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鏢頭等人皆未聽過六滅人魔,但餓鬼散人言辭鑿鑿稱其為滅天門中人,由不得人不信,畢竟誰會對自己眼中的「死人」撒謊。(
而「八大天魔,十九人魔」僅僅是滅天門聞名江湖的部分,絕不等同於邪魔九道之一的全部實力,誰能相信少林只有八名外景,十九個半步或開竅好手?
所以,滅天門水面之下的部分肯定龐大於「八大天魔,十九人魔」,六滅人魔未包含其中實屬正常。
邪魔九道中的羅教和滅天門聯手?在顧長青等人震驚於此之時,師鏢頭眼睛眯起,右手快速掏出一物。
砰!
清脆的爆炸聲中,一道流光衝天而起,綻放成鮮紅的花朵。
「求援?」餓鬼散人冷哼一聲,「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向誰求援?路過之人?哼,本座倒要看看誰敢管我們羅教和滅天門之事!」
說話間,他抬起右手,五指成爪,遙遙抓向師鏢頭。
五根指甲尖利幽青,真氣如墨,帶來黑雲翻滾,鬼哭狼嚎。
這一抓陰氣森森,如從九幽探出,變化之間讓人遍體生寒,血脈僵化,似乎難以躲避!
師鏢頭突然拔刀,刀身泛著燦爛金色,彷彿鍍了一層黃金,由下己上,旭日東升,熱浪滾滾。
砰!
真氣碰撞,兵器手爪相遇,師鏢頭連退幾步,臉色轉白,但身手依然矯捷,連連變向,看不出半點遲緩。
「師鏢頭這麼厲害……」顧長青和其他鏢頭鏢師如墜夢中。
他們從未想過平日里老好人般的師鏢頭能硬抗半步外景的餓鬼散人,他居然隱藏得這麼深!
「難道鏢物真在師鏢頭身上?」
他們想法剛起,羅教教眾已蜂擁而上,不乏置空使等好手。
一時之間,山崗上慘叫連連。幾名實力較弱的鏢師迅速倒地,口吐黑血。
顧長青揮舞開長劍,以搏命之勢斬殺了對面羅教教眾,欲要救援他人,又被幾名置空使纏上,左衝右突不得脫,漸漸雙拳難敵四手,落到了下方。
勉力支撐之中,他看見餓鬼散人一番強攻將師鏢頭徹底壓制,然後雙目青光一閃。身體暴漲幾分,右手成爪探下。
他的五指彎曲詭異,如尖齒似利牙,右手彷彿化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吞向師鏢頭的金色長刀。
喀嚓,面對這一抓,刀氣無聲無息消失,如被吞吃,刀尖則被生生折斷!
師鏢頭身不由己前沖。迎向鬼爪,匆忙之間,他一個懶驢打滾,避開要害。但背部出現五道血痕,旋即青腫,流出膿血。
劍光一閃,顧長青奮不顧身盪開身邊幾人。全力援救,
總鏢頭對我有知遇之恩,師鏢頭常常指點於我。能以性命換師鏢頭逃脫,鏢物無恙,值了!
歷經多事,顧長青心中充滿了悍不畏死之意!
噗噗噗,利器入肉,顧長青身背幾處創傷,鮮血長流,硬生生闖到了師鏢頭身前。
「一起死吧!」餓鬼散人戰得興起,左手隨之揮出,陰森冰寒之意大盛,附近如化地府。
顧長青血脈凍僵,揮劍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鬼爪來襲,心中不由泛起無數念頭,想起了年少時的天倫之樂,想起了「縱橫」瀚海的暢意,想到了聽聞噩耗時的痛苦,想到了報仇雪恨的茫然和快意,想到了發憤圖強、卧薪嘗膽的堅持,最終匯成了一聲嘆息:
「和半步外景相比,我還弱小的像是螻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暴喝:
「殺!」
聲音起時,餓鬼散人心中尚有惱怒之意,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管羅教的閑事?
