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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過後,密集的走訪和應酬便不算太多了,周圍的一切常識開始走出年關那熱烈的氣氛里,往平日普通的生活發展過去。
那首《青玉案》傳播的速度難以估量,總之幾天之後就又開始在茶樓酒館聽人議論這些了。對於寧毅,肯定他的才學並且揣摩他為何入贅的討論多了起來,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再說他抄詞竊詞,一部分人似乎也將「江寧第一才子」的讚譽扣到他的頭上,當然,亦有大部分人說此人脾氣古怪,恃才傲物,空枉一身才學的,標籤濃縮起來,便是所謂的狂生。
劍走偏鋒能夠解決問題,但肯定會有副作用,不過這樣的副作用原本也是寧毅在期待的,之後旁人試探之類的事情基本上可以消停下來,他也可以安心教書,沒事研究下化工什麼的,最近他已經訂了一批瓷瓶當試管,可以用來複習一下簡單的化學反應。
比較有趣的倒是十六那日清晨依舊出去跑步,遇上聶雲竹在小樓的門口等他,看見之後優美地斂衽一禮:「寧大才子好。」頗有才子佳人的感覺,寧毅點頭:「小妞你好。」聶雲竹瞬間紅了臉,後退半步,臉上像是要燒起來,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看看寧毅又立刻晃到其它地方,有點找不到歸所。
「寧、寧公子怎能如此說……」
「呀?你剛才說寧大才子你好……我難道不該這樣應對么?」
「怎能如此!寧公子應當說……應當說……說……」她站在那兒手足無措地想了半天,隨後才「噗」的一聲笑出來,「總之是太過輕薄了……」
這個小插曲之後,聶雲竹倒也就不再提起他這大才子的身份,能夠如同往昔一般的與他聊起來了。當然,還是很感興趣地問起了昨晚詩會上的情況,諸人做派等等,得知綺蘭也在,笑著問起對方的反應:「那綺蘭姑娘據說極好詩文,可曾被寧公子的詩才折服了么?」
「應該會被折服吧,本公子幾層樓高的才華,她不被折服還能怎麼樣呢……你說是吧?」寧毅顧著觀察那女刺客了,根本不清楚綺蘭姑娘如何如何,想了想,隨口敷衍。聶雲竹笑起來:「公子所言極是。」
「我也覺得我所言極是……」寧毅笑著站起來,「走了,還有一段要跑。」
「明日再會。」
「明天見。」
冬日天亮得晚,此時整片天幕還是灰濛濛的顏色,小樓之中搖著豆點般的燈火,聶雲竹站在樓前目送他離開,眼中還蘊著濃濃的笑意。天氣猶寒,寧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片青灰之中後,她望向天空,笑著吐出一口白霧,搓了搓手掌,轉身朝台階上走回去。
今日一天,想必會是好心情。
過幾日在街頭遇見康賢,這老頭坐了轎子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八抬大轎,加上固定的四名僕人,浩浩蕩蕩的,看見寧毅,在前面路上停下把他給截住了,康賢吩咐幾句,讓轎子在後面跟著:「斯文敗類!」
「康老新年好……我又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么?」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詞好,場合用錯了,凡事留幾分餘地。狂生隱士之名,你這等年紀,就算有隱逸之心,也不該表到這個程度。」
兩人沿著積雪未融的街道一路前行,康賢想的事情還與以前無二,不過說起這事,倒沒有了太多嚴厲的神情在其中,寧毅笑笑:「就這樣?」
「當然不止!今日已是正月十九,新年以來十九日,你竟不來老夫府上拜會。此事,老夫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對了,年前有次經過這邊,你那紅顏知己的小攤當是擺在前方的街口,此時是換了地方,還是尚未擺出來?」
康賢指指前方的街口,寧毅搖頭道:「老人家說話要負責任的,別說得這麼曖昧……年前也沒多少人買吃的,自然是收了攤,再擺出來,大概還要過幾日,跟新一批的松花蛋一起賣。康老為何問這個。」
「便是為你那松花蛋……味道雖是古怪,但尚可入口,最重要是賣相好,這幾日宴客時想,若是在桌上擺上一碗只是看看也是賞心悅目。等到過幾日那聶姑娘將小攤擺出來,便讓她去我那邊送上一些。」
寧毅點點頭:「依各人口味,也可配些醋、醬料之類的入味,讓你家中廚子試驗幾次就行,但是一次不要吃太多,太多了,身體會不舒服的。」
