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遇篇
「皇上,晉王爺,晉王妃她……她不小心落水了……」
一個小太監喘著氣急匆匆的跑過來,他話剛說一半,面前兩個身影就只剩了那抹明黃色的了。
仲溪午眯著眼看著快步離去的仲夜闌,卻是未動轉頭問那個小太監:「怎麼回事?」
小太監喘了口氣才說:「回皇上,方才太后娘娘和晉王妃一同在御花園裡賞魚,也不知怎麼地……晉王妃就掉到了池塘里。」
仲溪午眉頭一皺,那個小太監又趕緊說:「不過並無大礙,晉王妃……自己遊了上來。」
仲溪午明顯的一愣,然後擺擺手讓小太監下去,他還是沒有著急走,而且對著暗處說:「陳淵,你去查一下。」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陳淵就從暗處現身,附在仲溪午耳邊說了幾句。
仲溪午向來溫和的眼眸也有了幾分冷意:「還真是膽大妄為,成了親還不知收斂,真當這皇宮裡是他們華家的天下嗎?」
甩袖離開,卻是朝著和方才仲夜闌離開相背的方向。
剛走到一所宮殿窗扉,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帶著幾分不言而威的氣勢:「荒唐,華美人莫非昏了頭了嗎?我父親為何要知道你這後宮之事。」
腳步一頓,仲溪午停了下來閃身到一旁,同時示意跟著的高禹屏息斂聲。
接下來仲溪午就聽到屋裡的那道女聲,把他宮裡向來蠻橫又沒腦子的華美人堵得幾欲吐血。
「華美人既然對皇上痴心不改,那就別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從一而終這個道理不用我來說教了吧?」
隨著聲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就傳來了,仲溪午一愣,卻下意識的側身走到了牆角拐彎處,險險躲了過去。
直到屋裡再無動靜,仲溪午才回頭看著身後的高禹開口:「她們不是向來對外擺出姐妹情深的模樣嗎?你說這晉王妃是不是知道朕在這裡?」
高禹低著頭眼珠轉了轉說:「奴才……不知。」
話說的模稜兩可,仲溪午也沒有追問,沒有抓住把柄,他也就隨口一提,這種人還不值得他去費心。
「走吧,先去母后宮裡。」
二、緣起篇
酒樓里,仲溪午坐著,聽到林江回復,皺了皺眉頭:「哦?皇兄怎麼會插手牧家之事?」
林江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先前牧家小姐是藏身於晉王府,才未能抓回牢獄。」
仲溪午手指微蜷在桌面上敲了敲,片刻後才開口:「皇兄雖然易被感情之事蒙蔽,卻也並非是非不分之人,你再去查查這牧家之事是否有隱情。」
林江低頭應和,仲溪午便起身正欲起身離開,突然聽到窗戶外傳來一聲呵斥:「哪裡來的死要飯的,敢擋了晉王府的馬車,不要命了嗎?」
仲溪午眉頭一皺,他向來不喜這欺壓平民的官僚作風,於是便轉了腳步往窗戶外面望去。
剛走到窗邊,就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緩緩從馬車上下來。
仲溪午心裡頓時有些好笑,就如此巧合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向來驕縱又自持身份的華淺,竟然會為一個乞丐出頭。
三言兩句就打發了滋事的商人,還讓自家侍衛帶著那乞兒去醫館,那小乞丐也似乎頗是意外,一直看著華淺離開的背影。
仲溪午勾了勾嘴角,這個華府千金做了晉王妃後倒是學聰明了,還知道大庭廣眾下拉攏民心,他只覺得這是華淺裝出來的和善寬容,畢竟之前的華淺性情可是並非如此。
仲溪午嘲諷的笑容還未露出來,就看見剛走到馬車旁的華淺,突然轉頭往他所在的窗戶看過來。
一個閃身仲溪午就躲到了窗扇後面,她怎麼這麼敏銳?
