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雲榜沒有什麼新意思,最出名的竟然是軒轅破,在天機老人言簡意賅的點評里,對這位熊族少年的功法與自身的契合程度,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而其餘新出現的名字,大多數都是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少女,沒有多少人認識。
去年那夜,陳長生在天書陵引落滿天星光,修道者們最難逾越的通幽一境,被很多人輕而易舉地通過,往年十中難以留存三四的慘烈畫面沒有發生,青雲榜上那些曾經熟悉的名字自然下榜,去了點金榜。
唐三十六離開了青雲榜,卻沒能進入點金榜,以他現在通幽上境的水準來說,這在往年是很難想像的事情,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在國教學院里安靜了很長時間,直到確認折袖和蘇墨虞也沒有登榜,才變得重新高興起來。
在陳長生的幫助下,折袖的心血來潮沒能治好,但境界已然再有突破,再加上他先天強大可怕的戰鬥能力,之所以沒能進入點金榜,只是因為他在周獄裡受的傷太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任何錶現。
唐三十六和蘇墨虞未能進榜,只能說明今年的點金榜競爭的太過慘烈。
在青雲榜里人數極少的妖族,在點金榜中充分發揮了妖族修行中期發力的特點,佔了整整四分之一的名額,其中排名最前的三位妖族青年強者,甚至被天機閣認為將來有可能威脅到逍遙榜第五妖族強者小德的地位。
最令人吃驚的是鍾會,這位去年的大朝試首榜第三名,被陳長生和苟寒食的光彩襯托的非常黯淡,甚至很多人都沒能記住他的名字,誰能想到他竟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突破到了通幽巔峰,奪了點金榜第四的位置。
可惜的是,這位槐院的少年書生哪怕表現的再如何優異,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壓過某些人的奪目光彩。
苟寒食在天書陵里觀碑半年時間,回歸離山後與小松宮派系的一位聚星初境強者於寒澗決鬥,輕鬆勝之。
只憑此役,便足以讓天機老人親自把他排在點金榜第三。
沒有第二,因為榜首是並列的兩個人。
看見那兩個人的名字,無論是京都百姓還是南溪齋外門的女弟子,都生出很多感慨,搖頭無語。
陳長生和徐有容。
無論那份婚書到底有沒有失效,但看起來,這兩個名字始終會在一起出現。
在很多人看來,這並不是緣份,是宿命的糾纏,不是什麼好事情。
那麼以往這些年總會和徐有容聯繫在一起的那個名字呢?
秋山君已經聚星成功,自然不再停留在點金榜內,把榜首的位置讓給了陳長生和徐有容。
但令整個大陸感到震驚的是,居然也沒有在逍遙榜上看到他的名字。
秋山君太過年輕,當然無法與逍遙榜前列的那些強者相提並論,誰都不會認為,現在的他就可以挑戰像王破、肖張這樣強大的人物,可是以他的實力境界,怎麼也應該進入逍遙榜末段才對。
如果他真的能夠進入逍遙榜,哪怕是最後數位,也會是百年來最年輕的逍遙榜強者。
整個大陸都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結果卻落了空。
天機閣對此事的解釋是,因為周園開啟以及隨後的魔族陰謀,再加上離山內亂里的自戮一劍,秋山君身受重傷,整整一年時間未曾出手,所以無法評判他現在的境界實力到底如何,只能留待後論。
這個解釋很清楚,但非常沒有說服力,天機閣是什麼地方?就算秋山君沒有出手迎敵,難道還會判斷不出來他的水準?更何況去年青雲榜換榜的時候,軒轅破同樣是毫無戰績,怎麼就被排了進去呢?
