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時候,在方七佛死後,陳凡曾經向寧毅開口索取榆木土炮,寧毅並未答應,倒並不是為了弄出什麼技術壁壘來。、ybdu、而是為了應付金人南下,土炮的製作方法已經由秦嗣源轉交給朝廷,一旦技術泄露,西瓜那邊與朝廷開戰出現了這樣東西,自己便很難脫出干係。
到得此時,許多情況在寧毅心中變得更加緊迫起來,特別是呂梁山所在的位置實在敏感,他便不得不儘可能早的將一些成果往呂梁山轉移,以應付可能到來的一些麻煩。
對這些麻煩,寧毅如今還沒有特別清晰的認知。呂梁山的環境、民俗都有些特殊,與中原之地大有不同,青木寨是打算作為一個南北走私中樞而存在,主要考慮的目的–不管將來可能面對的是南面還是北面的威脅–還是一個守字。這樣的考慮下,地雷、火藥之類的物品,是大有用處的。
當然,即便是石質地雷這種看來技術含量不高的東西,也存在相當之多需要克服的技術壁壘。這是後世最簡單的地雷:將石頭掏空,填充以烈性火藥,鐵屑等物,加上簡單的引火裝置就大功告成。而如今寧毅手頭上有的只有勉強合格的烈性火藥,引火裝置其實還並不成熟,因為這個得涉及到火柴的出現。
以引火的砂紙包裹火柴頭,火柴一端系以細線。拉動細線,產生火星,地雷爆炸。後世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民兵們所製作的土地雷就是用這種方法。然而在眼下的武朝,如何達到這樣的效果仍舊是個大問題。好在眼下這個時代粗陋的煉丹師們已經接觸到硫、磷等物的化學變化,輔以火石以及對大量易燃物的研究,也已經能勉強達到引爆的效果,只是安全性不高,在安裝之時,仍舊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
但無論如何,只要還有時間,在寧毅指向性的要求下,這類小物品的發展出現。終究是不難的。既然這次要過去呂梁。他便先將這些不成熟的東西運過去,至少先讓呂梁的人學會掏石頭再說。
除了地雷,榆木炮的製作在寧毅這邊已經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階段,至少在寧毅的控制之下。有少數的幾個兼任炮手的工人。已經能夠掌握到製作土炮的訣竅和發炮的彈道規律。在這個基礎下,榆木炮的炮身,已經可以嘗試與鋼鐵結合。而呂梁山那邊研究土高爐的匠人。想必也已經掌握到一些經驗了。
有關於技術的發展,寧毅知道最穩妥的方式是依賴於基礎科學的進步,但在他的手上,根本不可能有等待基礎科學的時間,因此竹記麾下的研究室里,進行的只是大量基於窮舉法的實驗。
首先確定各種實驗方法,數據與步驟記錄的方法,而後就是無數敲腦門式的材料實驗,記錄現象,總結規律。寧毅在這方面的手段是簡單粗暴卻又極有針對性的,唯一的目的在於:爆炸。
一切以不同方法得到火焰或是爆炸的試驗,只要擁有獨創性,可重複性,就可以得到獎賞。而在此之後,對爆炸的材料進行邏輯上的對比,尋找差異,總結規律,只要能給出一定的、靠譜的解釋,就能得到更多的獎賞。
在這個年代,真正算是研究化學的入門者,都是類似公孫勝一般的煉丹師,而能接觸到爆炸的,多是煙花爆竹的匠人。寧毅便是將這兩者集合起來,制定基本規則,給出獎勵檔次,其餘的便任由他們發揮自己的積極性。
不過,這其中真正發揮重要作用的,也就是那些包含「對比」「窮舉」在內的基本規則,一兩年的時間以來,最初被招進竹記的匠人即便天資平庸,也已經掌握了基本的科學研究方法,包括對各種基本元素的存在——這在最初自然是寧毅所傳授——也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理解。
此時武朝匠人的地位低下,負責軍方設備的工部造作局雖然也有火器業務,但其中的匠人即便已是小吏,也是絕對比不上寧毅能給出的待遇的。而在金錢的獎賞之餘,竹記還能利用相府的關係,將一些匠人的孩子送入私塾,這才是更加令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以至於造作局火器司中如今有不少匠人甚至都在幫寧毅這邊做私活。
