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禮掙扎了下,男人的指尖卻穩穩地塞在她的頭髮里將她固定在自己懷中,另外一隻手順手將她手裡的手機抽走扔到洗漱台上……初禮條件反射伸手去接,身子往前一傾,「啪」地一聲,扎著的小揪揪散了,彩色的發繩落入身後男人的手心——
「元月社要求你和江與誠去看電影嗎?聽你的話好像不是吧,是發了兩張電影票隨便讓你跟誰去嗎?」
初禮一手抓起自己的手機擦掉屏幕上的水,踮起腳從男人的大手裡把自己的頭繩拿回來:「是發了兩張電影票,但是沒要求要和誰去看,我原本想自己去的,但是如果明天要出門和江與誠老師見面的話……」
晝川低下頭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心——
「周末和江與誠見面那麼稀奇嗎?現在你就站在我們的面前說著這種荒唐的話,如果非要按照這個邏輯,難道不是我們見面在先?」
「……」初禮有點跟不上思路,「什麼?」
初禮重新紮起頭髮,彎腰從米桶里舀米準備做飯……在她移動的過程中,男人也移動著,始終像是一道甩不掉的陰影、倒不下的門板似的立在她生活家——
「你們要去看什麼電影?」
「《天才捕手》,講美國天才編輯麥克斯·珀金斯與天才作家托馬斯·沃爾夫之間的故事……珀金斯你知道吧,他也是海明威的編輯,編輯界的南丁格爾,挖掘天才作者無數,創造無數出版界至今津津樂道奇蹟,出版界的傳奇——他的一生勘稱編輯職業標杆,對當時文學界做出了無法估計的巨大貢獻……」
「你背影評呢?」晝川跟著初禮來到洗漱台前,看著她淘米,「我當然知道這部電影近期在上映。」
初禮開水龍頭淘米的動作一頓,似乎略有些驚訝:「你知道?」
「怎麼,寫三流垃圾快餐文學的寫手還不允許關注下正經文學相關傳記電影了?」男人抿了抿下唇,「我也正準備去看。」
初禮徹底放下了正在淘米的電飯煲內膽,大寫的震驚寫在臉上,繼續鸚鵡學舌似的跟著重複:「你也正準備去看?」
晝川轉身匆匆走出廚房。
然後在初禮的黑人問號臉中匆匆走回來,手裡拎著早上他在看的那張報紙:「早上我在看的報紙大肆宣傳這部電影,所以決定去看看——早上你就坐在我旁邊,報紙上是什麼內容難道你沒看見嗎?」
初禮:「……」
早上一心沉浸在以為你還在生氣的恐懼里,誰會注意到你手裡的報紙里是什麼內容啊。
晝川將手裡的報紙往初禮懷中一塞,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接過,他挑起眉:「所以,你也別跟江與誠去了,凡事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既然是我先想看這部電影,我先站在你面前,那這兩張電影票的其中一半難道不是應該屬於我嗎?」
初禮:「話也不是這麼說——」
晝川:「什麼不是?高中時被語文老師嫌棄著作文不如畢業七八年的江與誠寫得好;寫書了天天被老爸念叨你看看人家江與誠啊正經作者寫的書本本暢銷你寫的第一本暢銷書開賣時人家江與誠的暢銷書都能打撲克了;這還不夠慘啊,現在到了元月社,明明是同一個編輯,現在連一張電影票都不給我了——我不是你在帶的作者?元月社沒點名要把票給江與誠!憑什麼不給我?」
憑什麼把票給江與誠?
……………………什麼憑什麼?
就是給他一張電影票而已,二十五塊錢一張,微信錢包購買甚至可能打折至十八塊——十八塊錢一張的電影票——還需要憑什麼?
初禮:「……」
初禮:「你等等我有點暈。」
初禮已經這麼多天相處下來她應該早就習慣了晝川的強盜邏輯並與之抗衡,但是事到如今她不幸地發現自己好像還是很容易就被對方繞啊繞地繞進他的邏輯世界然後再被他用豐富的強盜經驗打敗……
初禮動了動唇,正想說些什麼,然而這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她拿起來發現是江與誠回復了一條語音信息,手指戳了下,於是,江與誠那溫和的聲音在暫時陷入短暫沉默的廚房裡響起——
【看電影?好呀,有免費電影看好開心哈哈!那明天中午見,我請你吃午餐吧,想吃什麼?】
晝川:「……」
初禮:「……」
初禮抽了抽唇角,剛想說電影票給誰我是無所謂,但是現在好像有點來不及了,然而剛發出第一個「電」的音,就聽見面前的男人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今晚我們就去,飯鍋放下,出去吃,吃完看電影。」
「………???」初禮看著男人說著伸手就要去把淘好的米倒回米缸里,連忙伸手去攔他,「別別別……不就是一張免費電影票嗎,十八塊錢而已,不用這麼——」
「十八塊不是錢啊?」
「………………那,好好好十八塊也是錢!你們倆都是大大我誰也得罪不起啊!」初禮快瘋了,「要不電影票你倆一人一張你們去看好了!」
晝川:「……」
初禮:「……」
晝川:「兩個作者組團去看這種編輯和作者之間的電影是想幹什麼?一邊看一邊討論現在的編輯到底多不靠譜真遺憾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順便互相嘲笑一下『這個過氣江郎才盡的作者喪家犬似的模樣好像你耶哈哈』『男主狂妄自大討人嫌的模樣真眼熟你難道是他投胎轉世』?」
