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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上山,林縛也因此受了傷,在東山門禪院徹底議事的曹子昂、林夢得、傅青河、孫敬堂、吳齊等人自然坐不住,先就趕到山頂來關問傷情。
林縛包紮完傷口,先過來見宋佳,讓孫文婉親自護送宋佳回住處,這才讓人將曹子昂等人請到這邊廂院來議事。
「從後山攀爬痕迹來看,應還有兩名刺客在山腰懸石處接應,山頂失手,這二人跳水逃走,沒能捉住;這一切都是我疏乎了……」吳齊說道。
林縛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有想到奢家會起殺人的心思,這件事就不要爭什麼責任了,以後更小心一些就是……」西麓山崖陡峭又插入江中,刺客泅水到西麓腳下,攀崖登山,而且能一下子就找中奢家姑嫂居住的院子,想來打探已有幾日,才能鑽山頂防衛的空子。
吳齊是總哨官,負責全軍斥候消息,暗哨布置也是他負責。
江東左軍現在正進行大整合,林縛要掌握崇州境內的動態,又要掌握江寧、津海甚至山東青州的動態,在北上勤王期間初步建立起來的哨探隊伍,人手差不多已經給抽空分派出去,反而造成對紫琅山附近區域的監視不力,沒有及時掌握刺客潛入境來的動態。
林縛住東麓禪院,也只有在東麓禪院周圍才設明暗哨防刺客滲透潛入,對山頂禪院的防衛沒有那麼周全,才使四名刺客從西崖潛入,造成兩名刺客成功闖進室里刺殺的事件來。
江東左軍可以說一切都是草創期間,能有如此的成就,實際上曹子昂、周普、吳齊、敖滄海等人都是極富治軍經驗的人,但是再有經驗的人,在如此忙亂、人手又極度匱乏的時候,難免會出紕漏,林縛不會想責全求備——過分苛刻的上司絕不是什麼好上司。
「之前是有些疏乎了,現在想想,奢家起殺人的心思也是正常,」曹子昂說道,「奢家並不曉得我們有信心獲得足夠的養兵銀子——若是我們在岳冷秋的壓制下無法從其他渠道獲得足夠的養兵銀子,還要維持如此兵力,餉銀危機將是我們最先也最迫切要解決的威脅。有什麼直接而有效的辦法緩解餉銀危機?」
「……」林縛輕吸了一口氣,說道:「他們是害怕我們行引鳩止渴之計、利用二女直接將奢家拖進來,將東南戰事一下子搞大?」
「應該是這樣,」曹子昂說道,「只要我們公開奢家與東海寇勾結的實證,朝廷將被迫對奢家用兵。東南戰事再起,岳冷秋手裡的兵力又給西北方向的劉安兒諸寇牽制住,東南方向必然要藉助到我們的力量,將被迫拿出錢糧來幫我們渡過餉銀危。對我們此時所處的形勢表面看來,唯有養大賊才能自重——奢家這麼想我們,不是很正常嗎?」
「不管是以君子度小人,還是以小人度君子,以己度人總會有所偏差,也不奇怪,」傅青河輕聲感慨道,「既然奢家這麼不想直接卷進來,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啊。」
江東左軍養六七千兵馬就費盡了心機,奢家給之前的戰事掏空了家底,沒有三四年時間緩不過氣來,怎麼可能想在這時候再次給直接卷進來?
林縛點點頭,他們判斷奢家以及奢家判斷他們出現偏差是很正常的,心想自己在江寧名聲算不上好,奢飛虎以為奢家姑嫂二人名節已遭他所污,也算不上多意外的事情,便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討論什麼,岔開來,說道:「宋家那邊,怕是暫時還不能接觸——至少在宋家看不到有給區別對待的可能之前,是不會跟奢家劃清界線的,就算他們願意與奢家之外的人接觸,對他們來說,這時候岳冷秋、張協也是比我們要好得多的選擇!」
「張、岳這兩人只會背里捅刀的小人,怎麼可能贏得宋家的信任?」林夢得不屑的說道。
「也確實如此,聽說宋浮之子宋博已經離開江寧,不知去蹤!」林縛說道,「至少在我們將昌國縣諸島的東海寇擊潰之前,不要奢望宋家會做出什麼選擇來!」
「但不管怎麼說,奢宋氏落在我們手裡,奢家仍然會將她看成奢宋之間的一個變數,」曹子昂說道,「不能給刺客第二次得手了?」
「估計奢家也沒有臉再派刺客了,」林縛笑了起來,牽扯到左腋下傷口吃痛,又說道,「這山上地方大得很,不利用起來浪費了,子昂、敬堂你們都跟我住山上來吧,武先生、老工官他們也請到山上來住,這山也不算多高,進出方便,也能修身養體。」
護衛資源總是有限的,在新城築成之前,為防止刺客滲透,除了軍營,像曹子昂、孫敬堂、孫敬軒這些拖家帶口的,還是集中居住為好。
大家都搬到山上來,自然將山上的防衛漏洞彌補掉了,還能騰出一部分人手出來。
宋佳雖然要求賜她一死,林縛可捨不得她死,恰如曹子昂所說,她是奢宋兩家之間的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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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家等東閩八姓在中樞以及普通老百姓的眼裡都是一體的,唯有在中樞真正握有實權的人物,才能最後對奢家用兵甚至剿滅奢家的用時保住宋家——宋家必需要看到確有這樣的保證,才可能反水;不然他們寧可看到大越朝覆滅,在新朝爭取一個有利的位子。
