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天晚上,傅慎行就知道了何妍通過花姐尋找於嘉的事。他預料到何妍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不過卻沒想到她會有這麼蠢的舉動。
「通過花姐找於嘉?」傅慎行輕輕揚眉,略有意外。
阿江點頭,「花姐是這樣說的,兩個人中午一起吃了頓飯,快吃完的時候何小姐才突然提出這事,還給花姐看了於嘉的照片,不過因為是生活照,花姐當時沒能認出是誰來,應下了會幫她問。」
傅慎行唇邊上勾起絲若有若無的嘲諷,又問:「她怎麼和花姐認識的?」
「那天就是花姐把何小姐從『醉今朝』送過來的,花姐說她沒別的意思,全是因為何小姐是您帶過去的人,這才有意結交的。」
阿江剛剛見過花姐,花姐見他親自去問這事情,有什麼說什麼,半點沒敢隱瞞。
傅慎行沉默,也許是他把那個女人看得太高了,她的確夠狠夠倔也夠帶勁,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可惜下了床就有些弱了,不足以做他的對手。
他有些放鬆,卻又有些失望。阿江還垂手立在一旁等著他的吩咐,他想了想,說道:「叫花姐過兩天就把於嘉的下落告訴她,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做什麼。」
傅慎行既說過兩天,花姐絕不敢等到兩天半,第三天一早就趕緊聯繫何妍。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何妍正在學院里開動員大會。一個國際性的經濟論壇要在南昭市舉行,需要一些外語專業的志願者,於是這個工作就很榮幸地落到了何妍他們頭上。
瞧見來電顯示「花姐」,她趕緊起身出去接電話,就聽花姐說道:「說了您都不信能有這麼巧,這丫頭現在就『醉今朝』混著呢,用的是花名,又整容整得厲害,那天見照片我愣是沒認出來!」
這話真假難辨,何妍聽著也只是笑笑,「花姐先別驚動她,等我過去看看再說。」
花姐忙應下了,「行,您什麼時候來了給我打電話,我帶著您逮這丫頭去!」
何妍掛了電話回會議室,剛悄沒聲地坐下,院長那裡就用鋼筆重重地敲桌子,「我再強調一次,這個經濟論壇是國際性的,影響非同小可,我們在那裡代表的不僅僅是H大,更代表的是南昭,絕對不能出任何紕漏,尤其是帶隊去的輔導員,你們要負起責任來,誰的學生出了問題,我就找誰!」
院長在上面講得聲嘶力竭,同事卻忍不住湊到何妍耳邊吐槽:「明明叫著『志願者』,卻干著那不志願的事!哦,叫咱們挑成績好的學生去給他們白服務,人家學生不願去怎麼辦?」
何妍輕聲道:「應該問題不大,畢竟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OK!那你去啊,我班裡的學生也交給你,反正我是不想去那伺候人的。」同事趕緊說道,又忍不住低聲抱怨:「要能分到會展中心還好,萬一分到什麼機場、車站的,能把你累成狗!」
何妍聽了也淺淺一笑,應付道:「看運氣吧。」
不想她這回的運氣還算不錯,帶去的那二十個學生全被分去負責外方來賓的接待,很是難得。甚至為了方便工作,會務組還把他們這些志願者安排在和參會嘉賓同一家五星級酒店裡,雖只是住最最普通的客房,可對於這些學生來說也已是一個不小的驚喜。
會議尚未正式召開,何妍也就無需盯守,她把學生全安頓好就開車離開,徑直往「醉今朝」去找花姐。根據她查來的消息,傅隨之那人自命風流,喜好流連花叢,回國期間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醉今朝」。
是的,她的目標從不是於嘉,而是傅慎行的堂弟傅隨之。
這是她百般思量之後選擇的切入點,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現如今已身在虎穴,為得虎子也只能往虎穴更深處爬。傅隨之很危險,可也是最有可能尋得突破的一個點。她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
花姐就在「醉今朝」外面等著,見何妍過來忙就迎了上來,「按您吩咐的,我沒驚動那丫頭,只故意先沒給她安排客人。」
「謝了,花姐。這事不好把您扯進來,畢竟她是在您手下做事的。您能幫我到這,我就已經十分感激了。」何妍謝她,下意識地掩了下風衣領口,這才往「醉今朝」裡面走,又與花姐說道:「這樣,麻煩您再給我開個包廂吧,等我一會兒找到於嘉了,也好有個安靜地方說話。」
花姐事前得了傅慎行的交代,不論何妍叫她做什麼都照辦,於是答應得極爽快,道:「沒問題,我叫他們給您在VIP區開個小包。」
這正中何妍的心意,「那謝花姐了。」
花姐擺擺手示意不算事,親自領著何妍去了一間小包房,又叫服務生了上全了酒水果盤等物,這才告辭離開,「您先坐一會兒,我去叫於嘉過來。」
「麻煩您了。」何妍十分客氣,起身送了花姐出門,這才又回來坐下,暗暗盤算她的計劃。過了大約有個五六分鐘,就聽得有人在外面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門,然後房門就被人直接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留著黑直長發,臉上的妝容也並不濃厚,頗有幾分清純的味道,待看清靜坐在沙發上的何妍,她明顯愣了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好一會兒,這才又極不自然地叫道:「何老師。」
何妍表情平靜,淡淡說道:「先過來坐吧。」
於嘉在一旁坐下來,屁股才剛挨到沙發就趕緊說道:「何老師,我不是故意騙你,我也是沒辦法,我實在是家裡條件困難,父母身體都不好??」
何妍突然打斷她的話,問:「你之前知道傅慎行是誰嗎?」
於嘉愣了一下,急聲解釋:「我不知道,何老師,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還沒來這,也不知道傅先生是誰,是在一起的小姐妹說可以推薦我到這邊來,還可以找人幫我辦休學,我才動了心。」
