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啊,在省城呆著總覺得心緒不寧,好象你這邊出了什麼事情,師傅就喊我過來了。」
「斌苦是個老混俅。」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兒。」易天行笑咪咪地用毛巾給他擦光頭,「你明天就回省城去,我兒子老婆還等著你照顧。」
葉相僧秀氣的眉毛糾在了一處,被雨水打濕的光頭被易天行擦的鋥亮。
「是不是舍利不見了?」
半島酒店的房裡沉默了許久,易天行嘆了一口氣。
「你什麼時候學會算命的。」
葉相僧微笑著一合什,如玉石般秀氣潤美的手指耀人眼目。
客房裡忽然傳來易天行的一聲驚叫。
當天夜裡,這間客房中,佛光大盛,血光小現,間雜著易天行的咒罵聲直衝雲宵。
……
……
「瘋子,這個世界上都他媽的是一群瘋子。」
易天行咬著牙齒咒罵著,空姐們覺得這個人有些瘋癲,下意識地都離他比較遠,就算送飲料的時候,臉上掛著的微笑也有些尷尬。
坐在他身旁的葉相僧臉上微微有些發白,微笑道:「事情解決了,不是很好嗎?」
「好個屁!」易天行快速的咒罵著,「我昨天晚上肯定是發瘋了,才同意你這個瘋子出的主意。」
葉相僧下意識將自己的左手收入寬寬的僧袖,微笑道:「之所以你會答應,是因為你也知道這件事情很重要。」
「切!」易天行恨不得掐死他,「有屁的重要?難道少根佛指舍利,兩岸就要開戰?」
「佛指舍利可以消除戰爭戾氣,可以同人心思,不要忘了,那海峽之上,去年還有過一場演習的。」葉相僧輕輕頜首道。
「你是菩薩。」易天行滿臉凝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舍指渡生算是功德,冒充佛指舍利,難道不是罪過?」
葉相僧俊美的面目籠罩在淡淡慈光之中。
「舍利出巡,只要能起到淡化戾氣,感悟世人的效果,真假又有何干?」
「回去吧,回去養傷,再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勢至菩薩就會下凡,在外面跑,對於你來說太危險。」易天行望著他十分誠摯地說道。
葉相僧搖搖頭:「你最近殺人太多,我得來看著你。」
看著正前方,法門寺住持緊緊抱著的黃布匣子,易天行一絲痛湧上心頭,喃喃道:「慈悲和發瘋沒什麼區別。」
昨天夜裡,葉相僧趁他不注意毅然斷指,又逼著易天行用九天玄火細細鍊化,折騰一夜,渡上佛性偽造紅線,才算是做了一個假的佛指舍利。
在易天行看來,為了佛祖的遺骨,而要斷自己師兄一根手指,這純屬發瘋,但在葉相僧看來,能夠完成舍利出巡,感化兩岸三地信徒,是為慈悲。
在信念上,易天行遠沒有葉相僧執著,也不認為捨身飼鷹是多麼高尚的事情,所以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除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他、莫殺、葉相僧之外,其他的人不心疼,不生氣,異常高興。
佛指舍利失蹤不過半天,便被大神通的佛宗護法易天行找了回來,百名大德齊頌佛號,葉局長及諸位領導暗自在心裡拜佛,無比喜悅。
易天行黑著臉不告訴他們這舍利是怎麼找回來的,別人也沒有人敢問他,因為誰都能看出這位護法大人今天心情特別糟糕。
護法團的成員不知道他身邊的葉相僧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一路上念心經誦佛之時,也沒見葉相僧合什為禮,略感訥悶,好在有些僧人也識得葉相僧的身份,知道易天行便是出身於歸元寺,以為是為了搶回佛指舍利易天行臨時請的幫手。
好在舍利回來了就行——沒有人能發現如今護法團保護的佛指舍利是假的。
菩薩肉指,被天火煉化,又豈是凡人所能識破。
