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的驚恐導致何妍無法發聲,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用力去壓桌面,想要製造出足以驚動他人的聲響,更想站起來奪門而出。可一切都是徒勞,她的身體癱軟在椅子里,手上的力氣都不能把餐盤從桌上掃落。
眼前一陣陣發黑,在臨近昏迷消失之前,她看到他坐在那裡靜靜看她,嘴角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目光漠然無波。
不知過了多久,何妍從黑暗中驚醒過來,映入眼帘的一盞大得誇張的吊燈,水晶吊墜紛紛繁繁,折射著刺目的光。
「醒了?」他問。
她掙扎著起身,本能地向著遠離聲音的方向瑟縮。房間很大,傅慎行坐在遠處的一張沙發里看她,唇角輕輕揚著,帶著一絲愉悅的笑容,「何老師,你的身體素質很好,比我預料的早醒了足有半個小時。」
何妍不光身體素質不錯,她有著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否則也不可能在四年前的那次事件中逃生。恐懼叫她驚慌錯亂,可理智卻在催促她要儘快冷靜下來,她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已是接受了此刻的境況,只顫聲問道:「你是人是鬼?」
傅慎行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譏誚:「聰慧果敢的何老師怎麼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確很愚蠢,充分暴露出她此時的恐慌。這個世界沒有鬼,沈知節也不能死而復生,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根本就沒死。他沒死,他來找她復仇了!
曾經的夢魘變成現實,她深深懼怕的魔鬼就在她面前。
像是一下子又倒回到四年前那個場景,他坐在那裡冷眼看她,淡漠的目光凌厲如刀,他說:「乾淨點,別留後患。」
不!這甚至比四年前還遭,他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厲鬼,專為復仇而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身體更是抖得不成樣子,可她畢竟不是個只知哭泣哀求的女人,她盯著他,聲音雖還打著顫,內心卻是漸漸堅毅,「你想要怎樣?殺了我?」
「殺你?」他輕笑,緩緩搖頭,「我要想殺你,何須還費這些周折?」
既然不是要殺她,那就要折磨她了,哭泣哀求絕不管用,反而會令其更加變本加厲。她壓抑著恐懼,心中飛快地盤算著,嘗試著另外的求生之路。「沈知節,我們都冷靜下來,理智地說些話,怎麼樣?」
他微微眯著眼睛打量她,和四年前的表現截然不同,這個女人每次都能叫人出乎意料。「說什麼?」他饒有興趣地問,「說我應該放了你,而你也絕對不會去報警,我們兩個都該忘記過去的事情,重新開始生活?」
她原本的確是想這樣說的,何妍抿了抿唇角,轉而說道:「不是,我是很好奇,你是怎麼從監獄裡逃出來的?」
他稍覺驚訝,輕輕揚眉,「何老師,你真是屢次叫我感到意外,這叫我更加肯定我們接下來的遊戲會更加有趣。」
何妍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小心地應對:「什麼遊戲?」
他坐在沙發里,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姿態輕鬆懶散,「把一位家世清白的淑女,馴養成一個放蕩低賤的女人。」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這個反應取悅了他,他緩緩勾起唇角,「何老師,你有著清白的出身,受過良好的教育,還從事著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這麼光鮮亮麗的人,卻被一點點的玷污,直至骯髒無比。你說這是不是會很有趣?」
這是這世上最卑劣的惡毒,最骯髒的報復。
門外傳來輕輕的扣門聲,幾個男人從外面魚貫而入。何妍感覺到了危險,從寬大的床上滾落下來,又繼續往後縮去,直至背抵冰冷的牆壁。
傅慎行起身走過來,在她身前不遠處站住,將一把刀子丟到她面前,「拿著,叫我看看你是怎麼殺的人。」
那是把水果刀,短小而鋒利,一如她四年前用過的那把。
有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走上前,扯住了她往床上拽。她拚命地掙扎著,手抓到了地上的那把刀子,可那刀子還不曾扎到男人,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鐵鉗一樣的手指攥著她的手腕,毫不費力地往外一掰,那刀子就「噹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拳頭落下來,她的頭被打得歪向一側,耳邊嗡嗡作響,所有的事物都晃動起來,忽大忽小。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了舉著攝像機的男人,看到了默立在一旁的圍觀者,還看到了坐在沙發里注視著她的傅慎行。
她不再掙扎,慢慢閉上了眼睛。
傅慎行姿態懶散地倚坐在沙發里,語調一如既往,「只有這點本事嗎?真沒意思,我們還是換個花樣吧。」
乾瘦男人從床上爬下去,卻另有三四個男人向她圍過去,摁住了她的四肢,強行把一支針劑注入她的體內。她如同身墜地獄,口中發出絕望地嗚咽聲,再一次瘋狂地掙扎,「你殺了我,沈知節你殺了我!」
他露出冷漠的神色,輕輕搖頭:「不,我說過了,我不殺你。」
針劑的藥效很快就起了作用,神智漸漸消散,身體被藥物控制??
