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他一刀「沾因果」?
孟奇聽到這個請求的時候竟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從王思遠講到數聖沒有變成「天道怪物」時提及「沾因果」,提及阿難能在最主要的幾條因果里自主選擇時,他就隱約有了這方面的預感,而白日病榻前所言的王大公子向來瘋魔,行事出人意表,哪怕真的行將隕落,也不可能消沉,只會以自身死亡做局,玩一把大的,則是預感的基礎。
果然,王大公子真要進行最後的瘋狂!
不斷後路不求活,不見閻羅不言棄!
只不過他是真的要用「沾因果」求死,以拖著王家「痛苦之源」入局,擺脫萬古以來的「詛咒」,還是向死求生,掙脫束縛?
說完之後,王思遠靜靜立在那裡,陰風吹得他白袍獵獵作響,劇烈飄蕩,愈發顯出弱不禁風之態,他沒有解釋自身目的,也沒有言具體計劃,似乎孟奇不用知道這些,只需要在七日之後的子時三刻,踏入祠堂,揮出「沾因果」之刀,挑選相對較輕可以承擔的因果背負,然後收刀歸鞘,飄然遠去,無需知道開頭,也不用在意結果,更不必了解過程,所有的人情所有的參與只在這一刀之上。
如果不是認識多年的人,這樣的出刀這樣的刀客行事相當符合我的「美學」啊……孟奇腹誹了一句,沒有多問,轉身就走,走向墳山之外,青衫浮動,長刀暗藏。
神棍布局,若是探根究底,反倒容易壞了他的事情,最好的對待就是不問。
這件事情牽涉萬古迷局,牽涉可怕的「天道怪物」。也許只要王思遠稍有透露,真正的計劃立刻就被幕後黑手知道了。
「刀客」踏出了洞天,王思遠還是立在那裡,彷彿一尊玉雕,久久沒有一絲動作。
…………
荷香守在祠堂邊緣。見孟奇出來。沒有多問,施了一禮,引著孟奇返還了天機樓。
此時此刻,一鉤殘月正向西流。
孟奇跪坐於案幾後,怔怔看著這彎冷月,心頭思緒起伏。
夜深人靜時最是有種眾人獨睡我獨醒的微妙享受。
這一局,王思遠是真的求死還是有一線生機呢?
陸壓脫困。很長時間之內自己怕是奪不了封神榜了。看來得換個方式,嘗試別的辦法,也許還能依仗著自己牽扯魔佛的作用,繼續與他合作,別的不說,至少「斗姆元君」等相熟之人的名字得從榜上抹掉,至少得換回沖和前輩的一點真靈……
齊師兄找到了施展拳腳的地方,南荒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開始對中原武林對世家門派造成影響了,之前礙於他修為數一數二且執掌魔皇爪。暫時風平浪靜,如今法身歸來,風暴開始醞釀,自己不能完全坐視,得探探陸大先生、蘇前輩等人的口風,確定他們的態度,從中斡旋……
陸壓交付的西遊世界五庄觀之事切不可大意,元始天尊鎮壓他多年,幾乎斷了他的道途,仇恨不可謂不深,自己絕不能疏忽,覺得有牽扯魔佛的作用就盲目樂觀,很多人忌憚魔佛,但更多大神通者乃至大人物畏懼元始天尊,不想看著自己成長起來,完成元始天尊的布局……
按照修鍊進度以及南荒目前的狀況,齊師兄也差不多到了證法身的關隘了,魔君等大神通者會眼睜睜看著他成功,證得前所未有的法身,不給他添上枷鎖,增多控制?到時候,必然會有一場大風波,也許有中古乃至上古大能降臨登場,自己與他們爭鋒嗎?能幫得上多少忙?
