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邱奶奶走了出去,瞧著正在擦桌子的邱媛道:「媛媛,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伯伯。」
「行,明天幾點去?」
拿了秦致遠給的這筆錢,邱媛覺得手邊寬裕起來,最近倒也想歇歇。
「十點出門吧,」邱奶奶道:「我同他說了,在東來順請他吃個午飯。明個兒咱們早點過去。」
「好。」
邱媛應聲,有些好奇道:「是哪個伯伯啊?」
「他叫傅言,是做文物修復的。」邱奶奶的話讓邱媛的收拾著桌子的動作頓了頓,邱奶奶瞧著她,眼裡帶了些無奈:「明個兒我讓他給你找個師父,你去跟著學吧。」
邱媛一夜沒睡,她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焦慮什麼,害怕什麼。只是邱奶奶說出那話的時候,她內心有什麼翻湧起來。
左懷仁的話她放在心裡,她不想過這樣的一生,她也想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是她一閉眼,就會想起當年她爸和她吵的最後一架。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等第二天清晨醒來後,她躺在床上,有些頹廢的想,算了。
算了,這些決定,她都不想做。別人讓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好了。
都是混日子,在哪裡混又不一樣?
第二天邱媛起來,洗頭刷牙,穿了碎花的連衣群,化了淡妝,跟著奶奶出了門。
北京的公交車永遠繁忙,好在年輕人看見邱奶奶上來就讓了坐,邱媛就站在邱奶奶身邊,感覺陽光一下又一下,穿過路邊樹的枝丫落在她臉上。她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這個城市在這樣的時刻,總散發著朝氣蓬勃的魅力。
坐了許久的公交車,又轉了地鐵,終於到了東來順大門口。她們來得早,這時候飯店裡人還不多,邱媛和邱奶奶尋了個坐,服務員先給她們上了茶。
邱媛垂著眼給邱奶奶倒茶,奶奶嘆了口氣道:「昨晚懷仁同我說了,希望你能去學文物修復,以後去他那裡幹活兒。你要幹得好,他還能給你升個店長。」
邱媛手抖了抖,奶奶也沒注意,繼續道:「你這麼大個姑娘,也不比我,守在衚衕里也不是一回事兒,總不能一輩子跟著有錢那樣的人打交道,懷仁這孩子心腸好,他肯幫著你,你得念這份恩情,能往上走,就盡量往上走吧。」
邱媛沒說話,她將茶推給奶奶,而後她端起茶吹了吹,定了定心神,終於道:「有錢挺好的。」
「人好。」邱奶奶嘆了口氣:「其他的……算了。」
邱奶奶和她說著話,一個穿著米色夾克的老者就走了進來。
邱奶奶趕忙站起來,對方卻是直接走過來,激動握住了邱奶奶的手道:「何姐,好久不見了!」
「是啊,」邱奶奶嘆了口氣:「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嗎?」
「嗨,就那樣過唄。」
老者擺了擺手,邱媛給老者添了茶,對方上下一打量:「喲,這是媛媛吧?」
「傅伯伯好。」路上邱奶奶已經囑咐過她,邱媛趕緊招呼:「傅伯伯喝茶。」
「別客氣,都是老熟人了,媛媛坐吧。」
傅言也沒客套,轉頭看向邱奶奶:「無事不登三寶殿,邱姐今天找我,是有事兒吧?」
「您一直聰明……」
邱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拉著邱媛,拍著她的手道:「就是媛媛啊,打小喜歡修那些文物,以往她不還跟著左師父學過一段時間嗎?後來出了事,也就沒學下去。現在她也大了,我心裡想著,人總歸是要學點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就想著您不是做這一塊兒的嗎,能不能幫忙引薦個師父?」
傅言聽著邱奶奶的話,便明白過來,他連連點頭:「是,人得找個自己喜歡的事兒做,我修文物修了大半輩子,也認識幾位,不知道邱姐你心裡是有人選,還是我給媛媛介紹?」
「我本來對你們也不了解,」邱奶奶笑起來:「不過左師父他兒子,懷仁,你記得吧?」
「記得,」傅言聽見左懷仁的名字,眼裡自然流露出笑意來:「他比他爹有出息,聽說還開了個店做拍賣,他和您還有聯繫啊?」
「就是他介紹我過來的。」邱奶奶見傅言熱絡起來,心裡鬆了口氣,她趁熱打鐵道:「他同我說,有一個叫秦致遠的修復師很好,麻煩您引薦一下……」
話沒說完,整個氣氛明顯就變了。
傅言面上倒也沒說什麼,邱媛卻是拘謹起來。邱奶奶想了想,有些忐忑道:「這個秦致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倒也沒什麼問題,」傅言笑起來:「如果說媛媛是打算學門手藝,然後去懷仁那邊找個工作,跟著這個秦致遠學一學,倒也挺好。秦致遠和我關係可以遠遠算個師兄弟關係,他師父和我師父是同門,但關係也不怎麼大,他師父是如今做修復里的泰斗張一鳴先生,我師父,」傅言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是個普通修復師。秦致遠年輕,現在也沒徒弟,如果收了媛媛,那肯定是盡心儘力的教。而且他輩分大,名氣響,媛媛當了他徒弟,不愁找不到活。」
傅言說了這麼多,邱奶奶卻還是不放心:「那我看見你方才似乎有些不贊同……」
「倒也不是不贊同,」傅言嘆了口氣:「就是秦致遠這人啊,人品有一點問題。」
「問題?」
邱奶奶愣了愣,心裡有些忐忑起來,這秦致遠聽著是個年輕男人,不會是好色吧?
邱奶奶心裡才有這個想法,就聽傅言道:「貪財。」
傅言將羊肉從鍋里放進芝麻醬中,言語中帶了幾分可惜:「人本事是有的,就是喜歡走歪路。太貪財了,而且又不孝,他和他爹見著面就吵,我們都看不下去。不過媛媛本來也不是打算進故宮博物館什麼的,當個純的修復師,就是學門手藝,懂點東西,去懷仁那邊幫個忙,那跟著秦致遠,倒也不錯。」
聽見是貪財,邱奶奶心裡就放下了。
貪財這是個人性格,邱奶奶路走得多,這點小瑕疵倒也沒放在心上。她又問了傅言一些秦致遠的情況,傅言一一回了。而邱媛就在一旁坐著,腦子裡還有些發懵。
秦致遠?
要送她去當秦致遠徒弟?
可她才拒絕秦致遠……
邱奶奶和傅言聊的熱情,邱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那個,我就隨便找個人拜個師就好,秦師父這樣的大師……」
「媛媛你別怕,」三杯酒下肚,傅言便喝高了,胯下海口來:「我是他師兄,我給你作保,這個面子,他無論如何要給。」
「他是不是太年輕……」
「你放心,致遠的水平,那是頂尖,就算是我,也沒有這個水平。最重要的是,他路子野,名頭響,你跟著他,保證吃喝不愁。」
「可是……」
「你哪兒來這麼多可是。」
邱奶奶有些急了,拉了一把邱媛:「傅伯伯願意帶你過去,還不謝謝傅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