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也終於知道魏無牙的計劃,果然周密,果然絕無漏洞,這計劃中最妙的地方,就是他雖留下了出路,別人卻無法走得出去,他雖然留下了食物,別人卻再也休想吃得到嘴。那是一籠看到都噁心的活老鼠。
邀月宮主只覺兩條腿輕飄飄的,已無法支持下去,終於也倒了瓶酒坐下去一口喝了起來。
小魚兒也抱起個酒子,拉著蘇櫻走了出去,蘇櫻心中雖也充滿了悲忿與絕望,卻又充滿了柔情蜜意。
誰知小魚兒剛走了兩步,忽然失聲道:「槽了!方才,我們還有希望,所以大家也只有一條心都想逃出去,正如風雨共舟,自然齊心協力,但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已斷絕,她就不會放過我了。」話剛說完,跟前人影閃動,邀月宮主已到了他們面前,小魚兒苦笑著瞧了瞧蘇櫻,喃喃道:「我猜的不錯吧……有時我真希望自己也能猜錯幾件事才好。」
只聽邀月宮主冷冷道:「你們的話已說完了麽我再給你們片刻時間,你們快說吧。」
只聽小魚兒忽然大笑道:「好,我們遲早總要拚個死活的,但你既說了要讓我們再說幾句話,你就不能像魏無牙一樣在旁邊偷聽。」
他拉著蘇櫻走到角落,嘀嘀咭咭說了幾句話,一面說,蘇櫻一面點頭,到最後才聽得小魚兒道;「你明白了麽?」
蘇櫻黯然道:「我明白了,但你…你也得千萬小心呀」
邀月宮主冷笑道:「再小心也沒有用的,過來吧。」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要殺我,你為什麽自己不過來?」邀月宮主臉上又氣得變了顏色,誰知小魚兒這句話剛說完,身子已凌空撲起,閃電般攻出三掌。
這三掌當真是凌厲無匹,強勁絕倫,武林中只怕已極少有人能逃得過他這「殺手三招」。但在邀月宮主眼,卻看得有如兒戲一般,她身子似乎全末動彈,小魚兒這三掌竟連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蘇櫻只瞧了一眼,已知道小魚兒絕非邀月宮主的敵手了,她似乎不忍再看,竟垂著頭走了出去他果然越打越起勁,果然絲毫沒有畏怯之意,每一招使出,都帶著虎虎的風聲,可見是已用出了十成勁力。但無論他用出多麽厲害的招式,邀月宮主只要輕輕的一揮手,就將他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奇招連變,直到此刻為止,她既沒有使出「移花接玉」的功夫來,也沒有使出一著殺手。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忽又笑道:「你究竟是想殺我?還是在跟我鬧著玩的?」他不等邀月宮主說,又笑著道:「你是不是想等到摸清我使力的方法之後,才要我死?」
邀月宮主微微動容,皺眉道:「我為什麽要摸清你使力的方法?」
小魚兒道:「因為你若摸不清我力量發出的方向,就使不出!移花接玉』的功夫來,是不是?」他的嘴在不停的說著話,手也在不停的揮動攻擊,但一雙眼睛,卻始終瞬也不瞬的瞪著邀月宮主。
邀月宮主面上的神情果然又有了變化,卻冷冷道:「我要用!移花接玉的功夫時,自然會用的,用不著你著急。」
小魚兒大笑道:「你也用不著再騙我了,我早已看破了你那!移花接玉』的秘密,你要不要我說結你聽聽?」
邀月宮主冷笑道:「就憑你,只怕還不配說起「移花接玉』這四個字。」
小魚兒道:「我為什麽不配?!移花接玉』又有什麽了不起,那隻不過也是種借方使力的功夫罷了,和武當的四兩撥千斤」,少林的!沾衣十八跌』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因為你的出手特別快,而且能在對力力量還末充分使出來之前,就搶了先機先將他的力量撥回去,所以在別人眼中看來,就變得分外神奇,再加上你們自己故作神奇,故弄玄虛,將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故意渲染得十分複雜,十分神秘,所以別人就更認為這種功夫了不起了。」
