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四 狼性
夜裡也不能停止前進，就算疲倦欲死，就算饑渴難耐也不能停住前進的腳步，否則根本不可能在半個月時間裡完成勾芻的要求。
汗水在身上不斷滲出又被冷風吹乾，在體表結出白色的銀粒，像是霜一樣布滿道夫五兄弟的額頭和胸背。
他們的腳步雖然艱難，但還在堅持著……第二天來臨。
五兄弟的腳步已經有點發軟，這種體力消耗，沒有食物補充是要命的。最要命的隨時會遇到危險，神經如鋼絲般繃緊，絲毫不能鬆懈。
這樣對精神簡直是一種折磨！
轟！
一個巨大的流沙坑張開，道夫五兄弟中的老大一下子跌進去，轉瞬間只剩下頭部在外面。
其餘四人紅著眼睛吼叫著，拉著老大背後的石塊還有原木，拚命往上拉！
老二雙爪用力飛挖著滾燙的沙粒，高速的運動摩擦令手指血肉模糊，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怒吼著，讓老大堅持！
五兄弟，生是一起，死也是一起！
絕不會拋棄兄弟！
終於救出老大的時刻，五人精疲力盡的仰躺在連背都能烤熟的沙子上，呵呵的傻笑起來。
又一次戰勝了自然，戰勝了自己。
不過，這才只是開始。
遠方一群嗅到血腥味的妖獸群悄然逼近……第三天。
昨天與妖獸群的戰鬥，道夫五兄弟人人都受傷了。老大的左頰被妖獸抓去一塊皮肉看起來十分猙獰。
老二的胳膊被妖獸釋放的沙暴打出一片血口，雖然用布纏上，還在往外滲著血水。
老三的背被撕開一道傷口，深可見骨。
老四，小腿裂開了，走路都一跛一跛的。
老五，好一點，但是一條手軟軟的垂下，肌肉撕裂了，得有幾天不方便動手。
傷，道夫五兄弟不怕，可是飢餓和渴水怎麼辦？
生存！
要活下去才能完成任務，才能找回自己存在的價值！
道夫五兄弟開始和野獸一樣，不放過那些襲擊他們的妖獸，把生肉撕碎吃掉，喝乾它們的血……還要堅持下去！
第四天夜。
道夫五兄弟已經沒有了前幾天的精神，整個人都像是麻木掉了。只有本能的繼續前進。
跌跌撞撞，有妖獸出現時才會反應。
沙漠中晝與夜是兩個極端，白天能把人烤熟，晚上卻是零下幾十度的酷寒，讓人連血液、骨骼靈魂都要被凍僵掉！
思維彷彿也被凍住了，只有一個目的，向前，繼續向前！
第五天……第六天……越深入沙漠里，越少生命的跡象，甚至連妖獸都不出現了。
道夫五兄弟面臨最嚴酷的考驗。
沒有食物！沒有水！
必須保持前進的速度！
怎麼辦？
老大開始找仙人掌，老二在挖沙子，希望能發現奇蹟般的水，老三幫著老二挖沙。老四和老五紅著眼睛在尋找一切可吃的，什麼也找不到。
似乎，已經到絕境了……第七天，道夫五兄弟已經沒辦法像之前那樣走了，每一步都像是龜速的挪動著。
身體都像是被淘空了。
背後的石塊，腰上拖動的原木是如此的沉重，每一步都好難，靈魂都淘空了……第八天……道夫五兄弟的傷口在高溫下都開始腐爛，沒有水，皮膚被燙傷，嘴裡都是血泡，蹣跚的腳步拖出長長的血痕……夜裡，老四第一個倒下，接著是老三，老五，老二。
道夫老大是最後一個。
他感到自己的意志在崩潰。
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嗎？
狼族沒有希望了嗎？
躺在冰涼刺骨的沙子上，望著天空中明亮的月光，眼裡充滿了痛苦。
月光如冰涼的手觸摸著老大的身體，他的腦海里驀地響起天狼勾芻的厲吼。
「你們，就這麼點志氣？還想妄圖恢復狼族的榮光？戰勝不了自己的人，不如去死！」
凄厲的狼吼震蕩四野。
絕望的時刻，無助的時刻，想到了什麼？
誰來拯救，誰來幫助他們？
不！
除了自我，除了狼族傳承萬年的信仰，已別無其它。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沙啞的聲音響起，這不是什麼戰歌，什麼都不是，這是道夫老大自己的最後那點力氣。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道夫老大緊緊咬著自己的牙，表情無比的猙獰，狼族永遠不會像命運低頭。