晝川:「我不。」
晝川:「不和他去。」
晝川:「我們會打起來的。」
「…………………………」初禮將淘好的米往電飯煲里一放,「一起去,一起去!行了吧?免費的電影票你倆一人一張,十八塊我掏錢買張票給自己還不行嗎——坐你們中間!絕對不給機會讓江與誠老師嘲笑你狂妄自大;也絕對不給機會讓你嘲笑他江郎才盡;你們倆公共場合鬥毆妨礙公共治安被警察抓起來之前我也會好好拉著你們的!——這樣總行了吧?!十八塊,買一條命怎麼想還是划算的啊!」
「……」
男人扯了扯唇角,看上去勉強接受了這個提議。
初禮指了指廚房門外:「現在出去,我要做飯了,你要是不出去就幫我把牛肉從冰箱拿出來切切,晚上吃土豆燉牛肉。」
男人停頓了下,想像了下自己站在砧板前圍著圍裙切肉的模樣,毫不猶豫扔下一句「明天中午十二點,我要吃披薩,江與誠請客」後,果斷轉身走出廚房。
初禮「哐」地蓋上電飯煲鍋蓋。
一把拿起菜刀,然後就發現比起切牛肉,現在她更想砍人頭。
……
第二天。
中午十二點,g市市中心w影城商場披薩店內。
坐在店內的眾人在進食過程中很難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坐在靠窗邊的那一桌,在那張桌子的桌邊,一共聚集著三個人——
成熟英俊的男人身著黑色襯衫牛仔夾克外套和牛仔褲,三分鐘前他推門而入,此時此刻他雙手放在牛仔夾克外套衣兜里,站在桌邊,低著頭沉默地看著坐在靠窗位置的那個人;
被他注視的男人同樣英俊,頭髮帶著微微的自然卷(當然也可能是髮膠效果),他身著黑色風衣,彷彿並沒有感覺到來自桌邊的灼熱目光,這會兒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翻閱著手中的菜單;
夾在兩人中間,一臉惶恐不安的是一個短髮小姑娘,看看站在桌邊的人,又看看坐在身邊翻閱菜單的人,最終選擇陷入沉默……
奇妙三人組。
一片沉默被披薩餐廳歡快的bgm聲襯托顯得更加尷尬,站在桌邊的江與誠終於伸出手,拉出椅子長腿一邁穩穩坐下,看向餐桌對面那個埋頭翻菜單的人:「他怎麼來了?」
這話卻顯然是在問初禮。
初禮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懵逼地抬起頭:「啊,他啊……」
一哭二鬧三上吊。
所以來了。
「很顯然,在你和這香蕉人保持著作者與責編關係的時候,不幸的是,我也是。」原本低著頭認真翻閱菜單的男人突然「啪」地一下合起菜單,抬起頭來看著坐在對面的傢伙,「紅酒牛腱披薩,薄底,加一份芝士,謝謝。」
晝川將菜單往身邊初禮懷中一塞,抬起頭看了眼江與誠:「你為什麼要穿這種以你的年齡年輕十歲才有資格有臉皮穿出門的牛仔衣?」
江與誠翹著二郎腿,長臂一伸優雅從對面接過初禮雙食記奉上的菜單,微微一笑:「你這件風衣我以前沒見過啊,昨天晚上買好順豐加急送到的?」
晝川:「你居然捨得刮鬍子了。」
江與誠:「髮膠抹太多了吧你。」
晝川:「看個電影你打扮得像個花花公子雜誌封面人物似的怎麼回事?」
江與誠:「我這是尊重女士,怎麼能讓我的責編帶著個邋裡邋遢的男人在身邊然後在大街上被人撞見?你呢,看個電影你這又是什麼奧斯卡紅地毯打扮,韓劇男主角先生?」
晝川:「順手一抓一件衣服往身上套都是韓劇男主角的話,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很無奈。」
江與誠:「《天才捕手》說得是正經文學出版編輯和正經文學創作者之間的故事,你這個成天嚷嚷著『正經文學必死老子不需要編輯』的作者到底來幹嘛的?」
「看個熱鬧不行啊?」晝川也翹起二郎腿,「糾正一下,正經文學出版編輯和當紅,正經文學創作者之間的故事——你這個過氣佬又來幹嘛的?」
江與誠:「時刻準備崛起掀翻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當紅作者』啊。」
初禮:「……………………」
初禮:「那個,我想吃雞肉披薩。」
晝川「哼」了聲撇開腦袋,江與誠將翻都沒翻過的菜單直接遞給了點菜的服務生,看著初禮微笑著點點頭:「聽你的,那就雞肉。」
晝川臭著臉坐直起來,補充道:「加一份芝士。」
之後初禮直接點了三杯飲料還有義大利面,然後和藹可親地阻止了服務生日常詢問桌上其他人「還有什麼需要的嗎」這一環節,仁慈地讓服務生從這時時刻刻沉浸在詭異氣氛的餐桌邊溜走了——
服務生重複完菜單抬腳落荒而逃時,坐在初禮身邊的男人和坐在初禮對面的男人依然眼中只有彼此,電閃雷鳴,刀光劍影。
初禮羨慕地看了眼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服務生:………………超羨慕,恨不得跟著他一起逃離此地哪怕是去廚房蹲著洗碗。
三人行,必有我屍。
涼透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來啦來啦,二更不二更內容定的嘛,你們怎麼可以懷疑我騙評論喲,我是那種人嗎,桑心!
ps:我知道《天才捕手》是今年的片,劇情需要,你們無視一下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