「……東西放好、墊好,路還長,注意別磕磕碰碰了。火藥一定給我看好,一點火星都不能見,阿四,這事情你們一定要上心……」院子里雨在下,寧毅檢查著要帶去呂梁山的貨物,叮囑著眾人,另一邊,也在聽妻子說起家中的情況。
「……竹記之中辦的那五子棋大賽,最近參加的還挺多的,聶掌柜他們,如今也在跟著湊熱鬧。快要與那些護院五日一次的比武差不多了,聶妹妹組織起這些事來,卻是井井有條。」
「她能有喜歡的事情就好。至於聶掌柜,似乎還未娶妻,是想在姑娘們面前表現一下?」
檀兒抿嘴笑道:「是有可能哦。」
檀兒說起的竹記最近的五子棋比賽活動,此時的竹記不斷拓展,規模已經發展得相當龐大。以汴梁為中心,酒樓一共已經開了十四家——賑災事件雖然讓寧毅結下了不少仇敵,但累積的人脈對於竹記這一家商鋪來說,已經非常恐怖,幾乎哪個環節都不缺朋友與合作夥伴,加上寧毅的能力,計劃作出,合同簽好,金錢注入,接下來就會直接進入循環程序,實現軟著陸。
酒樓之外,去往四面八方的竹記大車有近三十輛,每一輛配備保鏢兩名,推銷員一名,裁縫一名,說書人一名,有時候還會酌情增減。這之外,城外有負責各種研究的大院。目前人數大概有近三百。負責製作藕煤、煤爐、香水、香皂、蚊香、果汁等各種物品的作坊,與王家合作的印刷作坊,蘇氏布行的作坊、店鋪、設計人員,目前寧家大宅的居住人等等等等……累計起來,眼下在寧毅與蘇檀兒這對夫妻手下吃飯的人,在眼下其實已經拓展到四千人有餘了。
一兩年的時間裡,拓展到這樣的規模,對於這些人的生活娛樂,寧毅是從來不曾放鬆的,後世的企業文化。也正是由此而來。事實上。在這個沒有電的年月里,普通人在娛樂方面的貧乏,是後世人難以想像的,白天還好一些。到了晚上。除了抱著女人去床上。幾乎就再無事情可做。一開始手底下人數少時,寧毅就盡量要求手下人組織半月一次的文藝晚會,竹記的麾下有說書人、雜耍藝人、也能聯繫到擅長歌舞的風塵女子。這種事情並不難。
當然,娛樂項目也不只是看看錶演就行了,獨龍崗的那些武者加入進來後,寧毅便以強健體魄為名組織比武、蹴鞠等活動,另外讓手下的說書者們講這些事情安上個好名聲在內部宣傳,譬如說晚照樓的某某一雙鐵拳無雙無對,雨燕樓的某某腿功了得,曾經威震河朔云云。此時竹記還是以一棟棟酒樓為中心,議論之餘,大家不免好奇誰更厲害。而每隔十天半月,便會有一次比武選拔,而後讓人交流比試,成績好的,便有獎勵。
在獨龍崗出來的那批武者,一部分原是梁山上殺人無算的兇徒,改造懺悔之後,性格反倒變得慈和起來,對於獎勵倒是沒什麼**。但是他們手下帶的弟子個個年輕,對於這些事情還是有興趣。而另一方面,比武的觀看者雖然大都是竹記的員工,但這些人之中,也有女子,甚至礬樓的女子聽說之後,也會找機會跑來圍觀。對於比試者來說,這其實倒是莫大的鼓勵了。
寧毅對比武嚴格要求控制在強身健體的方向上,比試點到即止,私下倒可以互相交流。由於控制得好,這些原本在獨龍崗就有交情的比試者比試過後也不至於傷感情,倒是令得竹記的員工之間互相認識得更多了,其中還很是出了幾個「明星」員工,他們當中有原本梁山的兇徒,也有這些人教出來的年輕弟子,如今在宣傳之下,大部分竹記的人都知道某某樓的誰誰誰很能打,誰誰誰又很願意幫助人。到得今年開春後,大部分人在京城聚集領紅包時,寧毅還讓祝彪與大院那邊的公孫勝比試了一番,雖然這比試以表演性質居多,但兩人都是高手,還是令得眾人大開了眼界。
這樣的比試中,出風頭的大都是竹記中聚集的武者。在此之外,五子棋的比試首先卻是在檀兒的布行中興起的,首先教布行女工們下棋的乃是娟兒與杏兒,隨後蘇檀兒便乾脆在員工中辦了五子棋比賽。這些女工大都不是太聰明的人,一般流行的圍棋,她們是下不了的,五子棋卻是相當簡單。最近的布行便在為此進行重重比試和選拔。
而在竹記當中,同樣的比試便由酒樓的原主人云竹接手了,甚至有幾個掌柜也參與其中,預備選出最厲害的幾個人,之後再跟布行那邊加起來辦一個「總決賽」。