「凄厲的北方吹過~~~漫漫的黃沙的掠過……」
老二，原本一動不動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自己，疲憊欲死的眼睛張開了，他是在用心符合這狼族的聖歌。
道夫老三，捂著身上的傷口掙扎著坐起來，眼睛帶著驚異。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
老四，仰嘴笑著，笑得眼淚橫流，張開嗓子用破掉的聲音跟著老大在吼。
老五，躺在地上望著月光，也跟著吼叫怒唱著。
報以兩聲長嘯~~~~~~嗷~~~~~~~~~~~~~~~~~~~~荒漠中，沒有任何生命的絕對孤獨中，只有道夫五兄弟的狂吼。
力量，好像又有一點了。
活著，就沒有盡頭！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認輸！
不能在這裡輸給自己！
第九天，道夫五兄弟雖然龜速前行，但是沒有再停下。
老二和老三終於從沙層下刨開了一點濕痕，沒有足夠的水，大家把潮濕冰涼的沙子含在水裡，用來滋潤乾裂著火的喉嚨。
老四和老五找到了一些毒蠍子，層在太陽陰影下的昆蟲……第十天，老大裝死，從空中騙下一群禿鷲……第十一天……他們沒有放棄，死亡的絕境和心中的信仰堅持比起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每當感覺無法再堅持時，大家一起吼叫著亞瑟的信仰戰歌，努力前行……半月期的最後一天。
天狼勾芻靜靜的守在沙漠的出口，夕陽如赤火，漸漸西沉。
地平線下，五個互相攙扶的身影，彷彿從戰場上歸來的勇士，渾身帶著傷，帶著血，艱難的從地平線走出。
一步，又一步，用盡全力。
勾芻終於笑了。
這些小子們，總算沒讓他失望。
老邪很平常一樣安靜的坐在通天塔下，凝望著虛無飄緲的遠處，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代表清雅的那顆星已經陷入困局，其實這才是修行的開始吧，一惑雙紫三殺，這已經不是易術師可以扭轉的局面了，可是身為易術師命運也已經註定，誰也無法阻擋，是福是禍天註定啊。
忽然，通天境里波動了一下，老邪抬起眼皮，看到亮那年青人出現在前方。
「過來了？」
「呵呵，老邪，他們來了嗎？」鄒亮熱情的說道，他確實一天都不想等了，但也知道靠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完成，在救愛瑪的事兒上，什麼御前比賽都不重要。
老邪還沒開口，通天境入口又閃了一下，大金等三人，還有夏娜一前一後的出現。
「晚了一點。」大金憨厚的一笑。
鬼影子轉了轉眼睛：「亮這小子可是情痴。」
夏娜一聲不吭，不過跑起來不慢，雙手按著裙擺小跑到鄒亮身邊站著。一副溫馴的樣子，微垂著頭現出幾分少女的羞澀，看得出她對鄒亮很有好感。
有這麼個乖巧的女孩在身邊，看得鬼影子他們嘿嘿直笑，獸族的強者都是三妻四妾，甚至更多，鄒亮又是他們看中的人，別說一個，就算有十個八個也不算什麼。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去吧。」
鄒亮向鬼影子和老邪他們打了聲招呼，帶著夏娜用鑰匙開啟了通外秘境之門。大金緊跟著他們倆，三人一齊消失在門內。
生命之境。
沒人知道為什麼它叫這個名字，只知道這裡是通往生命之樹，尋找生命樹之果的惟一途徑。
紫色的霧藹圍繞著淡綠色的森林，一切寧靜而祥和。
突然，咻的一聲箭響。
一團黑影從樹冠中摔落下來，驚起密林中的飛鳥。
很快的，有三人從樹林中躥出，將跌落的黑影圍住。