天機閣沒有再作解釋,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
……
世界很熱鬧,離山卻很安靜。
蘇離臨行之前有交待,離山劍宗的弟子們不要怕事,但也不要惹事。
南北合流,風雲激蕩,那些周人和南方世家的人們太過陰險狡詐,既然不是他們的對手,那就留在山裡安靜地過生活吧。
這是他的原話。
蘇離走後,有些沉渣意欲再次泛起。
離山實力最強的二代劍堂強者們,因為受傷的緣故都在靜養。現在主持事務的是苟寒食等三代弟子,很多人都以為這些年輕的劍客們,很難穩定離山的局面,然而山澗里的那場血戰和隨後關飛白髮飆時砍斷了十六隻手,向整個天南證明了神國七律為什麼叫做神國七律,那是因為他們嚴守戒律,劍心通明,將來必將進入星海之上的神國。
消除內亂的最後一些影響之後,離山終於恢復了完全的安靜。
苟寒食等人專心讀書、修行、種菜,在平靜的日子裡,感悟著劍道的真義。
某天夜裡,苟寒食從冥想中醒來,向遠山望去,只見星光如銀,曾經熟悉的風景忽然間多出了很多不一樣的意韻。
他想著童年時弱母孤兒相攜度日的艱難時光,眼裡隱約有些晶瑩之意。
他的身上隱有星光溢出,亦是晶瑩一片。
「恭喜二師兄!」
關飛白、梁半湖、白菜及數十名離山劍宗的三代弟子,看著懸崖畔的美麗畫面,開心地喊道。
苟寒食轉身看著師弟們,說道:「劍海茫茫,你我當奮勇前行。」
關飛白說道:「當初在大朝試上,若不是陳長生髮瘋了要拚命,師兄你憐他修道不易,怎會讓他奪了首榜首名?如今師兄已經成功聚星,也不知道後日在煮石大會上相見,他可還有臉提起此事。」
苟寒食平靜說道:「陳長生未曾拿此事說事,再說敗便是敗,不敢拚命難道便是光彩?更不要說,我本來便比他年長,在修道途中先行一步,又有甚值得驕傲的地方?師弟你此言極是不妥。」
「他倒是沒說過,可是所有人都在說……未來的教宗,嘖嘖,真是好生風光。」
關白飛一臉冷傲說道:「師兄你宅心仁厚,不想落他面子,我可不管,到時候定要打上一場。」
苟寒食搖頭說道:「若真有爭勝之心,不妨待與魔族開戰之後,你與他比較一番誰殺的魔族更多。」
聽到魔族二字,梁半湖微微低頭,白菜有些擔心地向身後星光下的洞府看了一眼。
梁笑曉與魔族勾結,他是梁半湖的同胞兄弟。
至於洞府里那位……的母親就是魔族。
按道理來說,苟寒食應該會比較注意這些細節,但卻是刻意不刻意避諱,因為在他看來,既然都是離山弟子,註定要生死相依,朝夕相處,早些把這些事情說破說透說到沒有人在意,才符合離山的劍道。
見場間氣氛有些低沉,不知是誰笑著打趣說道:「如果真以殺敵論功,我看不管是四師兄還是陳長生,只怕都沒辦法趕上那個狼崽子,這種事情可不是看誰劍法好就行。」
本是想著打趣,結果氣氛變得更加低沉。
在現在的離山,有些名字是不能提的。
洞府的門緩緩打開,七間從裡面走了出來。
現在的她已經換作女裝,眉間稚意猶存,身形瘦削,極是令人憐惜。
關飛白說道:「小師……妹,夜深露寒,你病還沒好,怎麼出來了?」
七間輕聲說道:「我聽見你們在提他。」
關飛白勸道:「哪怕在大朝試對戰上,那個狼崽子連贏了我們幾場,但我對他也沒有任何惡感,相反,他是我很難得有些佩服的人,可是師叔祖是為了你好,他終究是個妖人……」
「那又如何?」七間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倔強的意味:「我母親是魔族公主,他能娶,那我為什麼不能嫁給妖族?」
關飛白語塞,喃喃說道:「可是師叔祖說了,他命不久矣。」
七間的小臉變得更加蒼白,說道:「難道他說的話就是對的?」
自從蘇離下了禁足令後,七間便再沒喊過他一聲父親。
苟寒食嘆了口氣,準備勸說兩句。
「不用說了。」
七間傷心說道:「如果大師兄在,他肯定會幫我想辦法,而不是像你們一樣,只知道把我困在山裡。」
……
……
離山的師叔祖走了,離山的大師兄也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逍遙榜上看不到他的名字,世間似乎再也找不到他這個人。
在遙遠的北方雪原,有座不是很出名的軍寨,名為七里奚。
相傳很多年前,這裡是奚族的領地,後來奚族被南下的魔族屠戮乾淨,人類的軍隊北伐得勝,便把這裡佔了下來。
這裡距離魔族的軍隊最近,距離人間最遠。
今天,軍寨里的將軍與副官們連夜召開會議,煙霧繚繞間,全部是他們愁眉不展的臉。
不是魔族的狼騎又來騷擾殺人,也不是後方的糧草輸送出了問題,相反,最近這些天的七里奚很是太平,就連城裡酒館賣的酒都少摻了很多水,那些神情冷漠的修道強者們臉上都多了很多笑容。
在與魔族狼騎的交鋒里,七里奚的游騎連續獲得了多場不可思議的勝利。
將軍與副官們這時候愁的便是如何給那支游騎部隊尤其是那個青年軍官計算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