他滔滔不絕,說到這,才歇了口氣。邀月宮生面上已露出驚訝之色,厲聲道:「你還知道什麽!」
小魚兄道:「我雖然還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手法將別人經脈中的真氣撥回去的,但這也無關緊要,因為我已知道了你這種功夫最大的關鍵,就是要先摸清對力的真氣是從什麽地方,什麽方向發出來的!」
邀月宮主道:「哼。」
小魚兄道:「因為普通一般人的力量,大多是發自丹田附近幾處穴道,所以你不費什麽事,就可以將他的力道摸清,但是我……」
他大笑著接道:「我學的武功卻和任何人都不同,我的師傅至少也有七、八十個,甚至連你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就因為我學的武功太雜,所以內功也不佳,說來是我最大的缺點,但和你動手時,這反而幫了我的大忙了。」
邀月宮主道:「你以為……」她只說了三個字,就又頓住了語聲。
小魚兒道:「就因為我的內功不佳,出手又沒有規矩,所以你一時間竟摸不清我內力發出的方向,就根本使不出「移花接玉』的功夫來。」
邀月宮主一聲冷笑中,她纖纖十指,已向小魚兒「曲澤」「天泉」兩穴之間點了過去,手勢如採花拂柳。
這兩處穴道屬「手厥陰經」,小魚兒此刻攻出兩招,力道正是由此而發,顯然她已摸清了小魚兒真氣流動的方位。
誰知小魚兒身形一轉,轉開叄尺,連一點事也沒有。這百發百中萬無一失的「移花接玉」功使到小魚兒身上,竟變得一點用也沒有了。
邀月宮主這才真的吃了一驚,她既已看準了小魚兒出手的力道發自「手厥陰經」,那就萬萬不會錯的。
只聽小魚兒大笑道:「你想不到吧,告訴你,你以為我那兩招用了很大力氣,其實我卻是一點力氣也沒有用,你想借我的力氣打我自己,但根本連一點力氣也沒有,這就是我對付「移花接玉」功的法子,你說這法子好不好?」
邀月宮主變了變顏色,冷笑道:「很好,也虧你想得出這麽笨的法子來。你出手若不用力氣,就根本無法傷人,自己實已立於不勝之地,兩人交手,若根本無法求勝,難道遠不算笨麽?」
小魚,了黜頭,笑嘻嘻道:「不錯,我自己也覺得這法子的確很笨,但對付你這樣的人,有時越笨法子,往往會越有用,何況,是你想殺我,我根本就不想殺你,我只要能令你傷不了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邀月宮主厲聲道;「我不用!移花接玉』的功夫,難道就殺不了你麽?」
小魚兒道:「我正是想瞧瞧你倒底還有什麽本事能殺得了我!」
他話還末說完,已覺得有一股勁氣面而來,接著,邀月宮主的一雙手就彷佛已化為七、八雙手了。小魚兒只覺得跟前到處都是邀月宮主的掌影,也分不清那只是賣,那只是虛,更不知道如何招架閃避。
他宜在想不到一個人的手動作怎會這麽快。他雖然勉強躲過了幾招,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邀月宮主下一招攻出時,他是否還能躲得開了。
她只差還末使出最後致命的一擊!突聽小魚兒大喝:「等一等,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邀月宮井根本不理他,閃電的出手,但一招使出後,卻又忽然頓住,只不過手掌仍不離小魚兒方寸之間,目光始終不離小魚兒面目,冷冷道:「此時此刻,你還想玩什麽花樣?」
小魚兒嘆道:「現在你總也該知道,無論如何,我都再也逃不了的,也絕不會再有人來救我,我已沒怯子不死在你手。那麽,到了這種時侯,你總該將那秘密告訴我了吧。」