只到外面馬車漸行漸遠,仲溪午才又站了出來:「我怎麼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林江應聲道:「應是得償所願後,便收斂了心性。」
仲溪午手指拂過窗欞上開口:「是嗎?那可值得好好查探一番。」
林江不曾言語,仲溪午背對著他說:「等下你把在晉王府的人挑一個伶俐點的到……她身邊。」
三、試探篇
「京城之中天子腳下,這華深還真是被華相教的不知輕重。」仲溪午重重擱下手裡的茶盞,轉頭對身邊之人說,「你們向來不曾在明處露面,就下去幫那琵琶女一把,我要看看這個華深有多囂張……能惹出多大的麻煩來。」
林江和陳淵一俯首,就翻身落到酒樓大堂中央。
「這位公子,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強搶民女這般作為可是不太好?」林江率先開口。
華深小眼睛打量了一下,發現只有他們兩個人之後,就有了些底氣,叉著腰挺著肚子開口:「本少爺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管你們什麼事?不想死就別多管閑事,一邊呆著去。」
說著華深示意自己帶的府兵去抓那個琵琶女,林江和陳淵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出些許鄙夷,於是片刻後幾個府兵就被丟了出去,哀嚎聲不止。
這次陳淵開了口:「我們兄弟二人最見不得這種仗勢欺人的局面,今兒個還就想自找麻煩,看你能不能從我們手裡搶走人了。」
華深躲在府兵身後,他知道了面前兩人身手不凡後就不敢輕易讓府兵前去迎戰了,只是這般灰溜溜的走也太失面子了,所以他還是嘴硬的罵罵咧咧,雙方僵持不下。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華深一群人吸引走了,角落裡的仲溪午默默坐,倒是無人注意。
也就只有一個骨瘦嶙峋的酒樓雜役見他孤單一人,上前給他添了些茶水。
仲溪午餘光看到華府的一個家僕悄悄退了出去,他嘴角勾了勾轉移了視線,並未派人阻攔,因為他也想知道,華相不久前才告假,這個家僕如今能搬來的……救兵,會如何處理此事呢?
華相向來圓滑做事不留尾巴,讓人無從下手,若是他的一雙兒女互相包庇,那可就有處拿捏了。
只是仲溪午沒有想到的是華淺來了後竟毫不留情的要把華深一等人扭送官府,這若是見了京兆尹就有些麻煩了,說不定到時候就得要他出面了,不過林江還是知事理的,不用仲溪午吩咐就把見官府此事攔下了。
若換做時任何一家貴女如此作為,仲溪午最多只是心裡讚賞,也不會過多留意,可偏偏是華淺,她之前可是滿口虛情假意實為自私自利,此時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側目。
眼見著華淺一直看向林江和陳淵離開的背影,似是生了疑心,仲溪午便徑直走了出來吸引她注意力。
「晉王妃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四、起意篇
一連幾日的華淺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隔三岔五的就往皇宮裡跑,天天拜見以往她最不喜歡的太后。
仲溪午一開始裝作不知道,看看她想打什麼注意,結果一連小半月過去了,發現華淺來皇宮真的只是為了拜見太后,除此之外什麼地方都沒去,什麼人也都沒見。
又聽銀杏回稟,華淺此舉似乎在躲仲夜闌的恩寵,仲溪午更是疑惑,不怪他上心,畢竟之前華府一家可是劣跡斑斑,讓人無法放心。
於是仲溪午開始在華淺來皇宮裡時候,自己也時常「不經意」的去太后宮殿。
然而每次卻都能看到華淺和自己的妃嬪打成一片的模樣,仲溪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華淺是想做什麼?
她自成親以後,變得沉穩又圓滑,頗有華相的幾分風采,讓人更加忌憚。
不過華淺終歸還是不如華相,幾句話就把她嚇得不復穩重的模樣。也讓仲溪午發現了自己的惡趣味,那就是……繼續嚇唬她。之前的華淺愚笨,就算是試探都聽不懂,現在成了親還真是變得聰穎起來了。
御書房裡仲溪午特意挑出一本奏摺遞給華淺,看著她戰戰兢兢卻眼珠子直轉,像極了仲溪午年少第一次打獵時獵到的那隻狐狸,明明是害怕的縮成一團,眼睛裡卻還不放棄的打著鬼主意。
仲溪午莫名覺得心情好了些。
那時候仲溪午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欣喜是從何而來,也不曾在意,只當自己是尋了個消遣。
只是看到華淺下意識的去拉仲夜闌的衣袖,兩人握手而立時,仲溪午才清醒了些,那可是……他的皇嫂。
想著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在聽到華淺為仲夜闌準備了生辰宴後,又忍不住開口要一同前往,仲夜闌渾然沒發現他閃爍的眼眸,爽快的應了下來。
仲溪午一路心生忐忑,而入了晉王府,才知曉自己的忐忑是從何而來……
宴席過半,華淺推出了一人演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華淺在給……仲夜闌安排人,尤其是這個人還是……牧遙。
仲溪午心生疑惑,他早知牧遙身份,當初華淺為了能和仲夜闌在一起,可是沒少耍手段,現在怎麼成了親反而大方起來了?
