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正言表情失控,異常精彩,沉默片刻,低聲問道:「鬼影劍?」
「是。?。。」孟奇一臉無所謂地喝酒吃肉。
齊正言再次沉默,沒有去問李遂的下場,他以鬼影劍成名,劍不離身,劍若再此,不是人廢,就是身亡,兩者沒有顯著區別。
仔細算一算,扣除孟奇去武鳳樓買豬頭肉和醬牛肉的時間,他前往葉府,殺掉李遂,飄然離開,總共不過半盞茶!這還是他路上身法全開,而非悠然前往的情況,否則豈不是一照面就搏殺李遂,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揚長而去?
李遂是成名多年的劍客,七竅已開,內天地小成,若能一兩招之間殺掉他,這份實力絕對超過部分九竅!
「我才從地窖中找出這壇酒……」他低低說了一句,伸手接過李遂的鬼影劍,摸索著劍鋒,就是它挑斷了自己堂弟的手筋腳筋,讓他斷了武道之路,若非下次輪迴是死亡任務,他都打算找一找什麼藥物能痊癒這種傷勢了。
「嘿嘿。」孟奇笑了一聲,要的就是齊正言這種反應,酒沒開,人已殺,血未冷,這才是劍客范兒。齊正言將鬼影劍遞迴給孟奇,這是他的戰利品:「李遂被殺,你又初至,葉家肯定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怕什麼?」孟奇不甚在意,再次斟了一碗酒,這桂花釀入口清甜,回口火辣,端得是好酒。
齊正言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孟奇灌下酒,夾了一粒齊正言準備的蠶豆,咀嚼了幾下才道:「表哥,你沒有大派弟子的自覺啊。」
「嗯?」齊正言微微皺眉。
孟奇笑呵呵道:「浣花劍派不是少林這種佛門清凈之地,必須以教義和經典為重中之重,肯定會首先維護自身的世俗利益。」
「你在邑城,就是浣花劍派的象徵,雖然沒有權利也沒有勢力讓葉家交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回護兇手,畢竟你堂弟非浣花劍派弟子,但若反過來,他們又何曾敢上門動手,逼迫你交人?這形同對浣花劍派宣戰,縱使周郡王家也不敢冒此全面衝突的危險!而且他們也不會想惹出六扇門,將事情鬧大。」「不管你師叔到底存了什麼心思,收了什麼好處。一方主事被殺,他絕對沒法再隱瞞,紙保不住火的。」
齊正言微微頷首,還有點疑慮道:「若是有證人證物指證你……」
「哈哈。」孟奇笑著搖了搖頭,「當初你堂弟被挑斷手筋腳筋,不也是眾目睽睽之下,葉家怎麼說?說你們羅織罪名,買通證人!如今這句話可以原話丟到他們臉上,諒他們不敢鬧大。讓浣花劍派再派人手來。」
「大派弟子。若是怕這怕那,只會讓人覺得好欺負。只有強勢,才能讓他們記起你背後的浣花劍派,記起鎮派神兵,記起諸多外景強者。」…
齊正言釋然道:「我在門內是普通弟子,一直小心翼翼,做事謹慎,到了外面,也是如此,卻忘了本派的地位名聲。」
孟奇再喝一碗酒:「表哥,放心吧,退一萬步講,若浣花劍派連類似事情都不撐腰,那你還何苦待在這種受氣門派?早日跟著我浪跡天涯,快意恩仇好了。」
「這我倒是相信本派會維護弟子。」齊正言神情略微放鬆,老實說,他之前不強勢,也是怕門中派來幫手,反而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不過現在有「表弟」小孟,遇到需要光明正大動手的事情,就由他出面,自己暴露危險大降。
孟奇內功已高,區區桂花釀,越喝眼睛越亮:「表哥,你師叔處事很有問題啊,不知是膽小,還是別有原因?」
「或許年紀大了,想著退路,想著養老。」齊正言猜測道。
做主事撈銀子,肯定得分潤上峰,打點知情者,自己亦得享受,而且也不敢太過分,太明目張胆,否則容易被發現,一年下來,能買個幾十畝地,置個新屋,就算不錯了,縱使齊正言的師叔佔據好的田地和店鋪,由於此處沒有礦山、葯園和煉器坊,也不會比他多太多,所以,若想年老體衰之後給子孫留個富豪之家,就得另想辦法了。
「也是,嗯,也可能他老而昏聵,想著息事寧人,想著自己能解決唐家之事,怕稟報上去被懷疑無能而調走。」孟奇輕輕頷首。
這種排除浣花劍派勢力的行動,肯定不會訴諸明面上的暴力,否則縱使邑城背靠鄴都王氏本家,距離浣花劍派所在的四秀山頗為遙遠,浣花劍派為了臉面也得派人強撐,只有先收攏其他勢力,用不合作的冷暴力擠走浣花劍派的勢力。
如此一來,浣花劍派見面子上過得去,此地又只有田地莊園和普通鋪子,不算重要,往往捏一捏鼻子就默認了,頂多事後怪主事無能,沒有與當地勢力打好交道。
齊正言的師叔願意冒事後被懲罰的危險,也要壓下此事,保持安穩,除了他別有目的外,只有老而昏聵的解釋了。
齊正言點了點頭,認同孟奇的話語。
「總之,若事情出現敗壞跡象,表哥你就繞過師叔,直接回信門中。」孟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齊正言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老實說,若非沒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想讓門中派人來。」
到時候派來壓場子的肯定實力不會低,甚至可能是外景。若他事後來一句「小齊啊,你做事還算沉穩,師伯指點你兩招吧」,或者「小孟啊,你劍法出眾,讓人技癢,不如我壓制實力,和你比一比劍。咦,你怎麼會金鐘罩……」如此事情就麻煩了。
孟奇重重點頭:「如果我們能自己解決,當然不願意驚動山上,只是作為最後的退路,讓人顧忌的背景。」
說話間,外面忽然變得吵鬧,一名夥計敲門進來,慌張地道:「齊主事,葉家之人來討兇手!」
他又害怕又好奇又敬畏地偷看了一眼孟奇。齊主事的表弟居然不聲不響就殺了鬼影劍李遂,還是在葉府之中,這實力,這膽魄,未免太可怕了吧!