他滿臉都是渴望企求之色,看來真是說不出的可憐,誰也想不到小魚兒竟也會露出這樣的可羊憐像。邀月宮主瞧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邀月宮主忽然道:「你死了之後,我一定將這秘密告訴蘇櫻。」
小魚兒嗄聲道:「你……難道就不可告訴我嗎?」
邀月宮主道:「不能!」這回答又變得和以前同樣堅決,全無商量的餘地。
小魚兒長嘆一口氣,道:「你這人真比強盜還凶,連我臨死前最後一個要求都不肯答應。我若要求別的事,你肯不肯答應呢?」
邀月宮主猶疑了半晌,終於緩緩道:「那也要看你要求的什麽事。」
小魚兒道:「我要小便,行不行?」
在這種時候,他居然提出這種要求來,宜在令人哭笑不得,邀月宮主蒼白的臉都似乎被氣得發紅。
小魚兒道;「我方才酒喝得太多,現在已憋不住了,你若還不肯答應我!我只好在這就地解決了。」
邀月宮主怒道;「我現在就殺了你?」邀月宮主咬著牙瞪了他半晌,忽也冷笑道;「好,你去吧,我就不信你現在還可玩得出什麽花樣。」
小魚兒道:「這地方就是死路一條,我難道還會七十二變,能變個蒼蠅飛出去麽!」
他又回到方才那地室,只見魏無牙的身已漸漸開始乾癟縮小,那模樣看來更是令人作嘔。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你不進來?難道不怕我跑了麽?」
邀月宮主也不理他,這地室只有這一個出口,她自然知道小魚兒就算有多大的本事,也無路可逃的。
過了半晌,只聽面「嘩啦嘩啦」的響了起來,邀月宮主這一輩子幾曾聽過這種「可怕」的聲音。她的臉不禁又紅了,只恨不得緊累堵住耳朵,幸好任何人小便都不會太長的,她忍耐最多也只不過是片刻間的事。
誰知過了半天,那聲音還在「嘩啦嘩啦」的響著。又過了兩叄盞茶功夫,那聲音還在個不停。
邀月宮主越等越不耐煩,越等越奇怪。邀月宮主忍不住道;「江小魚,你為何還不出來?」
裡面卻只有「流水」的聲音,竟沒有人答話。
邀月宮主雖然明知小魚兒無路可逃,還是不免有些驚疑,又呼喚了兩聲,聽不到回答,就不禁暗暗忖道:「這鬼靈精難道真的找到了另一條出路他已知道在此,所以才使出這詭計自己逃出去,卻將我們困死在這裡!」想到這,她手足都已冰冷,再也顧不得別的事,沖了進去。
不,這時並沒有什麽變化,那聲音還是在「嘩啦嘩啦」的,只不過有「牆」擋住視線,也看不出小魚兒是否還在面。邀月宮主一衝進去,就揮手發出一股真氣。
只聽「哥」的一聲,那以碎石和棺材蓋隔成的三面牆,就都已被震倒,面果然沒有小魚兒的影子。
只有幾隻酒瓶,被人用布帶困在一齊,從上面那氣穴襄吊下來,吊在半空中,瓶底都被開了個小洞。瓶的酒,就都流入那棺材,響個不停。
邀月宮主一鷲之下,眼角忽然瞥見有條人影竄了出去。原來小魚兒一直躲在那道門的後面,邀月宮主的注意力全被那邊吸引住時,他就一溜煙竄了出去。邀月宮主發現他時,他已溜到門外。
等到邀月宮主想追出去時,那石門已無聲無息的闔了起來,連小魚兒的大笑聲都被隔斷。邀月宮主這才真的嚇呆了。
她平生無論遇著什麽事,從來也沒有鷲呼出聲,更沒有哀求過別人,但此刻她卻忍不住大呼道:「江小魚,開門,讓我出去。」
過了半晌,小魚兒的聲音就自上面那氣穴中傳了下來。只聽他笑嘻嘻道:「讓你出來我難道會讓你出來殺我麽?」
邀月宮主咬著嘴唇,道:「我……答應絕不殺你就是」
小魚兒已大聲道:「你就算不殺我,我也不會放你出來的,只因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你莫忘了我和你之間的仇恨並不小。」邀月宮主心裡一震,再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