可音如雷震,滾滾入耳,讓他元神震蕩,難以自持,眼前儘是紫色閃電亂竄,身邊全是潰散的陰邪之氣。
他艱難回頭,看見一道人影從山崗之下沖入了包圍圈,手中刀光連閃,一個個教眾如泥雕木偶,毫無反抗之力,任由他通過。
顧長青如遭雷劈,神不守舍,目光獃滯,宛若木雞,瞳孔里映照出了那道英武剛猛的黑色身影。
「滾雷」聲中,餓鬼散人回過神來,心中驚愕,脫口而出:
「狂刀!」
人的名,樹的影,他瞳孔收縮,略微猶豫,然後高聲力吼:
「走!」
話剛出口,他已如喪家之犬,直竄山崗左側的密林,轉瞬消失。
孟奇奔到近處,沒有追趕,而是放緩腳步,停頓於顧長青面前。
依稀能辨的容貌,愈發陽剛昂揚的氣質,刀上緩緩流淌的鮮血,齊齊映入了顧長青眼中,讓擺脫了雷言侵擾的他一時獃獃出神。
接著,他看見面前的黑衣勁裝男子嘴角勾起,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聲音方落,一名名沒來得及逃跑的羅教教眾啪啪倒地,如勁風下倒伏的野草,皆是孟奇路過之人。
「多謝相救。」顧長青深吸口氣,拱手行禮。
「幾年未見,你容貌變化倒是不大,一眼就能認出。」孟奇微笑道。
顧長青苦笑道:「我是成年才出門遊歷的,不比你,若非狂刀名聲在外,我真不敢認
寒暄了幾句,兩人一時相顧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來拉近三年的距離。
「我們先離開這裡,免得羅教高手趕來。」孟奇環視一圈,生怕白裙靈秀的身影突然冒出。
「好。」顧長青沒有啰嗦,蹲下身體,在師鏢頭懷裡翻找事物。
他清醒過來後就發現師鏢頭已毒發身亡,餓鬼散人的利爪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不出意外,他找到一物,塞入懷中,跟著孟奇匆匆離開。
連續變化方向,消弭痕迹之後,孟奇頓住腳步,疑惑道:「你們鏢局怎麼招惹到了羅教之人?」
中州鏢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應該會盡量避免與邪魔九道直接衝突才對。
「我也不知,我們押送一批貨物到南州後,原本打算採買點當地特產回京販賣,免得空手太過浪費,誰知有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上門托鏢,讓我們將一隻黑色木盒護送到神都,說到時候自有人上門來取。」死了多名同伴,顧長青不願含糊以對,竭力回想事情經過,「到了半路。總鏢頭竟然親自來接,道是半路偶遇……」
「到了前面小城,總鏢頭突言身有要事,與我們分道揚鑣。」
當局者迷,身處此事中時,顧長青還不覺得有問題,可如今細細回想,愈發覺得所保鏢物詭異,於是拿出懷中黑色木盒。小心翼翼將它開啟。
「封條有損毀,之前當有人開過。」孟奇目光老辣。
顧長青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緩緩將盒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事物。
裡面鋪著一層紅艷艷的花瓣,鮮紅欲滴,沒有半點枯萎,它們之上放有一塊奇形怪狀的事物。似乎是用黃金鑄成,並鑲嵌滿了紅的紫的寶石,銘刻有詭異紋路。若仔細分辨,會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這件事物的紋路和寶石等皆不完全,似乎是某件物品的一半或一部分。
