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兩點——
一,生活並不是只是下定決心,喊喊口號就可以,你還必須要付出行動,拿出證明。
二,第一個站出來宣布信任你的人不一定是在欣賞你的熱血,只是因為他迫切地需要拯救——往難聽點兒說是「病急亂投醫」也行。
晝川是站在金字塔尖端底層的生物,他抬著頭,意氣風發,正要向著最尖端發起攻勢;
江與誠是站在晝川的肩膀上生物,看似更高的高度,實際上岌岌可危,隨時都背負要被人超過、被人嘲笑的恐懼……畢竟就是有些小透明,拿著四五千的首印量,明明還在為下一頓吃哪個性價比更高的牌子的鹹菜發愁,偏偏非要盯著你:哇,你看那個大大,才二十萬首印的書賣了二年還沒賣完,撲街了撲街了,嘖嘖嘖!
這種生物初禮不是沒見過——
就連當初l君在論壇寫文,偶爾寫一篇回復不過百的都會有不明生物出來發帖:模仿沒有出路,l君終於還是迎來了自己的窮途末路。
對於這種生物初禮只想說,她理解他們的存在,也清楚正是這些人會給大神作者帶來無形壓力,對於這種人,她只想說:……瑪德智障,關你屁事!
………………大概是此時此刻被無情拒接的打擊略大,初禮的思想飄得有點遠,所以在接過了江與誠退回的合同後,一下子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江與誠看著初禮動作機械地收起合同,笑道:「要和粉絲親口承認這些真是令人難堪,是不是很幻滅來著?」
初禮拉起帆布包的拉鏈,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啊?」
……要說幻滅,其實也沒什麼好幻滅的,畢竟就連小學生都知道學習成績下滑要挨揍考前必須老實看波書;畢業之後,生活教會我們,賺錢能力下滑會餓肚子,有像看書一樣簡單就能解決辦法的方式,那還等什麼還不快上?
初禮:「倒是不幻滅。」
江與誠:「我和晝川不一樣。」
初禮點點頭:「是不一樣。」
聞言,江與誠笑容稍稍收斂了些,這時候初禮彷彿沒有察覺一般,低著頭,喝了口冰水自顧自道:「不過各有各的不同有什麼好稀奇的,晝川老師憋著一股氣跑來出書,一門心思想著要拿成績打他老爸的臉;老師您倒是一開始就跟著市場走,是天之驕子,暢銷書作家——說到底大家就奔著紅去的,最後大家也都紅了,分什麼高低貴賤,有什麼不好啊?」
江與誠一愣。
初禮放下水杯,一臉莫名地看著江與誠:「書能賣說明寫得好啊,書賣不動了多加改進就行——商業作者沒那麼不堪,心裡真沒有一點點想寫東西的欲.望,硬憋也憋不出大賣的作品。」
江與誠:「……」
初禮擺擺手,一臉過來人的模樣:「您就是被晝川老師套路了,還真以為他比您高貴啊?嘖嘖,這人最擅長把死的說成活的,您沒事少跟他談人生談理想,有毒的。」
江與誠盯著初禮幾秒,有那麼一會兒彷彿在看什麼神奇生物,良久,那雙原本深不見底的眼中突然有了光,他眼角柔軟下來,大笑。
恨不得錄個音發給晝川聽。
笑夠了之後拿過菜單塞給初禮,告訴她隨便點,他請客,初禮也沒瞎客氣,抓過菜單點了一堆的肉——畢竟吃飽了才好戰鬥,十幾天後,《洛河神書》開始向各大書商宣傳預售上市,這是一場不能打輸的硬仗,沒毛病。
……
晚上。
七點。
當初禮吃飽喝足,掏出必和小本本,認認真真跟江與誠討教實體書銷售與宣傳經驗,準備到時候摁著晝川的腦袋也要讓他配合自己的時候——b市市中心某高級小區某小樓里,男人正蹲在狗盆旁邊,手拿一盒挖空的狗罐頭,看著大狗嗷嗷吃著狗糧拌昨晚的剩飯。
可能是男人的目光過於灼熱,狗子吃了一半抬起頭看著他,那雙杏仁似的狗眼閃爍了下,大爪子把狗盆往自己懷裡推了推。
男人伸出手擦掉狗鼻子上的飯粒:「老子是餓了,但是沒墮落到要跟你搶剩飯。」
說著低頭看了眼大塊肉拌剩飯,停頓了下:「雖然說是有點羨慕你,好歹還有罐頭,家裡連人吃的泡麵都沒有。」
以前總有的……
只是自從某人搬來後定時定點喂飯不吃也得吃,泡麵這玩意好像就再也沒有買過了?啊,這種不知不覺之中就發生的變化,真可怕。
晝川想著,掏出手機,先在某寶下單三箱泡麵,然後想要順便點個外賣,結果進了外賣app,選了半天吃什麼最後又一個手抖退出來了:感覺叫了外賣自己就輸了。
但是手機都掏出來了總得干點啥,於是又找到某人的號碼,發了條簡訊:【狗我餵了,要你何用。】
七點十分。
晝川碼字一個多小時,吭吭哧哧搞出四個多個字,扔微博更新,看了一波「沙發」「我是沙發」「啊啊啊更新了」「先坐個地板再看更新」之類的評論後,抬起頭看了看鐘,晚上八點半。
二狗子叼著牽引繩推開門,眼巴巴地在他身邊蹲下:散步時間。
男人嘆了口氣,總覺得這「單身大老爺們與狗」的熟悉過日子節奏又回來了,站起來給狗套了牽引繩,牽著狗出門……帥哥與大型狗的搭配永遠是散步場所上的superstar,在接受了馬路上無數小姑娘的「摸摸頭,順便問這是什麼狗」的提問後,男人站在每次散步必經散步橋上,掏出手機,打字:【狗我溜了,要你何用。】
依然沒有反應。
手機沒電了?
