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難連連點頭,道:「單是彈琴或奕棋一項,便耗了一個人大半生的精力,聰辯先生居然能精數項,實所難能。那丁春秋專心一致,武功上勝過了師兄,也不算希奇。」
康廣陵道:「老五,還有更要緊的呢,你怎麼不說?快說,快說。」
薛慕華道:「那丁春秋專心武學,本來也是好事,可是……可是……唉……這件事說起來,於我師們實在太不光采。總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種種卑鄙後段,又不知從哪裡學會了幾門害之極的邪術,突然發難,將祖師爺打得重傷。祖師爺究竟身負絕學,雖在猝不及之時中暗算,但仍能苦苦撐持,直至我師父趕救援。我師父的武功不及這惡賊,一場惡鬥之後,我師父復又受傷,祖師爺則墮入了深谷,不知生死。我師父因雜學而耽誤了武功,但這些雜學畢竟也不是全用處。其時危難之際,我師父擺開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擾亂丁春秋耳目,與他僵持不下。」
「丁春秋一時無法破陣殺我師父,再者,他知道本門有不少奧妙神功,祖師爺始終沒傳師兄弟二人,料想祖師爺臨死時,必將這些神功秘笈的所在告知我師父,只能慢慢逼迫我父吐露,於和我師父約定,只要我師父從此不開口說一句話,便不來再找他的晦氣。那時我師父門下,共有我們這八個不成材的弟子。我師父寫下書函,將我們遣散,不再認為是弟子,從此果真裝聾作啞,不言不聽,再收的弟子,也均刺耳斷舌,創下了『聾啞門』的名頭。推想我師父之意,想是深悔當年分心去務雜學,以致武功上不及丁春秋,既聾且啞之後,各種雜學便不會去碰了。」
「我們師兄弟八人,除了跟師學武之外,每人還各學了一門雜學。那是在丁春秋叛師這前的事,其時家師還沒深切體會到分心旁鶩大的害,因此非但不加禁止,反而頗加獎飾,用心指點。康大師兄廣陵,學是的奏琴。」
包不同道:「他這是『對牛彈琴,己不入耳』。」
康廣怒道:「你說彈得不好?我這就彈給你聽聽。」說著但將瑤琴橫放膝頭。
薛慕華忙搖手阻止,指道那使棋盤的道:「范二師兄百齡,學的是圍棋,當今天下,少有敵手。」
包不同向范百齡瞧了一眼,說道:「無怪你以棋盤作兵刃,只是棋盤以磁鐵鑄成,吸人兵器,未免取巧,不是正人君子之所為。」范百齡道:「弈棋之術,固有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但奇兵詭道,亦所不禁。」
薛慕華道:「我范二師哥的棋盤所用磁鐵鑄成原是為了鑽研棋術之用。他不論是行坐卧,突然想到一個棋勢,便要用黑子白子布一番。他的棋盤是磁鐵所制,將鐵鑄的棋子放了上去,縱在車中馬上,也不會移動傾跌。後來因勢乘便,就將棋盤作了兵刃,棋子用了暗器,倒不是有意用磁鐵之物來佔人便宜。」
包不同心下稱是,口中卻道:「理由欠通,大大的欠通。范老二如此武功,若是用一塊木製棋盤,將鐵棋子拍了上去,嵌入棋盤之中,那棋子難道還會掉將下來?」
薛慕華道:「那究竟不如鐵棋盤的方便了。我苟三師哥單名一個『讀』字,姓好讀書,諸子百家,無所不窺,是一位極有學問的宿儒,諸位想必都已領教過了。」
包不同道:「小人之儒,不足一曬。」苟讀怒道:「什麼?你叫我是『小人之儒』,難道你便是『君子之儒』么?包不同道:「豈敢,豈敢!」
薛慕華知道他二人辯論起來,只怕三日三夜也沒有完,忙打斷話頭,指著那使判官筆的書生道:「這位是我四師哥,雅擅丹青,山水人物,翎毛花卉,並皆精巧。他姓吳,拜入師門之前,在大宋朝廷做過領軍將軍之職,因此大家便叫他吳領軍。」
包不同道:「只怕領軍是專打敗仗,繪畫則人鬼不分。」吳領軍道:「倘若描繪閣下尊容,確是人鬼難分。」包不同哈哈大笑,說道:「老兄幾時有暇,以包老三的尊容作範本,繪上一幅『鬼趣圖』,倒也極妙。」
薛慕華笑道:「包兄英俊瀟洒,何怕必過謙?在下排行第五,學的是一門醫術,江湖上總算菁有微名,還沒忘了我師父所授的功夫。」