心裡有疑,連琴音都沒聽進去,只是為了掩飾,他還是極其自然的故作讚賞。
餘光看著華淺自顧自的坐在一旁,似是還有些……得意。
仲溪午忍不住開口:「那晉王妃為皇兄準備了什麼生辰禮呢?」
華淺明顯的愣了一下,仲溪午嘴角不由得一勾,看來她是沒準備啊。
只是看到後來的那碗長壽麵,仲溪午突然說不出話來,他不想承認的是……他心底竟然莫名有些眼紅。
一個皇帝去嫉妒一碗面,這說出來可真是可笑啊。
可是仲溪午卻笑不出來,胸口似是被什麼堵著,讓他在宴席結束還賴著不走。
他故意扯開話題調走了仲夜闌,然後自己冷了臉,揪著一個問題不依不饒。
有一瞬間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是有些想聽她否認的,只是下一刻華淺就義正言辭的把他堵得無話可說。
看著月光下華淺皎皎的面容,仲溪午心頭莫名的不舒服,心裡的想法也不受控制說了出來:「這番告白聽著可真是讓人眼紅,皇兄可還感動?」
五、祭祖篇
喧鬧的人聲,凌亂的典禮,層層的侍衛如同欒岩疊嶂一般擋在仲溪午四周。
高禹也是死死的擋在仲溪午身前,抵著他挪動。
仲溪午並未被突襲亂了陣腳,反而微眯了眼睛掃過全場,然後不由自主的往一個方向看去,抬步離開的腳步卻突然一頓,他目光定格在層層人群外的那一抹人影。
因為相比於其他鬼哭狼嚎的千金名媛,華淺顯得太過特立獨行,只見她腦袋不住的晃動看向四周,那模樣卻像是在找……吃的?
仲溪午心頭狐疑,為何她像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一般?
思索時行走的步子也慢了幾拍,身前的高禹馬上疑問的回頭:「皇上?」
仲溪午這才反應過來,此事可容後再想。
正當仲溪午欲收回目光時,下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瞪大,身處喧嘩卻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了幾拍。
遠處方才還悠閑從容的那個人影的胸口,慢慢暈開一片血跡,太過刺眼的血色霎那間也染上了仲溪午的瞳孔。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前一邁,卻又被高禹和層層侍衛硬推著後退了無數步。
他們之間離得不算太遠,仲溪午可以清晰的看到華淺吐了口血染紅了衣領,還可以看到華淺的眼睛裡的難以置信。
只是直到華淺轟然倒地後被仲夜闌護入懷裡,仲溪午也未能靠近半分,因為他們之間不遠的距離間卻隔了數不清的人。
仲溪午隨著侍衛一路被護送回了皇宮,不過片刻林江就單獨出現回稟典禮情況。
仲溪午只看見林江的嘴一張一合,卻發現自己竟然聽不見一個字,終於他開了口:「晉王……府情況如何?」
林江明顯一躊躇才開口:「回皇上,晉王未曾受傷,其府兵也無傷亡……」
「她呢?」仲溪午終於是忍不住了,語調也不復平穩。
林江心頭一跳,立刻埋下頭回答:「……晉王妃負傷昏迷,具體情況臣不知……」
仲溪午心口說不出的煩悶,強按捺住開口:「讓銀杏看緊了,任何情況都要及時彙報。」
「皇上……這似乎不合情理……」林江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暗示道。
仲溪午手指微縮,他又如何不知?