只是有幾位修為精湛的老僧略覺有些奇怪,怎麼今日的佛指舍利上的佛性較失蹤之前……要「新鮮」許多?但他們一絲都沒有懷疑這是膺品,舍利不是古董,青銅器泡糞坑三個月能泡成周朝物事,舍利泡在糞坑裡三個月,也不可能泡出佛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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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時三十分,港龍航空的飛機緩緩降落在桃園機場上。
台灣方面早已經準備好了車隊,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用來供奉佛指舍利的那輛花車,花車上布滿了各式鮮花,鮮花正中,是一方八層寶塔,與香港那座寶塔相似,也是七種寶石鑲嵌其上,看著煌煌寶氣,尊貴無比。
有了香港之失,法門寺住持暈倒一次之後,再也不敢讓佛指舍利離開自己身邊,顫巍巍地捧著黃布匣子上了花車,恭恭敬敬放入寶塔中,便強撐著身體,站在花車之上。護法團的僧人們也抽出十二名上了花車,前四後八,小心供衛著,誰也不敢再犯上一次的錯誤,把舍利的安全都交給易天行一個人管,護法神通再大,也不過是一個人。
花車之上,鮮花朵朵,光頭個個,相映成趣,美哉妙哉。
第一站供奉佛指舍利的地方,是台灣大學的巨蛋體育館,館外已有二十六名女信徒手持拈香古燈鮮花相迎,迎入館內,眾人才發現滿館都布滿了桃紅蝴蝶蘭和粉白桃花。
看著裝著佛指舍利的黃布匣子被鄭重放在鮮花簇擁中的法塔之上,他讚歎道:「斷指能有紅粉薰染,又有佳人相伴,這待遇總算是絲許補償。」
能明白他這句話意思的,只有他身邊的葉相僧與莫殺兩個人。
黃布匣子被緩緩打開,露出裡面的真空透明罩。
罩中一截乳白指骨散發著淡淡的氣息,指骨中空,上面隱有三絲紅線。
易天行微微閉目,一道神識渡了過去,激發了那截指骨中的佛性,剎那間,只見寶光驟現驟隱,佛息繚繚。
信徒及僧人們喜悅現於面,齊拜於地,俯首叩拜。
「你的造假手藝不錯,將來可以試著往溫州方面發展發展。」
葉相僧唇角含笑望著罩中的那截指骨,輕聲說道,他在文殊院講法堂之變前,也是個愛開玩笑的和尚,那日之後,整個人才沉穩起來,今天知道易天行心疼自己舍指之舉,所以刻意講些輕佻話兒,安撫一下易天行滿肚子的怨氣。
易天行沒接他的話茬兒,將雙手往身後一負,便往巨蛋體育館外走去。
搶佛指舍利的人估計不會來了,體育館裡放著的是一個假貨,他自然不用再天天守在這裡,但這畢竟也是葉相僧的手指頭,再弄丟了,難道準備讓葉相僧演八指聖僧?所以他很認真地叮囑諸位大和尚要好生看管,這才離開。
本來佛指舍利的失蹤,只是讓他感到有些窩囊,但葉相僧斷指之舉,卻讓他感覺到了迫切的壓力,他必須得把佛指舍利找回來,這樣才能把假佛指給葉相僧重新安上。
嗯,雖然已經變成乳白色的骨頭,不知道能不能安得上,安上了還有沒有用,還能不能豎中指罵人——不過有蕾蕾和老祖宗在,易天行還是很有信心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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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說溫州,這出了台灣大學門口,才發現真有一個溫州公園。
公園門口早已停著幾輛轎車在迎著。
「小姐回來了。」
車旁的人們低頭敬禮,莫殺點了點頭,領著易天行和葉相僧上了車子。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台灣方面的接待人員,看見他們準備上車離開,趕緊上前準備說些什麼,但旁邊早有穿著西裝的人笑咪咪地應付了,接待人員似乎明白了什麼,也不再攔阻。
「可能是怕我們藉機偷渡,又會引起政治問題。」易天行坐在汽車的后座,伸了個懶腰,對葉相僧解釋道。
車隊開動了,一溜的好車子在陽光下反著光,吸引了台北街頭路人的眼光,以為是哪個企業的小開帶著女友來看佛指舍利。
