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雪的確已經找到了密室,不過他找到密室是因為有人招呼他「密室在這裡。」,而那個語調認真面帶微笑的人自然就是李蓮花。
那個所謂的「密室」,就在金滿堂卧室之內,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稀奇,在卧室之內有個柜子,柜子上有個抽屜,那抽屜本是用來放鏡奩梳子髮油等等等等的,把那抽屜拔將出來,那柜子靠牆的一塊便露了出來,牆壁上有一排細微的小孔,將翡翠梳子往牆上一插,大小長短正好合適,這便是所謂的「密室」。
花如雪看著李蓮花小心翼翼拔出抽屜,尋到「密室」,那張老鼠臉上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他和李蓮花已不是第一次見面,這位「江湖神醫」醫術如何他不知道,但李蓮花在「碧窗有鬼殺人」案中的表現,令他印象深刻。李蓮花是個不怎麼笨的蠢貨,花如雪心裡冷冷的判斷。李蓮花插入翡翠梳子,證實這就是那個「密室」,鬆了口氣,微笑道:「我猜開鎖的東西如果是梳子,密室應該就在梳子該在的地方附近。」花如雪斜倚在門口,「打開來看看。」
李蓮花指上用勁,那翡翠梳子質地堅硬之極,插入牆壁孔隙雖是剛好,卻無法轉動,卡在牆上。花如雪冷冷的道:「既然那梳子會斷了幾根,證明斷的時候並不是這般扭法。」李蓮花也很明白,齒梳會斷了幾根,不大可能是這般全悉沒入牆中的插法,如果一把梳子全都插入孔隙,扭起來要麼完好無損,要麼全部斷裂,甚至可能梳子從中斷開,不大可能只斷了幾根齒梳;要扭斷幾根齒梳,必定是只有斷裂的幾根齒梳插入孔隙,用力扭動方有可能。但這牆上並無凸起,孔隙也是一排十七個,恰好和梳子相符,卻是無法選擇。
這密室究竟要如何開啟?李蓮花想了想,突然把梳子整個壓入牆中,只見那十七個小孔齊齊往下凹陷,牆中發出了輕微的「咯」的一聲,「我實在笨得很,董羚扭斷梳子,證明他找錯地方,用錯法子……」李蓮花喃喃的自言自語,「不過他找到的卻是什麼地方……」正在他發獃之間,那抽屜之後的牆壁緩緩推出一個小抽屜來,花如雪皺眉,那抽屜中只有一塊油光滑亮的黑色綢緞軟墊,墊下似乎襯著棉絮,倒是十分華貴,只是軟墊上凹了一塊,珍藏其中的事物卻是蹤影杳然,早已不翼而飛。
李蓮花也很茫然,「金滿堂在牆壁里藏著塊黑布做什麼?」花如雪雙眼翻白,陰惻惻的道:「這裡頭的東西不是被偷,就是被藏到了別的地方。」李蓮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仍是看著抽屜發獃。花如雪抬頭看著屋樑,半晌道:「擦痕、弔死……嚇死……密室……失蹤的東西……」李蓮花隨他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啊……唉……」花如雪緩緩的問:「你『唉』些什麼?」李蓮花啊了一聲,「沒什麼……」花如雪嘿了一聲,「這世上最無聊莫過殺人。」李蓮花的視線自樑上轉到花如雪臉上,那一瞬之間,花如雪突然省起這是李蓮花第一次正眼看他,眉頭一皺,卻聽這位神醫道:「這世上最簡單的,也莫過於殺人……」花如雪嘿了一聲,「殺人皆因人有欲。」李蓮花微笑道:「沒有慾望,怎能算人呢?」
正在說話之際,卻聽方多病在外大喊大叫,「李蓮花——李蓮花——」花如雪冷冷的道:「這裡!」方多病聞聲立刻沖了進來,「金元寶腦子壞了差點上吊自殺我發現了廚房裡面的秘密灶門裡面木炭堆里有……」李蓮花聽得莫名其妙,茫然道:「金元寶差點要殺你?」方多病暴跳如雷,「不是!是金元寶要自殺我在廚房……」李蓮花越發迷茫,「金元寶要在廚房殺你?」方多病被他氣得差點吐血,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道:「金元寶剛才上吊自殺,被關河夢和公羊老頭救回來了!他、沒、有、要、殺、我!」李蓮花唯唯諾諾,方多病又道:「我在廚房灶門裡找到這個東西。」說完手掌一攤,花如雪和李蓮花仔細一看,卻是一張被火焚燒後殘餘紙片的邊角,上邊隱約有幾個字。
