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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四日起,持續幾日都不溫不火的津海戰事就陡然加劇,江東左軍步騎大規模登岸沿渦口寨南北兩線運動,牽制那赫雄祁部騎兵,尋機作戰,並試圖往內線穿插。
十六日清晨,以曹子昂為首,與周普、寧則臣率第二營、第三營、第五營繞過渦口寨直接往西側內線穿插,配備大量的騾馬軍資,做出大規模強行往西線突進的姿態。
濟南戰事打得正激烈,東虜南線兵力幾乎是全線壓上,以大親王葉濟羅榮為首的北線要防備南朝集結在京畿的十數萬大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來。
江東左軍人數是不多,但是任其穿衝到太行山東麓去,沿太行山東麓運動,將對南北兩線的後路都造成極大的干擾。
十六日這一天江東左軍主力繞過渦口寨往西穿插,即使知道這一區域處於渦口、長蘆、青齊三寨之間,那赫雄祁也被迫派騎兵進來阻截,防止江東左軍穿插到西面的長蘆寨去。
從津海、青縣,晉中兵殘部堅守的塢寨一座接一座,有七八座之多,最西側的塢寨在青縣最西端。那赫雄祁擔心江東左軍以寨接寨的方式接力先將主力移駐到青縣西去,到那時江東左軍距太行山東麓就剩下不到兩百里的距離,要是不恤馬力,一天時間就直接穿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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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清晨的陽光沐浴著,林縛身上的青甲熠熠生輝,他沒有戴盔,海風吹得他的鬢髮亂飛,他站在東陽號的尾艙頂甲板上眺望渦口寨以西的戰場,看著那赫雄祁部騎兵出動後的運動路線,那赫雄祁部四千騎兵分兩路,一路攔截往南穿插的曹子昂、周普、寧則臣部,一路往渦口寨南面而來,監視渦口寨與渦口寨東海塘外的數艘大海船。
那赫雄祁身穿在晨輝下閃閃發光的鱗甲,騎著馬上了渦口寨南面的一處坡地,在清一色褐甲虜兵的簇擁下,十分的顯眼,似乎也在往這邊眺望,只是隔著太遠,也看不真切。
「呵,那赫雄祁老兒也在望這邊,」林夢得眯眼看向遠處,笑道,「他倒是怕你再使陰謀詭計,親自帶著大隊騎兵監視這邊……」
「那就堂堂正正的贏他一回,」林縛雙眼微眯的盯著遠處,吩咐身側的敖滄海,說道,「你與趙青山率第一營、第四營往南行尋機登岸,做出往西穿插的姿態,看著那赫雄祁如何應付。要是那赫雄祁沒有集中兵力打我一路的打算,你們登岸後往西穿插四五里注意就折往王登台山移動。要能在王登台山殲滅一部虜騎,至少在河間府北部局面不會再堅持下去,到時不管我們是往青縣西運動,還是再往滄南迂迴,都能從容不迫……」
敖滄海乘小艇換船,與趙青山各率部乘船往南而行,尾船與底艙藏馬,將卒們只能站在甲板,將兩艘千石船的甲板擠得滿滿當當,張帆兜風,船行海上,勢如奔馬。
林縛眯眼看向西南方向的王登台山,這座津海南部的小土山才十三四丈高,但是渦口寨十數里範圍內唯一丘陵,王登台山腳下有一座殘寨,那赫雄祁率部過來後,就佔據那裡當作營寨。
林縛將江東左軍分兩路,就是要那赫雄祁看不清他們的意圖被迫分兵應對,然後從兩個方向同時往王登台山轉進。即使那赫雄祁有意集中兵力攻打江東左軍一部,另一部依舊能攻打虜兵王登台山營寨迫使其回救,最終都要形成有利會戰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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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左軍這邊有了動作,兩艘船載滿甲卒往南行,那赫雄祁不得不再分兵沿海堤隨行往南監視。
江東左軍雖說大部分都是步卒,但是擁有大量馬匹,上岸後也能夠騎馬迅速機動到指定地點再下馬作戰,以常規步卒的機動能力來防範江東左軍是完全不行的。
在經過兩番分兵後,那赫雄祁就覺得手邊兵力有所不足了,除了主要監視渦口寨這邊外,他還要派小部分游騎監視長蘆、青齊等寨的動靜,他也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難道江東左軍要與我部在津海野戰決勝負?
小泊頭寨留後兵馬被全殲後,那赫雄祁部對江東左軍在兵力上的優勢就不那麼明顯。
數日來持續接戰,那赫雄祁部傷亡也不少,加上糧草、輜重、傷員需要派人照顧,他手裡能調用的騎兵也就三千人左右。但是江東左軍很好的利用海船優勢,糧草、輜重、傷員都可以隨船安置,也可以安置在海島上,完全不用擔任給那赫雄祁派兵抄了後路,傷亡減員也能夠及時得到後備兵員的補充,始終保持五營三千卒的完整編製。
晉中兵殘部雖說出寨戰鬥能力不強,但是聯合鄉兵後勝在人數不少。
那赫雄祁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到江東左軍如此安排完全有可能想在津海縣南跟他們決一死戰。
集中兵力擊其一部?