奢家裂土封侯,其他七姓也都獲得封縣伯、縣子等爵。
普通的封爵,分實封與虛封。所謂的實封會封食邑,可以委任稅官從食邑抽取衣食租稅;虛封則直接將食邑折算成錢糧領授。
除了那幾家稀缺的永襲世爵外,一般封爵的後代子孫都能降等襲爵。子孫再不屑,只要不做出天怒人怨的大禍事出來,最多者能享受九代榮華富貴。像林縛受封縣男爵,為最末一等爵,無等可降給子孫襲爵,但是他的嫡長子依然可以享受恩蔭,通過進國子監入仕。這種政治特權一般只有從三品以上的朝官才能享受到;這還不算永業田等永遠性質的賞賜及其他免賦、免役等政治、經濟上的特權。
但是,普通的封爵還是遠遠不能跟沐國公、永昌侯這樣的永襲世爵相提並論,永襲世爵又遠遠不能跟裂土封爵相提並論。
東閩八姓以停戰投附為條件的封爵便是真正的裂土封。
晉安侯奢家算是郡侯一級,直接擁有對晉安府的統治權,可自行委派官吏,可編十六營甲卒護兵,是國中之國。宋家宋浮封永泰伯,為縣伯,對晉安府西南的永泰縣擁有治權,擁三營甲卒。其他六姓豪族,與宋家情況相當,擁有一縣或一鄉治權不等,擁一到三營甲卒不等。
兩百餘年來,東閩八姓通過姻親關係差不多已經緊密的交織在一起了,奢家若兵敗,最終給夷三族,就算不追究其他七姓的罪責,其他七姓也差不多要給殺個七零八落。
宋佳與奢飛虎本是表兄妹,奢家起事後,又直接聯姻以加強奢宋兩家關係。
當然了,宋佳與奢飛虎在一起,是兩家關係的鈕帶。宋佳落在江東左軍手裡,則是奢宋兩家的變數。
奢家派人將宋佳殺了,殺的是奢家的媳婦,可以說是殉節保義。
林縛剛才試探宋佳說要將她秘密送回宋家去,實際上是試探奢宋兩家的真實關係。宋佳心裡十分的清楚,她回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懸樑自盡殉節,宋家甚至可能會在她死後,再嫁一個女兒到奢家去。
這麼看來,宋佳這個變數此時還無法撬動奢宋兩家的關係,林縛也只能將宋佳繼續扣在手裡等候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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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完事情,雨歇天晴,東方露出魚肚白,山間流溢青濛晨光。
林縛受了傷,也覺得有些疲憊,想回屋休息。回到屋裡,看到柳月兒、小蠻二女都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甜,他推門進來,二女都驚醒的抬起惺松睡眼看他。
「不是都準備好被褥嗎,怎麼都趴桌上睡著了?」林縛關心的問道。
「你收宋姑娘進房裡吧,多伺候一個人就多伺候一個人,我不說什麼怪話惹你生氣了。」小蠻低頭心虛的說道。
「呵!」林縛訝然一笑,「你們倆就為這事窩在這裡等我回來呢,就這點志氣還有膽子拿話挖苦我?不能再有出息一點?」
「月兒姐說男人是女人家的天,男人想做什麼事情,女人家怎麼可以攔著呢?」小蠻說是道歉,一雙眼睛瞅著還在觀察林縛的臉色,見林縛完全沒有生氣的模樣,又壯著膽子說,「薰兒姐還沒有進門呢,你又收一房妾,總歸對你的聲名不好……」
「你也這麼想?」林縛問柳月兒。
「宋姑娘總歸要算奢家的人,崇州給折騰成這樣,傳出去影響總是不好。七夫人也說什麼事情不能都由著你的性子,你真想做,我也不管你,我會跟宋姑娘好好相處的……」柳月兒細聲的說道。
「你們能想明白的,我想不明白?我這張臉看上去像是貪色誤事的樣子?真是氣糊塗我了,」林縛鬱悶的抓著月兒脖子往懷裡拖,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整天關在宅子里都想些什麼東西,「前些天讓你幫我做的事,你不聽說照做了,我這氣就消不去!」
「哪有這麼強逼人的?」柳月兒也知道林縛不是真生氣,看林縛居心不良的樣子,立馬想到林縛要她拿嘴吞肉棒槌的事情,臉羞得通紅,掙扎著要逃出去。
小蠻不知道底情,好奇的探頭過來問道:「什麼事情?我也會做的,只要你不生氣,我幫你也成的。」
「……你個死妮子,這個臟事也說得出口,沒羞沒臊的。」柳月兒拖著小蠻往房裡走。
林縛身上還帶著傷,柳月兒掙扎著逃跑,他不方便去追,看著二女嬉鬧著進了內屋,才發覺小蠻不知不覺間又長高了一截,已經跟柳月兒一般高了,出落得越發的靈秀清媚。這時候才想起要搬到山上住的事情還沒有跟二女說呢,想著等會兒還是要費一番口舌解釋,才能不讓她們想別的地方去。
想到在江寧時讓小蠻幫自己處理公務,這次相聚倒沒有接著讓她做這些事情,反而讓二女在宅子里無事生非、東想西想的,林縛想著還是給她們找些事情做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