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零一四年二月十六日,並沒有多少天我就在元月社入職滿一年。在這一年裡,我勇敢頑強地在綠茶婊同事的摧殘下活了下來;做了一本大紫大紅的年度排行暢銷書;拿到了豐厚的年終獎,並沒有升職;出版界已經開始有了我的傳說的第一筆「元月社最有希望的新人編輯」;收集了已經過氣的、快要過氣的、正當紅的和專寫□□謝絕出版題材的富堅義博型作者四名,」初禮從晝川的懷裡抬起頭,盯著他的下巴,「還有沒有別的補充?」
晝川:「……」
「有。」初禮認真地自問自答,「我最大的功成名就,虜獲一名作者的芳心,他給我寫的情書轉發八萬評論八萬直奔微博熱搜第一名,極大第滿足了我的少女心,以及,虛榮心。」
晝川抬起大手,輕而易舉連帶著她的嘴和她的眼睛一起捂住,單手抓著她的臉往後推,聲音顯得特別冷漠:「說夠了沒?」
然而並不是真的冷漠。
初禮知道他就是裝的,因為他臉皮比小區院子門口大娘擀的餛飩皮還薄……所以她搖搖頭,對男人道:「你不說情話,總得有一個人來說,那隻能是我了……」
晝川不說話,薄唇緊抿把她端起來,往沙發上一扔——只是彷彿還怕把她摔壞了似的輕拿輕放……初禮屁股落在沙發上的第一時間就手忙腳亂爬起來從沙發上跳下來,爬過沙發扶手緊緊跟在他屁股後面:「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在微博給我寫情書,我一個大活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說點什麼好聽的可以直接告訴我……」
晝川腳下一頓,轉過身來。
面無表情地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人背著手,腰桿挺直,剛才還在哭的這會兒卻滿臉微笑燦爛:「畢竟要低調,他們都說秀恩愛死得快,你別老在微博跟你讀者秀恩愛……」
晝川只想把拖鞋脫下來扔到這張笑容燦爛的臉上………………但是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伸出手扯了一把她的臉,將那個叫人不知道怎麼辦的笑容扯得變形,他這才放開手,言簡意賅道:「我睡午覺。」
初禮一愣,停止喋喋不休,臉一紅。
晝川見她臉紅,也是一愣,半晌反應過來,嚴厲批評:「幻想太多。」
等初禮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轉身回房,大門「啪」地一聲關上了,還「咔嚓」一聲落了鎖,就好像門外有什麼洪水猛獸會破門而入一樣。
初禮站在門外放空了一會兒,然後打了個哭嗝兒,默默轉身上樓繼續收拾自己的行李箱去了——這種體驗非常神奇,上樓下樓之間,經歷了著急、絕望、心如死灰、死灰復燃、春光燦爛等三百六十度大迴環輪轉,她終於……
「……哎呀。」
初禮一拍腦門,掏出手機——
【猴子請來的水軍:晝川。】
【猴子請來的水軍:晝川。】
【猴子請來的水軍:晝川。】
【晝川:?】
【猴子請來的水軍:沒別的,就是突然想起來,忘記告訴你了,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早就想告訴你了,在《洛河神書》預售那天晚上,我就想告訴你了,其實我已經告訴你了,只是江與誠老師突然殺到……】
【晝川:哼。自打我出生,我家搬到他家隔壁,江與誠干過一件好事?】
【晝川:知道了,收你的行李去。】
【猴子請來的水軍:……喔:
【晝川:我也喜歡你。】
【猴子請來的水軍:喔:)】
……
戀愛中的人,哪怕發個顏文字都像個傻子,智障氣息撲面而來,最可怕的是當下還覺得自己特別浪漫。
最明顯的特徵大概就是,他們無時無刻不捧著手機對著個聊天框傻笑,對面哪怕是只發個標點符號,都能在心裡感慨一句「握草他的標點符號都那麼的不一般里里外外透著可愛的氣息噯」……
「——過了個年,晝川老師都能喜歡上人類了,這年過得怕是不一般喔。」
第二日一大早的會議廳中。
阿象坐在初禮旁邊,看著手機碎碎念——昨天晝川發的「情書」轉發都十幾萬了,評論中讀者紛紛感慨溫潤如玉公子川浪漫起來能要了人老命,這樣的人有什麼姑娘是追不到手的啊……唯有一些知道戲子老師真面目的可憐編輯,紛紛用六個點(……)或者很多個點(…………………)來表達自己的三觀碎裂之情。
