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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諸郡漕糧都需在四月上旬之前運抵燕京,不然諸司都以失職、瀆職罪革職問處?」林縛接過特旨抄件,看過上面的內容,嚇了一跳,直接質疑該抄件的真實性,「會不會抄寫些有失誤,朝中怎麼可能下這樣的特旨?」
「我剛看到抄件所寫,也懷疑是不是抄寫時有誤,但是各郡漕糧的入京期限都有明確規定。山東免漕,應支漕糧賑濟南、平原府;中州在十一月下旬有大批漕船給凍在德州衛河段,後德州被東虜攻陷,大量漕糧悉數落下敵手,監漕副使革職查辦,特許中州郡司延緩一個月啟運漕糧入京。除了山東、中州之外,江東漕糧是需要最早入京的,時限就定在三月下旬之前,不可能多處時間都抄錯,兩浙、江西、湖廣、淮上、西秦以及川東比江東都是緩十日到二十日……」曹子昂說道,「應該不會抄寫有誤……」
「朝廷如此迫切的需要調糧入京?」林縛問道,他給這樣的特旨嚇了一跳,腦子有些僵硬。
「燕京給困四月有餘,在京畿作戰的軍隊十數萬,逃入京畿諸縣的難民也有三五十萬,再說京畿、燕南大量的糧草給入寇東虜掠走,怕是燕京已經開始鬧糧荒了……」林夢得說道。
「糧荒啊……」林縛倒吸了一口涼氣。
往年秋冬時,雖然不是漕運的旺季,但是山東與中州兩郡借著距離京畿地理位置最接近的便利,每年秋收後就會第一撥趕在河道冰封之前將漕糧運往京畿地區交漕,緩解京畿地區秋冬季的糧荒及諸邊鎮軍食緊缺問題。
此外,在河道冰封之前,還會有大量的糧商運糧入京牟利。
去年十月初,東虜就破邊入寇。那個時節,山東、中州甚至西秦等郡剛剛在秋糧上市後組織運漕,大量糧船就堵在德州、臨清一帶觀望形勢不敢北上。
到十一月中旬,燕冀平原大寒,冰封千里,許多運糧船就直接給凍在河道里進退不得。西河會派出支援江東左軍後援的船隻也給凍在德州,只不過林縛果斷命令林夢得、孫文炳等人棄船南撤到濟南匯合,避免不必要的人員損失。
東虜南線主力攻陷德州、臨清等地,這些船舶與船舶里本來要趕在冰封之前運往京畿的糧草,自然都成為東虜的繳獲。
東虜侵入燕南,將燕南三府摧殘成為荒地,燕南民眾除了南逃,就是北逃,往東是大海,往西是太行山阻斷。京畿包括燕京,本身就丁口百餘萬,加上湧入的難民,雖然沒有準確的統計,說有一百五十萬人嗷嗷待哺是一點都不誇張的。
單單這兩個因素就使京畿地區在開春後形成嚴重的糧荒。
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因素就是宣化與薊北兩鎮的軍食問題。
大同邊鎮駐軍軍食所需要的糧草主要從晉中郡輸送,對京畿地區的糧食供應不構成壓力,宣化駐軍的軍食一向都由京畿供應,變化最大、最劇烈的是薊北軍。
陳塘驛大敗之前,薊北軍還佔據臨榆(山海關)以北的遼西地。駐軍實行軍屯,頗有成效,軍食所需糧草基本能自給自足。
陳塘驛大敗之後,薊北軍退守臨榆一關,喪失關外大片軍屯良田,軍屯幾乎全部廢止,每年就需要從京畿額外供應百萬石糧草,使得京畿的糧草供應一下子吃緊。由於陳塘驛大敗才過去兩年多時間,燕京的糧草吃緊問題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解決,便又趕上東虜這次大出兵入寇。
說京畿地區開春就鬧糧荒,一點也不出人意料。
「特旨如此迫切的從各郡調糧,應該是京畿地區開始鬧糧荒了。」曹子昂說道。
林縛他們之前就能預料到戰後燕京地區糧食供應會吃緊,糧食價格會暴漲。
早在十六日之時林縛就使葛存信率船隊回崇州,除了將繳獲物資及傷員運回西沙島外,就是要他們從海路運糧食到津海來牟利,但是沒有想到京畿已經開始鬧糧荒了。
「京畿地區的糧荒程度,怕是只有戶部官員或主持戶部的次相張協心裡才清楚,」林夢得說道,「不過以特旨里這麼嚴厲的語氣,怕是京畿地區的存糧只能支撐到四月上旬。」
「但是黃河給東虜挖開好幾道口子,」林縛說道,「從臨清到德州的漕路都給毀了,除非能給河幫的漕船裝上翅膀,不知道江東的漕糧打死都不可能趕在三月下旬之前運到京畿——張協怎麼可能給顧悟塵出這個難題?」
林縛見曹子昂、林夢得看著自己,省悟道:「你們是想說岳冷秋在其中搞鬼?」
