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或少或多卻難掩激動和驚喜的神情,孟奇微笑豎掌,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各位施主看來很想知道,大家亦算有緣之人,貧僧也不吝嗇了。」
段向非、洛青等收斂起表情,腰背挺直,專註鄭重地看著孟奇,等待著他的述說,禪房之內頓時多了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確實,若真正打開眉心祖竅,元神、內天地就會與外天地交匯,感悟法與理,形成種種神仙手段,是為人神界限。」孟奇先肯定了他們對人神界限的猜測。
雪神宮對這方面鑽研很深,甚至出現過真正打開眉心祖竅的先祖,留下了相關記載,因此段向非最是篤定,此時輕輕頷首,認同孟奇的說法。
他並沒有點破為什麼「打破人神界限」的真定法師還要修鍊「幻形**」,正常而言,他不是已經打開眉心祖竅了嗎?
對他這種老狐狸來說,不該說的事情絕對不會說,只要明白真定法師有搏殺自己的能力並知曉更多人神界限奧秘就行了。
洛青、車婉秀神態各不相同,卻同樣的專註,就像學堂里專心啟蒙的孩童一樣,對孟奇所言更無疑義。
「但內天地比之外天地,弱小了不知多少倍,縱使小心翼翼,也難免受衝擊之害,若是肉身不強,打開眉心玄關之時,便是化為灰灰,陰靈苟延片刻的結局。」孟奇左手捏動念珠,娓娓道來,頗有幾分高僧講經,舌綻蓮花之感。
段向非臉色一變,似乎有點明白雪神宮記載中那些強橫一時,最終打開了眉心祖竅的先輩為何會留下隻言片語後就神秘消失。
他之前以為先祖是無法再久留人間,於是飛升仙界了,如今看來,恐怕並非如此,結局叵測。
他不願意相信孟奇的描述,但又不得不信,若非這樣,先祖們為何來不及留下真正的人神界限奧秘,對仙人而言,這點時間應該足夠!
「可是,法師,為何會有種種仙人神話流傳?」車婉秀有些無法接受地問道。
孟奇輕笑道:「有的是世人以訛傳訛,有的則也許是真的,貧僧剛才只說了肉身不強時的情況,若肉身足夠,身體會接受外天地衝擊下的洗刷,沾染法理,蛻變延壽。」
不提壽元恐怖的上古時期,縱使當前年代,接受外天地洗刷後,外景境的強者也會延壽許多,大概壽能兩三甲子之間,若是上古遠古,活上千歲者亦非稀少,真真仙人之態。
聽孟奇說得如此詳細,彷彿親眼見聞,段向非亦忍不住問道:「法師,難怪你言悲苦和尚是唯一有望打破人神界限的宗師,原來是因為他肉身夠強,可我們也不差啊,從小鍛煉,內氣淬鍊,經脈開闊堅固,再加上精力、元氣神藏打開,肉身並不差,難道非得兼修橫練功夫?」
洛青和車婉秀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孟奇輕轉念珠:「貧僧只言悲苦大師有望,卻未說他一定可以。」
若內天地不能自成循環,孟奇懷疑就算打開眉心祖竅,架通天地之橋,亦無法內外天地交匯,頂多被法理洗刷身體,得些神異罷了,以後估摸只能將肉身作為寄居之說,走陰靈之路了。
沒等段向非等人發問,孟奇繼續說道:「人體有大秘,非止丹田,膻中,祖竅三大秘藏,非止正經十二,奇經八脈,非止肌肉、骨骼、血液。」
雖然孟奇沒有可以傳給別人的開竅功法,但這種常識性知識卻不在六道輪迴之主禁止之列。
聽孟奇漸漸說到細微秘秘密處,車婉秀放輕了呼吸,生怕鼻息太重,少聽了一個字,段向非、洛青、段明誠沒有這麼誇張,可也有類似情狀。
「人體尚有內腑,尚有繁如星斗的竅穴,尚有眼耳口鼻等天生九竅。」孟奇點明關鍵之處。
「法師,莫非要修鍊五臟六腑,修鍊竅穴,修鍊九竅?」段向非聞弦歌知雅意。
洛青冷麵之上閃過一絲激動,這彷彿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而車婉秀定定看著孟奇,等待著他的解說。
「修鍊這些本就一體。」孟奇撥動念珠,微笑道,「諸位施主沒聽過,眼不視則魂在肝,眼為肝之竅?沒聽過耳不聞則精在腎,耳為腎之竅嗎?……」
這幾句歌訣一說,段向非等人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日常修鍊其實也有類似體會。
「……內天地自成循環,方能與外天地交匯,而要想打開天生九竅,又得修鍊相關竅穴,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丈量竅穴的法門……」
孟奇的金鐘罩第四關就自帶丈量竅穴、刺激竅穴、洞開竅穴、凝練竅穴的法門,若非如此,第五關何必開竅之後才能修鍊,不過這些法門,孟奇不可能告訴段向非等人,只是闡述了丈量竅穴法門的原理,讓他們自行領會,日後能有多少收穫,端看他們自己。
段向非、車婉秀等人聽得如痴如醉,只覺一個新的世界一副新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風景無限!
