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松和五棵松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已經好些年不看籃球了。因為受到了很多關心,所以說一下,前天和大前天的請假不是家裡有什麼事,其實就是……是病了,小病,普通感冒加鼻炎,但真是很難受。請病假往往是容易被指責為裝病,這會讓我極不爽,所以我現在習慣請事假,只不過現在還在難受著,非常難受,全身酸疼,昏沉,就連頭皮都在疼,所以寫的很慢,向您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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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在人類世界德高望重,在黎民百姓眼中有若神明的八方風雨,在蘇離的口中就是八個廢物,更不要忘記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說過對方是老混蛋。這還罷了,聽他的口氣,似乎說殺便能殺死這些大陸的最強者,真是何其狂妄驕傲,即便他是傳奇的離山小師叔,場間聽到這番話的人,依然覺得太過誇張,甚至荒唐。
朱洛的臉上沒有露出因荒唐而生出的嘲弄神色,也沒有憤怒,還是那般的漠然,作為絕世宗的宗主,他的道心修的便絕情滅性,這四個字並不是冷酷暴虐的意思,而是彷彿明月照雪原,孤清冷絕,不為外物神識所惑的意思。
他看著蘇離說道:「你沒有機會了。」
是的,蘇離就要死了,無論他全盛之時有沒有能力殺死八方風雨,甚至威脅到那五位聖人,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未曾發生的事情只能成為消失在歷史長河裡的迷團。
但蘇離不這樣認為,他看著朱洛說道:「待我養好傷,我首先就去漢秋城殺你。」
他這話說的極其隨意淡然,彷彿根本不知道朱洛是來殺自己的,彷彿不知道潯陽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彷彿下一刻他就會回到離山。
朱洛披在肩頭的長髮被微風拂動,雙眉同時微動,終於露出一絲譏誚的意味。
「不對,不應該是去漢秋城殺你……而是去漢秋城殺你全家。」
蘇離糾正道。然後他望向人群前方的梁王孫,說道:「這一次,我要吸取曾經的經驗教訓,再不能犯這些錯誤。」
「前輩,您這樣是不對的。」
陳長生牽著韁繩,回頭望向他說道。是的,殺人全家這種事情怎麼都是不對的,哪怕斬草不除根,可能會帶來日後的燎原野火。
一路南歸,蘇離以為自己很了解陳長生這個小孩子,但到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了解對方,沉默片刻後笑著說道:「那就不殺他全家,只殺他。」
這番言談聽上去就像是笑話,事實上本來就是笑話。
即將死去的蘇離,說將來要殺朱洛全家,他哪裡還有將來?
朱洛看著他,肅容說道:「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難道你不能正經一次嗎?」
先前潯陽城的主教大人華介夫對陳長生說過類似意思的話。
「平靜地迎接死亡就是正經?那我不會喜歡這正經,死在沙場上、萬山裡,還是死在舒服的床上和美人的懷抱中,我當然選擇後者。」
蘇離說道:「說起來,我真的不理解你們這些老傢伙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著……如果說利益,我看不出來你能從這件事情里獲得多少利益……看來你也挺慘,畢竟這裡是天涼郡……那些老傢伙可以躲在自己的洞府里、都城裡,你卻沒辦法躲。」
朱洛沉默片刻後說道:「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自始至終,這位德高望重的天涼郡大人物,都沒有在潯陽城現身的意思,因為哪怕是他也不願意親手殺死蘇離,至少雙手不能沾上蘇離的血。
直到王破出現,刀破雪空,群豪避退,他不得不出現。
蘇離看著他嘲諷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怎麼解決呢?雖然說南邊也有很多人一直想我去死,但怎麼說我也是天南的偶像人物,如果你的雙手沾了我的血,那麼南人的憤怒就要由你朱家和絕世宗來承受了,你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朱洛沒有說話,像他這樣的人物,道心無法,世事洞明,哪有算不清楚時局的道理,只是正如他所言,這件事情既然發生在天涼郡,那隻好由他來解決。
「活了幾百歲,終究還是要被人當刀來使。」
蘇離看著他同情說道:「你媽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白痴?你爸在九泉之下得知朱家會因為你今天的決定日漸衰弱,會不會後悔生出你這個白痴來?」
鋒利刺耳,字字誅心,卻不僅僅因為這是污言穢語,而是因為這些話沒有錯。無錯之言,便是劍,以蘇離的本事,哪怕朱洛道心定如磐石,也要被留下些痕迹。