那赫雄祁很懷疑將手頭的兵力都投下去能否將西進的近兩千江東左軍步騎順利擊潰,將這部江東左軍合圍吃掉就不要妄想了。
這數日來接戰,那赫雄祁發現哪怕是一哨兩百人的江東左軍步卒陣形想要擊潰都很難。
西進的江東左軍有九個哨隊、二十七個都隊,而江東左軍以六十卒都隊為基本單位編隊結陣交叉行進,使得其步騎在騎兵威脅、干擾下,也有很強的機動性。他就算將手裡的兵力都投下去,既無法保證能將西進江東左軍擊潰,也很難阻止這部江東左軍回縮到渦口寨來,到時又是會戰的格局。
「集中兵力擊其一部」的原則在這裡卻行不通;但是那赫雄祁又無法對江東左軍往西運動坐視不理,派人去找帖木兒,告訴他江東左軍有會戰的意圖,要帖木兒隨時注意異常,若覺得情況不對,就立即往東南駐營方向回縮,切不可戀戰不去。
雖然進入元春時節,但是午前的天氣冷晴,敖滄海、趙青山率部在渦口寨南十四里外借一處延伸進海里的大岬石登岸,與西進的曹子昂、周普、寧則臣部相距約二十四五里,各自與敵騎接戰後,來往牽扯,於太陽位於正中天時同步往渦口寨西南的王登台山轉進。
那赫雄祁接到報告後已經過了半炷香的功夫,他這時候已經確定江東左軍有會戰的意圖,親自監視渦口寨已不再必要,欲率剩下的六百餘騎返回王登台山營地,居中策應。
這時候渦口寨南北寨門同時打開,晉中殘部步騎從兩門魚貫而出。
那赫雄祁看見渦口寨出動的步騎人數嚇了一跳,足足有兩營一千兩百步騎,且裝備齊全。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渦口寨會藏下這麼多人,他不知道好些士卒都是這幾天來從長蘆、青齊等寨趁夜色潛到渦口寨列裝。一營以楊一航部為主力,一營以馬一功、周同部為主力,其他各寨都是都挑精銳編入,共編步卒九百、騎兵三百。
派小股騎兵衝擊晉中兵殘部陣列,給密集的箭雨射殺頗多,那赫雄祁便放棄將晉中兵殘部擊潰的念頭,率部打馬直接往王登台山奔去。
那赫雄祁猜到林縛率江東左軍到津海來有意聯絡晉中兵殘部,但是他之前對晉中兵殘部的戰力還是估算不足。
也不能說那赫雄祁估計不足,晉中兵殘部兵甲殘缺、箭支不足、食不裹腹、衣不遮體,在過去兩個月的時間裡,晉中兵殘部守寨的意志很強、出寨作戰能力卻很差,這一點都不假,那赫雄祁預料不到的是江東左軍對晉中兵殘部的補給能力會這麼強。
騎在馬背上的楊一航勒住韁繩往向東陽號停泊的方向看了一眼,遠遠的看不清林縛臉上的神情,他提勒韁繩回頭吼道:「高陽一敗,誰心裡都窩著火、窩著恨,今天能討回來一節,都他娘的不要給我裝熊!」只以少量騎兵掩護側翼,大部分步卒都邁開腿,以行軍陣列往王登台山追去。
楊一航率部進發之後,渦口寨中燒起一堆狼煙,黑色筆直的煙柱風吹不散,通知各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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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手按住船舷支起來齊胸高的女牆護板,看著楊一航、馬一功率部也如約往王登台山進發,他按著刀柄,與葛存信說道:「這邊還有多少兵力都組織起來上岸準備,要是那赫雄祁據王登台山堅守,這邊能投多少兵力就要投多少兵力,留給我們的時間很有限……」
那赫雄祁堅守的可能性不高,畢竟選擇突圍對他來說較為容易,但凡事要預防萬一,葉濟羅榮派援兵趕來,兩百餘里,輕騎突進只要一天多時間,算上報信的時間,頂多留給江東左軍一天一夜的時間。
那赫雄祁選擇堅守,林縛也不奢望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能將那赫雄祁部全殲,當時圍殺小泊頭留後虜騎,要不是最後用火,便是再多一倍的時間也未必能攻下來——無法全殲,但也要利用強弓勁弩等利器大規模的殺傷、打殘那赫雄祁部。
林縛主要還是考慮那赫雄祁部選擇突圍的情況,使江東左軍、晉中兵殘部在午後形成從三個不同方向往王台登山進擊的勢態,待那赫雄祁諸部回撤做好突圍準備,所形成的包圍圈各路之間的空隙也將收縮到不足三里的距離。東面是海,不是那赫雄祁的突圍方向,剛才從渦口寨燒起的狼煙,就是通知其他各寨特別是集結在長蘆、青齊兩寨的晉中兵殘部這時候在虜騎西南、西北突圍方向派出小規模的攔截兵力,要他們不計傷亡的盡一切可能的遲滯那赫雄祁部騎兵的突圍速度。
林縛第一次能調到優勢兵力,自然要檢驗一下江東左軍與虜騎在野外會戰的能力。
這時候放哨北邊海域的一艘哨船張帆駛回來,打著旗號要求登東陽號,林縛頗為奇怪,北面的哨船回來做什麼,有什麼重要消息要遞迴來?當然不會是發現敵情,那樣的話應該要直接燒起船艙里的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