整個房間里,似乎只有傅慎行還能做到面不改色,心靜如水,他瞥一眼身旁蠢蠢欲動的人,淡淡說道:「阿江,這女人碰不得,不吉利。」
阿江有些尷尬地解釋:「我沒想碰她。」
他飛快地瞥了床上一眼,彎下腰,小心地問傅慎行:「傅先生,這要拍到什麼時候?這幾個可是我專門從島國請回來的職業人士,只要不喊停,他們能一直做下去,把這娘們玩爛了為止。」
傅慎行抬腕掃了一眼時間,漠然說道:「停下吧,把視頻剪輯一下,咱們看看效果怎樣。」
專業的錄像師拍攝出來效果自然極好,不論是之前激烈的掙扎搏鬥還是後面的迷亂糾纏,當圖像被投放到影音室寬大的屏幕上,細緻的特寫再加上全環繞的立體聲,畫面甚至比現場看起來更能令人面紅心跳。
何妍身上裹著浴袍,深陷在寬大的沙發里,唇瓣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分明告訴自己不要哭,可眼淚卻是一直往下流。傅慎行就坐在旁邊不遠處,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她,「看不出來,你倒是很上鏡。」
「是嗎?謝謝。」她慢慢回應,聲音嘶啞粗澀,如同裂帛。
傅慎行有點驚訝,看她兩眼,又問:「你回去後會報警嗎?」
「你拿著這個東西,我怎麼敢去報警?」她幾乎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打算,困難地彎起唇角,想要輕蔑地笑,可眼淚卻流得更凶。
他不在意地笑笑,道:「我就知道何老師是個聰明的女人,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把以後的遊戲規則定下來,很簡單,你要隨傳隨到,怎麼樣?」
活下去!活著離開這裡!有個聲音在她腦子裡嘶吼著,何妍抖著唇瓣,深深地吸了口氣,配合著他往下問:「還來拍這些東西嗎?」
「應該不會。」他輕鬆地回答,偏頭思考了一下,說道:「坦白講,拍這個東西費時費力,而我暫時又沒有把你打造成AV女星的想法。以後有可能會叫你幫我去陪一下客人吧,有人可能會喜歡你這一類型。」
她閉上眼默默流淚,不再說話。
傅慎行叫了那個叫阿江的壯漢進來,吩咐道:「時間不早了,送何老師回家吧。」
他竟然真的要放她走!何妍內心緊張而又激動,怕眼睛泄露出內心情緒,忙垂下眼帘遮住了視線。她甚至都不敢表露得太過急切,扶著沙發吃力地起身,動作緩慢。阿江沒耐心等她,伸手將她一把從沙發上提了起來,扯著往外走。
傅慎行卻又突然叫住她,「何老師。」
她停下來,心驚肉跳地等待著,只怕他又突然改了注意。不想他卻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別報警,不然你會後悔的。」
這聽起來是一個警告,可其中卻又像藏著點其他的意味,她尚來不及思考,阿江就已經把一塊浸了藥物毛巾捂住了口鼻。
再次醒過來時何妍已在自己家中,似是與往常無數個清晨醒來並無什麼兩樣,她身上蓋著薄被,脫下的衣服就搭在床邊的椅子上,連手機都按照她的習慣擺放在床頭的空格里。
窗外天色明亮,看日光起碼已經有九、十點鐘。
她緩緩地閉眼再緩緩地睜眼,一遍遍地和自己說昨夜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可身體的不適卻殘酷地告訴她那不是夢。她用被子蓋住了頭悶聲痛哭,探出手從床格里摸過手機,裡面有梁遠澤的一個未接來電,還有一條信息:妍妍,以後手機不準胡亂丟,打電話都沒人接。還有,早點休息,不許熬夜。
時間顯示是昨天夜裡十點半,那時她正在那個魔鬼的手中。
何妍抖著手給梁遠澤撥電話,可電話里卻一直響著忙音,她呆愣片刻之後,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不顧身體的痛楚,拽過衣服飛快地穿了起來。
車子就停在甬道旁的停車位上,再遠處,三兩個大媽正帶著孩子在小區花園裡玩耍。何妍深吸了口氣,儘力使自己表現得平靜。她開著車出了小區,不停地通過後視鏡觀察車後,確定沒人跟隨,毅然把車拐向了警局。
「您說什麼?」面前的工作人員露出驚訝的神色,問她:「你先別急,請先冷靜一下,慢慢說。」
何妍根本無法叫自己冷靜下來,自從進入這裡,她反而失去了之前的冷靜理智,「沈知節沒死,他現在叫傅慎行,你們快去抓他,快去抓他!」
工作人員像是更糊塗了,「沈知節是誰?傅慎行又是誰?」
她半張著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把事情講清楚。「陳警官!我要找陳敬言警官!」她大聲叫道,像是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是怎麼這是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著何妍,似是猶豫了一下,說道:「陳敬言警官前幾天出了車禍,已經去世了,局裡昨天才給他舉行過追悼會。」
何妍一下子僵住,懷疑是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工作人員有些同情地看她兩眼,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過來,安慰她道:「何女士,您別著急,有什麼事慢慢說,就是陳警官不在了,我們也幫您的。」
不,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先是父母突然中了旅遊大獎出門旅行,然後是梁遠澤出國培訓遠在異國他鄉,她孤立無援,就連以為可以求助的陳警官都在幾天前車禍身亡。這些都只是巧合嗎?怎麼可能都會這麼巧?
她呆愣愣地不說話,工作人員忍不住問道:「何女士,您沒事吧?」
何妍抬頭,目光獃滯地看面前的年輕警員,腦子裡突然就響起了傅慎行說的那句話,他說:「別報警,不然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