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本尊出場,不是馬甲,貿然暴露密探身份不好……少俠的形象必須維護……斤斤計較顯得小氣……確實不能壞了別人生計……諸多念頭在孟奇心裡一閃而過,他拿出琅琊阮氏錢莊的銀票,哈哈一笑:
「該賠!該賠!」
豪爽笑聲之中,孟奇按刀轉身,心在滴血。
周圍不少想要結交「狂刀」,幫他賠償之人,因為還未從剛才火焰紫電亂飛的震撼里回神,一時慢了半拍,眼睜睜看著孟奇走向街尾。
安尤看清楚銀票面額,趕緊道:「蘇公子,太多了,等補償完畢,將剩餘銀子送到何處?」
在他的想法里,「狂刀」蘇孟肯定會豪放不羈,瀟洒自若地揮揮手,悠然道,不用送了,剩下的給大家壓壓驚。
但這時,他耳畔響起「幽幽」的聲音:
「送到九不神醫府上……」
…………
深夜,將段瑞之事通告六扇門後,孟奇住進了鍾府客院。
院中池塘青碧,蓮花開敗,殘枝枯葉載沉載浮,與傲然挺立的青松形成鮮明對比,一派秋高近冬的景象。
烏雲蔽月,漆黑罩空,孟奇盤腿打坐,凝練著第八竅相關竅穴,爭取早日將它打開,那樣對煉精化氣的掌握將超過常人,近乎神魔。
段瑞的九個姿勢,孟奇相信肯定是好東西,但目前完全不敢嘗試修鍊,怕發瘋,怕入魔,怕變得偏激,還是等下次輪迴任務開始,交給六道輪迴之中鑒定之後再說。縱使真為魔道*,也能換點善功。
呼,孟奇吐了口氣。對於此事的疑問讓他總有點莫名感覺。
那名老和尚是誰?真有其人,還是段瑞的義父撒謊。亦或他在負面邪魔影響下撒謊?
如果真有其人,這九頁殘卷為何物,他為何要告訴段瑞的義父「正確」的修鍊順序?莫非他自身也把握不準,亦或還有別的目的?
段瑞的義父能入後山,絕對稱得上巨擘強者,以他的眼光和見識,段瑞的負面邪魔要欺瞞他練錯誤的順序談何容易?
夜深人靜,孟奇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壓下種種疑慮,平復心境,以睡眠恢復精神和疲憊的心靈。
少林後山,密道陰冷,火折昏暗。
緩慢而行,腳步雖輕,卻依然回蕩在狹窄密道里。
密道盡頭,山壁成半弧形,疑似開放石室,一扇石門鑲嵌其上。
伸手觸摸。寒意刺骨,恐怖襲心,渾身顫慄。宛如身陷魔獄,殘肢腐屍,惡鬼天魔,一一呈現在眼前。
勉強側頭,看到石門之旁有一列文字: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孟奇一下驚醒,呼吸略微急促,神色頗為狐疑。
這是他在朵兒察世界的少林後山所見。因著兩個少林山勢布局一模一樣,就連密道入口的位置也一樣。他常常有一種感覺,在那個密道內見到的事物恐怕也存在於主世界的少林後山。可沒想到今日做夢夢到了這件事情。
是巧合嗎?
不是!
孟奇呼吸平復,若有所思,這是自己鬱結於心頭的疑問勾動了腦海深處的記憶!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孟奇咀嚼著這八個字,漸漸有所明悟。
這九頁殘書或許與這扇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縱使是佛門神功,怕也暗藏「魔性」……
也許老和尚的真正目的是打開這扇門……
所以他才告訴段瑞的義父修鍊順序,「希望」他練成「魔功」,幫忙打開,入內一探?
不對,若我是他,段瑞的義父實力強橫,在外景中恐怕也非易與之輩,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對象,還直接接觸了我,知曉我的氣息特點——容貌可以變化,必須找機會除掉這個隱患……
所以,他發瘋了?
