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忙碌的秋季過去,隨後是顯得熱鬧和富足的冬天。武建朔十年的冬季,成都平原上,經歷了一次豐收的人們漸漸將心情安定了下來,帶著忐忑與好奇的心情習慣了華夏軍帶來的新奇安寧。
夏秋之交那場巨大的賑災配合著適當的宣傳樹立了華夏軍的具體形象,相對嚴格也相對清廉的執法隊伍壓平了市井間的不安波動,四處行走的的醫療隊伍解決了部分窮苦人家原本難以解決的病痛,老兵坐鎮各村鎮的安排帶來了一定的鐵血與殺伐,與之相對應的,則是配合著華夏軍隊伍以雷霆手段肅清了許多流氓與匪患。偶爾會有唱戲的班子雖醫療隊行走各處,每到一處,便要引來滿村滿鄉人的圍觀。
有部分的新作坊在各處建立起來,安置了部分無家可歸又或是家庭貧苦的閑人,幾處大城之間的商貿於夏季已恢復如初,到了冬天,便有了不少新的景象。
女真人迫近之後,武朝的各大族、軍閥體系已經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暗地裡都在聯繫華夏軍,購買更多的武器——這中間自然也有華夏軍四處遊說的功勞——雙方的默契在夏天便已經建立,到得夏末,已經有大量的鐵錠、礦石、芒硝等原本已經禁運的物資堂而皇之地進入華夏軍所在的區域,用以換走新出產的、質量更好的鐵炮、地雷等武器。
此外,由華夏軍出產的香水、玻璃器皿、鏡子、書籍、衣物等奢侈品、生活用品,也順著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軍火生意開始大規模地打開外部市場。部分本著富貴險中求原則、跟隨華夏軍的指導建立各類新產業的商人,此時也都已經收回投入的成本了。
這一年的十一月,一支五百餘人的隊伍從遠處的吐蕃達央部落啟程,在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後抵達了成都,領隊的將軍身如鐵塔,渺了一目,乃是如今華夏第七軍的統帥秦紹謙。同時,亦有一支隊伍自東南面的苗疆出發,抵達成都,這是華夏第二十九軍的代表,領頭者是許久未見的陳凡。
屬於華夏軍的「天下第一比武大會」,於這一年的十二月,在成都召開了。
這是華夏軍所舉行的第一次大規模的運動會——原本類似的比武活動活動在華夏軍中時常有,但這一次的大會,不僅是由華夏軍內部人員參與,對於外界過來的綠林人、江湖人甚至於武朝方面的大族代表,也都來者不拒。當然,武朝方面,暫時倒沒有什麼官方人士敢參與這樣的活動。
有關於江湖綠林之類的事迹,十餘年前還是寧毅「抄」的各種小說,藉由竹記的說書人在各處宣傳開來。對於各種小說中的「武林大會」,聽書之人內心嚮往,但自然不會真的發生。直到眼下,寧毅將華夏軍內部的比武活動擴展之後開始對全民進行宣傳和開放,一時間便在成都附近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在成都平原數百里的輻射範圍內,此時仍屬於武朝的地盤上,都有大量綠林人士湧來報名,人們口中說著要殺一殺華夏軍的銳氣,又說著參加了這次大會,便呼籲著大伙兒北上抗金。到得大雪降下時,整個成都古城,都已經被外來的人群擠滿,原本還算充裕的客棧與酒樓,此時都已經人滿為患了。
儘管運動會弄得聲勢浩大,此時分別掌握華夏軍兩個端點的秦紹謙與陳凡親自過來,自然不止是為了這樣的玩樂。江南的大戰還在繼續,女真欲一戰滅武朝的意志堅決,無論是武朝拖垮了女真南征軍還是女真長驅直進,建朔十一年都將是天下局勢轉變的關口。另一方面,梁山被二十幾萬大軍圍攻,晉地也在進行頑強卻慘烈的抵抗,作為華夏軍的中樞和主體,決定接下來戰略方向的新一輪高層會議,也已經到了召開的時候了。
同時,秦紹謙自達央過來,還為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今年五月間,盧明坊在北地確認了當年秦紹和妾室王占梅與其遺腹子的下落,他前去遼陽,救下了這對母子,而後安排兩人南下。此時中原已經陷入滔天的戰火,在經歷了十餘年的苦難後身體虛弱的王占梅又不堪長途的跋涉,整個南下的過程非常艱難,走走停停,有時候甚至得安排這對母子休養一段時間。
