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有難千里救援,跑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反而成為了拖累對方的豬隊友,這樣的事情沒有多少浪漫可言。*書荒閣文學網*.但此時在安平縣的街道上,被眼前的女子擋在身後,看著眾人望過來的眼神時,寧毅知道自己便淪為了這樣的丑角。
從方才開始,如果一切都能順利,自己等二十多人能夠退入客棧,撐過第一波的攻擊,留下的種子就會發芽。姚武柳也好、安平縣的眾人也好,都不至於拿自己身家性命做賭注,而在陳金霞來說,如果能夠不與官府交惡,他應該也會選擇這條好一點的路,而等到這個夜晚過後,兩百多人跟隨而來,聚集在安平,基本上就有了與這些好漢分庭抗禮的實力。
而紅提因為自己的出現和受傷,則是在天平的另一端狠狠地壓了一下,等若給梁山眾人、林奇的家人打了一針強心劑。而即便在中間搖擺不定的,有一些人畢竟親近梁山而與官府有仇,也會考慮要不要現下殺掉他們,揚名江湖一了百了,此後就算官府、軍隊追究起來,大不了一段時間內躲起來,此後事情淡了,出來便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片刻間令人窒息的沉默,祝彪等人重新收攏隊形,人群中竊竊私語傳了過來,帶著令人心顫的惡意。寧毅靠在紅提後背上,手上下意識的緊了緊,隨後意識到不妥,但這時候也顧不得了。
「馬在牆的另一邊,我們要逃走……」
右手上的火銃收起來,朝著齊新翰等人做了兩個手勢。其實之前未有太多的協調。這手勢他們能不能懂寧毅也沒底。但手勢做出,紅提在片刻遲疑下點頭之後,寧毅陡然一躍,抓住旁邊的院牆。翻了過去,進入客棧側面的空院,紅提也同時側翻而過。在此同時,喊殺聲在外面炸開。如潮湧而來!
察覺到整個局勢的傾斜,寧毅這瞬間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而這片刻間果決的動作,也直接打破了街上眾人理智的枷鎖。「殺」的喊聲陡然響起,吞雲和尚發足欲奔,祝彪手中的鋼槍呼嘯刺來,被吞雲和尚雙掌砸開,他籍著這勢子反砸陸文虎,街道之上,史進、林沖等人洶湧而上。林奇的家人弟子、一些綠林人士也呼喊著衝來。只被獨龍崗的人擋住片刻。
沖得最快的終究還是那吞雲和尚。轉瞬到了牆邊,踏踏兩步猶如登上天梯,袍袖飛舞中。陸紅提的身影拔起在圍牆那一側,揮手一劍直取吞雲和尚眉心。
她這身影躍起。一劍刺出,凌厲無聲之中卻又簡單幹凈到極點,吞雲和尚還沒有防備,殺機已經洶湧到眼前。好在他腳下還能動,雙腳往牆上一踢,整個人朝後方摔飛出去。
道路上正有綠林人士衝過來,其中兩人被吞雲和尚的袖子砸在面門上,吞雲和尚本人也五心朝天地砸進泥水裡,狼狽不堪。他外號「萬里獨行」,仇人多又心狠手辣,這一下砸過來失了平衡,又哪裡肯讓別人在他背後,兩名衝來的綠林人士也是無妄之災,倒飛出去,臉上涕淚與鮮血混在一起,已被打成了重傷。
這邊姚武柳又是一拳轟向韓厲,順手抓住衝過的一名梁山人,一掌將他砸翻在地:「不許動手!全都住手!」而原本已經有些倒向寧毅一邊的陳金霞,此時則眉頭緊蹙,目光兇狠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對於自己失去權威的事情顯然很不爽,但他顯然也在重新衡量整個事態,心頭搖擺不定。
客棧院落里馬聲的嘶鳴響起來,第二撥人從向牆頭,只是才剛剛冒頭,一桿紅纓長槍刷的刺出來,點破了第一人的腦門,然後是第二人第三人翻倒下來。這邊臨街的圍牆不到兩丈,以陸紅提的身手,在裡面持長槍守御,誰能夠翻得進去。
吞雲和尚從泥水裡掙扎著起來,大喝著:「守住後面!」當他再度登上牆頭,只見院落當中幾十匹馬都被放出了馬廄,朝著後方大門奔去,已經跑到遠處的陸紅提猛地回身,紅纓長槍被擲出她的手中,呼嘯而來,吞雲和尚身在半空,袈裟狂舞,將那長槍打得寸寸斷碎,他的身影再度落回街道上的泥水裡,吼道:「他們要跑——」
林沖、史進、綠林中人朝著不同的道路洶湧包抄過去。其實客棧後方的巷道間未必沒有人,但是在奔馬開道的情況下,恐怕是擋不了陸紅提這種高手多久的。而在這一側,祝彪等人奮力試圖擋下更多的追趕者,叫著:「不許跑!」姚武柳也試圖隔開兩邊,吼著:「別再打了!」當韓厲狂熱地喊著火拳幫的弟子過去誅殺魔頭,姚武柳沖向韓厲:「你瘋了!」
兩人交手一拳,韓厲退開兩步,神情詭異地笑著,握緊雙拳張開手:「我沒瘋,姚武柳你家大業大是吧?我韓厲沒那麼多家人……她一直與你有染你當我不知道?這是個好機會,我無所謂了,姚武柳你全家去死吧,我正好跟你算賬……」
韓厲後半段話咬牙切齒,聲音卻不高。姚武柳臉上先是有些錯愕,隨後怒意湧現:「你他娘的,老子……好啊,今日便與你算算新帳舊賬——」
