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停雁果然被帶到了太玄主峰,等在那裡的還有不少人,痛失愛女的月宮主也在,她神情不善地打量廖停雁:「這就是司馬焦帶在身邊的人?」
師千度道:「就是她。」
月宮主的目光看的廖停雁背後發毛,聽到她狠狠說:「司馬焦殺我女兒,讓我飽受痛苦,我也要讓他承受此痛!」
她說著說著就有些控制不住,召出自己的武器月環劍刺向廖停雁的臉。鐺一聲,月宮主的月環劍被擋開,廖停雁在原地,毫髮無傷,只是還捆在她無形防禦甲外面的絲弦被斬斷了,由此可見月宮主這一下真的完全沒有水分。
師千度阻攔不及,眼見自己的絲弦被斬斷,臉色一黑,語氣重了幾分:「月宮主,大事當前,不可衝動!」
月宮主這才注意到廖停雁身上的防禦之厚,幾劍怕是斬不斷。她不甘地收劍回鞘,帶著怒火拂袖而去。
廖停雁看著四周,這裡已經聚集而來許多人,長老們還在不斷傳訊,布置下去。她看到天上流星一般墜下來許多匆匆趕到的弟子,看到下方擺出了凝重的陣勢,看到幾位宮主低聲商議爭執……一片混亂。
師千度沒有見到掌門師千縷,只見到了代為處理事務的師真緒,顰眉問:「兄長去了何處?」
師真緒對她恭敬一禮才道:「您離去之後,玉蓮池那邊有異狀,掌門帶人前去,至今還未歸來。」
師千度一聽玉蓮池就再也待不住了,那裡可是有他們師家最不容閃失的東西,她立刻道:「你留在這裡儘快布置好,看好那廖停雁,她是用來對付司馬焦的,不可讓她有閃失,我先帶些人去看看兄長遇到了什麼。」
時間這樣恰好,她擔心師千縷那邊是遇到了司馬焦。若真是司馬焦,她去了還能幫師千縷周旋一二,現在廖停雁可是在他們手裡。
「切記,千萬看好廖停雁。」
師千度到時,司馬焦與師千縷兩人各有損傷,師千縷明顯落於下風,看上去比司馬焦狼狽許多。
師千縷知曉自己敵不過司馬焦,只是在儘力拖延時間,他知道師千度去抓人了,既然司馬焦在這裡,要抓另一個自然容易。只要師千度回來,就表示他們成功了,到時候就能再與司馬焦好好談一談。
而司馬焦也在等,他比師千縷更有恃無恐。
他原本打算在幾日後祭禮上點燃之前埋下的靈火,將師氏一族聚居的中心和三聖山,以及主峰太玄連同周圍十幾座屬於各宮宮主的靈山,全部變成煉獄。可與司馬蒔的會面,讓他決定提前動手。
司馬蒔那朵新生靈火已經被他吞噬,留在那裡的是他分出的一朵小火苗。這一簇火苗就是即將點燃庚辰仙府內府中心的源頭。
他之前點燃了那些山脈底部的靈池,等到這一簇火焰浸入地下,靈火原本的力量和那些山脈靈池一瞬間全部爆發的力量,還有司馬蒔所在血河的力量,會把地上和地下的一切燒成灰。
有了司馬蒔的幫助,這個計劃的威力更加大了。
他之所以在這裡拖住師千縷,就是在等靈火浸入地下。
司馬焦拿出了砍凶獸的那把長刀,師千縷用的是琴,他的琴音能惑人,擾亂心神,卻對司馬焦沒有任何用處,他不得不用出其他手段。司馬焦感覺時間差不多,也不再和師千縷糾纏,一刀將他那把碎玉長琴砍斷了弦,還在琴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刀痕。
師千縷急退,本命靈琴被斷了弦,他壓抑不住口吐鮮血。恰在此時,他聽到師千度的聲音。
「兄長!我來助你!」師千度飛身上前。
師千縷見她過來,面上一喜,剛想說什麼,瞬間面色大變,他盯著下面的結界,猛然睜大了眼睛。
火焰,金紅色的流漿噴濺出來,轟然的巨響幾乎能震碎神魂。原本尋常的山脈之景如鏡子般碎裂,露出底下猩紅的血河與黑蓮,只是沒等她們看個清楚,那一切就被席捲的火漿吞噬。
師千縷與師千度同時神色大變,他們、他們的黑玉蓮池,他們培養的靈火!
