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岳平一語不發,直到離開銀藤鎮,他衝進幽暗的密林中,將拳頭重重砸在一株大樹上,枝頭的雪簌簌落下。
「如果沒有妻兒老小,或者年輕二十歲,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帶走馮易安!」他呼呼地喘著粗氣,心中非常壓抑,手臂都在微微發抖。
他在包間中被羞辱了,現在臉上還有指印,身為一個男人他咽不下這口氣。
只是他有家庭,也不再年輕,身上的負擔與義務讓他不得不忍下,他握緊拳頭低語:「我的熱血被生活消磨沒了。」
秦銘不知道怎麼安慰,連他的情緒都在跟著起伏。
「許叔,不要氣到自己,他們這樣行惡,早晚會被懲罰。」
很久後許岳平才吐出一口濁氣,道:「我們回去吧。」
夜空中還在飄著小雪花,路上兩人話語不多,秦銘盡量找些話題,緩解這種沉悶的氣氛。
「怎麼還不掃山?」
許岳平道:「上面應該還在和大山中的神秘生物談判。」
隨後,他面色很不好看,提及一件事,巡山組那邊有一種催化液,正在進行調配,三天後會送到雙樹村,澆在火泉中。
不用想也知道,這種益於黑月發芽的催化液對火田有害。
「其他村落都答應了嗎?」秦銘問道。
許岳平嘆氣:「其中三個村落有波折,根據最近幾年火田持續減產的情況,他們也猜測到種子有問題,但最後抵不住壓力還是同意了。只剩下隔壁的青桑村,巡山組忌憚傳給二病子高級功法的那個人,沒敢過於逼迫。」
「馬上要到月中了。」秦銘看著黑沉沉的天空。
他已經知道,巡山組的人只有月中和月末會一起出現在山中。
這時,一頭皮毛赤紅的巨牛從對面的岔路口出現,想不引人側目都不行。
它的脊背都要比成年男子高出不少,濃密的長毛很亮,泛出紅光,除了兩支正常的彎角,其額頭中心還有一支利劍般筆直鋒銳的角。
顯然,這是一隻變異生物。
但最吸引人的還是騎坐在上面的男子,身材高大得出奇,如果站在地面他應該超過三米,黑色長髮過肩,雙目如同刀鋒,掃了兩人一眼。
火紅的變異巨牛踩踏著積雪,速度非常快,奔向銀藤鎮。
「竟有這麼高的人。」秦銘驚異。
「他走的是另一種路。」許岳平看著遠去的背影說道。
「由於過早的新生,導致身體早發?」秦銘問道。
依據前人總結的經驗,十五六歲時身體新生最佳,可築下黃金根底。
若是過早的話非常容易失衡,因為那時身體本就處在高速成長階段,再來個「新生」促進,可能會導致生長激素紊亂,最後變成巨人。
最關鍵的是,這樣的巨人多數都會早夭。
因為,他們的身體劇變後大多會失控。
許岳平道:「只有較大的世家有前賢的經驗,以大量的資源堆積在這種人身上,他們才能成長起來。」
少數巨人可以活下來,崛起後非常強橫,能夠做到一力降十會。
「這種人走的是巨靈神路線。」許岳平說道,並且強調,一般的門庭根本培養不起。
他猜測,剛才那一人一騎很有可能來自赤霞城。
談到身體新生的問題,秦銘順勢提及巡山組的組長傅恩濤。
許岳平轉頭看向他,道:「小秦,你該不會是想找上他們吧?千萬不要這麼做。」
秦銘搖頭,道:「許叔你多想了,我一個新人而已,有什麼資格與實力去面對二次新生者?」
許岳平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秦銘因一時衝動,將自身搭進去。
「初次新生雖說是全方位的,但其實還是側重於力量,二次新生則是略微偏向於柔韌、速度方向的身體素質。」
他們一路閑聊,秦銘在心中漸漸勾畫出傅恩濤突出的領域,以及實力層面。
兩人在歸途中多次進入密林,並不想空手回去,希望能帶上幾隻獵物,送給食物匱乏的家庭。
「好險,連我這個新生者都差點受傷,野外的生物不時躁動,確實需要掃山了。」許岳平一陣後怕。
剛才一隻變異的「刺豹」從背後襲擊了他,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防不勝防,如果不是秦銘出手,他便被撲倒了。
「這片地帶剛出現過異化植物,較為危險,我們不宜久留。」
兩人沒耽擱,拖著變異的刺豹上路,它重達四百五十斤,從腹部到頭部長滿五寸長的黑色尖刺。
回到村中後,秦銘立刻感受到一股壓抑與沉悶,連平日喜歡在雪地中追跑的孩子都變少了。
許岳平將刺豹肉為各戶分完才向家中走去,他十分疲憊,主要來自心理層面。
秦銘站在明亮的火泉畔,眺望野外,遠方暗淡的山影若隱若現。