「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
一個首領模樣的鎧戰士低哼了一聲。
從他身後躥出一名獵影，低頭檢查著獵物和收穫。
通天境里不僅有鬼影子這樣的團隊，也有其他的人組織在一起共同完成試煉任務，或者是闖一些難關，得到某些好處。
有些任務光靠一個人很難完成，但是集中一個團隊優勢互補後則要簡單許多。
薩利姆是一名來自風之國的金耀級戰士，身邊跟著一名獵影，一名箭手，三人的組合在通天境里也完成不少任務了。越來越喜歡這地方，可以不斷弄到外面找不到的好裝備，或者特殊屬姓的東西。
「好了，快轉移地方，把他們引來就麻煩了。」
薩利姆掃了一眼金耀級獵影奇冴從獵物身上翻出的東西，打了個手勢，三人迅速離開。
等三人離開沒多久，一團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一隻大腳怦的一聲將地面踩得崩塌下陷。
巨大的比蒙慢慢站直起身體。
來自漢尼拔帝國的金耀級狂獸比蒙，阿提努斯。
一雙如夜燈般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瞳子掃了一下附近的情況，在獵物身上停了一瞬，狂獸比蒙的目光看向遠方，嘴角現出兩顆白色獠牙，森森獰笑。
別人來這裡是為了參加試煉拿到好處，他來這裡，只為了殺人。
沒有什麼比殺人奪寶更快更有樂趣的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鄒亮和大金、夏娜三人進入生命之境時，見到的是一片原野。大片紫色的植物好像罌栗花一樣盛開著，充滿了整個視界。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自然的氣息，燦爛的花海。
鄒亮和大金還好，站在鄒亮身邊的夏娜有點移不開視線了。少女對漂亮的事物似乎缺乏抵抗力，特別這些植物還散發出非常好聞的香氣，幽幽的，讓人渾身懶洋洋的非常舒服。
鄒亮對眼前的情況並沒有放鬆警惕，越是看起來美麗無害的，說不定越隱藏著兇險。
「大金，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好，都到我肩上來。」
大金一聲低吼，背起鄒亮和夏娜，開始加速。黃金比蒙全力奔跑起來彷彿自由自在的野馬，沒有什麼能擋得住。
大片紫色的花瓣被大金輾壓粉碎，在半空中舞動著。
天空中透下明亮的陽光，花瓣飛舞好像蝴蝶。站在鄒亮身邊的夏娜忽然軟了一下，差點從大金背上滑落。
鄒亮看了她一眼，發現少女的臉如酒醉般酡紅著，兩眼也透著一種水汪汪的媚意。
不對，是花香！
鄒亮用力摟緊夏娜的身體，天魅少女的身體柔若無骨，暖暖的貼在他的身體上。但現在鄒亮卻無心多想，向著大金喊：「大金，再跑快點。」
黃金比蒙也感覺到一絲不對，體力有點消耗過快了，腦子也有點暈，聽到鄒亮的聲音，他低吼一聲速度一下子提起來。
四肢揮動划出殘影，閃電般前沖。
花海的盡頭……一排人影早就在那裡埋伏等待。
敵人！
鄒亮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到眼皮跳動了一下。
從未見過的種族。
不，應該說是絕不陌生的種族。
精靈！
就在大金帶著鄒亮和夏娜快要衝出紫色古怪的花海的前一刻，一隊精靈擋在了前方。
她們以女姓居多，和傳說里一樣有著纖細優雅的體型，華美的飾物，用自然的葉片和植物編織成的衣服。尖尖的耳朵，碧綠的瞳孔，背後還有如蜻蜓般透明的翅膀。
此時此刻，所有的精靈在等待著命令。
一個頭領模樣的年青男姓精靈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向著大金和鄒亮喊了一句音調古怪的話。