那是一張質地精良的白紙,顏色微略有些發黃,被火燒去大半,熏得焦黃,邊緣卻仍然堅固潔白,歷經灶火而尚未化為灰燼,邊緣僅是焦黃,可見此紙質地奇佳,並非尋常白紙。方多病道:「這是一張溫州蠲啊!」李蓮花和花如雪臉色都有些微變,溫州蠲紙只產於溫州一地,以堅固耐用,質地潔白緊滑出名,十分昂貴並且多為貢品,在元寶山庄左近絕無此紙。金滿堂喜愛華麗,他平日使用的是蘇州彩箋,和溫州蠲全不相同。花如雪在朝中掛職,對溫州蠲自是熟悉得很,這確是一張溫州蠲,並且保存的時間已經很久了,邊緣之處雖然潔白,卻已沒有新紙那層皎潔之色。殘紙上尚留著幾個字,卻是潦草得讓人無法分辯,草書不像草書,卻也不似大篆小篆,看得人一頭霧水。見了方多病從灶門裡挖出來的這張殘片,李蓮花和花如雪全然把金元寶自盡未死忘在腦後,兩人只看著那張殘片苦苦思索,這張殘片是完整的一片邊緣,從上而下依稀留著四個字,蓋著一個印鑒,難得此紙歷經灶火而留存,上邊的字居然讓人認不出來!方多病手握此紙,他雖然什麼也沒想出來,卻已覺得元寶山庄這一串怪事的關鍵,或者就在他手掌之中。他也已看了這四個字很久了,實在想不出究竟寫的什麼,斜眼看花如雪一張老鼠臉黑得不能再黑,心裡一樂,看來這位捕快大人也看不出來,正當他高興之際,李蓮花卻喃喃的道:「這四個字眼熟得很……定是在哪裡見過的。」花如雪眼睛一亮,「仔細想想!」李蓮花接過那張殘紙,突然啊了一聲,「『此貼為照』!這四個字是『此貼為照』!這是一張……當票。」
當票?方多病瞠目結舌,他家裡從不缺錢,自是不知當票為何物;花如雪雖是見過當票,卻從來沒仔細看過;只有李蓮花這等時常典當財物的窮人,才認得出那四字是當鋪套話「執帖人某某,今因急用將己物當現銀某某兩。奉今出入均用現銀,每月叄分行某,期限某個月為滿,過期任鋪變賣,原有鼠咬蟲蛀物主自甘,此帖為照。」的最後四字「此貼為照」,當鋪書寫當票自有行規,字體自成一格比草書更為潦草,難怪花如雪和方多病認它不出。只是這如果只是一張尋常當票,為何會以溫州蠲書寫?票面之上當的究竟是什麼?
一旦認出這是張當票,方多病對著那印鑒看了半天,「這是不是『當鋪』兩個字?」篆刻卻是比字好認得多,花如雪陰沉沉的道:「這是『元寶當鋪』四個字。」李蓮花嘆了口氣,「聽說金滿堂年輕之時做的就是典當生意,開的當鋪就叫『元寶當鋪』。」方多病啊了一聲,「我明白了明白了!」李蓮花又嘆了口氣,「你明白了什麼?」方多病嘻嘻一笑,「這是張金滿堂年輕時候做生意開出去的當票,現在卻在金滿堂廚房裡燒了,那就是說要麼他已經收了銀子把東西還給人家了,當票已經無用;要麼就是他搶了別人當票,塞在灶台里燒成灰,不肯把當的那東西還給人家。」李蓮花繼續嘆氣,「這些我也明白,我還比你多明白一點。」方多病一腔得意頓時沉入海底,黑著臉問:「什麼?」李蓮花道:「最近來元寶山庄的沒有別人,只有董羚,所以或者還可以假設這張當票是董羚帶來,何況董羚來自溫州……」方多病恍然大悟,「我知道為什麼董羚會死了!如果他帶了當票和銀子過來找金滿堂要回當年當掉的什麼寶貝,金滿堂要是捨不得還給他,殺了董羚奪回當票,塞在灶台里燒了都在情理之中!」李蓮花嘆了第四口氣,「你果然聰明得很,你明白了,我還是一點都不明白……」方多病得意洋洋,「本公子已經全都明白了,你有什麼不明白可以問本公子。」李蓮花順口問:「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麼為什麼金滿堂也死了?」他以很同情的目光看著方多病,「你不要忘記,他也已經死了……」方多病突然噎住,滿臉得意頓時化為黑氣,如果是金滿堂殺了董羚,那麼為何金滿堂自己也死了呢?他為什麼會被嚇死?花如雪淡淡的道:「能找到這張當票已是僥倖,方公子的想法縱使不是全對,也是對了一大半,只是其中的細節,你我還不知道而已。」方多病心裡大讚花如雪此人看著雖然面目可憎,卻是並不真的很討厭,「正是正是。」