「不!」師千縷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只是那火是從血河裡燃燒起來的,火漿是司馬氏的血點燃後燒起,不同於一般凡火,所到之處,不論什麼都變成飛灰,連大地都被侵吞了百尺不止。
那場景看在師千縷和師千度眼中,不異於天崩地裂,他們甚至都沒去管自己帶來的那些弟子,那些弟子離得太近避之不及,也被這火漿捲入,瞬間變成火漿河流上的一縷青煙。
「哈哈哈哈哈!」司馬焦勾著那把長刀大笑,他俯視下方血河,捲曲衝天的炙熱氣流將他的長髮和衣擺捲起,他伸手指了指幾乎瘋過去的師千縷,尤不放過他,道:「師千縷,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師千縷仇恨的目光終於射向他,咬著牙,彷彿要將身體里的內臟全都吐出來一般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司馬焦微微抬起下巴,睥睨著他,面上帶著漫不經心的諷笑,「你們師氏一族所在的那一片靈山,你們的祭神廟祖墓,包括你的掌門太玄峰,馬上都會和這裡一樣,變成一片火海,今天過後,這些靈山,還有你們那偌大的師氏一族,都將不復存在了。」
他的笑容里滿是惡意,看的師千縷渾身發冷,他顫抖著看向司馬焦,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司馬焦!你會後悔的!」師千度尖叫起來。她的修為還比不上師千縷,在這炙熱的靈火燒灼中勉力支持,她渾身通紅,法衣開始燃燒起來,眼睛裡映照著下方的火光,滿是仇恨與扭曲。
司馬焦不以為意,把玩著那把長刀。他不畏懼靈火,這樣的溫度對他來說也只是尋常,因此他只是淡淡看著面前掙扎的兩人,微微挑了挑眉。
師千度的嗓音因為憤怒與怨恨變得無比尖細,在熱風中扭曲,「太玄峰,你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在太玄峰上,我們死,她也要陪著一起死!」
司馬焦的手指停在了刀刃上,微微一重,那鋒利的刀刃就割開了他的手指,一滴金紅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滑下刃身。
他猝然投過去一個滿是戾氣的眼神,「你說什麼。」
轟——
就在這時,好像有什麼爆開了,驚天動地的聲響,哪怕在這一個獨立的空間里,也顯得那麼可怕。
司馬焦曾經想過祭禮上將要發生的那一幕,那一定是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美妙場景,無數靈山在奉山靈火的驅使中自爆,那樣的災難,足以保證那一片範圍內沒有任何人能逃離。
那確實是很盛大的場景,靈氣四溢的蔥籠靈山,眨眼變成另一個模樣,它們一同炸開,翻卷而起的火海與火漿淹沒所見一切。
這片結界空間難以負荷這內外力量的擠壓,徹底碎裂,同時,司馬焦感覺到了一陣難言的心悸,不由伸手捂住了心口。
透過破碎的結界碎片,他豁然回首,看到遠處的太玄主峰。就在他回望的這一眼,太玄主峰在他眼底崩塌,衝天而起的火漿將他的雙眼也染成一片紅色。
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凝固,像是一面斑駁的白牆,碎裂剝落了一層。
他的神情太可怕,師千縷也看出了什麼,他瘋了般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司馬焦,任你千算萬算,又怎麼算到,你會親手殺死在乎的人。你狂妄至此,終得報應。」
他瘋瘋癲癲,又哭又笑。
司馬焦看也沒看他,飛向那已經面目全非的主峰太玄。
……
師千度匆匆離去,師真緒果然就走到廖停雁身邊,不敢有絲毫懈怠。
廖停雁:「……」你們真的看得太嚴了吧,我是真跑不掉。
她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其他都被限制住,連動一下都難。她癱在那,心想,祖宗半天應該能找過來吧?
這一次過去後,她還是研究一下電話,下次才好遠程聯繫,要不然次次都像現在這樣的陣勢,還怪嚇人的。
許多人在太玄峰上忙碌,廖停雁看到外面黑下來的天色,莫名覺得有些熱。
好像,是從地下傳來的熱度。她忍不住盯著地面看。
她都感覺得到,其他比她修為更高的人自然也能察覺,眾人停下談論,那些不明所以的弟子們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
轟——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震動,廖停雁看到弟子們驚恐的臉,看到一瞬間翻飛而起的地面,還有火紅的火漿,熾熱的溫度裹挾著爆裂的炎氣與靈氣,衝天而起。
這是怎麼了?
她看到撲向自己的火漿,嚇到炸毛。他娘的是火山噴發啊!!!可這周圍哪裡有火山!!!
……
夜幕下的火漿河流像人體的血管一樣,連接成了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脈絡,在天上看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司馬焦踩在還未熄滅火焰的大地上,一時竟然還有些茫然。他的靈府里刺痛,綿綿密密的刺痛讓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太玄主峰沒了,他站在一片平地上,舉目望去,除了火與焦黑的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他往前走了一會兒,手動了動,有什麼被他從灰燼和焦土底下翻了出來。
勉強看得出是圓形的東西飄浮在他面前。
有著強大防禦能力的瓔珞項圈完全沒用了,變成眼前這個樣子,而戴著它的人,或許就在他的腳下,變成了一片焦土,或者灰燼,甚至無法被鞠起。
他一手抓住浮在眼前的項圈殘骸,用力一捏,將之捏成灰。
然後他低聲捏了句決,伸手往前一抓,無數瑩亮光點從地下湧出。這些都是剛才死在這裡的人魂魄,若是無人拘住,他們很快就會散去,或者重新投入輪迴。
司馬焦曾對廖停雁說過,只要自己不想她死,她就不會死。
所以他要把她的魂魄拘回來,死了一具身體沒關係,只要魂還在,總能復活的,她還可以繼續懶洋洋地癱在自己身邊,什麼都不做。她應該被嚇到了,復活後可能會哭,但沒關係,他可以跟她保證,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他發了狠似得以一己之力拘住了這一片天地的魂魄,惹得天雷都在隱隱炸響。
司馬焦毫不顧忌這些,分辨著每一個被拘住的魂魄。
並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在這裡,有一些神魂不穩,脆弱的,在剛才那場浩劫里,會被衝散破碎。
司馬焦想,廖停雁的魂魄不會那麼脆弱,她肯定還在這裡,就在這裡某個角落裡。
他不可能找不到。
可他確實沒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