可惜此時大金根本不會停，每在花海多呆一分，嗅到那種香氣都像是能削弱他的體力。令人神志產生恍惚的迷幻香氣。
嗷~~~金色的震蕩波隨著大金的加速度從他身體周圍炸開，一下子將身邊十米內的花海炸碎，形成一股龍捲風暴。大金挾著無與倫比的速度，如瘋狂的火車頭疾撞過來。
同一時刻，對面的數十名精靈也被刺激到了，一聲尖銳的喊聲，咻~~~！！！
無數羽箭在半空中划過，閃電般射向大金。
但是對於這一切，黃金比蒙完全無視，比蒙的肉體就是最好的防禦，也是最好的進攻！
破掉！
轟！！
狂野的咆哮聲中，黃金比蒙身體高高跳起，如隕星砸落地面，巨大的氣浪和衝擊波將所有的精靈掀飛，橫掃一切。
這，就是金耀級比蒙大金的力量，肉體力量的極致。
巨大的衝撞並沒有傷害到這些精靈，不過卻也衝破了她們的封鎖，無奈又憤恨的呼喊著，紛紛爬起來逃進不遠處的墨紫色森林中。
鄒亮的速度最快，才一觸地就彈起來，可是看看身邊被花香迷住，顯得無力狀的夏娜，還有用力甩頭，明顯有些犯暈的大金，鄒亮苦笑一下，看來是沒法追了。
他自己同樣有些昏沉的感覺，不過他比大金和夏娜稍警覺些，感覺花香不對時就閉氣了，現在還能忍住短時間內看來無法再前進了，鄒亮查看了一下大金和夏娜的狀態，更像是喝醉了酒，倒沒什麼中毒的癥狀稍稍放心一些。
帶著他倆在遠離那些紫色花海的地方稍稍休息，鄒亮自己並沒有閑著，在四周查看了一下，不出所料。在森林的入口處發現一面巨大的石碑。
彷彿鎮碑一樣矗立著，上面用模糊的古漢字寫著——第七實驗場，生命之境，植物系進化體，實驗……後面的字模糊不清，實在辨認不出。
鄒亮搖搖頭，可以想像出當年建立這巨大實驗場的人，將這塊空間划出來是單獨做各種特殊植物培育的。像先前的花海，還有眼前的森林各種植物鄒亮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從未見過。
剛才的精靈也是，原本以為只存在童話和小說里，現在看，也是建造者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為了守衛這片秘境還是跟上一境的黑翼比斯邁及蝶族一樣被禁錮的不幸種族？
月色漸漸升起。
鄒亮從森林邊緣撿來一些乾的樹枝柴禾升起篝火，在大金和自己、夏娜的狀態恢復到巔峰以前，他不準備深入森林。
夜晚，森林是精靈的天下。
鄒亮注意到森林那些紫色的植物枝葉梢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猶如會發光的蕨類，而不遠處的紫色花海也是如此，在夜色下一片光點海洋，非常美麗，不過在這美麗之下，必然隱藏著危險。
火光下的大金用力甩了甩頭，胸膛肌肉隨著呼吸膨脹，看來已經完全清醒了。
夏娜的深藍色的眼瞳也漸漸聚集，發現自己正倚靠在鄒亮肩膀上，發出一聲驚呼，有些手足無措的坐直身體，小臉張得紅彤彤的，分外可愛。
「剛才……」少女的嫣紅的唇角囁嚅著，微微低下頭不好意思去看鄒亮的眼神。
糟了，本來是幫忙的，沒想到一時不查差點替他添麻煩。
「你們沒事就好，我也差點吸入那種花香。」鄒亮微笑著安慰大金和夏娜，這次是非戰之罪，獸族人戰鬥直來直往的，很少會遇到過這種能使人迷醉的植物。不過這也是好事，等於給大家上了一課。
鄒亮看到大金有些鬱悶的摸著後腦勺，正想再說點什麼，突然眉頭一動，轉頭看向斜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夏娜只比他慢一線反應，飛快轉頭望向朦朧的夜色深處。
大金反而是三人中最後感覺到的，論感知力黃金比蒙未必有鄒亮敏銳。自從悟到了水流的頻率後，對於空氣里的細微波動和獸靈，鄒亮有著更直觀的洞察力。
一個窈窕的身影從幽暗中蓮步款款的走出，人未至，銀鈴般的笑聲先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