「事情的關鍵,就在於金滿堂為何死了……還有這張當票上所當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李蓮花喃喃的道,「金滿堂是被嚇死的……董羚是被弔死的……屍體又怎會在金滿堂窗外?花捕頭,金滿堂有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叫做『泊藍人頭』,你可曾聽說過?」花如雪點了點頭,「那是西域小國進貢前朝皇帝的禮物,而後流落民間,十多年前聽說落到金滿堂手中,不過我在元寶山庄搜查了幾次,也沒有發現『泊藍人頭』的下落。」李蓮花越發顯得茫然,「『泊藍人頭果然失蹤了,但也不能說明這『密室』里藏的東西一定就是『泊藍人頭』……」花如雪嗯了一聲,「『泊藍人頭』的事暫且不說,董羚之死很可能和這張當票有關,金滿堂的死或者真是意外,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通。」方多病奇道:「什麼?」花如雪的目光只盯著李蓮花,「董羚是被弔死的,他是在哪裡被弔死的?弔死他的繩索在何處?」方多病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李蓮花聚精會神看著那從牆上伸出的暗盒,手指在盒內軟墊上摸索來去,嘴裡念念有詞也不知自言自語些什麼,突然插口道:「董羚之死不但可能和當票有關,或者還和密室有關。」
「密室?」方多病指著那暗盒,「這個密室?」李蓮花微微一笑,「他身上帶著扭斷的翡翠梳子,那說明他曾經用過梳子,只不過也許是找錯了地方,他找到的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他會以為是密室?說不定那個找錯的密室,和他的死有關。」花如雪眉頭緊皺,聲調終於沉了下來,「你說元寶山庄里有第二個密室,董羚就是在那密室中被人弔死的?」李蓮花大吃一驚,「我只是說……只是提醒……那個董羚曾經找錯過密室,用錯過鑰匙……」花如雪瞪了他一眼,李蓮花滿臉歉然,「我沒說元寶山庄里一定有第二個密室……」方多病哼了一聲,心裡暗罵李蓮花是個徹頭徹尾的姦猾小人,「剛才本公子找你的時候已經把山莊搜了一遍,元寶山庄絕對不可能還有什麼其他密室,何況是殺人密室,絕對不可能!」花如雪冷冷的道:「元寶山庄財寶之名遠揚,庄內門窗都是精鋼所制,若是鎖了起來間間都是密室。但殺人不必定要密室,金元寶的武功不及董羚,如果金元寶要殺董羚,必定用的陰謀詭計。」李蓮花連連點頭,方多病突然道:「董羚上吊,金元寶不也上吊了嗎?」李蓮花睜大了眼睛看了方多病一眼,慢吞吞的道:「或者元寶山庄里的人自殺都喜歡上吊……」花如雪嘿了一聲,不置可否。
幾人在金滿堂的卧房裡商議半日,毫無頭緒,轉回去看金元寶的狀況,卻見他本是瘋瘋癲癲,上吊被人救回之後卻痴呆僵硬如死人,據說咽喉受重創,被公羊無門下了十數支銀針,只怕三兩個月內休想開口說話,十來天內休想自由行動了,仍有一條命在,實數僥倖。
折騰了大半天,事情疑點越來越多,草地上奇怪的擦痕,廚房裡的當票,金元寶上吊,暗門裡的寶物失蹤,元寶山庄中的怪事彷彿並不因為金滿堂的死而結束,仍舊在繼續。幾人從金元寶房間出來之後,各自回房休息,等候午時用餐。