「除了他,沒有人能夠搗鬼啊,」曹子昂說道,「我與夢得分析,也認為他的嫌疑最大,畢竟黃河決堤之事,除了我們之外,就岳冷秋心裡最清楚。他若是在公函里將黃河決堤的災情往小里說,完全能讓張協及戶部官員判斷失誤!」曹子昂又將手裡另一封抄件遞給林縛,「你看這份塘抄,這是十二日工部發往山東郡司、濟南府使地方組織人手封堵黃河決口的公文,看到這份塘抄時,我們當時疏乎了,沒有注意到這裡面的玄機——濟南失陷,山東郡司是給一窩端了,濟南、德州、臨清諸城也才剛剛收復,即使臨時委派了官員,但是要地方這時候組織人手封堵黃河決口,能組織多少人力、物力出來?工部怕真是忽視了這次黃河決口的災情!工部對黃河決口災情的判斷失誤,除了岳冷秋,還有誰能誤導?恐怕山東郡司、濟南府這時候還抽不出人來去關心黃河決口的問題。」
「這個畜生!他連楚黨同僚都坑!」林縛恨得直拍桌子。
林縛只是七品都監,沒有奏事之權,前幾次派信使到燕京報捷也是逾越,不過畢竟是獲得大勝,這種逾越是朝廷能夠給容忍的,也可以說是特許的。
從陽信歸來,其實不待劉直提起,林縛就有出售首級換養軍銀子的心思,陽信之捷就沒有再逾越到兵部上奏,刻意的拖著。再說朝廷使劉直為江東左軍觀軍容副使,江東左軍在序列上就受郝宗成節制。林縛對郝宗成沒有什麼好感,黃河決堤之事,也只跟劉直簡略的提了一提。想來劉直也沒有將心思放在上面,再說劉直要將黃河決堤的事情上奏上去,還是要通過郝宗成、通過內侍省。內侍省未必會高興替工部、戶部捉這個耗子。
林縛沒有重視這事,他以為黃河給東虜決堤之事,岳冷秋會向朝廷專事呈奏。
這本是岳冷秋南線勤王師總督的職責,畢竟這麼大的事情,岳冷秋不可能、也沒有膽子隱瞞不報。
岳冷秋沒有膽子隱瞞不報,但是有膽子往小里說。
畢竟東虜決堤之時還是二月初旬,天氣尚寒,黃河冰下存水尚少,破堤後,看上去災情並不嚴重。岳冷秋即使如實彙報,那時的洪泛區也才一二十里寬。與往年、特別是夏秋汛季的黃河決堤一漫就是數百里的大災情相比,的確不算嚴重。
隨後岳冷秋率軍北上進邢州,黃河決口之事就成為山東郡司、濟南府地方的責任,跟岳冷秋沒有關係。
濟南府諸縣都給攻陷,官僚體系給徹底摧毀,想要短時間裡通過地方將黃河具體災情如實上奏,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東虜破開的都是小口子,但濟南府剛剛收復,地方上混亂一片,要是岳冷秋只顧搶軍功、袖手不管黃河決口事,地方上根本就組織不起人手封堵決口。就像曹子昂所判斷,這時候地方上甚至還沒有官員來得及去關心黃河決口的問題,林縛也不覺得意外。
時間進入二月中下旬,天氣轉暖,黃河水量逐漸加磊,冰層融化又形成凌汛,黃河決堤的災情會逐步的加重,加重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即使岳冷秋率部進入邢州府,洪泛區就在邢州府的南面,岳冷秋也應該知道這個情況。
工部、戶部在這時候仍然錯誤估計了黃河決口的災情,促使朝廷形成使諸郡限期交漕的決議並下嚴旨,要說岳冷秋沒有故意看顧悟塵好戲的心思,林縛打死都不信。
這種特旨,林縛只能等通政司抄件下來,岳冷秋身為東閩總督及南線勤王師總督,朝中在擬旨之前說不定會派人詢問他的意見,下旨之後,也會第一個抄送給岳冷秋閱看。
從十六日頒發特旨,到今日已經過去七日,岳冷秋依然保持沉默,率部悶頭北進,要說他沒有壞心思,林縛打死都不信。
岳冷秋什麼心思,林縛大體也能揣測到,岳冷秋是防備顧悟塵的迅速崛起來頂替他在楚黨、在朝中的地位。
為一己之私慾,視國事如兒戲,岳冷秋之奸滑,林縛還聞所未聞。
「眼下要怎麼辦?」林夢得問道。
林縛痛苦的皺起眉頭,既然岳冷秋刻意隱瞞災情,他這邊又疏乎了沒有將災情及時上稟,顧悟塵身在江寧,根本不可能知道黃河決堤災情的嚴重性。特旨給江東郡司、給他施加的壓力,江東郡司與顧悟塵自然會直接轉嫁到負責運漕的西河會等河幫身上。
漕糧無法及時運抵京畿,拖到四月上旬,京畿徹底斷糧、鬧糧荒鬧出大亂子,即使有種種苦衷,西河會等河幫以及救災不力的濟南府地方也會作為替死鬼給推出來平息眾怒,這幾乎是必定無疑的,甚至連顧悟塵自身都難保全不給問罪。
「特旨是八百里加急,應該在三天前就到江寧,諸河幫漕糧早在入冬之前就準備就緒,應該是接到特旨的當日或次日就發船,」林縛說道,「我們也沒有什麼良策,立即準備快馬,一是派人往江寧給顧悟塵報信。其二,夢得叔你親自進京見湯浩信,行蹤要隱蔽。這時候怕是張協都不一定能夠信任!另外,立即給我備馬,我去見大公子!」
湯浩信有子,但無大才,顧悟塵是其婿,斷沒有出賣顧悟塵的道理,但是張協就難說了,說不定張協開始擔心顧悟塵威脅他的地位了、要在這事給顧悟塵吃一個跟頭。
林續文帶一千鄉兵去收復河間府城去了,人已經走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