包不同道:「傷風咳嗽,勉強還可醫詒,一遇到在下的寒毒,那便束手無策了。這叫做大病治不了,叫病醫死。嘿嘿,神醫之稱,果然是名不虛傳。」康廣捋著長須,斜眼相睨,說道:「你這位老兄性子古怪,倒是有點與眾不同。」包不同道:「哈哈,我姓包,名不同,當然是與眾不同。」康廣陵哈哈大笑,道:「你當真姓包?當真名叫不同?」包不同道: 「這難道還有假的?嗯,這位專造機關的老兄,定然精於土木工藝之學,是魯班先師的門下了?」
薛慕華道:「正是,六師弟馮阿三,本來是木匠出身。他在投入師門之前,已是一位巧匠,後來再從家師學藝,更是巧上加巧。七師妹妹石,精於蒔花,天下的奇花異卉,一經她的培植,無不欣欣向榮。」
鄧百川道:「石姑娘將我迷倒的藥物,想必是取自花卉的粉未,並非毒藥。」
那姓石的美婦人閨名叫做清露,微微一笑,道:「適才多有得罪,鄧老師恕罪則個。」 鄧百川道:「在下便莽,出手太重了,姑娘海涵。」
薛慕華指著那一開口便唱戲的人道:「八弟李傀儡,一生沉迷扮演戲文,瘋瘋顛顛,於這武學一道,不免疏忽了。唉、豈僅是他,我們同門八人,個個如此。其實我師父所傳的武功,我一輩子已然修習不了,偏偏貪多勿得,到處去學旁人的絕招,到頭來……唉……」
李傀儡橫卧地下,叫道:「孤王乃李存勖是也,不愛江山愛做戲,噯,好耍啊好耍!」
包不同道:「孤王乃李嗣源是也,搶了你的江山,砍了你的腦袋。」
書呆苟讀插口道:「李存勖為手下伶人郭從謙所弒,並非死於李嗣源之手。」
包不同不熟事,料知掉書包決計掉不過苟讀,叫道:「呀呀呸!吾乃郭從謙是也!啊哈,吾乃秦始皇是也,焚書坑儒,專坑小人之儒。」
薛慕華道:「我師兄弟八人雖給逐出師門,卻不敢忘了師父教誨的恩德,自己合稱『函谷八友』,以紀念當年師父在函谷關邊授藝之恩。旁人只道我們是臭味相投……」包不同鼻子吸幾下,說道:「好臭,好臭!」苟讀道:「易經繫辭曰:『同心之言,其臭如蘭。』臭即是香,老兄毫無學問。」包不同道:「老兄之言,其香如屁!」
薛華微笑道:「誰也不知我們原是同門的師兄弟。我們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來中原,給他一網打盡,是以每兩年聚會一次,來時卻散居各處。」
玄難、鄧百川等聽薛神醫罷他師兄弟八人的來歷,心中疑團去了大半。
公冶乾問道:「如此說來,薛先生假裝逝世,在棺木中布下毒藥,那是專為對付星宿老怪的了。薛先生又怎知他要來到此處?」
薛慕華道:「兩天之前,我正家中閑坐,突然有四個人上門求醫,其中一個是胖大和尚,胸前背後的肋骨折斷了八根,那是少林派掌力所傷,早已接好了斷骨,日後自愈,並無兇險。但他臟腑中隱伏寒毒,卻跟外傷無關,若不醫治,不久便毒發身亡。」
玄難道:「慚愧,慚愧!這是我少林門下的慧凈和尚。這僧人不守清規,逃出寺去,胡作非為,敝寺派人拿回按戒律懲處,他反而先生出手傷人,給老衲的師侄們打傷了。原來他身上尚中寒毒,卻跟我們無關。不知是誰送他來求治的?」
薛神醫道:「與同來的另外一個病人,那可奇怪得很,頭上戴了一個鐵套……」
包不同和風波同時跳了起來,叫道:「打傷我們的便是這鐵頭小子。」薛神醫奇道:「 這少年竟有如此功力?可惜當時他來去匆匆,我竟沒為他搭一搭脈,否則於他內力的情狀必可知道一些端倪。」包不同問道:「這小子又生了什麼怪病?」薛神醫道:「他是想病請我除去頭上這個鐵套,可是一加檢視,這鐵套竟是生牢在他頭上的,除不下來」包不同道:「 奇哉,奇哉!難道這鐵套是他從娘胎中帶將出來,從小便生在頭上的么?』薛神醫道:「那倒不是。這鐵套安到他頭上之時,乃是熱的,燙得他皮開肉綻,待得血凝結疤,鐵套便與他臉面後腦相連了。若要硬揭,勢必將眼皮、嘴巴、鼻子撕得不成樣子。」包不同幸災樂禍,冷笑道:「他既來求你揭去鐵罩,便將他五官顏面盡皆撕爛,也怪不得你。」