方多病跟在李蓮花身後,也大步進了李蓮花的房間,見他回房之後先拿了掃把把房間仔仔細細掃了一遍,而後又拿了塊抹布抹桌子,沉浸在其中的模樣,終於忍無可忍,「死蓮花!你到底想出來金滿堂是被什麼東西嚇死的沒有?我在這裡待得越久腦袋越大……」李蓮花慢吞吞的道:「你的腦袋本就比我大。」方多病一怔大怒,正要發作,卻聽李蓮花喃喃的道:「但是這一次我也糊塗得很,我想不明白的事只怕比你還多,還有我……」他頓了一頓,抹桌子的手停了下來,輕輕吁出一口氣,坐了下來,伸手支額,看起來有些累。方多病又是一怔,「你不舒服?」李蓮花搖了搖頭,突然說:「你說『金羚劍』董羚在江湖中名聲如何?」方多病本見他臉色不好,有些擔心,猛地李蓮花轉了話題,不免怔了第三次,心裡悻悻,這死蓮花乃是天下第一會整人的混蛋,哼了一聲,「董羚的名聲,雖然沒有外面那位『乳燕神針』關俠醫好,卻也是江湖俊彥之一,不錯。」李蓮花慢吞吞的瞟了他一眼,「據說他還有個女友……」方多病點頭,「『燕子梭』姜芙蓉,兩人要好得很。」李蓮花仍是慢吞吞的道:「這樣的人,會上吊自殺么?」方多病立刻搖頭,「不會。」李蓮花很滿意方多病的附和,微笑道:「那董羚上吊,必定是別人把他吊上去的。」方多病這次卻不附和,瞪眼道:「廢話!誰不知道定是別人把他吊上去的……」李蓮花道:「但是他被人吊上去卻沒有掙扎……」方多病順口道:「那必定是還沒有吊上去之前已經被人制服,點了穴道還是下了毒藥什麼的。」李蓮花搖頭:「他沒有中毒,如是中毒,關河夢和公羊無門必定看得出來。如果說是被人點穴,元寶山庄里上下十五個人不管活的死的你都見過了,有誰武功比董羚高?」方多病道:「沒有。」李蓮花問:「那董羚是如何被制服的?」方多病道:「不知道。」李蓮花嘆了口氣,「這是我不明白的第一件事。」方多病問:「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金元寶為什麼要上吊?」李蓮花苦笑,「他要是上吊然後死了,說不定我還更明白一些,他上吊了卻沒死……」方多病皺眉,「這個……自古以來上吊便是有些人死而有些人不死,也並沒有什麼奇怪。」李蓮花看了他一眼,目光失望得很,又嘆了口氣,「我不明白的第三件事是……元寶山庄里一共十五人,金滿堂死了,金元寶和死了並沒有什麼兩樣,剩下十三人都是僕役,董羚也死了,也就是說事發那天元寶山庄里重要的三個人都已經死了。假設那當票上的東西真是『泊藍人頭』,那『泊藍人頭』到哪裡去了?」方多病瞠目結舌,「這個……這個……說不定被山莊里的僕役婢女什麼的偷走……」李蓮花苦笑,「那除非是金滿堂暴斃的時候『泊藍人頭』就被他拋在地上,被僕役撿了去,可是你莫忘了金元寶那時卻還沒死,什麼僕役這麼大膽,難道他預知到金元寶會發瘋?如果要說元寶山庄有個僕役能神不知鬼不覺將董羚弔死,而後嚇死金滿堂,盜走『泊藍人頭』,其他人卻渾然不覺,他潛伏多日以後又能弔死金元寶且沒有被站在外面的公羊無門和關河夢發現,這種東西叫做『鬼』……」方多病全然不服氣,「若是個如李相夷那般的絕頂高手,那怎麼不可能?」李蓮花瞪眼,「他若是如此這般的絕頂高手何必在元寶山庄做僕役?何況即使是李相夷也是萬萬嚇不死金滿堂的,更何況就算真有這種奇人,他可以蒙面直接搶走『泊藍人頭』,保管沒人知道他是誰,何必鬼鬼祟祟?」方多病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怒道:「那你難道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李蓮花道:「我不知道。」