還是已經被江與誠殺害了——用那個腳趾頭猜都知道首印量不超過十萬的合同撕碎了紙片割喉致死?
又或者是粉絲與大大金風玉露一相逢,餐桌之上二人獨處眉目傳情惺惺相惜……
晝川的眉毛跳了跳。
幾乎是沒有猶豫,下一秒再次將原本已經放回口袋裡的手機掏了出來,進入微信,找到那個名叫「江與誠」的傢伙——
【晝川:搞完沒?】
【晝川:搞個合同要那麼久?】
【晝川:能不能好了,人都快餓死了,寫完稿子還沒吃飯呢!!!還我煮飯婆!!!!!!】
【晝川:……不對,是還我編輯!!!!!】
【晝川:不把稿子給她過一遍我吃不下飯!】
【晝川:你是不是想餓死我?!】
以上,咆哮六連發,完美體現一個餓到精神恍惚的人該有的混亂精神狀態。
男人收起手機,心想要不還是別死撐了還是去點外賣吧偶爾輸一次也總比餓死好,吃完了才有力氣打個電話讓她找個地方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正琢磨著,突然聽見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叫「老師」,然後是「噠噠」小鴨子走在青磚路上的聲音。
晝川:「……」
牽著二狗,男人面對江河內心沒有一絲波動,甚至沒有回頭,他面無表情地想:這都餓出幻覺了。
直到腳邊的二狗從原本的「趴著」立刻蹦了起來,豎起耳朵、搖著尾巴沖著他身後「嗷嗚嗷嗷嗷」地一通瞎叫——
晝川:「……」
這要不是住他家閣樓的小姑娘真的來了,就是真的見鬼了。
男人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一眼就看見背著帆布挎包的小姑娘一邊揮手一邊往這邊跑——跑得確實是像小鴨子似的,路燈之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一蹦一跳的,很活潑。
儘管現在初中生大概都不樂意這麼蹦噠著走路了。
男人放開狗繩,看著巨型阿拉斯加撲出去給了初禮一個大大的擁抱。
男人勾起唇角。
站在原地,看著矮自己大半個腦袋的小姑娘牽著二狗走到自己面前,當熟悉的那種混合著陽光,淡淡汗液味和幾乎要捕捉不到的沐浴液混合氣息隱約鑽入鼻中,他看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定,氣喘不勻地說:「我生怕趕不上地鐵,急急忙忙的吃完飯,跟江與誠老師討要了些賣書宣傳的經驗還有怎麼和實體書商打交道的秘訣,這就回來了,結果正好看見你在這散步……老師你吃飯了嗎?不會還沒吃吧?我看你微博都更新了,不會餓著肚子碼字吧——」
一大堆的碎碎念,伴著晚風傳入男人耳朵里,於是上翹的唇角弧度變得更加清晰。
低著頭,明明發現自己的心情其實還不錯,嘴上卻還是要得理不饒人:「正準備叫外賣,等你餓都餓死了……和心儀已久的大大聊天那麼開心,誰知道你今晚幾點回來?」
「我不現在回來還能幾點回,地鐵沒了打車得多少錢啊!」初禮停下碎碎念,抬起頭瞪了他一眼,「江與誠老師不肯簽這合同啊,所以吃了飯就回來了……」
初禮停頓了下,突然想到某人早上的黑歷史,臉色變了下,扯住身邊男人的衣袖:「你沒發簡訊跟江與誠老師說些有的沒的吧?」
晝川:「……」
那還是有說一點點的。
側過身子掏出手機,進入微信,想要將之前發的咆哮六連擊撤回,然而卻不幸地發現「撤回」選項已經消失。
晝川:「……………………」
沉默地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裡,低下頭看了眼身邊一臉警惕看著自己的小姑娘,男人一臉正經:「能說什麼?老子這麼大的大神還稀罕和江與誠那過氣佬搶編輯啊?你也真看得起自己……」
初禮鼓起臉。
晝川看了眼,忍住伸手去戳的衝動,擰開臉,皺起眉,加快了步伐不耐煩道:「快點回家,點外賣,餓死了。」
初禮只能小跑跟上:「我都回來了你還點什麼外賣,冰箱里還有牛肉胡蘿蔔土豆,我給你做湯飯……」
「外賣,我想吃外賣,黃燜雞米飯。」
「那東西重油重口味,有什麼好吃的,天天作息顛倒黑白還愛吃外賣,你能不能活過三十歲,你死了誰給我寫稿……」
「……」
來的時候是一男一條狗。
離開的時候是一男一女一條狗。
當三人並行逐漸遠去……
小姑娘的碎碎念最終結束於男人的粗暴動作之中——耳邊翁嗡嗡的嘈雜聲中,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抬起大手,爬上她的後腦勺,指尖插.入她柔軟的短髮里,然後扣住她的腦袋使勁兒往下摁了摁!
初禮往前踉蹌了下,憤怒地抬起頭,與此同時,她聽見在她身邊男人懶洋洋道:「閉上嘴,讓回家不回的人還敢那麼多廢話。」
「……我這是為了夢——」
「再胡說八道一句電影台詞今晚你睡院子外面,靠近我家一步我就報警。」
「……」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來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