孟奇恍然大悟,段瑞的負面「邪魔」要瞞過他的義父談何容易,但有個恐怖的老和尚暗中相助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此一來,段瑞的義父發瘋,再也認不出罪魁禍首了,而段瑞連老和尚的面都沒見過,又修鍊入門,豈不是更好的人選?
經過這樣的周轉,老和尚藏得更深了!
孟奇翻身下床,原地踱步,仔細琢磨,心中忽然一驚。
段瑞是如此好的人選,老和尚會任由我們將他的離魂症治好,再也不碰魔功?
之前關入地牢,段瑞有能力逃跑,他或者他安排的監視者自不會貿然出手,但現在呢?段瑞身處九不神醫府上,周身穴道被制,離魂症痊癒的希望極大,他會坐視以待嗎?
想到此處,孟奇直接衝出廂房,驚醒了隔壁的齊正言,他沒有多問,披上衣物,與孟奇一起往鐘太平的葯廬而去。
鐘太平專心於段瑞病情,苦思藥石針灸的最佳搭配,直接就住到了葯廬書房內,感應到孟奇和齊正言的靠近,他推開房門,吹鬍子瞪眼道:「大半夜的,為何擾人清凈?」
「鍾神醫,段瑞魔功來歷成疑,我擔心事情有變,還得見他一見。」孟奇開門見山道。
鐘太平惱怒道:「我就住在這裡,還能有什麼變化?」
他一邊嘮叨,一邊打開了通往葯廬後院的門。
穿過曬著藥材的天井後,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因為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
段瑞全身穴道被封,可也不是死人,更別提住在後院的幾名葯童!
鐘太平袖袍一揮,勁風四起,喀嚓之聲連響,幾間房門被強行打開。
借著昏暗的光芒,孟奇看到了段瑞房間內的景象,一名服侍的葯童靜靜躺在外間床上,但也沒了呼吸。
大步入內,繞過屏風,孟奇只見內里床上空無一人。段瑞已然沒了蹤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鐘太平先是暴跳如雷,接著略有後怕的低語,雖然自己沒有住在後院。但也只隔了一個比較寬敞的天井,以半步外景的境界。不該察覺不了這裡發生的動靜……
所有的疑問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出手者極其可怕!
孟奇回身到了外間,仔細檢查葯童的死因,發現是一縷指風恰到好處地射入了他的太陽穴,在熟睡里身亡。
「指風很微弱,剛好致命,無法確認動手者的實力。」孟奇吐了口氣,連累到葯童讓他有點內疚。
鐘太平臉色陰沉難看:「像是遠遠一指……」
究竟有多遠,他也說不清楚。
「一路之上。『他』有諸多機會劫走段瑞,或者幫他隱瞞蹤跡,但都未動手,非得等到最後關頭,並且也未滅掉我等知情者,這說明『他』出手不易,有著諸多必然的因素制約著『他』。」孟奇分析道,「同時也證明我們知曉的情況對他來說還達不到滅口的程度。」
少林之事波詭雲譎,後山謎團重重,孟奇覺得必須提醒師父和小師弟一下了。
鐘太平咬牙切齒地來回走動。最終只是道了一句:「上報六扇門。」
調查附近出沒的僧人……孟奇悄悄補充了一句。
…………
若是草原,若是雲州等地,十月之初便該有初雪飄落。但在江東,風雖寒,卻還達不到刺骨的程度,林中還有不少頑強的植物保持著綠色。
段瑞被寒風吹醒,愕然看著周圍,宛如夢中。
又,又被邪魔控制逃走了……他忽地明白,又沮喪又難過。
「你我本是一體,強行將我驅除。只會讓你成為傻子。」他臉龐猛地扭曲,雙目變得幽深。
段瑞怒吼道:「總勝過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嘿。傻子怎麼能娶馮家小姐?」作為「本人」,「邪魔」對段瑞的了解無人能出其右。