頓了一頓,李蓮花慢慢的說:「如果事情越說越不通的話,證明從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方多病問:「一開始?」李蓮花道:「我們一開始假設是董羚和金滿堂是被同一種東西弔死和嚇死的,而後金元寶又上吊,我們又假設把金元寶吊在樑上的和害死董羚和金滿堂的是同一種東西,得出的結論是如果元寶山庄里有人能做到這些,未免太神,完全不可令人信服。那麼說不定……」他緩緩的道:「是不是事情需要拆開來看待,害死董羚和嚇死金滿堂的是不同的東西,而金元寶上吊更是全然不相干的事情?說不定他真是瘋病發作,突然自殺?」方多病皺眉,「你要說這三個人的死是巧合?那和撞見大頭鬼一樣離譜。」李蓮花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說,說不定在這山莊里不只有一個兇手,而是有兩個,或者三個。」方多病一震,李蓮花繼續道:「我餓了。」方多病本等著他說下去,猛聽他說「我餓了」,呆了半晌,「什麼?」李蓮花閑閑的道:「我餓了,我要吃飯。」方多病目瞪口呆,怒道:「說不定山莊里有兩個或者三個兇手,然後呢?」李蓮花道:「然後我餓了。」
方多病在肚裡詛咒發誓李蓮花是個無賴李蓮花是個無賴李蓮花是個無賴……三十六遍之後,被李蓮花拖著走向廚房。廚房正在備菜,李蓮花眼見吃飯無望,嘆了口氣,看著廚房後面某棵花樹上結的果子,方多病心裡升起不祥之兆,果然見他慢吞吞的爬上大樹,在樹上東張西望,挑東撿西,最後十分失望的爬了下來,手裡折了一段鋼絲,上面戳著條青蟲,歉然道:「樹上有蟲……」方多病對天翻了個白眼,惡狠狠的將此人拉入廚房之中。踏進廚房的時候,廚房師父正在洗菜,只怕要過莫約半個時辰方有飯吃,方多病心中大笑,李蓮花滿臉失望。廚房洗菜的師父又道他一個人忙得很,如果客人確實餓了,不妨自己先下碗麵條吃。李蓮花欣然同意,方多病卻並不餓,興緻勃勃的手持菜刀,看下麵條需要切菜否?
李蓮花在灶下準備撥大火勢,起鍋燒水,在灶下一探,裡頭的火焰卻不甚旺,他撥弄了半天,突地把灶里一條燒焦的東西拔了出來。方多病嚇了一跳,這條東西早晨他翻灶台的時候也見到的,只是卻沒注意,見廚房裡點點火燼亂飄,「你翻什麼鬼東西……」他突地接住半空中亂飛的一塊灰燼,「咦?」李蓮花把灶里幾條長長的東西拉了出來,抬頭問:「你撿到什麼了?」方多病手指一翻,那塊灰燼尚有半面未曾全部燒毀,上面有一個潦草的「藍」字的半邊,「當票。」李蓮花從灶里扯出來的東西是幾段麻繩,方多病瞪著那條麻繩,「你以為這就是弔死董羚的兇器?」李蓮花茫然道,「這未免太長了。」
元寶山庄的灶台甚大,上有數個鍋爐,這條麻繩纏繞其中佔據了大部地方,連接起來足有三丈長短,而又不知道有多少被燒去了,若是用來懸樑,未免太長。李蓮花環視了廚房一周,這廚房兩扇窗戶,兩扇窗戶尚有一扇的窗鎖已壞,上有一個偌大的煙囪,後有簸箕籮筐,鍋爐五個,案板三具,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如果說這就是弔死董羚的兇器,被塞在灶台里燒也是情理之中……」李蓮花扯了扯那條長繩,那條繩已被燒成幾端,有一個死結一個活結,要說它是用來弔頸的也可,要說它是用來提水的也未嘗不可,那麻繩上尚有些地方看得出曾有青苔。
正當兩人蹲在地上圍著那條繩索議論不休的時候,廚房肖師父進來,「那是後井斷了的繩子,沒法用,我塞進灶里溫火的。」李蓮花如夢初醒的啊了一聲,「師父這是你塞進灶里的?」肖師父奇怪的看著他,「莊主喜歡節儉,這繩子雖然不能用了,卻還能燒,用來悶火再好不過。」李蓮花問道:「繩子是什麼時候斷的?」肖師父道:「莫約五日之前。」方多病啊了一聲,斜眼看了李蓮花一眼,李蓮花卻在發獃,呆了半日,哦了一聲。
而後李蓮花心不在焉的燒了一鍋開水,下了碗麵條,撈了起來灑了蔥花鹽巴,把那碗香噴噴的麵條往桌上一放,突地微微一笑,「你吃吧。」
「啊?」方多病目瞪口呆,「不是你說餓了……喂?不是我餓啊……你快回來……」只見李蓮花把麵條往桌上一擱,施施然負手走出廚房,悠悠向著關河夢和公羊無門的房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