薛神醫道:「我正在思索是否能有什麼方法,他的兩個同伴忽然大聲呼喝,命我快快動手。姓薛的生平有一樁環脾氣,人家要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對方恃勢相壓,薛某寧可死在刀劍之下,也決不以術醫人。想當年來求我醫治。喬峰這廝橫蠻悍惡無比,但既有求於我,言語中也不敢對有絲毫失禮……」他說到這裡,想起後來著了阿朱的道兒,被她點了穴道:「剃了鬍鬚,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便不再說下去了。
包不同道:「你吹什麼大氣?姓包生平也有一樁壞脾氣,人家若要給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對方恃勢相壓,包某寧可疾病纏身而死,也決不讓人治病。」
康廣陵哈哈大笑,說道:「你又是什麼好寶貝了?人家硬要給你治病,還得苦苦向你哀求,除非……除非……」一時想不出「除非」什麼來。
包不同道:「除非你是我兒子。」康廣陵一怔心想這話倒也不錯,倘若我的父親生了病肯看醫生,我定要向他苦苦求了。他是個很講道理之人,沒想到包不同這話是討他的便宜,便道:「是啊,我又不是你的兒子。」包不同道:「你是不是我兒子,只有你媽媽心裡明白,你自己怎麼知道?」康廣陵一愕,又點頭道:「話倒不錯。」包不同哈哈一笑,心想:「 此人是個大傻瓜,再討他的便宜,勝之不武。」
公冶乾道:「薛先生,那二人既然言語無禮,你便拒加醫治了。」
薛神醫點道:「正是,當時我便道:『在下技藝有限,對付不了,諸君另請高明。』那鐵頭人卻對我甚是謙恭,說道:『薛先生,你的醫道天下無雙,江湖上人稱「閻王敵」,武林中誰不敬仰?小人對你向來敬重佩服,家父跟你老人家是老朋友了,盼你慈悲為懷,救一救故人之子。』」
眾人對這鐵頭人的來歷甚為關注,六七聲音同時問了出來:「他父親是誰?」
李傀儡忽道:「他是誰的兒子,只有他媽媽心裡明白,他自己怎麼知道?」學的是包不同的聲口,當真唯妙唯肖。
包不同笑道:「妙極,你學我說話,全然一模一樣,只怕不是學的,乃是我下的種。」
李傀儡道:「我乃華夏之祖,黃帝是也,舉凡中國子民,皆是我的子孫。」他既愛扮古人,心意自己是什麼人物,便是什麼人物,包不同討他的便宜,他也毫在乎。
薛神醫繼續說道:「我聽那鐵頭人自稱是我的故人之子,當即問他父是誰。那人說道: 『小人身遭不幸,辱沒了先人,父親的名字是不敢提了。但先父在世之日,確是先生的至交,此事千真萬確,小人決計不敢拿先父來騙人。』我聽他說得誠懇,決非虛言。只是在下交遊頗廣,朋友著實不少,聽他說他父親已然去世,一時這間,也猜想不出他父親是誰。我想待得將他面具揭去之後。瞧他面貌,或能推想到他父親是誰。」
「只是要揭他這個鐵罩,而令他顏面盡量少受損傷卻實非易事,正躊躇間,他的一個同伴說道:『師父的法旨,第一要緊是治好這慧凈和尚之傷,那鐵頭人的鐵罩揭是不揭,卻不人緊。』我一聽之下,心頭便即火起,說道:『尊師是誰?他的法旨管得了你,可管不了我。』那人惡狠狠的道:『我師父的名頭說將出來,只必嚇破了你的膽。他老人家叫你快快治好這胖和尚的傷,倘若遷廷時刻,誤了他老人家的事,叫你立時便見閻王。」
「我初時聽他說話,心中極怒,聽到後來,只覺他口音不純,頗有些西域胡人的聲口,細看他的相貌,也是鬈髮深目,與我中華人氏大異,猛地里想起一個人來,問道:『你可是從星宿海來?』那人一聽立時臉上變色,道:『嘿,算你眼光厲害。不錯,我是從星宿海來的。你既猜到了,快用心醫治吧!』我聽他果然自認是星宿老怪的疵子,尋思:「『師門深仇,如何不報?』但裝作惶恐之態,問道:『久慕星宿海丁老仙法術通玄,弟子欽仰無已,只是無緣拜見,不知他老人家也到了中原么?』」
包不同道:「呸,呸,呸!你說星宿老怪也好,星宿老魔也好,怎麼自甘墮落,稱他做什麼『老仙』!可恥啊,可恥!」鄧百川道:「三弟薛先生是故意用言語式探,豈是真心稱他為『老仙』?」這個我自然知道!若要試探,大可稱之為『老鬼』、『老妖』、『老賊』 ,激得他的妖賊孫暴跳如雷,也是一樣的吐露真情。」