初秋的台北街頭嗅不到一絲秋天的味道,樹葉仍然如蒲扇般張著綠綠的大葉子迎接著人們,微熾的陽光從樹葉間透下來,照在街上的行人頭上。
飛機降落在桃園機場後,莫殺便沉默了起來。
易天行知道她在擔憂什麼,微笑著伸手到副駕駛座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你算是地主,等閑下來,請我去吃你說了很多遍的蚵仔煎,別忘記了噢!」
莫殺笑了笑,輕輕捋了一下紅媚的髮絲。
車隊沿新生南路向北,然後在一個街口往西轉,沿著忠孝東路忠孝南路一路向西,過了忠孝大橋……「忠孝不能兩全,該怎麼辦?」莫殺忽然問道。
易天行擺擺手:「你想多了。」
過了淡水河,車隊又開了很多,才在一處偏靜的莊園外停了下來,莊園佔地極大,裡面望去是極大極闊的草坪,草坪裡面隱有流水,水頭九曲,高樹參天,幾幢獨立的小樓錯落有致地分布在莊園里。
鐵門緩緩打開,裡面傳來保鏢的聲音。
「歡迎小姐回家。」
莫殺冷冷的嗯了一聲,接著轉頭對易天行說:「這就是林家。」
「你這導遊比較弊腳。」易天行呵呵笑道:「任誰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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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一幢西式風格的建築面前停下,眾人走進這幢建築,才發現裡面十分的幽靜,四處可見佛像觀音像,檀香陣陣,布置的宛如一個念堂一般。
上了三樓,進了一間卧室,易天行緩步走向床邊,床邊有一位僧人正在輕聲念經,他沒打擾,只是將眼光投向床上。
床上雪白柔軟的大枕頭上,林棲衡不復兩年前的儒雅風采,雙眼微凹,臉色不是很好。
他掙扎著要爬起來,易天行搖搖頭。
「看樣子你這兩年過的不咋嘀啊,老林子。」
林棲衡苦笑道:「孩子們不爭氣,為些阿堵物,天天在家吵架,吵的我也累了,今天沒去機場接先生,先生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都是鈔票惹的禍,你以後還是少給些錢我花吧。」自從知道自己前世是善財童子之後,易天行便再也沒有想過賺錢的事情,似乎林棲衡與莫殺的存在,就是為了給自己送錢似的,他雖然厚臉皮用著,但畢竟心底很不好意思。
林棲衡笑道:「已經有一年沒有打過錢去鵬飛工貿了。」他看著莫殺微微低著的面頰,老懷安慰道:「這孩子沒讓我失望。」
莫殺直到這個時候才走上前去,輕輕坐在床邊,緩緩握住林棲衡的手。
林棲衡望著她看似平靜,其實隱含激動的雙眼,柔聲道:「你那幾個哥哥不成器,總認為我將遺產留給你,這不公平。雖然你一直不說,但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他們針對你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忽然咳了幾聲說道:「孩子,但他們畢竟是我的親生骨肉,我也沒辦法。」
莫殺微微點頭。
易天行忽然說道:「我不會幫你管教小的。」
林棲衡見他一語道破,苦笑道:「先生真忍心看我家破人亡?」
易天行聳聳肩:「老林子你真是糊塗了,你現在手上的錢也算是多如牛毛,這遺產誰不眼紅?我看你還是把錢都分給自家崽吧,反正莫殺對你的遺產也沒有什麼興趣,而且她現在跟著我也挺好的……將來你如果在台灣呆不下去了,來省城,省城養老的地方多。」
林棲衡緩緩地搖搖頭:「把遺產給莫殺,正是想借她的手把錢給先生,先生這些年來雖然……花錢比較凶……咳咳……」
易天行難得的有些臉紅。
林棲衡繼續說道:「……但先生,總是將錢花在應該花的地方上,修橋鋪路這些事情還是做了不少……」
這話確實,易天行這兩年里確實做了不少善事,只是不為人知,雖然在他看來,只是自己隨手幫幫別人的忙,又不是自己的錢,怎麼這善行也算不到自己頭上,但在林棲衡看來,這位易先生,卻真正是佛緣福澤深厚,慈悲渡人之人。