阿象一邊排著隊給了晝川幾個點點點順便貢獻一個轉發,一邊用手肘捅身邊的人:「初禮,你覺得戲子老師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啊?」初禮整張臉都笑成「(*^ェ^*)」狀,從自己的手機上抬起頭,「你說啥?」
阿象:「……」
阿象:「你幹嘛笑得這麼噁心?」
初禮:「……」
沒幹嘛,她就是在回味昨天下午和晝川的對話,第八百遍重溫晝川那一句「我也喜歡你」而已……眼下收起手機,擺正表情,初禮恢復了正常的臉,嚴肅問:「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注意聽?」
阿象:「我說晝川老師好像談戀愛了。」
初禮無聲裂開嘴。
阿象停頓了下:「你到底為什麼笑得這麼噁心?」
初禮唇角抽搐了下,意識到自己的唇角又不受控制了,抬起手揉揉臉:「沒什麼,就是覺得,談戀愛很好啊,他都那麼大歲數了,再不戀愛家裡都該急了吧?談戀愛以後也許就能變得成熟些了,少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來折騰別的編輯和美工……」
經過初禮提醒,阿象不小心想到了之前唯一和晝川直接面對面交流時,他提出的「長相洋氣的小清新古風」封面要求……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好像真的是,不過總覺得這樣的話,被他喜歡的人有點可憐啊,以前我們這麼多人分擔的事情從今往後都拜託她一個人扛下來?」
「沒事,」初禮哼著歌擰開腦袋,「能被晝川老師喜歡的能是什麼普通角色……」
「總覺得晝川老師撐不過一周就要失戀。」
「這反向毒奶說得真好,搞不好人家正甘之若飴呢。」
初禮擺擺手,一臉「你懂什麼」的模樣……阿象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正想說你的作者戀愛跟你有毛線關係你一臉喜氣洋洋是想蹭喜酒喝啊,這時候夏老師抱著一堆文件夾走了進來,會議室里原本以「晝川戀愛了」為主題的八卦會議暫時告一段落,大家各就各位開始新年第一次晨會。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全員到得非常整齊,就連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只出現在微信群里的元月社老總也來了。
會議上主要宣布了兩件事——
一,《月光》雜誌準備改版,去繁雜內容,主推連載以及當紅作者,減少p(*頁)數,開本大小變動,改用更好的紙張,由部分黑白改為全彩印刷,以及,漲價。
二,新的一年,和諧之風吹來,各雜誌分部注意封面、封底用詞規範乾淨,以及刊登文章要符合新的出版標準。
第一件事由夏老師宣布,第二件事則是老總親自宣布的,老總說得非常含蓄,一口一個「本人作為元月社法人代表」,言下之意非常明確:老子是公司負責人,並不想因為你們其中某一個腦子不清醒的在封面或者封底登了不該登的東西去吃牢飯,大家都給我清醒一點,和諧之風吹拂下誰敢亂來,玉皇大帝的親舅舅也給老子立刻走人。
老總在上面說一句,初禮在下面給他內心os配音解讀一句,看一看周圍人的表情,大家大概也都懂了老總的意思……
然後說著說著,初禮發現話題忽然回到了她的身上。
聽這些人吧啦吧啦商量了一大堆,她這才一臉懵逼地意識到,現在她手上要跟的書並不止江與誠這一本——索恆之前在雜誌連載文完結了要出單行本,而這個單行本,也是現在作為索恆的現任責編的初禮必須要跟的……
單行本,本著「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心態,確實是要出的,雖然這篇長篇在雜誌連載的時候就早早暴露出了人氣不足的事實。
…………………………豈止是不足,簡直可以說是非常不足,初禮目瞪狗呆地看著這些人在那商量首印給訂六千還是八千,爭論了半天,老苗這個狗東西還帶著小鳥在旁邊煽風點火:「要不一萬二吧,初禮這麼會賣書,畢竟是元月社最有希望的新人編輯,萬一創造奇蹟呢?」
……老子是賣書的,又不是變魔術的。
……以及老子上一本做的書首印量開到三十一二萬,第二本就讓我在這看你們為了「首印量是六千還是八千」爭得雞飛狗跳?