孟奇停止轉動念珠,臉含笑意地道:「貧僧僅得一二,還請諸位施主領悟。」
段向非、洛青、車婉秀、段明誠四人臉色嚴肅地起身,莊重地對孟奇行了一個大禮。
這樣的內容絕非偽造能夠偽造出來的,而且不牽涉具體法門,並不會讓自己等人走火入魔,所以,這是度自己等人超脫苦海之恩,等於師父,形同再造!
孟奇坦然受了他們一禮,提起木劍道:「洛施主,貧僧想與你切磋一招。」
閻羅帖不同於斷清凈和落紅塵,乃真正的搏命招式,孟奇怕控制不住,收不了手,特意換成了木劍。
洛青剛受大恩,哪會推遲,轉身走到院中,拔出長劍,斜指前方:「法師請。」
今日風大,孟奇白色僧袍隨之而動,獵獵作響,出塵而飄逸,他緩步走到洛青對面,閉上眼睛,醞釀劍意。
「真定法師這一招似乎不同凡響。」車婉秀怔怔對段向非說道。
這段時日以來,孟奇與洛青確實經常切磋劍法,不過車婉秀這外行人都能看出他劍法淺薄,與刀法不可同日而語,若說他的刀法乃仙人手段,那他的劍法就只是普通江湖好漢的水準了。
這一點,曾經是劍法宗師的段向非看得更是清楚,所以此時受到的驚訝更甚,他看著孟奇緩緩抬劍,擺出送帖姿勢,油然而生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這是奪命的劍法,這是搏命的劍法,這是最頂尖的劍法!
真定法師什麼時候會如此可怕的劍法了?
木劍揚起,成送貼姿勢,孟奇摒除內心其他想法,然後極盡千般變化般送出一劍。
一劍既出,種種變化盡數收斂,融為最無花哨最純粹的劍光,孟奇精氣神意亦全部沉入,此時完全地與外界隔絕,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只有劍法變化,只有劍光凝練。
這是江芷微講的「閻羅帖」關鍵,但直到真正使出,孟奇才心有所悟,感受到這一劍的純粹韻味。
這一劍,搏命之劍,有進無退,有前無回!
若有一絲膽怯,一絲遲疑,劍招威力所剩無幾!
孟奇本就有悍不畏死一面,此時心意與劍相和,完全地忘記了其他,不管前方有何艱難,有何危險,決不後退,縱使身亡,亦要拉人齊下地獄!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這一劍,斬的是敵人之身,亦斬的是自身懦弱!
搏命之意沖「霄」,孟奇本就鬆動無比的耳竅突然隨之打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周圍說話聲、風聲、蟲鳴聲、螞蟻爬動聲層次分明地鑽入孟奇耳朵,腎臟精氣大盛。
但他已經忘記了這一切,眼中耳里只有那一劍。
木劍劃破短暫的距離,帶著無法言喻的玄妙,在段向非和車婉秀、段明誠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比洛青防禦之劍快了一個彈指,堪堪突破防禦,刺中了他的眉心。
啪,洛青倒退一步,腦袋眩暈,險些倒於地上。
這一劍乃搏命之劍,孟奇無法收手,若非他現在的內功還沒到飛花摘葉可取人性命的程度,而洛青本身亦有真氣護體,這一劍或許已經要了他的性命。
當然,若孟奇內功到了那個程度,肯定會讓洛青戴上鐵頭盔與自己切磋的。
孟奇呆立原地半響,忽然長笑一聲,木劍負在身後,彷彿周圍無人般緩步走回禪房,沒再言語。
居然在使出「閻羅帖」時自開了耳竅,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此時不穩固,更待何時?
而且自己的「閻羅帖」也算入門了,雖然還未徹底掌握,距離江芷微使用的威勢尚有很遠,可也算不大不小一個絕招了!
洛青恢復過後,看著震驚不語的段向非等人,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感慨:
「此等劍法,真是聞所未聞,恐怕只仙界才有。」
他雙目灼熱,似乎迫不及待打開人神界限,飛升仙界。
段向非長嘆一聲:「還好老夫棄劍已久,否則面對此等劍法,哪還有使劍之心。」
車婉秀看著他們混雜震驚的受打擊表情,想到自己面對真定法師刀法時的心情,頓時幸災樂禍了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