這時候的儒學還沒到存天理滅人慾的那一步,對女子的要求雖然也有不少,但還不至於看一眼就能叫非禮。這些比試中,有時候男子女子互相看對了眼,彼此認識、有了好感,也是正常。此時已經成了的幾對佳偶,算是最讓檀兒高興的一件事。從去年以來,每一次有類似的事情,提親、婚禮上或是檀兒或是寧毅都會親自出現,送上彩禮或是擔任主婚人。
檢查要帶去呂梁的物品,述說最近的事情,交代接下來的「蘇寧」運作。雖然是剛剛回到家,但能屬於夫妻倆的時間並不多,東西搬完,與家中的蘇文定、杏兒等人說完話後,寧毅又去看了寧曦,快兩歲的小孩子喜歡磕磕絆絆的亂跑,寧毅與檀兒牽著手在走廊里跟著,算是閑下來的時間。
「爹爹,娘親,追~~不上我——」孩子在前方奶聲奶氣地說著,然後啪的摔在地上。檀兒「哎」的一下想要跑過去,被寧毅笑著拉住了:「男孩子,摔一下有什麼關係。」
果然,寧曦兩隻手撐在地上,然後便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他拍拍沾了灰塵的手,然後將兩隻小手伸進屋檐外的雨幕里,寧毅與檀兒終於還是笑著過去,用手絹將他的手掌擦乾淨了。
過不多時,雲竹也冒雨回來了。她與寧毅說了些五子棋大賽的事情。轉眼間。天色夕暮,到得晚飯時,一家人坐在了一塊,此時人數已經不少。檀兒、小嬋、雲竹、錦兒、文定、文方……錦兒已經拆掉了頭上的繃帶。但由於之前圍著額頭的緣故。此時仍舊顯得單薄憔悴,額上的皮膚格外蒼白一些。寧毅又叮囑了一番離開後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屬於寧家自己的私塾問題。通過相府、堯家、王家的關係請先生的事基本已經談妥,接下來的各種俗務,變得由他們盯著了。
此時的京城「蘇寧」,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大家子了。晚膳過後,寧毅倒還找了文定等人到一邊說話,讓他們別欺負雲竹、錦兒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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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寧毅的回來,雖然大雨還在下,但夜色中的宅子還是顯得熱熱鬧鬧的。錦兒回到房間之後,盤腿在床上,伸手托著下巴,有些新奇的感覺,但也多少有些失落。她新奇的是這是她過門後第一次與寧毅與蘇檀兒、雲竹姐圍在一塊吃飯。幾個女子分享一個男人,哪怕喜歡他,這感覺真要說好,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與大婦之間曾經有過誤會,如今還顯得陌生吧。她因此感覺複雜,心中的失落,也大多由此而來。
當然,這種感覺並沒有讓她覺得壓抑,並且這也是大部分如她一般的女子的歸宿了。她努力讓自己覺得,自己沒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待會寧毅若來找她說幾句話,她要表現得高高興興的,而後再去找雲竹姐聊天……如此想著,寧毅卻比她想像中來得要晚。
時間已經不早,她想要出門找雲竹姐聊天時,寧毅才從外面進來,嚇了她一跳。寧毅關上門,牽著她的手到床邊,讓她坐下。
「我剛從你雲竹姐那邊過來,錦兒,娶你過門之後,我們還沒有這樣好好說一次,明天我就要走了,有些事情,是要特地跟你說的。」
搬了張椅子在窗前不遠處放下,寧毅的語氣嚴肅。
這是要訓我了——錦兒心中這樣想著,卻並沒有不舒服的心情,其實這樣的談話是應有之義,自己作為小妾剛過門,他要離開了,肯定是要找自己叮囑一些事的。譬如不要跟大姐吵架啊,要顧全大局啊之類之類的。因為寧毅的正式,於是她乖巧地併攏雙腿坐在床邊,雙手按在膝蓋上,等著男人來訓他。