「修橋鋪路無屍骸。」易天行眉尖一聳道:「我不是善人,只是覺得你我的鈔票似乎來的太容易了一些,所以幫你花花。」
林棲衡掙著靠在枕頭上,莫殺趕緊扶著。
「先生說話有理,我正是想著,七七年之後,我的家產,全來自上天眷顧,若到死時,應該歸於上天才是,若留給子孫,只怕不是福澤,反是煩惱。」
「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今天是來看看你。」易天行說道:「至於你的那幾個兒子,我不會管,但是如果他們還有什麼動作,你知道我這人比較小氣,又很喜歡莫殺,說不定到時,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林棲衡無力地點點頭:「那些小兔崽子,根本不懂得敬畏之心,先生替我出手懲戒,也是美事。」
易天行搖頭道:「若我出手,只怕你要心痛了。」不等他回答,他看了一眼在床邊一直念經的僧人,靜靜道:「你之所以想將遺產留給莫殺,是這位高人出的主意?」
易天行說著看了一眼床邊一直念經的僧人。
「這位是我的好友,證嚴法師。」林棲衡聲音有些虛弱。
一直安靜跟在他們身後的葉相僧忽然皺皺眉,走上前來,輕輕搭上莫殺的肩膀,一道純正至極的佛息透過莫殺的火靈之體,緩緩灌入林棲衡的體內。
瞬時間,林棲衡只覺體內無比舒暢,一股清涼溫潤的氣息在自己的五腑六臟內行走著,頓時化去了一直鬱積於內的種種不適——他本來就只是因為林氏家族遺產之爭動了火氣,今天見著易天行,知道自己身世可憐的養女以後有個依靠,心中憂患已經去了一半,再被葉相僧治了一治,自然馬上就見好。
安坐於旁念經的證嚴法師,忽然停了聲音,略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了葉相僧一眼。
葉相僧輕聲道:「見過法師。」
易天行也對證嚴法師行了一禮,這位法師或許沒有多大的修為,但他的德行卻是舉世公認的。
證嚴法師知道這兩位都是大人物,趕緊站起身來回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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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莫殺與林棲衡二人在房間里父女談話,又喊管家給葉相僧找了一間安靜的房間靜養,易天行與證嚴法師緩步走上了草坪。
「法師,慈濟功德會應該也需要錢,為什麼不讓老林子把錢全捐給你們。」
慈濟功德會是證嚴法師辦的一個慈善組織,不分國界民族,全力投入世間的救災行支,一向得世人信賴尊重。
證嚴法師微笑道:「林施主的錢太多,放不下,亦不敢放。」
這話明白,若一個慈善組織忽然變成了台灣最有錢的地方,很多麻煩事情會隨之而來。
易天行搖搖頭,苦笑道:「能用多少是多少。」忽然嘆道:「別人是愁沒錢花,咱們這夥人是愁錢該怎麼花。」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望著證嚴法師如古井般平靜的雙眸,慎重問道:「聽老林子講過,法師曾經在台灣時便曾預言,他會在大陸找到我。」
證嚴法師微微頜首道:「此乃佛緣,卻不是預言之術,只是感悟之能。」
易天行皺眉道:「證嚴法師能幫我看看,我將來會遇見什麼嗎?」
證嚴法師略一詫異,仔細觀看他的鼻根眉骨,看了許久之後,卻是一嘆息道:「往前看,無窮無盡,往後看無窮無盡,小僧蒙昧,不得其中真義。」
草坪上的流水蜿蜒向著遠處流去,直抵天地之間,宛如無窮無盡。
……
……
晚飯的時候,林棲衡的三個兒子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回來吃飯,難得的家族聚會卻被易天行破壞了氣氛。
因為吃飯前,莫殺孤苦伶仃地望著他,不肯說話,終於讓他投降了,答應代老林子出手整肅一下家風。