南下的途中,經過了正籍著水泊之利不斷反抗的梁山,後來又與流竄在汴梁東南的劉承宗、羅業的部隊相遇。王占梅幾度病倒,這期間她希望華夏軍的護送者將她留下,先送孩子南下,以免途中生變,但這孩子不願意離開母親,於是停停走走間,到得這一年的十一月底,才終於抵達了成都。
秦紹謙是來看這對母子的。
太原城破之後被擄北上,十餘年的時間,對於這對母子的遭遇,沒有人問起。北地盧明坊等工作人員自然有過一份調查,寧毅看過之後,也就將之封存起來。
抵達成都的王占梅,年齡只是三十幾歲,比寧毅還略小,卻已經是滿頭稀疏的白髮了,一些地方的頭皮明顯是遭到過傷害,左邊的眼睛只見眼白——想是被打瞎的,臉上也有一塊被刀子絞出的傷疤,背微微的馱著,氣息極弱,每走幾步便要停下來喘上一陣。
至於跟隨著她的那個孩子,身材幹瘦,臉頰帶著些許當年秦紹和的端方,卻也由於瘦弱,顯得臉骨突出,眼睛極大,他的眼神時常帶著畏縮與警惕,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是被人剁掉的。
見到這對母子,這些年來心性堅毅已如鐵石的秦紹謙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流下淚來。倒是王占梅雖然歷盡苦楚,心性卻並不昏暗,哭了一陣後甚至開玩笑說:「叔叔的眼睛與我倒真像是一家人。」後來又將孩子拖過來道,「妾終於將他帶回來了,孩子只有小名叫石頭,大名尚未取,是叔叔的事了……能帶著他平安回來,妾這一生……對得起相公啦……」
小名石頭的孩子這一年十二歲,或許是這一路上見過了梁山的抗爭,見過了中原的大戰,再加上華夏軍中原本也有許多從艱難環境中出來的人,抵達成都之後,孩子的眼中有了幾分外露的硬朗之氣。他在女真人的地方長大,早年裡這些硬氣必然是被壓在心底,這時候漸漸的蘇醒過來,寧曦寧忌等孩子偶爾找他玩耍,他頗為拘謹,但若是比武打鬥,他卻看得目光有神,過得幾日,便開始跟隨著華夏軍中的孩子練習武藝了。只是他身體瘦弱,毫無基礎,將來無論心性還是身體,要有所建樹,必然還得經過一段漫長的歷程。
對於寧毅而言,在諸多的大事中,隨王占梅母子而來的還有一件小事。
梁山成為大戰中心之後,被祝彪、盧俊義等人強行送出的李師師隨著這對母子的南下隊伍,在這個冬天,也來到成都了。
先前時局危亂,師師與寧毅有舊,或多或少的又有些好感,外界好事者將兩人看成一對,李師師跟隨著盧俊義的隊伍到處遊歷時,在蘇檀兒的放任下,這一傳言也越傳越廣。
這一傳言保護了李師師的安全,卻也在某種程度上阻隔了外界與她的往來。到得此時,李師師抵達成都,寧毅在公事之餘,便稍稍的有些尷尬了。
他只做不知道,這些時日忙碌著開會,忙碌著運動會,忙碌著各方面的接待,讓娟兒將對方與王占梅等人一道「隨隨便便地安排了」。到得十二月中旬,在成都的比武大會現場,寧毅才再度見到她,她眉目安靜雍容,跟隨著王占梅等人,在那頭似笑非笑地看她。
與王占梅打過招呼之後,這位舊友便躲不過了,寧毅笑著拱手,李師師探過頭來:「想跟你要份工。」
「嗯?」
「這幾年,跟隨盧大哥燕大哥他們行走各處,情報與人脈上頭的事情,我都接觸過了。寧大哥,有我能做事的地方,給我安排一個吧。」
她話語平靜,倒是這聲「寧大哥」,令得寧毅稍稍恍神,依稀之中,十餘年前的汴梁城中,她也是這樣懷著熱枕的心情總想幫這幫那的,包括那場賑災,包括那慘烈的守城。此時看看對方的眼神,寧毅點了點頭:「過幾日我空出時間來,好好商量一下。」
「好。」師師笑著,便不再說了。
十二月十八,已經臨近小年了,女真兀朮南渡、直朝臨安而去的消息加急傳來,在寧毅、陳凡、秦紹謙等人的眼前炸開了鍋。又過得幾日,臨安的許多消息陸續傳來,將整個事態,推向了他們先前都未曾想過的難堪狀態里。
