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段時間,各種聲名、金錢、慾望和誘惑如井噴般來臨的時間裡,在朝暮所有人都還有些猝不及防的時間裡。在這段特殊的時期。那些找上門的機會,可以把一個人越炒越熱、越托越高的機會,當時究竟是一開始就只找岑野一個,還是本來想找他們樂隊全體;是市場真的這樣反應,還是有人暗中引導著控制著,朝暮樂隊和岑野,根本無從知曉。
即使是後來的岑野,已看透了這個圈子的光鮮、勢利和手段,雖大多談不上齷齪,卻也並不光明正大,且最是冷酷無情。當他回憶起這段時光時,所見一切之下的一切,也是模糊不清的,也永遠沒辦法找出真相。
岑野只知道,那時候他們都是卒子,哪怕走到了萬眾矚目的位置,誰死誰活誰上誰下,依然是被人一念掌控。
只是這時,掛了電話,岑野獨站窗前,一整支煙抽完了都不知道,還吸著熄滅的煙頭,腦子裡無法不去想那個數字——1000萬!即便刨掉主辦方的分成,也有500萬歸他自己!他的心撲通撲通跳著,低頭看見指間殘留的白沙煙,心想冒出個念頭:我還抽這個幹什麼?以後天天抽和天下,想買什麼不能買,想要什麼不能有?
可心裡還是有些難掩的不安,他想到的是其他樂隊成員,得知這個消息後的態度和反應。將心比心,必然不會好過。但那份喜悅實在太大,太輕飄飄的,彷彿一團摸不著邊際的霧,籠罩住一切。而人的心也彷彿霧中火苗,剎那變得模糊不清,飄忽不定。
然後他又想到了許尋笙,想到要告訴她這個消息,心裡就是一片歡喜。自己現在真的有能力了,有錢了,想怎麼寵她可以怎麼寵她,可以讓她過上很好很好的生活了。這感覺真的是……太棒了!可原先那幾分不安的感覺,彷彿又生了根。隱隱預感到如果去找許尋笙,那份不安便會將她也牽扯其中。
這於岑野而言,是一種模糊的說不清的直覺。於是一時間他只是獨坐在房間里,微微沉溺在那份讓人迷醉也叫人迷茫的未來的。他簡單一算,如果加上即將到手的這筆代言費,再加上之前七七八八的收入,都還沒有動用,爸媽那裡買房子也得等著他回去做主。也就是說他手上的錢會有接近千萬。
而跟平台方的合約,獨家代理只會持續到比賽結束後半年內。也就是說,在那之後,他就有真正自由,100%拿到自己的收入。雖然說他也能感覺到,鄭秋霖他們那邊,對於他可能還有進一步的想法和安排。但現在他的名氣和粉絲已經到手,即便將來他們想再給他勾畫出一條路,想要合作,那也是得和他這邊仔仔細細談的。他自然也是不會讓自己吃什麼虧的。
滿心暢意地又這麼想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經紀人的事,已是迫在眉睫了。
岑野拿起手機,直接打給了岑至。
現在是工作日的上午,岑至在上班,接電話時嗓音比較低,亦很嚴肅:「小野,有事?」
岑野心頭一熱,說:「哥,你……在幹什麼?」
岑至失笑:「我當然是在上班,比較忙,有事直說。最近在網上看到你的比賽視頻了,我有好幾個女同事是你的粉絲。我說是我親弟弟,她們都不信。別提我心裡有多驕傲了。比賽生活都還好吧?打給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岑野心裡那一片溫熱,也在漸漸蔓延,淡笑著說:「我當然很好,好得不得了。嫂子還好吧?」
岑至還是笑:「她也挺好,還老念叨你,說你現在出名了,要替好多閨蜜跟你要簽名照。你可記著這事。」
「沒問題。」岑野停了停,問,「你工作怎麼樣,忙不忙,累不累,現在那個……發展前景怎麼樣?」
岑至答:「還不是就那樣,不好不壞。」
岑野靜了靜,慢慢說:「哥,你把工作辭了,來給我做經紀人吧。」
岑至一下子愣住了,失笑說:「那怎麼行?你那些我根本不懂,干不來的。而且我干IT項目管理都七八年了也不可能輕易改行……」