「三天後就要送來催化液,澆在火泉中,你們這樣逼迫,真是不給人時間啊。」他在低語。
他走向野外,準備進山。
「先探一下路。」現在還是淺夜,他並不是要有什麼過激行動。
最重要的是,還有兩日才到月中。
「你們非要將人逼上絕路嗎?不管來年的饑荒,不顧他人的死活。」秦銘大步走入山林。
這次他沒有拎著獵叉,因為身體全面新生後用不上了,只帶了弓箭和一柄砍柴刀。
他知道巡山組的據點,步履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風非常大,雪還在下著,山中這種環境對他有利,能夠抹去他留下的痕迹。
每個巡山組都負責一塊地域,涵蓋六到八個村的範圍,傅恩濤和馮易安他們休整時的落腳地就在前方,不需要深入大山很遠。
路上發現變異的猛獸後,秦銘都盡量避開,不想節外生枝。
穿越大面積的山林,翻過幾座山體後,他接近了目的地。
一座山峰上透發出點點紅光,那裡有一處微型火泉,勉強接近一級,還不如雙樹村的明亮,但作為巡山組的據點條件足夠好了。
早先這裡曾被一頭實力較強的變異生物佔據,數年前被傅恩濤帶人圍殺了。
山脈深處有高級火泉,環境極佳,棲居在那裡的神秘生靈看不上外部地帶的暗淡火泉。
秦銘在相鄰的一座山峰上觀察,對面那裡火霞流動,平坦之地建有幾座木屋,且有人影在晃動。
平日,最多也就兩三位巡山者在附近出沒。
他們共同行動時,只是為了尋找異化植物,以及有靈性的生靈等,想二次新生。
「養了一隻嗅覺敏銳的變異生物。」秦銘蹙眉,那裡有一隻體形很大的金獒,其塊頭比得上猛虎。
隨後他面露慍色,因為發現一隻皮毛熠熠生輝的雪猿,一看就是被豢養的異類,正泡在火泉中。
部分村民曾遭遇雪猿襲擊,有的人肋骨折斷,有的人手臂險些被撕下來。
秦銘靜靜地注視那座山峰良久,最後無聲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出山林,遠眺雙樹村。
夜幕下,村口那裡火霞蕩漾,附近的房屋似是鑲嵌上了金邊,顯現出朦朧的輪廓,有些人家正炊煙裊裊。
這本是一幅柔和的美景,可走進村中後秦銘卻聽到哭泣聲。
「錢伯沒撐過去,就在剛才人沒了,唉!」
錢家門口站了不少村民,有人忍不住嘆氣。
「老錢年齡大了,被那頭雪猿險些扯斷脖子,勉強熬到現在。」
秦銘安靜地聽著,沒有出聲,這已經是本次事件死去的第三個人。
許岳平、劉老頭也來了,皆面色沉重,他們知道真相,心中無比痛恨馮易安等人。
次日,錢伯出殯時,巡山組的人出現在村口,馮易安嘆息著上前,將一隻獐子遞給錢家人。
看著他惺惺作態,對錢家老小進行安慰,連年齡最大的劉老頭都感覺膈應,將臉扭向一邊。
錢家人不知真相,還對他心懷感激。
秦銘無聲地握緊拳頭,一隻獐子抵一條人命?
其中的隱情血淋淋,錢伯的命未免太不值錢了。
一個穿著護甲的高大男子開口:「無論是那頭血熊,還是那隻逞凶的雪猿,都已經被我們殺死,大家可以放心進山狩獵了。」
秦銘認識他,名叫邵承峰。
有次進山,秦銘和楊永青曾在路上遇到過此人。
當時他還覺得,邵承峰深夜巡山很負責也很辛苦。
現在此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作惡後還向自己身上攬功,實在是令人不齒。
隨後,巡山組的幾人找到許岳平,他們可不是為撫慰村民而來,而是為了親眼查看黑月的埋種情況。
「許兄,辛苦你了。」這次馮易安很滿意,拍了拍許岳平的肩頭。
秦銘也站在火泉畔,覺得他雖然在笑,但沒有什麼善意。
許岳平面無表情,想到在銀藤鎮被羞辱的經歷,臉上還有心中都感覺到了刺痛。
邵承峰笑道:「上次看走眼了,沒想到秦小兄弟是築下黃金根底的新生者,掃山行動開始後,我們大概率會並肩作戰,要不你直接加入我們巡山組吧,提前成為自己人。」
秦銘立刻婉拒,哪怕對方笑容漸漸散去,他也當作沒看見。
不久後,巡山組的人離去。
「根本不用試探,就知道那小子對我們有敵意,掃山開始後找機會除掉!」
「別浪費啊,血竹林那裡的火泉要熄滅了,正好利用他去探路。」
幾人隨意交談著,消失在荒野間。
當天,秦銘在院中認真地磨砍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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