朱洛看著馬背上那個已然虛弱,連手臂都快要抬不起來的傢伙,說道:「滔滔大河分兩岸,哪怕只看不語,也總要選一邊。」
這說的是蘇離,說的就是為什麼整個大陸都要殺蘇離。
十餘年前,大周在國教學院血案之後,正處內亂之中,長生宗與梁王府聯手,意欲北伐,蘇離卻不願意,甚至憑手裡一把劍把這件大事給破了。百餘年來,無論天海聖后還是教宗大人,都想著要南北合流,可蘇離還是不幹,憑著手裡的一把劍,站在天南生生阻著天下大勢無法向前。
在這兩件事情上,無論蘇離怎麼選,他都不會陷入當前的危局,然而他卻偏偏什麼都不選,他的態度非常驕傲而明確:「我若是砥柱,就該站在大河中央,我若是浮萍,就該順水而下,我是蘇離,我憑什麼要站在岸邊?」
朱洛不再多言,說道:「離山會繼續存在,只不過不再有你。」
這是尊重,也是宣告。
潯陽城的街頭,安靜無聲,陰雲漸盛,又有雨點緩緩飄落。
「沒有我的離山,還是離山嗎?」
蘇離面無表情望向南方,想著離山上此時可能正在發生的事情,心情沉重。
這不是狂傲的宣言,而是擔憂。
整個大陸都認為,蘇離就是離山,他自己其實並不這樣認為,他自幼拜入離山劍宗,知道離山自有劍魄精神,但事實就是,這數百年來,他就是離山頂上的那棵青樹,灑下蔭涼庇佑離山弟子,如果他不再了,離山將會如何?離山現在肯定有事,是什麼事?離山的弟子們能撐得住嗎?這是他現在唯一關心的事情。
「終究,我還是不如黑袍……在這方面。」
蘇離收回眼光,望向朱洛說道:「他殺的人雖不見得有我多,但對人性陰暗面的認識卻確實在我之上,神聖領域裡依然有滾滾紅塵,他太清楚你們這些所謂人類世界的守護者的心意,可是你們究竟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朱洛說道:「有時候,歷史的河流需要倒退才能更有力量地前進。」
「攘外必先安內?」蘇離看著他嘲諷說道:「那你勸陳氏皇族裡的那些人不要想著當皇帝可好?或者你去勸天海主動退位如何?」
朱洛沉默片刻,說了一段道藏里的經卷,隱有深意。
「我最不喜歡你們這些神神道道的作派。」
蘇離根本不想理會這段道藏里有多少深意真理,說道:「太不好玩。」
「確實不好玩。」
一直沒有說話的肖張,大搖其頭,臉上那張被雨水打濕的白紙發著啪啪的聲音,像是在抽誰的耳光,然後他轉身背著那把鐵槍,向長街那頭走去。
他來潯陽城是殺蘇離的,這時候有人來殺,蘇離必死,他還留著做什麼,像蘇離這樣的人物,哪怕重傷不能還手,殺死他也是有意思的,看著他去死卻不好玩。
梁王孫沒有走,那數百名修行者也沒有走,他們站在越來越大的雨水裡,沉默不語看著街中的那數人,他們要等著看蘇離怎麼死。
蘇離摸了摸身下駿馬濕漉的鬢毛,說道:「你們可以走了。」
這六個字當然是對陳長生和王破說的,他雖然極為厭憎平靜迎接死亡或者說回歸星海這種調調,但終究還是要講些氣度,畢竟他是離山小師叔。
人的一生要怎樣度過,蘇離想過很多次,最終也沒有得出結論,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憑著自己的喜惡行事,但人的一生怎樣結束,他早已有結論。
死在八方風雨的手中,雖然和他的想像有很大差距,但也算勉強可以接受了。
陳長生牽著韁繩,低頭看著靴子前的雨點,沉默不語。
事已至此,再做別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是這個世界要殺蘇離,現在在雨街那頭的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他的劍再快再強,都不可能攔住對方。
王破也沒有說話。
但他開始捲袖子。
他的動作很慢,很專註,很仔細。
他把右臂上的衣袖卷至肘間。
如此一來,揮刀應該能更快上一分。
蘇離神情微凜。
先前他那番誅心的言語,說朱洛這些八方風雨想找機會殺死王破這樣的晚輩,就是想保住王破的命……他手上的鮮血太多,朱洛事後可以找到很多借口,但要殺王破則不同,在沒有足夠堅定的理由之前,任何對王破的舉動都可以被理解成嫉賢妒能,因為不想被驚才絕艷的後輩取代地位,從而不顧人類的整體利益痛下殺手。
只要王破不主動出手,在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朱洛便沒辦法對王破做些什麼,甚至他和其餘的八方風雨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還要格外注意王破的生命安全。
但王破沒有讓路的意思。
他捲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準備出手。
雨街愈發安靜。
蘇離靜靜看著王破。
朱洛靜靜看著王破。
王破像是什麼都不知道,開始用衣袖擦拭鐵刀,神情平靜專註,動作緩慢認真。
朱洛忽然笑了起來,因為他終於真正的怒了。
從他的笑容里感覺不到怒意,但潯陽城感覺的非常清楚。
天空里的陰雲壓的更低,雨水瞬間變得滂沱。
這就是神聖領域的威嚴,彷彿天威。
然後他斂了笑容,看著王破面無表情說了一句話。
「你,準備向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