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vte駛入殯儀館,秦禾道完謝就急匆匆地往大樓走,唐起降下車窗,來不及說點什麼,之前那個靈車司機已經朝秦禾跑過去「來了,館長已經聯絡了警方,可疑的話怕是要做解剖,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一直放在冰抽里,怎麼就」
說話間,兩人並肩進了大樓。
現在是夜晚,路燈打得暗,四下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唐起的車正停在告別廳外面,看哪裡都感覺陰森森的,他猶豫要不要開出去,此刻兜里電話響,是集團的融資經理,來談配資拿地的相關事宜,需要集團和實控人擔保,會盡量縮短前融的資金使用時間,後期還款再用低成本的開發貸置換。
商量了半個多鐘頭,唐起提了幾點建議,中途看見那個靈車司機接著電話從大樓出來,沒一會兒就開著靈車走了。
唐起又往大樓里看,遲遲沒見秦禾。
談完工作,他坐車裡回復微信,司博發了幾條明天的會議安排,包括下周三區域有個年度擬供應經營性用地推介會,是由該區人民政府主辦,將介紹整體規劃,對出讓地塊進行全方位深入解讀,預計推出12宗經營性用地,合計建設用地面積7813萬㎡,其中居住用地佔6147萬㎡,誠邀企業代表前往參加,共謀發展,共襄盛舉。
唐起大致瀏覽了一遍會議議程,時間及地點。
司博又補發一句主辦方還將組織參會代表前往現場,對重點優質地塊進行實地踏勘。
又要熱鬧了。
唐起回了個好字,盯著前方亮燈的大樓沉默片刻,然後鼓起勇氣點開秦禾的微信對話框,打字我等你吧,晚上這附近好像不太好打車。
想了想又刪掉,重新打我還沒走,你大概什麼時候忙完,我順便捎你一程。
唐起斟酌了一下,又在頂格加一句,變成我剛才有點事,還沒走,你大概什麼時候忙完,我順便捎你一程。
這次發出去了,但是等了十分鐘,耳背後的兩顆疤痕都快被他的指腹磨平了,秦禾也沒有回復。
唐起有點坐不住,追了個電話過去,沒人接。
他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當機立斷,頭一次這麼縮手縮腳,猶豫不決。
這不是他的作風,唐起果斷開門下車,踩著台階,進大樓門廳。
本來四月間的溫度就涼,轉到晚上,又降十來度,再加上所處環境,更覺陰冷。
樓道的走廊很深,盡頭一扇門敞開,亮著日光燈。
唐起經過一間清潔隔離室,看見門牌上寫著化妝間,但裡面沒人,擺放著幾個擔架,再往裡是一個通道,一排過去,分別貼著物料室、解凍室、冷藏室、輔助用房等,唐起內心已經開始發毛了,其中整容室的門虛掩著,泄出光束,隱隱傳出人聲,他靠過去,聽見秦禾在說「遺體頭部遭受碾壓,開放型粉碎性骨折,面部塌陷,你來清理骨片」
門被一隻驚慌地手掀開了,唐起差點沒站穩,雙眼驚恐地瞪著操作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右半邊身體撐在門框上,無法動彈般。
室內有兩個人,秦禾站在操作台前,全副武裝,右手還伸在撕裂開的頭顱里,聞聲仰起臉,看見唐起的瞬間愣了一下。
緊接著,唐起轉身往外沖。
秦禾盯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手伸出來,快速扒掉血淋淋的手套,扔進清潔槽,對身後的同事說「我出去一下。」
她疾步追出去,邊走邊脫防護服,隨手搭在消毒室門口,到拐角的地方追上唐起,他正彎著腰,在乾嘔。
那副血腥的場面確實刺激人,唐起有這種反應很正常,他從沒這麼直觀的看見過。
秦禾摘了口罩,站得不近不遠「還好吧」
唐起一張臉慘白得毫無血色,剛才的畫面又一閃念,再次忍不住乾嘔起來。
秦禾想幫他拍拍背,手剛抬起又放下,怕對方忌諱反感,甚至嫌惡。
自打做這行起,秦禾就習慣性跟人保持距離,從不會主動跟人產生肢體接觸。
「嚇到了吧」秦禾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地方你也敢進來,練膽兒么。」
唐起雙手撐著膝蓋,乾脆蹲下身,眼角泌出兩滴生理淚水,把睫毛沾濕了,待這陣噁心壓下去,才啞著嗓子開口「你沒接電話。」