那玩意從頭到尾就沒什麼水花我去哪創造奇蹟?
介於只是個基層編輯,現場並沒有初禮講話的份兒,所以從頭到尾她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感慨怪不得老苗清早八早就找借口把索恆整個人都塞給她,原本就是為了這一天——
【站在珠穆拉瑪峰上一覽眾山小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自己造山!】
【可以啊。】
「……」
初禮頭疼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深刻感覺到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做。
……
晚上回家之後難免不跟晝川抱怨這件事,當時晝川正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新聞聯播——
初禮在喋喋不休。
「我不是說嫌棄索恆人氣不行,講道理索恆的新文《遮天》人氣不要太高,第一期排名直接第三,第二期就竄到第二和阿鬼肩並肩,第三期投票都快和江與誠的差不多了,講道理要賣這一本,賣個五六萬我還是很有信心的……索恆之前那本連載成績為什麼不好,還不就是他老苗題材選得垃圾!」
晝川:「……」
晝川翹起二郎腿,不動聲色換了個坐姿。
「而且因為現在和諧之風刮過,到時候還要重新校對、修文,到印廠跟色也半分馬虎不得,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做《洛河神書》時候最累的就是去印廠跟色,天天早上起得比驢還早,到了印廠面對維修費都幾百萬的海德堡四兄弟看得雙眼發直——」
晝川:「……」
晝川拿過遙控器,啪啪摁了幾下,開始看天氣預報。
「這次營銷部吃了你《洛河神書》的甜頭,又想搞兩個版本賣,兩個版本贈品就算了他們還想做成兩個版本封面我他媽真的要窒息了那可是封面啊!讀者還不得跳起來——」
晝川:「……」
晝川視線前面揮舞過一個憤恨不平的小拳頭,他的視線飄了下,有點被帶跑
「哎算了不說這個了,說起和諧之風,以前禁那一套老的我就不說了,今年新加了,涉政涉黑一律不許寫,明晃晃穿越題材也不行——這還真不是騙人的,昨晚阿鬼跟我說,他們那個綠嘰嘰網路文學網,大半夜十點編輯集體上線場面十分壯觀,紛紛抓著作者改文名、修章節內容,脖子以下不能描寫,實在改不了沒得救的乾脆全文鎖定一了百了……阿鬼一晚上收到了五十多條鎖章和諧站內簡訊通知,自封綠嘰嘰車神、綠嘰嘰山下山最快……」初禮說著回味了下阿鬼早上跟她八卦時候的蜜汁驕傲語氣,感慨地搖搖頭,「我怎麼認識這種不正經的作者。」
晝川:「……」
晝川單手支著下巴,在看到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的時候站起來,走到衣櫃旁邊,變魔術地拿出件衣服,還有一把雨傘,雨衣掛在門邊衣架上,雨傘斜靠在門把手上。
初禮一愣,坐在沙發上狐獴似的伸直了脖子看著玄關上的男人彎腰認認真真把傘靠在門把手上的動作:「你幹嘛呢?」
晝川:「明天下雨。」
初禮:「喔。」
晝川直起身,瞥了她一眼:「不想帶傘的話我去接你。」
初禮一愣,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不用,你那車太顯眼。」
「……」
晝川愣了下,看了眼外面車庫方向,隨後回過神來一般掏出手機,慢吞吞在度娘開始搜「十萬以下代步車推薦」。
初禮看著男人低頭邊玩手機坐回沙發上,也沒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心上,繼續自顧自回到自己的話題:「我剛才跟你說和諧之風你聽到沒有,你這沒責編的野孩子自己寫文的時候注意點別被抓了小辮子,記住脖子以下不能描寫,被有心人舉報一波信不信真的拉你去小黑屋喝茶備案——晝川!」
晝川:「……」