薛慕華道:「包先生話也是有理。老夫不善作偽,口中稱他一句『老仙』,臉上卻不自禁的露出了憤怒之色。那妖人甚是狡猾,一見之下,但即起疑,伸手向我脈門抓來,喝問: 「你查問我師父行蹤,有何用意?』我見事情敗露,對付星宿老怪的門下,可絲毫不能容情,反手一指,便點了他的死穴。第二名妖人從懷中取出一柄喂毒匕首,向我插了過來。我手中沒有兵刃,這妖人武功又著實了得,眼見危急,那鐵頭人忽地夾手奪了他的匕首,道:『 師父叫咱們求醫,不是叫咱們來殺人。』那妖人怒道:『十二師弟給他殺死了,你沒瞧見么?你……你……你竟敢袒護外人。』鐵頭人道:『你定要殺這位神醫,便由得你,可是這胖和尚若不救治,性命難保。他不能指引路徑,找尋冰蠶,師父唯你是問。」
「我乘著他們二人爭辯,便即取兵刃在手。那妖人見易殺我,又想鐵頭人之言也是理,便道:『既是如此,你擒了這鬼醫生,去見師父去。』鐵頭人道:『很好。』一伸手,將匕首插入那人胸口,將他殺死了。」
眾人都是「啊」一聲甚是驚奇。包不同卻道:「那也沒什麼奇怪。這鐵頭人有求於你,便即下手殺死的同門,向你買好。」
薛慕嘆了口氣,道:「一時之間,我也分不出他的真意所在,不知他由於我是他父親的朋友,還是為了要向我挾恩市惠。我正待詢問,忽聽得遠處有下嘯聲,那鐵頭人臉一變,說道:『我師父在催我回去了。薛伯父,最好你將這胖和尚治好了。師父心中一喜,或許不來計較這殺徒之仇。』我說:『星宿老妖跟我仇深似海,凡是跟他沾上半點干係的,我決計不治。你有本事,便殺了我。』那鐵頭人道『薛伯父,我決不會得罪你。』他還待有所陳說,星宿老妖嘯聲又作,他便帶了胖和尚匆匆離去。」
「星宿老賊既到中原,他兩名弟子死在這家中,遲是會找上門來。那鐵頭人就算替我隱瞞,不瞞不了多久。是以我假裝身死,在棺中暗藏劇毒,盼望引他上鉤。我全家老幼則藏在這地洞之中。剛好諸位來到舍下,在下的一個老僕,人雖忠心,卻是十分愚魯,竟誤認諸位便是我所懼怕的對頭……」
包不同說道:「啊哈,他當玄難大師是星宿老怪,我們這一伙人,都是星宿派的徒子徒孫。包某和幾個同伴生得古怪,說是星宿派的妖魔,也還有幾分相似,可是玄難大師高雅慈祥,道貌盎然,將他誤認為星宿老怪,不太也無禮么?」眾人都笑了起來。
薛慕華微笑道:「是啊,這件事當真刻打。也是事有湊巧,眼下正是我師兄弟八人每兩年一次的聚會之期。那老僕眼見情勢緊迫,不等我的囑咐,便向諸同門報訊的流星火炮點了起來。這流星火炮是我六師弟巧手所制,放上天空之後,光照數里,我同門八人,每人的流星各有不同。此事可說有幸有不幸。幸運的是,函谷八友在危難之際得能相聚一堂,攜手抗敵。但竟如此給星宿老怪一網打盡,也可說是不幸之極了。」
包不同道:「星宿老怪本領就算厲害,出未必強得過少林僧玄難大師。再加上我們這許多蝦兵蟹將,在旁吶喊肋威,拚命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又何必如此……如此……如此……」他說了三個「如此」,牙關格格相擊,身上寒毒發作,再也說不下去。李傀儡高聲唱道:「我乃刺秦皇之荊軻是也。風蕭蕭兮身上寒,壯士發抖兮口難開!」
突然間地下一條人影飛起,挺頭向他胸口撞去。李傀儡「啊喲」一聲,揮臂推開。那人抓住了他,廝打起來,正是一陣風風波惡鄧百川忙道:「四弟,不可動粗抻手將風惡拉開。
便在此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又傳進山洞:「蘇星河的徒子徒孫,快快出來投降,或許還能保提性命,再遲護片刻,可別怪我老人家不顧同門義氣了。」
康廣陵怒道:「此人好不要臉,居然還說什麼同門義氣。」
馮啊三向薛慕華道:「五哥,這個地洞,瞧那木紋石材,當建於三百多年之前,不知是出於那一派巧匠之手?」薛慕華道:「這是我祖傳的產業,世代相傳,有這麼一個避難的處所,何所建,卻是不知了。」
康廣陵道:「好啊,你有這樣一烏龜洞兒,居然從來不露半句口風。」薛慕華臉有慚色,道:「大哥諒鑒。這種窩洞並不是什麼光采物事,實是不值一提……」
一言未畢,忽然間砰的一聲巨響,有如地震,洞中諸人都覺腳底地面搖動,站不穩。馮啊三失色道:「不好!丁老怪用炸藥硬炸,轉眼便攻進來了!」