到十二月二十五這天,寧毅、秦紹謙、陳凡、龐六安、李義、何志成等華夏軍高層大員在早會前碰頭,後來又有劉西瓜等人過來,互相看著情報,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不用過年了,不用回去過年了。」陳凡在念叨,「再這樣下去,元宵節也不用過了。」
「說得好像誰請不起你吃元宵似的。」西瓜瞥他一眼。
「我說的是沒辦法回去陪倩兒。你們狗男女在一起親親我我,不懂我們出門在外的感覺。」陳凡看著寧毅與西瓜兩人。
寧毅低頭看著情報,口中道:「你們狗男女在一起親親我我,不懂要回家下跪的男人的感覺。」
他話語平靜刻板,只是說完後,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秦紹謙面目平靜,將凳子往後搬了搬:「打架了打架了。」
眾人一陣起鬨,自然不可能真打起來,嘻嘻哈哈之後,各自的臉上也都有些憂慮。
為了武朝的局勢,整個會議已經延長了數日,到得如今,事態每日都在變,以至於華夏軍方面也只能靜靜地看著。
臨安——甚至於武朝——一場巨大的混亂正在醞釀成型,仍沒有人能夠把握住它將要去往的方向。
事情的開端,起自臘八過後的第一場朝會。
十二月初十,臨安城下了雪,這一天是例行的朝會,看來普通而尋常。此時北面的戰事仍舊焦灼,最大的問題在於完顏宗輔已經疏通了運河航道,將水師與重兵屯於江寧附近,已經預備渡江,但即便危急,整個事態卻並不複雜,太子那邊有預案,群臣這邊有說法,雖然有人將其作為大事提起,卻也不過按部就班,一一奏對而已。
朝堂之上所有派系的大員:趙鼎、呂頤浩、秦檜、張浚……等等等等,在眼下都尚未有發動爭端的打算,戰爭固然是一等大事,武朝千里江山、臨近年關的諸般事情也並不少,風平浪靜的一一奏對是個水磨工夫。到得巳時快要結束時,最後一個議題是東南民亂的招撫事宜,禮部、兵部人員先後陳述,事情講完,上方的周雍開口詢問:「還有事情嗎?」
此時有人站了出來。
這是不好的訊息。趙鼎的精神緊了起來。通常來說,朝堂奏對自有程序,絕大部分要上朝奏對的事情都得先過宰相,臨陣發難,自然也有,那通常是黨爭、政爭、孤注一擲的表現,並且也極犯忌諱,沒有任何上司喜歡不打招呼胡亂往上頭捅事情的下屬,他往後看了一眼,是個新進的御史。
但御史台何庸不曾打過招呼,趙鼎看了一眼何庸,對方也滿臉嚴肅不解。
這新進的御史名叫陳松賢,四十五歲,科舉半生今年中的榜眼,後來各方運作留在了朝堂上。趙鼎對他印象不深,嘆了口氣,通常來說這類鑽營半生的老舉子都比較安分,如此鋌而走險或許是為了什麼大事,但更多的是昏了頭了。
側耳聽去,陳松賢順著那東南招安之事便滿口八股,說的事情毫無新意,諸如時局危急,可對亂民網開一面,只要對方忠心報國,我方可以考慮那邊被逼而反的事情,並且朝廷也應該有所反省——大話誰都會說,陳松賢洋洋洒洒地說了好一陣,道理越來越大越來越虛浮,旁人都要開始打呵欠了,趙鼎卻悚然而驚,那話語之中,隱隱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閃過去了。
「……而今女真勢大,滅遼國,吞中原,正如日中天,與之相抗,固須有斷頭之志,但對敵我之差距,卻也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個清楚……此等時候,所有可用之力量,都應該團結起來……」
說到這句「團結起來」,趙鼎陡然睜開了眼睛,一旁的秦檜也猛地抬頭,隨後互望了一眼,又都望向那陳松賢。這番依稀耳熟的話語,分明乃是華夏軍的檄文之中所出。他們又聽得一陣,只聽那陳松賢道。
「……而今有一西南勢力,雖與我等舊有嫌隙,但面對女真來勢洶洶,實際上卻有了後退、合作之意……諸公啊,戰場局勢,諸位都明明白白,金國居強,武朝實弱,然而這幾年來,我武朝國力,亦在迎頭趕上,此時只需有數年喘息,我武朝國力興盛,光復中原,再非夢話。然……如何撐過這幾年,卻不由得我等再故作天真,諸公——」
「你住嘴!亂臣賊子——」
陳松賢正自吶喊,趙鼎一個轉身,拿起手中笏板,朝著對方頭上砸了過去!