「手機放儲物間了,找我什麼事」
「我準備走,想問你要不要搭車。」
秦禾居高臨下看著他,彎了彎眼睛「我還得五六個小時呢。」
唐起仰起臉「這麼久你做什麼」
「你剛才看見的,我要給逝者做整容修復。」
不提還好,一提,唐起的內心又一陣翻湧。
秦禾盯著他這副經不起摧殘的小模樣,居然還想繼續摧殘,她掖著內心惡劣的想法,說「別在這兒蹲著了,一會兒又嚇著。」
唐起疑惑地抬眼,看見秦禾齜開牙,森然一笑,說「這間冷藏室裡頭,躺著幾百具屍體呢。」
唐起頭皮一麻,聽見秦禾陰森森開口「就在你背後。」
那聲音別提多毛骨悚然了,偏偏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這氛圍
唐起眼前一黑,嚇得花容失色,倏地躥起來,秦禾閃躲不及,下一瞬便被人緊緊摟住了。
秦禾僵硬地舉起雙手,感受到唐起的氣息附在耳邊,喘得又快又急。
她真的壞,把人嚇成這樣,卻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但她知道適可而止「我送你出去」
秦禾一出聲,感應燈亮了,唐起驀地鬆開她,有點尷尬「抱抱歉」
秦禾點點頭,有點憋笑,一副我理解的見慣了的神情。
唐起更窘了,臉燒起來,一步步往後退,低垂著眉眼,掩飾般整理襯衫、西裝、包括領帶,唐起非常懊喪,剛才像個膽小鬼一樣,太丟人了,像極了十二年前那個不爭氣的自己,一點沒長進。
「欸」秦禾剛開口想叫住他,唐起的腳後跟已經踩開了身後的門,一股冷氣驀地襲來,裹挾住周身。
門又抵開一個金屬擔架,唐起聽見滑輪的聲音,條件反射地轉身去扶。
「我來」秦禾在這一瞬間擠進屋,想阻止唐起,但是來不及了。
他只掃了一眼,就汗毛倒豎,猛地往一旁撒開,急退好幾步,背抵上一排排冰冷刺骨的冰抽。
唐起回頭,頭皮就炸了,每格冰抽的中間貼著一個白色小標籤,標註著某某某的姓名信息。
秦禾不曾欺他,這裡頭真的躺著幾百具屍體。
而秦禾,筆挺地立在中央,目光直直盯著擔架上那具屍首。
唐起奪路就跑,還不忘帶上秦禾,後者被他一拉扯,腳下不穩,摔在地上。
唐起又緊張又恐懼,手沒拉穩,自己先沖了出去,慌亂的皮鞋聲踏在走廊里,將暗下去的聲控燈踩亮。
但是秦禾摔倒了,是他的責任。
唐起咬了咬牙,折身返回去,哪怕心裡恐慌得要命,還是站回了停屍間門口。
秦禾神情怔愣地坐在地上,雙眼直直盯在擔架上,魔怔了一樣。
唐起應該上前扶一把,檢查秦禾有沒有摔傷,但鼓足了勇氣,卻又不敢邁進去,因為裡面凍著幾百具屍體,他攻克不了心裡那一關,只能壓低嗓音,很低很輕地開口「秦禾」
尾音有點顫,糅雜著害怕的情緒。
秦禾聽見了,直視前方的眼珠子動了動,卻沒轉到門口去。
她就死死盯著那具擔架上的屍體,又聽見門口的人低聲說「你出來。」
秦禾不為所動,她的狀態不對勁兒,像是嚇著了,根本不似方才那般從容。
唐起也被釘在原地,僵立著,邁不開腿。
他強忍住不看別的地方,但還是忍不住追著秦禾的目光,越不敢看,就越是控制不住看過去。
這一眼,就彷彿被吸住了似的,唐起的瞳孔猝然瞪大。
屍體面朝下趴在擔架上,白布掀到腰下,掩蓋到尾椎骨的位置,露出的一大片後背沒有一處完整。
屍體皮膚皸裂,呈暗黑色,類似無數條線狀刀口,層層疊疊地劃開皮肉,形成裂隙。
唐起的腦中倏地閃過一軸畫卷,閃得他猝不及防,卻像極了眼前的一幕情景。
他被嚇到了,並且嚇得不輕,似乎是噩夢變成了現實,他應該在夢裡見過的,所以才會拓印在潛意識中,一眼就認出這些裂隙構成的形態。
唐起顫聲道「貞貞觀圖」
貞觀圖幾個字,響雷般炸在耳邊,秦禾倏地抬起頭,目光兇狠地殺過去。
唐起心頭一凜,還未做出任何防禦,就被躥起來的秦禾懟到了門上「你說什麼」
秦禾突然發難,那個樣子太凶了,緊捏的拳頭死死攥著他衣領,食指關節頂在唐起喉結上,呼吸一窒,他沒料到秦禾的反應如此過激,只能機械般重複「貞觀圖。」
「你怎麼會知道貞觀輿圖」秦禾逼問地聲音冷透了,「在哪裡」
唐起抬手,指向擔架上的那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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