打了個呵欠打到一半,男人抬起頭,那雙茶色瞳眸打從過去半個小時至今終於第一次直視初禮……後者抓起抱枕「啪啪」在他身上拍了兩下,扔了抱枕怒道:「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忙活一晚上你瞎忙活上,從我回來開始游神眼睛都沒對焦過,魂飛哪去了,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初禮越說越來氣,此時聽見她的語氣,男人的目光里終於才緩緩有了焦距……他微微皺眉,然後抬手,將初禮剛剛扔到一旁的抱枕拿起來,指尖在上面抓了抓:「不是我故意不理你,是你一直在說話,我得找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我跟你說話你就好好聽著啊,轉移注意力幹嘛?」
晝川的視線下移。
初禮順著他的視線,最終發現那視線的終點落在自己的手上。
晝川:「……」
初禮:「……」
晝川嚴肅道:「……今晚一直在想這件事。」
不知道為什麼,初禮突然也被他搞得有點緊張的,一改臉上的生氣,結巴道:「想、想哪件事?」
男人沉默了下,而後在初禮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大手伸過來將她的手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看了看……而後,他抬眼飛快地掃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翻過來,另外只手修長的指尖將她的手順著掌心的紋路划過,略微使力,帶來絲絲搔癢——
初禮下意識地縮了縮。
男人卻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加大了壓在她手掌心指尖的力道,將她微微彎曲的指尖壓平……
他捏住她柔軟圓潤的指尖。
初禮沒來由地臉突然泛紅。
當他放輕力道又加重,好奇心很重似的揉捏她修剪乾淨的手指時,她的臉紅得快能滴下血來:「別別別……別玩了,我——」
晝川沒有理她,他低著頭,認認真真地捏玩她的手指,和他想像的一樣柔軟,乾淨,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有肉,還挺彈……
其實惦記挺久了。
早就想摸摸看的。
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摸了吧——
嗯,這草拔得也不怎麼乾淨,說好的「到手以後新鮮勁兒就會減弱」呢,他怎麼反而有了想要更過分地得寸進尺做些什麼的衝動……瞳眸微沉,下一秒,男人的大手突然一轉,同時高大的身體微微傾斜靠過來,穩穩將那就只有自己三分之二的白皙柔軟手掌收入自己的掌心,十指交錯,然後往下一沉,就像是一把鎖,牢牢扣住。
兩人從「面對面」變成「肩並肩」,初禮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男人穩穩握住,置放於二人中間——然後晝川轉過身繼續認真看天氣預報;心不在焉、滿臉通紅、安靜如雞的人變成了初禮。
「昨天表白,今天牽手。」晝川盯著電視機,面無表明道,「節奏完美。」
「……哪裡完美?」
「脖子以下不能描寫指日可待。」
「………………………………………………」
她從哪家a.v製片廠後門垃圾桶里掘地三尺掏回來的戲子?
前腳才告白完就把自己關房間里純情得比少女漫畫里的女主角還純情;後腳扒開衣服一看,渾身上下連毛孔都是黃顏色的,滿腦子想的都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寫。
……人格前後反差之巨大,大概也就毛.片兒的爛劇本敢這麼寫。
作者有話要說:然而並不能指日可待……………………
晉江如今已經牛逼到我男主開個「摸摸我褲子里還藏了什麼更大的」這種黃腔也給我鎖了的程度,小學生健康教育讀本放來也只能落得個全文鎖定的下場。
這章應該不犯法吧,噯,雖然手是長在脖子下,但是我們還可以把手高舉過頭(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