康廣陵怒道:「卑鄙之極,無恥之尤。我們祖師爺和師父都擅於土木之學,機關變化,乃是本門的看家本領。這星宿老怪不花心思破解機關,卻用炸藥蠻炸,如何還配稱是本門弟子?」包不同冷冷的道:「他殺師父、傷師兄,難道你還認他是本門師叔么?」康廣陵道: 「這個……」
驀地里轟的一聲大響,山洞中塵土飛揚,迷得各人都睜不開眼來。洞中閉不通風,這一震之下,氣流激蕩,人人耳鼓發痛。
玄難道:「與其任他炸破地洞,攻將進來,還不如咱們出去。」鄧百川、化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齊聲稱是。
范百齡心想玄難是少林高僧,躲在地洞之中以避敵人,實是大損少林威名,反正生在此一戰,終究是躲不過了,便道:「如此大伙兒一齊出去,跟這老怪一拼。」薛慕華道:「玄難大師還袖手旁觀吧。」
玄難道:「中原武林之事,少林派都要插手,各位恕罪。何況玄難痛師弟圓寂,起因於中了星宿派弟子毒手,少林派跟星宿老怪並非無怨無仇。」
馮阿三道:「大師仗義相助,我們師兄弟十分感激。咱們還是從原路出去,好教那老怪大吃一驚。」眾人都點點頭稱是。
馮阿三道:「薛五哥家眷和包風二位,都可留在此間,諒那老怪未必會來插索。」包不同向他橫了一眼,道:「還你是留著較好。」馮阿三忙道:「在下決不敢小覷了兩位,只是兩位身受重傷,再要出手,不大方便。」包不同道:「越傷得重,打起來越有勁。」范百齡等都搖了搖頭均覺此人當真不可理喻。當下馮阿三扳動機括,快步搶了出去。
軋軋之聲甫作,出三個火炮,砰砰砰三聲響,炸得白煙瀰漫。三聲炮響過去,石板移動後露出的縫口已可過人,馮阿三又是三個火炮擲出,跟著便竄了去。
漢阿三雙足尚未地,白煙中條一黑影從身旁搶出,沖入外面人叢中,叫道:「哪一個是星宿老怪,姓風跟你會會。」正是一陣風風波惡。
他見面前身穿葛衣漢子,喝道:「吃我一拳!」砰的一拳,已打在那人胸口。那人是星宿派第九弟子身子一晃,風波惡第二拳又已擊中他肩頭。只聽得劈劈拍拍之聲不絕,風波出手快極,幾乎每一拳每一掌都打在對方身上,只是他傷後無力,打不倒那星宿弟子。玄難、鄧百川、康廣陵、薛華等都從洞中竄了上來。
只見一個身形魁偉的老者站在西南角上,他身前左右,站著兩排高矮不等的漢子,那鐵頭人赫然便在其中。康廣陵叫道:「丁老賊,你還沒死嗎?可還記得我么?」
那老者正是星宿老怪丁春秋,一眼之間,便已認清了對方諸人,手中羽扇揮了幾揮,說道:』慕華賢侄,你如能將那胖胖的少林僧醫好,我可饒你不死,只是你須拜我為師,改投我星宿門下。」他一心一意只是薛華治癒慧凈,帶他到昆崙山之顛去捕捉冰蠶。
薛慕華聽他口氣,竟將當前諸人全放在眼裡,似乎各人的生死存亡,全可由他隨心所欲的處置。他深知這師叔的厲害,心下著實害怕,說道:「丁老賊,這世上我只聽一個的話,唯有他老人家叫我救誰,我便救誰。你要殺我,原是易如反掌。可是要治病人,你非去求那位老家不可。」
丁春秋冷冷的道:「你只聽蘇星河的話,是也不是?」
薛慕華道:「只有禽獸不如的惡棍,才敢起欺師滅祖之心。」他此言一出,康廣陵、范百齡、李傀儡等齊聲喝采。
丁春秋道:「很好,很好,你們都是蘇星河的乖徒兒,可是蘇星河卻曾派人通知我,說道已將你們八人逐出門牆,不再算是他門下的弟子。難道姓蘇的說話不算,仍是偷偷的留著這師徒名份么?」
范百齡道:「一日為師,終身如父。師父確是將我們八人逐出了門牆。這些年來,我們始終沒見到他老家一面,上門拜謁。,他老人家也是不見。可是我們敬愛師父之心,決不關減了半分。姓丁的,我們八人所以變孤魂野鬼,無師門可依,全是受你這老賊所賜。」
丁春秋微笑道:「些言甚是。蘇星河是怕我向你們施展辣手,將你們一個個殺了。他將你逐出門牆,意在保全你們這幾條小命。他不捨得剌聾你耳朵,割了你們舌頭,對你們的情誼可深得很哪,哼,婆婆媽媽,能成什麼大事?嘿嘿,很好,很好。你們自己說吧,到底星河還算不算是你們師父?」
