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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日,圍陽信城的虜兵合降兵及隨軍輔兵、民夫共一萬六千餘人,完成對陽信城的合圍。四座城門外,除了各築一座堅固的半圍式壕壘外,還橫七豎八的構築大量的齊胸高凍土牆及拒馬等各種障礙物,用來防止城中守軍精銳趁攻城時的混亂出城突擊,但也留下能夠進攻城門的出兵通道。
那赫雄祁站在圍壘後,如鷹一樣的盯著陽信城的北城樓,高盾將北城樓的門庭掩住,使他們在城外看不到北城樓里的動靜。不過林縛將那裡當成他的指揮棚是確鑿無疑的,他不得不認真的揣測林縛可能採取的守城策略。
眼前的林縛可能是東胡立國以來所遇到的最出色南朝領兵將領,在那赫雄祁看來,林縛甚至不比當年的南朝靖北侯蘇護差半分。
要不是南朝自斷一臂,誅滅蘇護全族,東胡的處境要比現在困難得多,更不可能取得陳塘驛大捷這樣帶有戰略決定性的勝戰。
現如今,那赫雄祁每回想起寧津大戰的慘烈,都心有餘悸。那時的自己與阿多濟年紀相當,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天順汗王的麾下,強攻寧津堡,以十倍兵力圍攻倉皇逃入寧津堡的敗軍,硬是攻了一個月都沒有攻下來,天順汗王也在此戰受到寧津堡擲石弩彈擊而身負重傷,不得不撤圍而走。隨後數戰失利,以致諸王公大臣差點合議從遼東完全撤出去。
那赫雄祁微微嘆了一口氣,幸好最艱難的日子熬過來了,不過眼下葉濟多鏑使他總督攻城戰,這個責任不輕,要是這一戰再給江東左軍挫敗,他沒有臉回去見汗王了。
雖然那赫雄祁心裡更傾向圍困而不攻,以漢軍加輔兵構築冰土牆的速度,哪怕構築一道長四千步的冰土牆都不是什麼難事,那就只需要少量騎兵配合歸順的漢軍就能將陽信城死死的圍困住,但這個已經不是他能決定的。
既然要強攻陽信,那就只能拼消耗了。
那赫雄祁知道要在攻城戰中抓住江東左軍的致命弱點一舉而克之的可能性是極微的,他要徹底的放棄這個幻想,也要諸將領放棄這個幻想。除了這個之外,還要防止林縛抓住他們攻城時暴露出來的弱點派精銳出城反擊,除了堵城門圍壘外,他還要莫紀末在朱龍坡與陽信西城、北城相接的兩翼再築半圍式的壕壘,以利騎兵集結出擊,並要求半數騎兵做好下馬披甲而戰的準備。
除了雲梯,還要求莫紀本率漢軍、輔兵就地取材,晝夜不休的打造可以遮閉小隊接近城下的大型護盾、撞車、廂車等攻城器具。此外,他請求三親王葉濟多鏑派信使去找汗王,即使不能將漢軍右都統趙金龍到陽信來,也要押送更多的壯丁到陽信城來。
此次破邊擄奪的青壯丁口超過三十萬,誰也不曉得北還時會走失多少,總之也沒有什麼好珍惜,特別是那些戰俘,拿來陽信城下消耗就是。
那赫雄祁心裡打算拿青壯丁來補充在攻城戰中可能損失巨大的歸降漢軍,哪怕是消耗守軍的箭矢擂木滾石都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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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與敖滄海、寧則臣、周同、耿泉山、陳定邦諸將及陽信縣諸官員以及鎮國將軍元鑒海及魯王府的左堂貴、葉遊人等人,站在北城樓前,在高盾的遮護下,眺望北城外的敵壘。
「虜兵分四門守御,我守軍應當集中兵力從一門出、各個擊破之……」
林縛回頭看了一眼,卻是魯王府的那個典官、內侍葉遊人自以為讀過幾本兵書就在那裡開口胡說話,笑道:「葉典官倒是知道各個擊破的道理,林某可以派一支精銳隨葉典官出城去各個擊破,林某在這裡看葉典官建立功勛歸來……」
葉遊人徒有耍嘴皮子的功夫,卻沒有領兵出城作戰的勇氣,林縛這麼堵他一下,他不敢再亂插嘴了。從濟南逃出來時,他真正的給嚇了屁滾尿流,一身腥臭的逃到陽信來,只是忍不住嘴賤要說話;林縛這人的聲名惡,惹得他性子起來,不要說罵娘了,要是給他將自己從城頭丟下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敖滄海、寧則臣、周同、耿泉山、陳定邦諸將聽了葉遊人的話都是一笑,虜兵已經完全控制了城外的戰場,這邊城門開啟一下都會在最短的時間通傳到其中軍帳去,哪裡可能留他們各種擊破的充裕時間跟空間?
紙上談兵也不是這麼談的。
林縛不會去理會葉遊人這樣的跳樑小丑,不過多少也要給魯王府點顏面,看著虜兵在城外的部署,眉頭微微皺起來,臨清叛將莫紀本膽生怕死、未戰就投降了東虜,但他卻不是一個平庸無能之輩。
在莫紀本的指揮下,城外虜兵的攻城準備工作進行井井有條,比想像中要快、要完備,而看虜兵各部的部屬,完全是想擺開陣勢要打堂堂正正的攻城戰,這是要拼消耗啊!