段瑞一下漲紅了臉龐:「我。我哪裡想過?而且,而且有你在,只會害了她。」
「我也很喜歡她,哪會害她?只不過你是喜歡,是傾慕,我是佔有,是享受。」「邪魔」一臉的**表情,「可是,你要仔細想一想,你憑什麼能娶到她?我們自己的資質自己清楚,若不修鍊那九個姿勢,泯然眾人也,而以我們的身世來歷,如果沒有強橫的實力或者讓人驚嘆的潛力,憑什麼被馮家看中?」
「但,但……」段瑞無法成言。
「邪魔」明白自己說動了段瑞,循循善誘道:「你我不分彼此,誰也害不了誰,就像蘇公子說的一樣,端看你自身能否掌控住陰暗的想法,主動全在你自己手中,若你誠心正意,胸懷坦蕩,縱使修鍊魔功,也是正人君子,將我這邪魔壓制,所以,不要排斥,不要抗拒,我們繼續修鍊九個姿勢,慢慢融合,改名換姓,成為一代大俠,光明正大上馮家提親。」
段瑞的臉色變幻連連,望著半枯黃的野草沉默。
「鍾神醫的針灸治法和初步的藥石方子你都知曉,若是不對,隨時能夠藉助它們壓制我。」邪魔放下最後一根稻草。
段瑞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
「附近寺廟的和尚沒一個能潛入葯廬不驚動鍾神醫的,野狐禪大多類似,剩下幾個來歷清楚,與少林無關,與邪魔外道無關,不像是他們作為,別的強者都是坐地戶,昨晚未有異動。」段瑞不過開竅「邪魔」,故而六扇門只派了知事捕頭安尤過來通報情況。
孟奇沉吟道:「段瑞的行蹤呢?」
「完全沒有蹤跡,彷彿憑空消失,也許一夜之間被人帶到千里之外了,只能等待別處衙門發現線索回報。」安尤苦笑道。
沒有六扇門的情報支持,孟奇是沒辦法長期鎖定並追蹤段瑞的,聞言輕輕頷首,陷入了沉默。
等到安尤離去,沉默半響的孟奇突然吐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齊師兄,我打算回少林一趟。」
將此事告知師父和小師弟,提醒他們注意!
若是寫信,恐怕送不到師父手中,如果通過六扇門,將老和尚之事告知他們,他們有不小可能將此事壓下,作為制約少林的籌碼,思來想去,似乎只有親自去少林,反正有六扇門的調解,之前的事情已一筆勾銷。
「幕後僧人非常可怕,你這是以身犯險。」齊正言不太贊同,姦細存在這麼多年了,不用急在一時,等到真慧下山遊歷再偶遇更好。
孟奇浮起笑意:「觀之前的事情,幕後僧人出手不易,有種種制約,否則早就殺我們滅口了,既然如此,事情縱有危險,也來自他的指使,動靜不會太大,還是有不小希望的,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小師弟與我情深意重,若不知此事還好,如果知道了,不當即趕去告知,我心難安!」
「若就是因為一段時日的耽擱,讓他們被姦細所害,我此生無法原諒自己。」
齊正言深吸口氣:「我與你同去。」
「不用,齊師兄你繼續在江東遊歷,時不時找個身材像我的人一晃而過,混淆局面,讓人以為我仍在江東,方便我悄悄潛去少林。」如果能找到幫手,孟奇當然樂意,但目前阮玉書回家,一時無法外出,難以讓阮搖光幫忙,江芷微去了中州,暫時趕不回來,齊正言又得幫忙攪混局面。
當然,這事還能找六扇門幫忙!
齊正言考慮到這個遮掩的必要,輕輕頷首:「那你自己小心,盡量隱藏行蹤。」
孟奇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天之傷」的刀柄,神情變得肅穆:
「人活一世,有的事情雖然危險,但不得不做!」
雖千萬人吾往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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