康廣陵等聽他這麼說,均知若不棄卻「蘇星河之弟子」的名份,丁春秋立時便下殺手,但師恩深重,豈可貪生怕死而背叛師門,八同門中除了石清露身受重傷,留在地洞中不出門牆,但師徒之份,自是終身不變。」
李傀儡突然大聲道:「我乃星宿老怪的母是也。我當年跟二郎神的哮天犬私通,生下你這小畜生。我打斷你的狗腿!」他學著老婦人的口音,跟著汪汪汪三聲狗叫。
康廣陵,包不同等盡皆縱聲狂笑。
丁春秋怒不可遏,眼中陡然間發出異樣光芒,左手袍袖一拂,一點碧油油的磷火射向李傀儡身上,當真比流星還快。李傀儡一腿已斷,一手掌著木棍行動不便,待要閃避,卻哪裡來得及,嗤的一聲響,全身衣服著火。他急忙就地批滾,可是越滾火越旺。范百齡急從地下抓起泥沙,往他身灑去。
丁春秋袍袖中接連飛出點火星,分向康廣陵等五人射去,便只饒過了薛慕華一人。康廣陵雙掌齊推,震開火星。玄難雙掌搖動,劈開了兩點火星。但馮阿三、范百齡二人卻已身上著火。霎時之間,李傀儡等三人被燒得哇哇亂叫。
丁春秋的眾弟子頌聲大起:「師父略施小枝,便燒得你們如烤豬一般,還不快快跪下投降!」「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今日教你們中原豬狗們看看我星宿派的手段。」「師父他老人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上下古今的英雄好漢,無不望風披靡!」
包不同大叫:「放屁!放屁!哎唷,我肉麻死了!丁老賊,你的臉皮真老!」
包不同語聲未歇,兩點火星已向他疾射過來。鄧百川和公冶乾各出一掌,撞開了這兩點火星,但兩人同時胸口如同中了巨錘之擊,兩聲悶哼,騰騰騰退出三步。原來丁春秋以極強內力拂出火星,玄難內力與之相當,以掌力將火星撞開後不受損傷,鄧百川和公冶乾便抵受不住。
玄難欺到李傀儡身前,拍出一掌,掌力平平從他身上拂過,嗤的一聲響處,掌力將他衣衫撕裂,扯下了一大片來,正在燒炙他的磷火,也即被掌風撲熄。
一名星宿派弟子叫道:「這禿驢掌力還算不弱,及得上我師父的十分之一。」另一名弟子道:「呸,只及我師父的百分之一!」
玄難跟著反手拍出兩掌,又撲熄了范百齡與馮阿三身上磷為,其時鄧百川、公冶乾、康廣陵等已縱身齊上向著星宿派眾弟子攻去。
丁春秋一摸長須,說道:「少林高僧,果真功力非凡,老夫今日來領教領教。」說著邁步而上,左掌輕飄飄的向玄難拍來。
玄難素知丁老怪周身劇毒,又擅「化功大法,不敢稍有怠忽,猛地里雙掌齊舞,立時向丁春秋連續擊出一十八掌,這一十八掌連環而出,左掌尚未收轉,右掌已然擊出,快速無倫,令丁春秋絕無使毒的絲毫餘暇。這少林派「快掌」果然威力極強,只逼得丁春秋不斷倒退,玄難擊出了一十八掌,丁春摟便退了一十八步。玄難一十掌打完,雙腿鴛鴦連環,又迅捷無比的踢出了古六腿,腿影飄飄,直瞧不清他踢出的到底是左腿還是右腿。丁春秋展動身形,忽速閃避,這三十六腿堪堪避過,卻聽得拍拍兩聲,肩頭已中了兩拳,原來玄難踢到最後兩腿時,同時揮拳擊出。丁春秋避過了腿踢,終於避不開拳打。丁春秋道:「好厲害!」身子晃了兩晃。
玄難只覺頭腦一陣眩暈,登時恍恍惚惚的若有所失。他情知不妙,丁春秋衣衫上喂有劇毒,適才他兩拳,已中暗算,當即呼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左手拳又向丁春秋打去。
丁春秋揮右拳擋住他拳頭,跟著左拳猛力拍出。玄難中毒後轉身不靈,難以閃避,只得挺右濱相抵。到此地步,已是高後比拼真力,玄難心下暗驚:「我決不能跟他比拼內力!」 但若拳上上不使內力,對方內力震來,立時便是臟腑碎裂,明知已著了道兒,卻不得不運內力抵擋。這一運勁,但覺內力源源不絕的向外飛散,再也凝聚不起。
不到一盞茶時他,丁春秋哈哈一笑,聳一聳肩,拍的一聲,玄難撲在地下,全身虛脫。丁春摟打倒了玄難,四下環顧,只見公冶乾和范百齡二人倒在地下發抖,是中了游坦之的寒毒掌,鄧百川、薛慕華等兀自與眾弟子惡鬥,星宿派門下,也有七人或死或傷。