「像是一塊令牌,但被人分成了兩半。」孟奇沉吟道。
顧長青抿了抿嘴唇:「或許是總鏢頭拿走了,兵分兩路入京。」
「不知這令牌有什麼特殊……總之我們先回京,到了神都,容不得羅教猖狂。」孟奇仔細研究一陣,沒發現什麼線索。
「嗯。」顧長青收起木盒,沒有勞煩孟奇。
經過剛才的討論,兩人之間的生疏褪去了不少,孟奇一邊趕路一邊問道:「怎麼會想著做鏢頭?」
「寄人籬下,總得找口飯吃,而且習練武藝之人,始終要有用武之地,否則會手生的。」顧長青言簡意賅道。
「聽起來謝家對你不太熱情……」孟奇不好多說,疏不間親。
顧長青笑了笑:「畢竟隔了一層關係,我又被顧家逐出了家門,他們能收留我,給我棲身之所,已難能可貴了,而且後來我得了總鏢頭青睞,自身實力進步較大,他們亦熱絡了不少。」
見顧長青沒有偏激怨恨的表現,孟奇略微放下心來,只是不知他還是不是秉持著除惡務盡的理念。
「長青,報仇之後你打算做什麼?當一輩子的鏢頭?」前方大河在目,波光粼粼,孟奇突然問道。
顧長青愣了愣:「什麼報仇之後?」
孟奇正色道:「我知道你還有心結未了,還想著殺則羅居。」
「還想著重新踏入顧家之門,問一問族長他可曾後悔……」顧長青的眼睛變得幽幽暗暗。
孟奇誠懇道:「我不是阻止你報仇,甚至我外景之日,便是則羅居喪命之始,而是希望你不要一輩子被仇恨糾纏,想想大仇得報後做什麼。」
「做什麼……」顧長青有點茫然了,這三年多來,支撐著自己前行的便是復仇的心思,從未想過報仇成功後打算做什麼。
孟奇吐了口氣:「我師父當年也是被哭老人一脈害了全家,如今恐怕亦有報仇的心思,但我相信他不會因此而迷失自己,等仇恨終了,必能大徹大悟。」
「玄悲神僧豈是我輩能夠企及。」顧長青苦笑道,聲音漸漸變得低沉,「我要功法沒功法,要資質沒資質,說報仇不過是白日做夢……」
孟奇停在河邊,狀若自語道:「如果能得到極好的功法,但換你下半輩子以傳承它發揚光大它為目標,你可願意?」
「啊?」顧長青又震動又不解。
孟奇忽然燦爛笑道:「此事暫且不提,到了神都再細說。」
這一刻,顧長青前所未有地想揍面前笑得露出兩排白牙的傢伙。
…………
運河溝通大江,販來百萬人眾日常生活所需之物,堪稱神都命脈。
河面寬闊,水波起伏,千帆蔽日,好一番熱鬧景象。
一條樓船之上,「刀氣長河」嚴沖正與人舉杯對飲。
「樊兄以狀元身份來迎,讓嚴某受寵若驚。」他先干為盡。
對面之人身著暗紅色捕頭服,腰間懸著一枚銀色小印,五官俊朗,下巴略勾,氣質沉穩,正是今科武狀元樊長苗。
「呵呵,嚴兄乃人榜第二,走到哪裡不比狀元之名更引人矚目?」樊長苗笑道,「而且大家都與王爺關係匪淺,自己人何需客氣?」
嚴沖苦笑道:「我這第二來得不明不白,全靠前面之人突破的突破,被殺的被殺。」
「那又怎樣?人榜第二走到哪裡不攪動風雲,不讓大部分勢力折節下交?」樊長苗揮灑意氣。
嚴沖正待說話,忽有莫名之感,猛地轉頭望向窗外,恰好看見一艘樓船經過,船頭立著一人。
這人身著黑色勁裝,腰跨奇形長刀,容貌俊美,氣質陽剛,背負雙手,屹立如松,與河流、微風、散雲、船舶等形成了一個融洽整體。
似乎感覺到嚴沖的目光,這人側首,與他四目相接,然後點頭致意。
「他也來了……」嚴沖低聲自語。
「誰?」樊長苗也看到了這個人。
「狂刀!」嚴沖眯起了眼睛。
樊長苗神色變化連連:
「他也到神都了……」
另有艘樓船經過,隔斷了視線,河上浪潮湧動,似有風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