莫非是專程來為親人報仇的?
齊主事的堂弟,他該叫什麼呢……
齊正言和孟奇討論了一陣。此時心中篤定,面無表情起身,淡淡道了一句:「等下你們告訴葉家。我表弟一直未出門。」…
「是,齊主事。」夥計慌忙回答。
孟奇也不換衣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搖大擺跟著齊正言出了後院,到了店鋪外。
門外站著幾十個,不少一看就是武功高強之輩,為首是位錦衣玉袍的公子,二十五六歲,臉敷脂粉。眼神惡毒。
他一看孟奇穿著青衫。直接指著他,問旁邊的丫環、家丁和客卿:「是不是他?」
丫環家丁們哪裡看到了孟奇長相。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回答,被公子一瞪,趕緊道:「是他,是他殺了李先生!」
公子轉頭看向齊正言,沉下臉道:「齊主事,為何派人偷入葉府,殺我客卿,莫非這就是浣花劍派的做事之風?」
齊正言緩步走下台階,氣勢沉凝,讓公子忍不住後退一步,怎麼幾日未見,齊主事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你們羅織罪名,找人誣陷我表弟。」齊正言也不多問,直接冷漠說道。
公子愕然,旋即大怒:「人證物證俱在,你說誣陷?」
「當然,我親自陪著我表弟,半步未離,你們說是吧?」齊正言回頭對掌柜夥計道。
他眼光冷冽,掌柜夥計不敢不答:「是,齊主事的表弟一直沒有離開米鋪。」
「葉三少,聽到了吧?你若再誣陷我表弟,休怪我無情。」齊正言冷冷看著葉三公子。
葉三公子咬牙切齒道:「你說了不算,隨我見官!」
「無罪之人見什麼官?縱使知縣、捕頭親至,也不能誣陷我表弟!」齊正言表情不變。
「好,好!抓他去六扇門!」葉三公子怒火衝天,指著孟奇道。
他身旁高手就要躍出,齊正言上前一步,環視他們:
「此乃浣花劍派之地,你們想動手?」
他再踏一步,沒有情緒起伏地喝道:
「你們想與本派為敵?」
「你們想對本派宣戰?」
他氣勢逼人,葉三公子和他身邊的高手連退幾步,這才想起對方的身份,浣花劍派的一地主事!
就在葉三公子想說點場面話時,孟奇忽地一笑,看著他道:「葉三少,當初我表哥的堂弟被人挑斷手筋腳筋時,是你說的羅織罪名,誣陷李遂?」
葉三公子本待回答,可看到孟奇沒有笑意的笑容,內心突地一寒,想到了居於葉府深處卻慘遭殺害的李遂,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冷哼一聲,扭頭便走,步伐極快,像是要擺脫什麼附身惡鬼。
「表弟,我是不怕,日後你外出卻須得小心葉家報復,他們畢竟有鎮族寶兵。」齊正言叮囑了一句,擔心孟奇託大。
孟奇剛要回答,街頭傳來哭聲,卻是一隊人擁著馬車邊哭邊行。
「萬家人?」齊正言疑惑自語,吩咐一名夥計過去打聽。
片刻之後,夥計返回道:「回稟齊主事,是萬大公子在大江上遇害,他的侍衛護著屍體返家,據說,據說當時唐二公子亦在,但被刺客擊傷落水,生死未卜。」
萬家公子出門經商,自然帶有護衛,只是當時他覺得有唐二公子這名高手在旁,無需保護,不方便談事,因此沒叫他們,被殺之後,護衛趕來,收斂了屍體。
回到邑城,他們一直等待至天明,先派人回家通知,得了回應,才護送屍體入城,比孟奇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