頃刻間,朝廷之上亂成一團,趙鼎的喝罵中,一旁又有人衝上,御史中臣何庸已經漲得滿臉通紅,此時在大罵中已經跪了下來:「無知小兒,你昏了頭,陛下、陛下啊,臣不知御史台竟出了如此失心狂悖之人,臣不察,臣有罪!臣請立刻罷去此獠官職,下獄嚴查……」
又有人大喝:「陛下,此獠必是西南匪類,不可不查,他定然通匪,而今竟敢來亂我朝紀……」
各種各樣的吼聲混在了一起,周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跺著腳阻止:「住手!住手!成何體統!都住手——」他喊了幾聲,眼見場面依舊混亂,抓起手邊的一塊玉如意扔了下去,砰的打碎在了金階之上:「都給我住手!」
如此這般,眾人才停了下來,那陳松賢額上挨了趙鼎一笏,此時鮮血淋淋,趙鼎回到原處抹了抹嘴開始請罪。這些年官場沉浮,為了功名犯失心瘋的不是一個兩個,眼下這陳松賢,很顯然便是其中之一。半生不仕,而今能上朝堂了,拿出自以為高明實則愚蠢至極的言論希望一步登天……這賊子,仕途到此為止了。
周雍在上頭開始罵人:「你們這些大臣,哪還有朝廷大員的樣子……危言聳聽就危言聳聽,朕要聽!朕不要看打架……讓他說完,你們是大臣,他是御史,就算他失心瘋了,也讓他說完——」
陳松賢頂著額上的鮮血,猛地跪在了地上,開始陳述當與黑旗修好的建議,什麼「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什麼「臣之性命事小,武朝存亡事大」,什麼「朝堂袞袞諸公,皆是裝聾作啞之輩」。他已然犯了眾怒,口中反倒更加直接起來,周雍在上方看著,一直到陳松賢說完,仍是氣呼呼的態度。
「他說完了!朕說了讓他說完!打人?成什麼樣子!你們哪裡像是朕的宰相!朕的大臣!女真人要來了!議議看吧!」他這話說完,猛地站起來:「退朝!都給我回去反省!」
對於和解黑旗之事,就此揭過,周雍生氣地走掉了。其餘朝臣對陳松賢怒目而視,走出金鑾殿,何庸便揪住了陳松賢:「你明日便在家待罪吧你!」陳松賢大義凜然:「國朝危殆,陳某死不足惜,可嘆爾等短視。」做慷慨就義狀回去了。
陳松賢的話並不足議,趙鼎等人已經在思考對方背後是否與黑旗的亂黨有聯繫,在考慮將對方下獄的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在第二天發生了。這天周雍又主動開了朝會,將眾人從家中召出:「昨日之事,朕想了想……」
周雍看著眾人,說出了他要考慮陳松賢提議的想法。
頓時間,滿朝文武都在勸解,趙鼎秦檜等人都知道周雍見識極淺,他心中害怕,病急亂投醫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一群大臣有的開始說道統,有的開始設身處地為周雍分析,寧毅弒君,若能被原諒,將來最該擔心的就是皇帝,誰還會尊重皇帝?因此誰都可以提出跟黑旗妥協,但唯獨皇帝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周雍猶猶豫豫,優柔寡斷,但就是不肯打消這樣的想法。
到得此時,趙鼎等人才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他們與周雍打交道也已經十年時間,此時細細一品,才意識到了某個可怕的可能性。
十二這天沒有朝會,眾人都開始往宮裡試探、勸誡。秦檜、趙鼎等人各自拜訪了長公主周佩,周佩便也進宮勸誡。此時臨安城中的輿論已經開始浮動起來,各個勢力、大族也開始往皇宮裡施壓。、
十三亦無朝,到十四這天開朝會時,周雍似乎終於意識到了反彈的巨大,將這話題壓在了喉間。
直到十六這天下午,斥候加急傳來了兀朮騎兵渡過長江的消息,周雍召集趙鼎等人,開始了新一輪的、堅決的請求,要求眾人開始考慮與黑旗的和解事宜。
這一次,皇帝梗了脖子鐵了心,洶湧的討論持續了四五日,朝臣、大儒、各世家豪紳都逐漸的開始表態,部分軍隊的將領都開始上書,十二月二十,太學生聯名上書反對如此亡我道統的想法。此時兀朮的軍隊已經在南下的途中,君武急命南面十七萬大軍堵截。
二十二,周雍已經在朝堂上與一眾大臣堅持了七八天,他本身沒有多大的毅力,此時心中已經開始後怕、後悔,只是為君十餘載,素來未被冒犯的他此時胸中仍有點起的火氣。眾人的勸說還在繼續,他在龍椅上歪著脖子一言不發,金鑾殿里,禮部尚書候紹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然後長長的一揖:「請陛下深思!」
他這句話說完,腳下猛然間發力,身子沖了出去。殿前的衛士陡然拔出了兵器——自寧毅弒君之後,朝堂便加強了保衛——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滲人的巨響,候紹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有紅白之物飈得滿地都是。
所有人都呆住了,周雍顫巍巍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然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