未來種種之事划過腦海,孟奇徹底靜下了心,思慮著它們。
當然,這都是迫在眉睫或者要不了幾年就會發生的事情,更長遠的危機自然是大劫,自然是大能大神通者大人物歸來,而這最重要的應對就是刻苦修鍊,多加磨礪,儘快提升。
希望大局拉開帷幕時,我已自證傳說……
呼,夜晚涼風吹入,帶來幾分清爽,又似乎殘留著墳山的陰冷,孟奇心頭一動,感應自生,發現一位瘸腿老僕正提著食盒靠近天機樓。
「福伯,你怎麼來了?」荷香低聲問道。
瘸腿老僕道:「家主讓我給客人送夜宵。」
荷香檢查了一番,輕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吧。」孟奇收回感應。
房門打開,瘸腿老僕一拐一拐走了進來,行了一禮,將食盒放下,端出了一盤暗紅近黑的豬血糕。
這與尋常有些區別,似乎血跡未乾,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孟奇略感疑惑,抬眼望向了瘸腿老僕福伯。
福伯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陰森詭異的笑容,沙啞著聲音道:
「不要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他身軀虛幻扭曲,似乎已經不處在這方天地,毫不擔心法身人物的捉拿。
孟奇神情無波,右手探出,隨意抓入了面前虛空,身周長河環繞,劍氣暗發,瞬間便穿透了重重時空,捏住了「福伯」,將他生生拽了出來。
「怎,怎麼會……福伯」一臉茫然,皮膚透出了青色,竭力掙扎卻擺脫不了孟奇的右手。
孟奇看著他,平緩道:「在某面前玩時空相隔之道?誰指使你的?」
咚咚咚,他胸腔有心跳之聲傳出。
就在這時,陰風四起,黑霧瀰漫,兩道巨大的黑影凸顯了出來,一個長著牛頭,一個生著馬面,提叉握槍,氣勢洶洶道:「蘇孟,你陽壽已盡,隨我們去地府走一遭!」
牛頭馬面?地府之行?孟奇忽地想到齊天大聖勾銷生死簿之事,笑了一聲:「區區鬼卒,有何資格來拿某?」
說話間,他揚起袖袍,天地昏暗,渾渾噩噩,牛頭馬面同時投了進去。
「救……」看到牛頭馬面的時候,「福伯」突然喊了起來,可才剛剛開口,就眼睜睜看著外形威猛的牛頭馬面毫無抵禦之力飛入孟奇的袖管,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它們是一夥的?孟奇疑惑剛生,外面再傳威嚴之聲:「爾竟反抗地府?該死!」
窗戶湧入了一股紫黑色煙氣,化作了一位寬袍大袖的男子,他留著黑須,表情嚴肅,手中握著判官之輩,氣息磅礴,遠勝牛頭馬面。
「崔判官!救我!福伯」終於喊了出來。
然後他看見孟奇再次揚起了袖袍,狂風大作,天地倒轉,崔判官面露驚愕,也越變越小,身不由己投入了袖管。
「這……福伯」已然呆愣。
孟奇左手輕敲桌面,微微笑道:「等下會不會有十殿閻羅前來拘某?」
「不知道……福伯」獃獃回答。
「他們都已被擒,你還指望著誰?還不交待來歷!」孟奇突然喝了一聲。
「我,我乃地府鬼神,受大帝派遣,前來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提到「大帝」,「福伯」一下就恢復了氣勢,聲音不由自主拔高。
孟奇笑了一聲:「上有仙界,下有九幽,鬼魔並存,黃泉貫通,哪有什麼地府?」
「地府是大帝一手所建!福伯」昂著腦袋道。
地府是大帝一手所建?牛頭馬面,崔判官,鬼神?孟奇心頭一動,忽然聯想到了「鬼神真靈圖」,它神秘失蹤後再現,完成了蛻變,比當初王家初祖煉製時強大了不知多少倍,但內中神祇真靈早已不見。
封神榜立天地神位,難道地府與鬼神真靈圖有關?
那位大帝又是誰?
孟奇正待開口,眼前「福伯」突然慘叫一聲,化作了青煙,四周陰風瞬間消散,黑霧剎那褪去,殘月再照,清輝夢幻,似乎從未有事情發生。
孟奇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右手掌心,又看了看已然空無一物的袖管,目光投向了緊閉的房門和房門外盡職盡責侍候的荷香。
之前經歷的一切似乎只是場夢境。
孟奇皺起了眉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