何妍緩緩點頭,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又端起於嘉面前的水杯遞給她,「別著急,喝點水,慢慢說。」
於嘉應付地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何老師,請你相信我,我真是到了『醉今朝』之後才聽到傅先生的名頭,偷偷打聽了一下,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又不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何妍一直不說話,就直坐在那裡聽。大約過了三四分鐘,於嘉的語速突然慢了下來,眼神也有些渙散,身子晃了兩下,一個「何老師」都沒能說完,人就軟倒了下去。
何妍依舊面不改色,鎮定地起身上前查看於嘉情況,確定她是真的昏迷過去,馬上利落地脫下了自己的大衣,露出裡面略顯暴露的緊身黑裙來。她又把盤著的長髮散下來,給自己塗上大紅色的唇膏,匆匆對著光可鑒人的牆壁照了一下身影,悄悄出了包廂。
走廊里燈光昏暗,她走得搖曳生姿,一眼看去和混跡在這裡的女人沒什麼不同。走到拐角處,這才見到了一個服務生,她上前把他扯到角落裡,塞了幾張粉紅鈔票到他衣兜,媚笑著問道:「小哥哥,傅少在哪間?」
服務生先是愣了下,卻絲毫沒懷疑她的身份,眼神往衣兜處瞟了一眼,低聲把傅隨之的包廂號告訴了她。何妍向他笑笑,繼續擺著腰肢直奔傅隨之所在的包廂。
那房間比上次來的那間略小,不過也派頭極足,裡面混了男男女女十幾個人,何妍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正是群魔亂舞,眾人只當她是個普通的小姐,誰也沒留心她,直到她不動聲色地走到傅隨之身邊,把貼著他坐的小姐一把扯開,傅隨之這才注意到她。
被扯開的小姐傻了一下,剛要發火就被傅隨之一個手勢給制止了,再不敢說什麼,只忿忿不平地橫了何妍一眼,往旁邊挪開了地方。
傅隨之稍稍往後仰著身體,上下打量何妍,「何小姐?」
何妍毫不介意地往他身上貼過去,湊到他耳邊說道:「傅少,我時間有限長話短說,關於傅慎行和沈知節的事情,如果你感興趣就來這個地址找我,這幾天我都會在那裡。記住了,別打我電話,去了找個H大的志願者問一下就能找到我。」
她說著,就把一張紙條塞進了傅隨之上衣口袋裡。傅隨之卻只是冷眼看她,似笑非笑,「何小姐,我認為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要多。」
「是嗎?」她已起身站起,聞言又回身看他,「如果你這麼覺得,那你完全可以不去,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她說完又譏誚一笑,轉身往外走去,趕在傅隨之反應過來之前離開了包廂。
回到那間小包廂里,於嘉還在昏迷,大衣和皮包等物俱都還在,何妍輕輕鬆一口氣,重又把頭髮盤起來,擦去了艷麗的口紅,把自己恢復成原樣,這才上前去脫於嘉的衣服,掏出手機給她拍了數張半裸的照片,這才作罷。
她把水杯里的水盡數倒掉,重新換上了新的,然後便靜坐在那裡等著於嘉醒來。那迷藥的時效不長,又等了一會兒,於嘉就悠悠轉醒,表情先是迷茫了幾秒鐘,很快便就反應過來,嚇得趕緊坐起身來,質問何妍:「你對我做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拍了幾張照片。」何妍淡淡答道,把手機里的照片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又道:「你放心,只要你以後聽話,我就把這些照片刪掉。」
於嘉可不是沒出校門的小姑娘,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反問:「你要我聽什麼話?如果我不聽呢?」
何妍答道:「就算你不聽話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撐死就是把你這些照片寄給你父母親友、街坊四鄰,盡我做老師的責任。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到時他們還會不會認你這個女兒,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於嘉恨得咬牙,「何老師,你這樣不覺得過分了嗎?我可沒得罪你。」
「得罪沒得罪不是你說了算的。」何妍冷笑,拎了皮包站起身來,又道:「我也從沒的罪過你,你不一樣幫著別人騙了我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於嘉叫道。
「這有區別嗎?」何妍嗤笑一聲,也不再聽她解釋,徑直往外面走。
於嘉哪裡肯放她走,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皮包,試圖去搶她的手機,怒道:「你把照片給我刪了!」
何妍並未和她爭奪,就站在門口,看著她從自己皮包里翻到手機,可苦於不知手機密碼而無法打開手機而抓狂,然後又不失時機地刺激她道:「別白費力氣了,你打不開的。」
於嘉眼中的凶光一閃而過,忽地把手機用力向地上砸去,衝過去狠跺了幾腳,這還不算罷休,又抓過瓶水盡數倒在了破碎的手機上,才抬眼挑釁地看向何妍,「放心,何老師,手機我陪你新的!」
何妍冷冷地看著她,將徹底毀掉的手機從地上撿起來,不發一言地離開。她步子很快,沉著臉,像是惱火而去,可實際上心裡卻想放聲大笑,這手機折磨了她許久,雖然知道傅慎行不會就這樣放棄對她的監控,可能把它這樣毀了,她也覺得解氣。
走過大廳時,她叫住了個擦肩而過的服務生,塞了一百塊錢的小費給他,吩咐道:「我姓何,麻煩給花姐說一聲,就說我有事先走了,回頭再謝她。」
她說完了就匆匆往外走,不想在這裡多停留一秒,只怕再節外生枝,可惜墨菲定律告訴我們,事情往往會向你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發展,只要有這個可能性。何妍人剛走出大門,尚來不及下台階就迎面碰到了傅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