寧毅坐在椅子上,隨後覺得兩人的距離遠了一點,將椅子拖近了一點,他握起錦兒的雙手,想了片刻,笑起來:「其實,我明天就要走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我知道成親有些草率,接下來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但不管怎麼樣,錦兒,你過了門,是我的妻子之一了,所以……今晚我會留在這裡陪你,好嗎?」
錦兒眨了眨眼睛,對於「妻子」的稱呼有點疑惑,臉上卻已經紅了,腦袋有點暈乎乎的,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點了頭,說了些什麼,眼前的男人也說了「洞房」什麼的。接下來,一切都開始變得有些暈乎乎的。
他們是過了好一陣才到床上去的,聊了一會天,但聊的是什麼,錦兒隨後卻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呼吸的熱氣,她覺得自己應該從容一點,因為該知道的她其實都知道,但心中依然緊張忐忑,男人將她抱起來了、放下去了,她也沒有反抗,甚至試圖幫忙,可又覺得自己的動作笨拙起來。比較清晰的感覺是身上衣物被褪去時的那一絲微涼,由於涼意來自腿上,那個時候該是貼身的長褲被褪去了,她記得自己以前聽說過一些動作,雖然做出來有些不知廉恥,但對著自己的男人,顯然取悅他就好了,不過那些動作有沒有做出來她也忘記了,回憶起來,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只記得當身體里陌生的痛楚傳來時,心倒是沉甸甸地放了下來,很踏實的感覺……
這個夜晚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的記憶中,寧毅替她擦拭了身體,她想自己去的,但她最終沉沉地睡去了。
醒過來的時候是凌晨,她抱著他的身體,還想睡,但腦子裡記得他天不亮就會離開的,所以想起身給他準備洗漱的熱水。但寧毅阻止了她,不讓她起來,她看著男人的樣子,知道他會離開一段時間,所以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漸漸閉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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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停了,天沒亮,寧府門口亮著大大的燈籠。車隊已將啟程,寧毅與檀兒、小嬋、雲竹等人告別,將她們沒人抱了一下,親了親額頭,對寧曦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將上車時,他回頭望了那深深的府邸,望了給他送行的那些人。
遠處的小樓上,裹著被單的女子偷偷地從窗口探出頭,往院子的大門外瞧過來……
「走吧。」
祝彪跟他打過招呼,一同上車,見了他的神情,問道:「想什麼呢?」
「覺得……有點對不住人。」
「啊?對不住誰?」
「你這麼帥,說了你也不懂。」
「呃……」祝彪愣了半晌,撓了撓脖子,「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說……」
「走吧。」寧毅笑了笑,「啟程了,去呂梁。」
「啟程了——」祝彪往外面喊了一句,隨後笑著,興奮起來,「又能見到陸前輩了,這次我要跟她多討教幾招絕招,哈哈……」
天色迷濛中,車隊動起來,逐漸遠離了這處宅邸,不多時,它穿過街道,穿過城市。在初夏的霧氣與晨光里,朝著與中原絕不相同的無主之地——呂梁山駛去。同一時刻,名叫樓舒婉的女子帶領著田虎麾下的一支隊伍離開了河北境內,折向呂梁。在這之前,他們任誰也沒有想過,還會有不期而遇的一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