她來不及多做細想,花薛已經恨聲道:「可是你連那根白玉簪都給了她!對於一個能夠引來量劫之禍的妖,你怎麼能贈予這麼重要的東西!」
「你見過她了?」蓐收周身一凜,飛身上前,「你把她怎麼樣了?」
花薛連連後退,才躲開蓐收:「看你緊張得,不過是一個禍患罷了,當初就該讓我取了她的妖靈,一了百了!」
「只有她能找出魔心,她不能死!」
花薛冷笑:「得了吧,你以為她真的能把魔心乖乖交出來嗎?倒是你,對人家青眼有加,可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裡!」
說著,花薛掏出流光珠,在手上晃了一晃,那珠子里就傳出了雲渦的聲音——
我對蓐收殿下沒有一絲情意。
蓐收一呆,臉上表情青白交替。
變成玉髓珠的雲渦也呆住,沒想到花薛會真的將這句話給蓐收聽。她心裡急得發燒,卻無能為力。
蓐收很快就恢復常態:「我本來也不過是為了魔心,才待在她身邊。她對我有沒有情,其實都一樣。」
雲渦聽得雲里霧裡。
魔心?
什麼魔心?
她從來都不知道魔心的下落,為什麼蓐收是為了魔心才待在自己身邊的?
還沒等她多想,花薛已經冷道:「既然她無情你也無意,那我殺了她也無所謂了!」
「你敢!」
蓐收一掌襲來,掌風凌厲如刀。花薛下意識地後退,身形一晃,將手中的玉髓球往忘川拋去!
雲渦咕咚一聲墜入水中。入水的瞬間,花薛對她施的法術也隨之解除,她伸手在水面上掙扎了一下,抵抗不住忘川水的魅力,迅速向下沉去。
「雲渦!」
有人喊她的名字。
雲渦下意識地抬眸望去,這一瞥只看到蓐收白衣如鵠地飛撲而來。他向她伸出手來,想要將她拉出忘川。可她使勁一推,將他的手掙開。
她想,如果自己能夠活下來,那麼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蓐收這一刻的表情吧。
那表情里,有震驚,有驚愕,有失望,也有憤怒。
他千算萬算,都算不到她會放棄最後一絲生機吧?
可是這世界上,算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世事如棋,除非你是唯一的棋手,否則算不到每顆棋子。
哪怕是神。
懷著這樣的心思,雲渦沉入了忘川。冰冷的水包圍著她,她感到從骨頭縫裡都有一股撕扯的張力,劇痛如潮水般襲來,然後將她淹沒。
思緒紛亂之前,她又想起了日知錄上記載過的一段歲月。
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月老師徒三人坐在桂花樹下乘涼。月老一邊納涼,一邊給兩人講解地府的事情。
「地府有一條河,叫做忘川。飲一口忘川水,忘卻世事無數。忘川水銷魂蝕骨,若是有魂魄跳入忘川,會灰飛煙滅!」
雲渦和景宸坐在小板凳上,聽得十分認真。
「那地府有十八層地獄,也叫離生喜樂地,是每個凡人死後都會去的地方……」月老繼續說。
雲渦打斷了月老的話:「師父,人死後才去的地方,怎麼能叫『喜樂』二字呢?」
月老呵呵一笑,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景宸,眼神中充滿鼓勵,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景宸答道:「那是因為世人皆苦,離開人世間,也算是一種『喜樂』。」
雲渦懵懂地點頭,又搖頭。
「我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是沒有懂。」
月老撫摸著她的頭,和藹地道:「你將來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一語成讖,她現在總算是有點明白這句話了。
在世間嘗了苦楚,如今終於得以解脫。
雲渦唇邊含了一抹微笑,放棄了掙扎,向幽暗深邃的水底沉去。只是,她驀然覺得頭頂上方的水流有一些波動,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睜開眼睛,看到兩道影影綽綽的身影。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紅衣似火。
蓐收?
景宸?
他們居然為了她跳入忘川,為什麼?
雲渦用最後一點力氣,捏了個決,封住了自己的神息。忘川里暗無天日,封住神息,哪怕是白帝之子和桃花靈魔,也沒法找到她。
她絕望了,只想徹底沉睡在忘川水底。如果忘川之水能讓人忘卻所有,她倒希望自己永永遠遠都忘記景宸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