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北看了看四周,謹慎傳音:「進去再說。」
同時得罪了黑白兩道和非正非邪的丐幫,毒手魔君堪稱過街老鼠,端木北若非疑惑目的,怕是會直接哄人,然後將消息出賣,示好大勢力,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讓太多人看到孟奇,免得羊沒吃上,惹了一身騷。
孟奇負著雙手,輕袍緩帶,漫步跟隨,不時打量,欣賞春日盛開的花朵,顯得從容悠哉。
踏入朱紫小樓十丈,他頓生異感,似乎四周有什麼危險在褪去,彷彿落潮之水,等到自己走進小樓,則洪水般再次淹沒了那片地域,而由始至終,都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有濕潤之意浸入元氣大海,緊貼肉身,微不可及晃蕩。
嘴角帶著微笑,孟奇不動聲色邁步,進入了朱紫小樓第一層的某個房間。
「嘿,此一時彼一時,難道你凝結法身,可以抗衡正邪兩道了?」房門合攏,端木北轉頭譏諷。
關上門後,房間變得極其安靜,沒有半點聲音透入,也沒有細微風聲,彷彿與世隔絕,而經過陣法鑒別後,端木北對孟奇的態度熟稔了不少,似乎放下了懷疑。
若論輩分,毒手魔君與端木北相差彷彿,但當年在江湖中的名聲和實力,則一向是毒手魔君更強更受人矚目,被視為左道極有前途的強者,從綽號中的「魔君」二字便能窺見一二,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真正的毒手魔君止步三重天,亡於無憂谷,端木北則在六年前,艱難跨過第一層天梯,成為鐵衣樓「江東樓」之主,如今更是登上第五重天,足以傲視一方。
這一切都歸咎於毒手魔君自身太過狂妄狠辣,半是魔功影響半是心性如此。大概二十年前,為了邁過第一層天梯,屠光了大晉西南一個城池,讓門派世家震怒,派出強者卜算追索,而他仗著實力和潛力,託庇於滅天門,想避過風頭,誰知為了某件寶物。翻臉無情,坑了滅天門、羅教和丐幫的聯合隊伍一把,從此自絕於天下,不僅寶物沒有拿到。反被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重傷後遁入播密。
這些前塵往事,孟奇早就從六扇門的資料里知道。聽見端木北之語後,也不生氣,慢悠悠拂了拂椅面。緩緩坐下:
「滅天門因前段時日魔師勾結妖族之事,人人喊打,早就龜縮隱藏,哪敢露面?受他們的影響,羅教、素女道、生死無常宗等也收斂了不少,而正道和丐幫的追索,早就不復當年的『熱情』,只要不主動暴露,藉助同道隱秘行事,誰還會盯著老夫?」
哪個左道邪魔沒被正道追殺過,只是沒那麼聲勢浩大而已,都有隱秘行事之法!
而且當年之事距今近二十年,小孩成為江湖主力,年輕才俊長為中流砥柱,除了有關聯者,誰還會牢牢記得?
端木北坐於上首,眯眼打量著毒手魔君,按理來說,以播密惡劣的環境和單調的資源,當初身負重傷遁入的他應該修為進步緩慢,無法踏過第一層天梯,可如今所見,氣息內斂,幽深晦暗,難以確切窺出深淺,讓人不敢小視。
「這都是暫時之事,縱使滅天門人人喊打,羅教遲早也會緩過來,只要你稍有暴露,正邪齊至,難有善終!莫非你敢保證接觸的同道一定不是散人或者神使?」端木北冷哼道。
羅教的散人和神使多有別的身份,混跡於左道,難以分辨。
孟奇依舊不慌不忙,笑了笑道:「播密有變,不用多久就無法藏身,老夫總不能坐以待斃?只能抓住這段時日,再做突破,到時候未必不能與他們講和。」
講和?端木北呼吸一重,毒手魔君輕撫椅手,竟半點沒有喪家之犬的慌亂,話語不迫,態度從容,盡顯強大的信心。
他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層次?
居然敢說再做突破後就能與羅教講和?
「毒手兄如此有自信,看來有所成就啊。」端木北本打算套話,但見孟奇坐姿閑散,含笑不語,壓根兒不做回答,只能轉移了話題,「不知來找老夫所為何事?」
孟奇右手五指輕輕敲著扶手,微笑道:「一嘛,老夫脫離江湖日久,不識如今弄潮晚輩,總得找機會熟熟面孔,免得找不到門路,二嘛,聽聞你『生意』做得極大,想從你這裡買一件事物。」
二十年一代,毒手魔君躲入播密時也有五六十歲,自能叫新晉魔道強者為晚輩。
「什麼事物?」因是熟人且是窮凶極惡的邪魔,端木北沒有掩飾,直接問道。
孟奇抬手摸了摸霜白的鬢角:「一名女性外景,陰元充沛,且身懷轉陰濟陽之術。」
「你瘋了?這是好弄的?」端木北失聲道,毒手魔君還是和以前般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各大勢力都才幾十名外景,每一位都不捨得輕易折損,若非機緣巧合,即使能弄到,也逃不了魂燈追索等後續,不要命了?