林縛回頭跟陽信縣尉程唯遠等人說道:「從今夜時,陽信守軍及民勇分四隊,輪番上城牆戍守,江東左軍、晉中軍、邵武軍也都會輪番上陣——這一戰,要比想像艱難,傳我軍令下去,拒不上城者、未得令而擅撤者,斬不赦!」又跟鎮國將軍元鑒海說道,「魯王府侍衛也有守城之責,自然要分隊上城協守,鎮國將軍覺得如何?」
林縛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別人拒絕的威嚴。
元鑒海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按說林縛根本就沒有對魯王府侍衛的指揮權,但是魯王府逃出來的侍衛就六七十人,元鑒海不知道自己要是當場拒絕,林縛會不會下令將魯王府的侍衛都捆上城頭來當肉盾。
元鑒海這時候也不能說守城戰與魯王府侍衛無關,不管怎麼說,只要林縛不要他上城頭守城就好說話,便是要死,也是侍衛先去死,他瓮聲說道:「林都監這麼安排,便聽從林都監的安排。」
「聽葉典官議論也是知兵之人,魯王府侍衛上城頭協守,那就請葉典官負責統領魯王府侍衛!」林縛說道,「我治軍的軍法,想來葉典官是清楚的,要不要林某跟葉典官再額外吩咐一聲。
葉遊人只覺得兩腿發軟,忍不住尿要從褲襠里流出來,他哪裡想到林縛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當初也不過在魯王府跟著左堂貴後面說了這小子幾句壞話,他竟然報復要自己上城頭守城!
給林縛寒芒四射的眼睛盯著,葉遊人也不敢說個不字,林縛剛才可是清清楚楚的說過拒不上城者斬不赦,他可不想以身試林縛的軍法,給林縛斬首示威。
林縛見葉遊人沒有異議,跟敖滄海說道:「你將魯王府的侍衛編入北城的守衛序列之內,這一戰,非同仇敵愾不能成功——殲敵於城下,軍功任賞,青史留名也可矣!」又跟耿泉山、陳定邦說道,「雖然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進城來,不過我這兩天仔細核查軍籍,發現浙將趙金龍所統浙兵里,有許多是來自於濠州的軍戶,濠州已經流賊劉安兒聯合陳韓三攻陷……趙金龍很可能這時候已經叛投東虜了。陽信戰事激烈,虜王很可能會將趙金龍所部叛兵也調來攻陽信,到那時,攻城戰也將進入最激烈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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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日,也是葉濟多鏑下令攻城的最後期限,雖說準備工作還不算很充分。為了葉濟多鏑顏面好看,入夜後,那赫雄祁也驅使歸降漢軍對陽信城進行試探性的進攻。也是要試探林縛在陽信城裡的守城部署,他在城外可以做針對性的調整。
再說也沒有辦法不攻城了,一般說來,整個燕冀平原會在二月下旬開始解冰,他們哪怕是作為殿後部隊,最遲到二月末也要撤退了。
在陽信的南面、東面,都是隆起的丘陵狀地塊,亂葬了一些墳塋,有大片雜樹林。地形雖然比朱龍坡更低矮,但是地形要更複雜,距陽信城更近,留下能展開兵力的空間非常狹窄,完全在城頭床弩、擲石弩的射程之內,南城、東城都不是攻城的理想地點,陽信攻防戰便在二月一日夜間正式從北城、西城展開。
夜空雖然無月,但是星辰稀朗,四野又有積雪淺沃,又有遠近營火映照,這光亮倒是足夠附牆攻城。
數百名歸附漢軍從圍壘後而出,推著廂車、拿著大盾、頂著拿收集來厚門板、棺材板製成的大護盾,脅裹著數十名青壯丁扛著撞木往北城門擁來。
城門永遠是城防的薄弱處,特別是沒有瓮城的城池,經不住那有一人抱粗細的撞木狠撞幾下。東虜破邊入寇以來,連破三十餘座,絕大多數都是撞門而入,奪得城門後,再以驍勇善戰的武士殺入城中陷城。
城頭也不顧那些青壯丁是不是受脅迫,樑柱改短的擂木滾石傾泄而下,趁著敵陣站不穩,城門內埋伏的甲卒從突然打開的城門內衝出去。對於這些叛將降兵,晉中軍、邵武軍都是恨之入骨的,甚至遷怒到那些給脅裹來隨軍的民夫身上,下手絕不容情。
那赫雄祁在圍壘後盯著戰場,歸附漢軍只是從城門洞子沖入,展開面非常的狹窄,還要受到城頭上的攻擊,根本就是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林縛在城中有兩三千的精銳,他們這邊要只是攻北城門,便是攻一年都不要想攻進城去,必須要實行多點打擊,將守軍的精銳分散開來消耗。
那赫雄祁將莫紀本喊來,要他在一天時間,不僅對陽信四城門進行攻擊,還要在利用兵力展開的陽信西北面,向陽信北城、西城進行附城攻擊。
破邊入寇以來,阿濟格也參與了多次攻城戰,除了濟南城稍激烈外,也就這陽信最為棘手了,也許南朝的守城戰術並不能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