「你那松花蛋味道也不是頂好,老夫豈會吃太多。」康賢開句玩笑,隨後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知你家中情況複雜,不過,倒也無需在意太多,明年年關時,儘管帶你家妻子過來一趟,以你才華,又無需老夫名頭幫襯,老夫倒也有興趣看看,能讓你甘心入贅的女子,到底是何等風采,哈哈……」
正月末,天氣在逐漸回暖,一堆堆的積雪溶成涓涓細流匯入秦淮河中。鶯飛草長的春日氣息一步步的臨近,隨後,豫山書院便也在這樣的氣氛中開了學,最初去學堂那日,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寧兄,以後大家便為同僚,同在書院授課,小弟有諸多不懂之處,還請多多關照了。」
李頻李德新,在江寧人口中說起來,這人乃是與曹冠齊名的才子。只不過曹冠作風沉穩,他則性格洒脫,因此旁人才往往將曹冠列為第一。他這樣的人,居然跑來豫山書院授課,實在令人費解,寧毅與他打個招呼,其餘倒不理會。不久之後蘇崇華過來跟他說話,才知道李頻在去年便與蘇崇華說了這事。
「想必是被立恆才學折服,因此才想要來書院進一步討教,此人倒還是頗有誠心了。」上元之後,蘇檀兒找蘇崇華吃了頓飯,大抵是點明了寧毅對書院不感興趣的事情,因此蘇崇華最近對寧毅的態度又和氣了起來。
李頻的年紀比寧毅大了五歲,據說已有進士功名,只是還未得實缺,他也未去汴梁各處打點,只是在江寧這邊廝混,混些名聲,也是個怪人——當然,就算真要打點,沒有多少背景的人想要得實缺也要大費一番周折。他為人謙和樣貌也英俊,雖然家中已有妻子,但在外亦頗得女子青睞。特別是才子之名太有殺傷力,在以往蘇檀兒怕也是將李頻這個名字當成偶像來看待的,這時候倒淡定,家中說起時,笑道:「想必是被相公的風采折服了。」
折服李頻的未必是文采,當然那兩首詞作或許是一部分,但在寧毅看來,李頻更感興趣的,似乎反而是寧毅說的那些故事。他跑來豫山書院教的反而不是詩,這些課程都在下午,上午的時候,他便也跑到課堂上來旁聽,最初的時候,弄得一幫年紀小的學生頗為局促。
偶爾李頻會針對寧毅說的一些東西發問,這些東西在寧毅看來也是一些比較關鍵的地方。一些總結歸納出來的社會規律,窮究事物道理的研究方法,純機械的因果論。這些東西每每寧毅隨手給這幫孩子說出來,但也是不願意說得太透的東西,因為一旦透了,那就變成現代理論,變得離經叛道起來。李頻偶爾問一句,寧毅倒也隨口多說一點,但李頻或許懂,孩子們卻是不懂的,往往頗為疑惑。
李頻大概也知道寧毅此時未必會跟他多談,因此也只是偶爾在課堂上提些問題,平日里遇上,也只與寧毅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時間到二月里,聶雲竹那邊的小車又推出去了,煎餅、皮蛋一起賣,但老實說,皮蛋賣得比較貴,目前來說,生意還不是很好,只是往康賢那邊送了一批,算是一筆進賬。這天在秦府,倒是被康賢一番奚落。
「你那松花蛋,竟賣二十文一隻,鹹蛋再貴也不過十文,而且又是在賣煎餅的小攤上,你想,那聶姑娘的煎餅不過兩文錢,配上二十文的松花蛋,買煎餅吃的人,不會去買松花蛋,能買松花蛋做零嘴的,往往又不吃那煎餅,這等搭配,當真是胡來。」
「呵呵,新興事物,一下子做賤價賣,以後價錢可就賣不上去了,其實如果是我來做,說不定會想辦法賣到五十文,她做那生意也不求賺得太多,所以才這樣隨意而已。」
「哈哈,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五十文一隻,你當那是金母雞下金蛋么,現在二十文你都難以賣得開……呵呵,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過些時日老夫宴客之時,盡量幫你宣傳一番便是,二十文的價,還是有不少人吃得起的,到時候你可得感謝老夫,算是欠老夫一份人情……」
康賢說得得意,其實倒也不是拿人情來要些什麼,秦老便也在旁邊附和一番,寧毅對於人情什麼的原也不是太在意,這時候無聊地撇撇嘴:「康老能幫忙,感謝了,不過你就算不幫忙,一個月的時間我也能把事情鋪開,賣個二十文給你看看,如何?」
「哦?當真?」
「鹹蛋都能賣十文,松花蛋賣二十文有什麼難的,只是現在沒什麼人知道而已……」寧毅聳聳肩,「誰叫我最近無聊呢……」
繼續碼,待會還有一章……當然,或許是凌晨,或許得到早上才能出來,不建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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