當韓厲揮拳攻來,他揮臂一砸,兩名掌門人戰在一起,長街之上兩個幫派的人眼見掌門火拚,也噼噼啪啪的打了起來。陳金霞那邊反應過來,卻怎也料不到兩人這個時候內訌,沖了過來:「兩位住手——」
陳金霞外號「鐵拳」,本也是手上功夫厲害,背後一柄九環刀卻沒有出來。姚武柳練鐵線拳,韓厲既然是火拳幫,練的自然也是拳頭上的功夫,一時間,三人戰做一團,長街上兩個門派的弟子廝殺展開,變得混亂不堪。
寧毅與陸紅提騎著一匹馬,衝出後方街巷。偶有阻擋之人,要麼被奔馬隔開,要麼被陸紅提拿個東西砸飛或者直接殺了。經過一處黑暗的巷口時,陸紅提抱著寧毅衝下馬背。翻滾到了巷子里,然後兩人循著這黑暗的道路一路前行。
「你的那些同伴,不會有事嗎?」奔行之中,陸紅提也不忘回過頭來問他這件事。
寧毅搖了搖頭:「城裡總有要命的人。他們只要守在客棧里或者什麼地方,應該不會被趕盡殺絕,只要我們活著就行……你的傷沒事嗎?」
「無妨。」女子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城內的大規模搜捕朝著這些巷道圍了過來,周圍都是江湖人,寧毅在潛行方面的本領卻是不夠,有一次驚動了追蹤者,陸紅提殺了兩人,領著他奔逃出去,之後有有一次驚險的圍堵。不久之後。安平縣城的東面城牆上。兩人躍入牆外的小河之中。在對面爬出來後,跑向遠方的黑暗當中。而後一片片的火把從城內出來,往山野間蔓延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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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大雨過後。夜空清澈澄明,掛著一輪圓月的天幕下。延綿的山丘與林野。兩道身影奔行在這樣的林野間、山麓上,偶爾越過山谷、溪流。
應該已經到了午夜時分,月上中天了,寧毅與紅提才在一處山坳間停了下來。在這之前,兩人已經連續奔行近兩個時辰,甚至偶爾還能看見追捕的火光。他們在山坳間找了一處小小的山洞,當然,說是山洞,也不過是在山壁上凹陷進去的一處地方,相對乾燥,也能遮擋一下風雨。寧毅氣喘吁吁,坐下便不想起來,只是笑著跟陸紅提說了一句:「對不住。」
陸紅提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了他一眼,片刻後說道:「我倒是沒想過你來得這麼快……」不久之後,她也過來寧毅身邊,抱膝坐下。
事實上,兩人從跳下小河,一路奔逃,到得此時,身上的衣物基本上還是濕的。那場大雨之後,秋夜已經顯出了涼意,寧毅先前被打得吐血,此時微感寒意。
兩人先前在江寧分別,本以為要過很久才會再見,此時忽然見到,又出了這些事,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久之後,陸紅提說起:「他們可能還會追來。」寧毅也知道有這可能:「暫時他們只能追了,過兩天才會選擇逃跑。」議論了幾句,雖然覺得還未脫離險境,但此時萬籟俱寂,夜色清澄,兩人坐在這小山洞間,看著洞外那片月光澄明的天空,終究還是找到了相對熟悉的感覺。寧毅性格之中本就豁達,道:「我的……衣服全濕了,要脫下來吹一下,你……」
紅提卻是點了點頭:「嗯。」
此時兩人還在逃命,不可能生火,寧毅脫下外面的衣物,找樹枝掛在洞口,不久,紅提也說了一句:「你先別回頭。」她脫下外衣遞給寧毅,讓寧毅掛起來,然後翻開那原本在身前綁得緊緊的小包袱,裡面兩件換洗的衣物,找出一件未曾濕透的罩衫穿上了。
擺平梁山之後一路過來,料不到首先出現的事態竟是這樣。但畢竟紅提無事,自己此時也算暫時脫險。他以往想著那江湖的樣子,自稱血手人屠,覺得有趣,自得其樂,此時看來倒真是陷在那江湖之中了,如此想一想,倒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幾件衣服掛在洞口,這山洞便儼如掛著帘子的小房間一般了。寧毅光著膀子,只穿了短褲,他倒是不介意,只是也不好再跟紅提靠近,毀人清譽,坐下之後,紅提問起他有關梁山的情況,寧毅便笑著,一五一十地開始說起來……
彷彿是在江寧,又或是江寧城外山神廟中那一千零一夜故事的繼續,山野里的小小港灣之中,響著剛剛脫險的兩人的竊竊私語。更為遼闊的林野間,安謐之中也有著隱約的躁動,狼群的長嚎驚響了夜色,披著寬大袈裟的黑影跨過被雨水打濕的樹葉與枝條,林沖、史進等人朝著並不確定的方向掃蕩、尋找。如水的月華間,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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