而能成為外景的散修,都是經驗豐富擅長保命之輩,殺還有可能,抓住就頗為艱難了!
「呵呵,老夫得有秘法,想藉此突破。」孟奇笑容不變,「若是外景不行,至少得半步,且必須是處子,身懷轉陰濟陽之術。」
有後者的要求,差不多就是素女道的「業務範疇」了!
「半步外景,轉陰濟陽……」端木北收斂起之前的失態,沉吟起來。
過了半響,他才開口:「這種女子都價值連城,你能拿什麼換?」
老夫有內媚之術的寵妾也才剛開竅,毒手這廝居然直接肖想半步外景,這可不是好培養的!
孟奇摸著下巴些微鬍渣。似笑非笑道:「這得看對方想要什麼。」
若是直接報價,之後就是正常的生意流程了,交易完畢便再無瓜葛,沒辦法追索下去。
聞言,端木北盯住孟奇雙眼,目光凌厲,而孟奇視線半步不退,內斂深邃,不見絲毫波動。
「若是對方想要的你沒有呢?」他收回目光,沉聲開口。
孟奇還是那樣的神情:「老夫自會去交換。去獲取,不勞費心,如果他們有不便之事,老夫也可代辦。」
道出後面重點後,他拍了拍衣襟,緩緩站起,做告辭模樣。
端木北皺了皺眉:「老夫會轉告的。」
從見面到現在,毒手頗有宗師氣派了!
送走孟奇,他轉身上樓。進入了另外一間密室,裡面坐著位中年男子,身罩黑袍,氣息若有似無。透著股陰冷。
「剛才那位是?」孟奇出現在江東樓外時,黑袍男子正與端木北商談,故而有此一問。
他是左道「照影門」的執法長老沈岳,成為外景不到十年。今日秘密前來交易。
「照影門」不算大派,但勢力也是不差,且暗中不知投效了哪方。故端木北沒有輕視,隨口道:「毒手魔君。」
「毒手魔君?」陰冷的沈岳先是一愣,之後才想起是何人,「這老怪物不是躲在播密嗎?光天化日之下到來,不怕被追殺?」
他出生時,毒手魔君就在江湖薄有名聲,還在開竅摸爬滾打時,毒手魔君更是名氣達到頂峰,遁入了播密,於他而言,毫無疑問是老怪物。
端木北略略解釋了幾句,沒有透露孟奇來意。
沈岳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孟奇剛才出現的地方,感慨道:「昔年毒手魔君多麼不凡,被譽為有望地榜和黑榜,成為巨擘,但在播密躲了快二十年,怕是一切都毀了,難以再做出突破,與端木樓主您形成鮮明對比。」
當年一個被認為有望地榜和黑榜,是將來的左道巨擘,一個只是普通外景,如今境況正好顛倒,讓他怎不唏噓。
端木北皺了皺眉,沒說自己對毒手魔君的感官:難測深淺!
沈岳沒察覺他的異常,自顧自笑道:「端木樓主,前段時日『追魂魔君』是不是來了江東?」
「是。」端木北點頭道。
「呵呵,他們同有魔君之號,又是仇家,經常互別苗頭,如今一個空擲二十年光陰,一個雖遭劫難,但不知被何方勢力收納,依舊邁過了第一層天梯,實力大增,若是再會於江東,不知能出什麼樂子。」沈岳具備魔道中人常見的損人不利己性子。
聞言,端木北心中一動,然後將話題轉入交易之事。
交易完畢,沈岳秘密離開朱紫小樓,連續改換方向,謹慎遁出郢城。
悄然飛行之際,他忽然升起不好的感覺,似乎被人跟蹤了!
他再施遁法,照影入幽,趕出上百里,從某處陰影里鑽起。
剛剛現身,他目光一緊,心跳陡然加快,前面不遠處站著一位青袍緩帶的儒雅中年,五官深刻,鬢角霜白,透出滄桑之意,正背負雙手仰望夕陽。
他這樣都還能跟上!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小友以為然否?」他沒有轉頭,依舊看著蒼空。
沈岳神色一沉,認出此人:「毒手魔君!」
他只覺對方聲音低沉磁性,談笑間有著無法言喻的奇異魅力。
孟奇緩緩轉頭,似笑非笑道:
「老夫多年不履江湖,所見多是陌生面孔,眼見小友經過,特來認識認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