丁春秋一聲長笑,大袖飛舞,撲向鄧百川身後,和他對了一掌,回身一腳,將包不同踢倒。鄧百川無奈,只得又出掌相迎,手掌中微微一涼,全身已軟綿綿的沒了力氣,眼中看出來迷迷糊糊的儘是白霧。一名星弟子走過來伸臂一撞,鄧百川撲地倒了。
頃刻之間,慕容氏手下的部屬,玄難所率領的少林諸僧康廣等函谷八友,被丁春秋的游坦之二人分別打倒。游坦之本來僅有渾厚內力,武藝平庸之極,但經丁春秋指點數日,已學會的七八招掌法,雖然已武功而論,與尋常武師仍差得甚遠,但以之了揮體內所蘊積的冰蠶寒毒,卻已威力非凡。公冶乾等出掌打在他身上,一擊即中,但被他體內的寒毒反激,反而受傷再被他加上一掌,那更是難以抵受。
這時只餘下薛慕華一人未曾受傷,他衝擊數次,星宿諸弟子都含笑相避,並不還擊。
丁春秋笑道:「薛賢侄,你武功比你的師兄弟高得多了,了不起!」
薛慕華見同門師兄一一倒地,只有自己安然無恙,當然是丁春秋手下留情之故。他長嘆一聲,說道:「丁老賊,你那個胖和尚外傷易愈,內傷難治,已活不了幾天啦,你想逼我治病救人,那是一百個休想!」
丁春秋招招手道:「薛賢侄,你過來!」
薛慕華道:「你要殺要殺,不論你說什麼,我總是不聽。」
李傀儡叫道:「薛五哥大義凜然,你乃蘇武是也,留胡十九年,不辱漢節。」
丁春秋微微一笑,走到薛華身前三步處立定,左掌輕輕擱在他肩頭,微笑問道:「薛賢侄,你習練武功,已幾年了?」薛慕華道:「四十五年。」丁春秋道: 「這四十五載寒暑之功,可不容易哪。聽說你以醫術與人交換武學,各家各派的精妙招式,著實學得不少,是不是?」薛慕華道:「我學這些招式,原意是想殺了你,可是……可是不論什麼精妙招式,遇上你的邪術,全然無用……唉!」說著搖頭長嘆。
丁春秋道:「不然!雖然內力為根本,招數為枝葉,根本若固,枝葉自茂,但招數亦非無用。你如投入我門下,我可傳你天下無雙的精妙內力,此後你縱橫中原,易如反掌。」
薛慕華怒道:「我自有師父,要我薛慕華投入你門下,我還是一頭撞死了的好。」
丁春秋微笑道:「真要一頭撞死,那也得有力氣才成啊。倘若你內力毀敗,走步路也難,還說什麼一頭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薛慕華聽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但覺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微微發熱,晃然他只須心念略動之間,化或大法使將出來,自己四十五載的勤修苦練之功,立即化為烏有,咬牙說道:「 你能狠心傷害自己父、師兄,再殺我們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毀於一旦,當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還談什麼苦功不苦功?」
包不同喝采道:「這幾句話有骨氣。星宿派門下,怎能有如此英雄人物?」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暫且不殺你,只問你八句話:『你醫那個胖和尚?』第一句你回答不醫,我便殺了你大師兄康廣陵。第二句你回答不醫,我再殺你二師兄范百齡。你那會種花的師妹躲哪裡去了?我終究找得到她。第六句你回答不醫,我去殺了你那個美貌師妹。第七句殺你八師弟李傀儡。到第八句問你,仍是回答不醫,那你猜我便如何?」
薛慕華聽他說出如慘酷的法子來,臉色灰白,顫聲道:「那時你再殺我,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們八人一起死便是。」
丁春秋微笑道:「我也不忙殺你,第八句問話你如回答:『不醫』,我要去殺一個自稱為』聰辯先生』的蘇星河。」薛慕華大叫:「丁老賊,你膽敢去碰我師父一根毫選毛!」