面前讓自己冷靜下來,眼前卻反覆閃現典禮之上華淺一開始遇襲時的淡定模樣,還有毫不猶豫跑向仲夜闌的身影,以及最後她中箭後的難以置信……
這其中分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仲溪午卻想不透。
看著仍跪著一動不動的林江,仲溪午深吸了口氣,穩了心神才開口:「朕……自有打算。」
六、情定篇
終於等來了華淺脫險的消息,與此同時銀杏還傳過來仲夜闌突然棄重傷中的華淺不聞不問。
待了幾日仲溪午還是無法裝作不知,心裡說不清是懷疑還是……其他情愫,他召了個太醫未曾打招呼就趕到了晉王府。
昏睡中的華淺看起來比平時要溫順的多,沒了疏離和小心翼翼,於是也讓仲溪午存了幾分不願叫醒她的心思,就這樣靜靜坐立。
若華淺能早一刻鐘醒來,就會看到仲溪午望著她的眼神……讓跟隨而來的太醫都深深低著頭,低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仲溪午也說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猜不透華淺的心思,也猜不到她的所有舉動的意圖。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想要……去猜她的心思,猜她的舉止。
所以聽到了華淺在晉王府上鬧著要和離的消息,仲溪午只是愣了一下。而相對於心頭的懷疑,仲溪午卻發現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後,卻是欣喜更多一些。
之前為了嫁給仲夜闌,華淺可謂是醜態百出壞事做盡,也就仲夜闌相信她一面之詞被蒙蔽過去。現在這般爽快的和離,還真是和從前判若兩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得知太后召見華淺的消息後,仲溪午就非常利索的將引見的太監換成了自己的人,然後自己裝作不經意的守在路口等偶遇。
再次看到活蹦亂跳的華淺,仲溪午根本掩飾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這麼巧啊,晉王妃。」
只是這次的華淺卻對她格外冷漠,比以往還疏離,仲溪午認真回想了下,應該是自己在晉王府時,他和華淺之間因仲夜闌派人來請而中斷的談話,才讓她心生不滿。
想起那日面色蒼白,委屈的眼眶泛紅的華淺,仲溪午心頭也有些愧意,於是不由得放軟了口氣。
本想藉此時機,勸她日後遇事先把自己放第一位,莫要再為別人強出頭。只是華淺卻總是話聽了一半就把他甩在身後,讓仲溪午也不由自主的扶額。
自己惹惱的人,還得自己哄啊。
與此同時他的嘴角愈發上揚的厲害,這見了面才知道,如今華淺這個模樣,可真是看不出來對仲夜闌還有半分眷戀。
回憶起華淺以往在他面前數次剖白對仲夜闌的心意時的鄭重模樣,仲溪午才醒悟過來,華淺向來把她對仲夜闌的感情說的太過理智和滴水不漏,反倒是失了幾分真情實意。
若是真心,哪裡能侃侃而談?
像是想騙別人去相信她對仲夜闌的一往情深一樣,她恐怕更是想騙她自己去相信。
心情愈發的好,仲溪午也就不在意華淺的忤逆行為了,不過華淺的一番話也是提醒了他,他們如今的身份確實還有著種種顧忌。
若是他能早些認識她,再早一些去了解她該有多好,定會比如今少了重重阻礙。
不過仲溪午自小萬千光環與一身,自己文韜武略不曾落後與人,母親也是後宮之首,所以他想要的東西,只要肯努力就不會有意外。
太后年紀已大,掌管後宮也漸漸力不從心,而如今的華淺簡直就是為了這個後位而生。她聰穎心思靈敏,成親後進宮幾次,就和整個後宮的人拉近了距離,為人又知進退,並不爭強好勝。
而最重要的是……仲溪午越來越無法忽視華淺對他的影響力,華淺為仲夜闌擋箭的那一幕,讓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後怕」。
他放在心口念叨的人,受傷後卻被仲夜闌放任之不管不顧。那麼就不怪他想把華淺拉到自己身邊來護著,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太后如今很是喜歡她,所以仲溪午倒是不擔心他母后的那一關。那麼他需要解決的也就剩下兩個問題,一是勢大的華府,二是部分迂腐的前朝官員。
雖然這過程可能會難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終究他才是這天下的皇帝。
思緒已定,仲溪午就對身邊的高禹開口:「給銀杏下道令。」
高禹側耳過來,只見仲溪午眼裡含笑:「讓華淺和皇兄,再無複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