岑野卻無比清醒堅定:「不,哥,你幹得了的,我身邊也只有你能幹。你來做我的經紀人,也做我們樂隊的經紀人。你肯定不會害我,只會為我和大家的安全和利益考慮。而且你比我成熟老練多了,幹個經紀人根本不在話下。我現在參加比賽不到三個月,掙了已經快接近1000萬,這還是被網站拿走一半提成之後的錢。等比賽完了,收入只會更高。你過來做我們的經紀人,任何合作都由你出面替我和樂隊談,你的收入從我這裡支,按行規我給你兩成。哥,我沒有對別人說過,可是我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得更穩、更長遠。我想要帶著樂隊一直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也許別人都看不到摸不著的地方去。那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現在,只要我想,就真的能做到。你過來,咱們兄弟倆一起干,成嗎?」
岑至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弟弟,這個只會唱歌過得顛沛流離但從不服輸的弟弟,真的有這一天,會走向某個巔峰,名利兼收。並且還不滿足,要帶著他這個大哥,野心勃勃去闖出一個更波瀾壯闊的未來。
——
許尋笙穿戴整齊,化了淡妝,按岑野說的準備好墨鏡口罩,坐在床上等。那人囂張的敲門聲啊,冷不丁就會傳來。
今天他們約好出去玩,就兩個人,避開人多的地方,到山裡去踏青。也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會不會冒險,但岑野不以為然,執意要帶她去,她便也就隨他了。
不過,這段時間許尋笙也能感覺出,岑野整個人的氣質習慣也有所變化的。且不說隨著獨自面對活動越來越多,他待人接物越來越沉穩老練。和她在一起時,也會比較慎重,人前人後不露端倪。許尋笙倒不會覺得這樣不好,本該如此。
只是他眼睛裡藏著的東西似乎也越來越多了。似乎有許多深思,也有了很多自己的考慮。他並不跟她多說什麼,包括他自己的一些個人代言。她也就不問。其實他的目光會讓她感到似曾相識——那是一個男人在這個最浮華的名利圈裡,漸漸變得成熟複雜的心思。可許尋笙會想,小野是不一樣的。世故是他的能力,真摯卻是他的風骨。所以她只會安靜地看著他,在他一天天比他們更忙碌的時間裡,等他轉頭,等他靠近,等他回來。
離約定出門的時間,已過去了15分鐘。
許尋笙低頭看了眼手機,剛想打給他,他的名字已跳躍在屏幕上。
她接起:「喂。」
岑野那頭卻不安靜,似乎還有別人說話、走動,還有風聲,聽著是在外面,他說:「寶寶,抱歉,今天臨時去不了了。靠,半個小時前通知我,廣告拍攝改到今天了。現在就要走。」
許尋笙:「哦,沒事。」
岑野的聲音聽著倒不是很沮喪,依然沉穩平靜,可一旦聽到許尋笙安靜的聲音,正要坐上保姆車的他,心中卻是一動,壓低聲說:「你……別不高興。秋姐是老大,我也沒辦法。我一忙完就回來找你。」
許尋笙如實答:「有點失望,但不至於生氣。你不要在意。」
她這麼一說,岑野就笑了,腦子裡也浮現出她此刻必然坐在那裡,微微垂首,有點委屈又有點清冷的樣子。於是原本,被工作佔據的心思,彷彿一下子空曠了幾分,然後全部被軟軟的愧疚佔據。
「我盡量早點結束。」他坐上保姆車,輕聲說,「等我。下次一定陪你去。」
「嗯。」
他還不掛,說:「親一下。」
許尋笙:「不想親。」
他又笑了,說:「我想。」然後對著手機,清清脆脆地「啵」了一聲。對面的劉小喬和攝影師瞧見了,都恍若未聞。
電話掛斷,那人也離開基地了吧。許尋笙獨坐了一會兒,把手機丟在床上,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