幾個小孩子正圍著莫殺喊姑姑,一向冷冰冰的莫殺,難得臉上露出溫柔笑容,將自己帶來的事物分發給這些可愛的小傢伙。
她對自己年青的師傅有極大的信心,雖然不知道這種信心是從何而來,但她相信,易天行一定能把這出台灣家庭倫理苦情劇變成輕鬆愉快的我愛我家。
葉相僧與證嚴法師用了些素齋,便去休息了。
三個兒媳婦穿著極雅極貴,卻滿臉不安地看著自己的公公,神思全不在自己面前的美味佳肴上。
林棲衡自顧自吃著面前的飯菜,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兒子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就在吃飯的途中,林家的三個兒子被易天行叫進了一個房間。
……
……
過了很久之後,易天行拿著牙籤,挑著食屑,橫著步子,極台的走了出來。
林家三個兒子老老實實跟在他的身後,一臉恭敬。
林棲衡放下筷子,對易天行微微點頭示意,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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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以後,還是沒有人知道易天行在那個小房間里對這三個林家兒子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但從這一天起,那三個敢對自己妹妹下毒手的小崽子算是安穩了下來,再也沒有對莫殺起過歪心思。莫殺是知道自己這三位哥哥當年下手的狠毒,所以猜到易天行一定是用了某種非常可怕的手段,才壓住了他們的不軌之心。
「事情是老三做的,但老大老二也都默許了……不過畢竟是老林子的兒子,你也是他們孩子的姑姑,所以我沒有殺他。」
易天行解釋道。
莫殺感激地朝他點點頭,她是火妖靈體,在人間最易感覺孤單,所以比一般的人更看重親情,縱使對方不義,但她仍然寧肯往好處想。
葉相僧合什頌佛,略感欣喜,覺得易天行終於不再胡亂殺人了。
只是這一合什,卻只有九根指頭,缺的那根上綁著白白的繃帶。
莫殺輕聲道:「師叔慈悲。」
易天行看見他的殘缺手指便是一腦門子恨,冷聲道:「你就看他慈悲吧,總有一天要慈出禍事來的。」
沒辦法,葉相僧就是這樣的一個慈悲人,一個沒有睡醒的菩薩,一個人人都喜愛的傢伙。
……
……
夜已經深了,莫殺去和林棲衡說話,她最近幾年很少回台灣,難得回家一次,自然要在榻前儘儘孝。
其實在易天行的心裡,之所以今天會攬上這個家務事兒,而不是扛著金棍砸死了事,一部分是看在莫殺的面子上,一部分是打心裡覺得林棲衡這個人不錯。
錢財是極易令人智昏的一種存在,林棲衡卻能知天順命,不把錢財看的重要,而且這些年來,將莫殺從一個小女嬰慢慢養大,也算是個善人。
葉相僧微笑著望著他:「是不是很羨慕這種家庭的感覺?」
易天行笑了笑,說道:「說來也奇怪,哪怕是這種涉及爭遺產的爭鬥,你死我活,也算家庭內部矛盾,我連這種矛盾都有些羨慕……畢竟我從小是一個人,連演家庭倫理劇的機會都沒有。」
葉相僧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易天行安靜說道:「師傅說過,老牛是我乾爹,將來去天上,我得去找這乾爹敘敘舊。」
說到天上,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天,台北的夜空和省城差不多,都不怎麼透亮,星星閃爍的光芒被城市上空的煙塵阻攔反射,煥散成微弱的光,但依然能讓觀星者感覺到,這頭頂的蒼穹極幽極遠,深邃不知盡頭。
「我出去一下。」易天行說道。
「去哪裡?」葉相僧略有些詫異,沒聽說過除了林家,他在台灣還認識什麼人。
易天行笑了笑,輕聲道:「這是我和某人之間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