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尋笙和他倆一塊吃了晚飯,就回家裡去。天已漸黑,又是一個寧靜獨處的夜晚。她洗澡換了衣服,又收拾了家裡,時間還早,才八點多,便坐到電腦前。
這個月的手作都賣完了,她想要上微~博說一聲,免得還有人巴巴來買。剛打開網頁,彈出廣告。
許尋笙動作一頓,下意識移開目光,並沒有仔細去看廣告上那人的樣子。
當紅的手機品牌,那人穿著紅色外套,只是匆匆一眼,也見面容清俊眼神犀利。如今這樣的廣告牌,大街上隨處可見。有時候許尋笙經過時,甚至還聽到有年輕女孩在念叨他的名字,語氣熱切而驕傲。彷彿這個世界上,所有人一夜間都知道了他,聽過他的歌。
許尋笙移動滑鼠,關掉廣告。
她有幾天沒上微~博了,倒是吃了一驚,多了一千餘條評論。再點開一看,都是因為之前上了熱門的那條視頻,循著找來的。
她現在用的,是自己當年最早賬號,連當時……樂隊的人都不知道。只是因為要售賣手作,才重新拿出來用,有時候也會放一些自己新寫的詞曲,或者livehouse的播出通告。這一年多來,漸漸有了些粉絲,但是人數不多,平時評論也就一二百條。他們的每一條評論,許尋笙都認真回復,和那些追隨一年多的粉絲,漸漸都熟悉了。
她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並沒有太多人關注,只是和真心喜歡自己音樂和手作的人,有一些交流,但也是隔著網路的,不會太靠近。
這個微博賬號她改叫「無鱗魚」。
此刻她粗略看了下評論,就有些不太高興,因為全都是湊熱鬧來的網友,她原來熟悉的那些ID翻了半天也看到一個。這些陌生人的語氣也很突兀,譬如說:「小姐姐,我好喜歡你,今天開始粉你。」或者說「美女,下次去酒吧看你演唱。」好在許尋笙也是經歷過一段這樣日子的人,最後只是付之一笑,決定今天不發微博,免得再招人關注。
之後一段時間,她應該都不會發。直至這一波小小的熱度過去,那些人都興緻過了散了,她再和自己真正的樂迷來收復失地。
這麼想著,就覺得自己很機智,網路也就沒什麼好看的了,剛要關掉網頁,卻在私信箱里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ID。
「荒野里曾有風吹過。」
許尋笙想了想,想起那天在自己店裡買了一堆東西,還聊了一會兒的客人,正是叫類似的名字。她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那人在購物網站上叫「荒野里有沒有風吹過」。
她心念一動,點開了這人的私信。
「發貨了嗎?」
許尋笙愣了一下,心想這人真是……奇怪,為什麼不在網店留言,卻跑到微~博來。她回復:「發了。」
又點開他的頭像,還是相同的青山綠水,微博卻是空的,他關注的賬號有二三百個,有美食有音樂還有旅行號,粉絲只有五六個,全是系統助手之類的。
「店主,你為什麼叫無鱗魚?」他又發過來。
許尋笙:「這是我一首歌的歌名。」
「哦。」
他又說:「那首歌我在網上聽過,詞曲不錯,唱得也好。不過,如果最後一個高潮前伴奏處理得更豐富點,效果會更好。」
許尋笙愣了一下,又思索了片刻,回復:「加貝斯或者吉他?」
他回復:「貝斯更好。」然後居然直接給出了兩句簡譜。
許尋笙看著他的話,又閉上眼在腦子裡想像了一下,竟然覺得很不錯,於是微微笑了,對他說:「似乎有點道理。」
那人發了個笑臉過來,說:「豈止是有點道理。我是行家。」
許尋笙:「哦……你也是搞音樂的?」
他回復:「我擅長幕後製作。」
許尋笙頓時信了個七八分。之前看他的地址,在北京住的別墅,又在她這裡買了毛筆宣紙印章之類年輕人不愛玩的玩意兒,微博和購物賬號無論頭像ID都毫不起眼,應該不是個張揚的人。且做幕後能在北京買別墅,那也不簡單。肯定有豐富經驗,年紀估計也不小。
許尋笙說:「幸會。」
那人又問:「什麼時候再出新單曲?」
許尋笙猶豫了一下,雖然跟這人聊過的話屈指可數,可她感覺這人還挺耿直的。直接就指出了她歌曲的不足,包括上次問她東西是不是親手做的,她說是,他就立刻說:我不會退貨。
你真誠洒脫,我自然也會以誠待之。哪怕信錯人,也問心無愧。這是許尋笙一貫的處世原則。於是她回復道:「昨天剛錄了個小樣,你要聽嗎?」
那頭的人隔了一會兒,才回復:「好。要不加個微信,比較方便。我的微信號是XXXXXX。」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怎麼就和網店裡的一個客人加了微~信。不過許尋笙並沒有再猶豫,直接加了他。他很快就給她通過了,然後發了個笑臉過來。
許尋笙覺得,這人雖然每次講話直愣愣的,但其實挺和善。她先把小樣發給他,又點進他的朋友圈。
確實如他所說,自己是搞幕後的。因為朋友圈裡有很多樂器、唱片照片,以及他的評價。當然還有一些風景照,只是沒有這人的照片。然而許尋笙也不關心他長什麼樣,看了一會兒,就又退出來。
這時他卻說:「我現在身邊有人,晚點等清凈的時候仔細聽,好嗎?」
雖然只是文字,許尋笙也能感覺到他的語氣溫和耐心,心沒來由微微一跳,說:「好的,不急。」
他又說:「再晚我都會聽。」
許尋笙沒說話。
他興許是在忙了,也沒有再說話。等許尋笙上床打算睡了,手機卻一響,又是他發來的。
「我聽完了。」
許尋笙:「洗耳恭聽。」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詞句,因為許尋笙這頭一直看著他在輸入,最後卻只發來短短一句話:「我也就只聽了十七、八遍。」
許尋笙忍不住笑了,幾乎可以想像出,那人在那邊肯定也在微笑。她回復:「多謝捧場。」
他卻問道:「你的歌這麼好,又錄了小樣,考慮過投給唱片公司嗎?」
許尋笙回復:「不考慮。我和幾個朋友,打算做獨立廠牌。」
這回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復:「獨立廠牌挺好。」
許尋笙怔了怔,覺得他的反應哪裡有點不對。但還沒細想,他又問:「資金情況怎麼樣?如果需要,我手頭也有些閑錢,可以投資。」
這讓許尋笙愣了一下,她看著他發來的消息,直覺告訴她,這人是認真的。於是她想了想,反問:「你可以投多少?」
他回復:「可以投個幾百萬。」
這讓許尋笙著著實實吃了一驚,別說她根本就不打算找人投資,因為本來就是為了興趣做工作室,有了投資就會有約束和壓力;就算缺錢,她也決計不會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投資。而且這個人,也有點太不把錢當回事了吧。
於是她說:「我和你開玩笑的,我們不缺錢,不需要投資。不過,我們才聊過幾次,你就敢信我?」
他過了一會兒,回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和你才說過幾句話,就感覺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