丁春秋微笑道:「為什麼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來獨來獨往,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我雖答應過蘇星河,只須他從此不開口說話,我便不殺他。可是你惹惱了我,徒兒的帳自然要算在師父頭上,我愛去殺他,天下又有誰管得了我?」
薛慕華心中亂成一團,情知這老賊逼迫自己醫治慧凈,用意定然十分陰毒,自己如出手施治,便是肋紂為虐,但如自己堅持不醫慧凈,七個師兄弟的性命固然不保,連師父聰辯先生也必死在他的手下。他沉吟半晌,道:「好,我屈服於你,只是我醫好這胖和尚後,你可不得再向這裡眾位朋友和我師父、師兄弟為難。」
丁春秋大喜,忙道:「行,行!我答應饒他們的狗命便是。」
鄧百川說道:「大丈夫今日誤中姦邪毒手,死則死耳,誰要你饒命?」他本來吐言聲苦洪鐘,但此時真耗散,言語雖仍慷慨激昂,話聲卻不免有氣沒力了。包不同叫道:『薛慕華,別上他的當,這狗賊自己剛才說過,他的話作不得數。」
薛慕華道:「對,你說過的,『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但忘了。』」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問你第一句話:『你醫不醫那脹胖和尚?』」說著右足虛伸,足尖對準了康廣陵的太陽穴,顯然,只須薛慕華口中吐出「不醫」兩字,他右足踢出,立時便殺了康廣陵。眾人心中怦怦亂跳,只叫得一個人大聲叫道:「不醫!」
喝出「不醫」這兩字的,不是薛慕華,而是康廣陵。
丁春秋冷笑道:「你想我就此一腳送了你性命,可也沒這麼容易。」轉頭向薛慕華,問道:「你要不要假手於我,先殺了你大師哥?」
薛慕華嘆道:「罷了!罷了!我答應你醫治這個胖和尚便是。」
康廣陵罵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沒出息。這丁老賊是我師門的大仇人,你怎地貪生怕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華道:「他殺了我們師兄弟八人,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你難道沒聽見他說,這老賊還要去跟咱們師父為難?」
一想到師父的安危,康廣陵等人都是無話可說。
包不同道:「膽……」他本想罵「膽小鬼」,但只一個「膽」字出口,鄧百川便伸手過去,按住了他口。包不同對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強忍怒氣,縮回了罵人的言語。
薛慕華道:「姓丁的,我既屈從於你,替你醫治那胖和尚,你對我的眾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丁春秋道:「一切依你便是。」
當下丁春秋命弟子將慧凈抬了過來。薛慕華問慧凈道:「你長年累月親近厲害毒物,以致寒毒深入臟腑,那什麼毒物?」慧凈道:「是昆崙山的冰蠶。」薛慕華搖了頭,當下也不多問,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大紅藥丸給他服下,然後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療傷的療傷,直忙到大天亮,這才就緒,受傷的諸人分別躺在床上或是門板上休息。薛家的家人做了面出來供眾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兩碗面,向薛慕華笑了笑,說道:「你算還識時務,沒在這面中下毒。」薛慕華道:「說到用毒,天下末見得更勝似你的。我雖有此心,卻不敢班門弄斧。」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你叫家人出去,給我雇十輛驢車來。」薛慕華道:「要十輛驢車何用?」丁春秋雙眼上翻,冷冷道:「我的事,也用得著你管么?薛神醫在這裡人緣想必不差,要雇十輛驢車,不會是什麼難事。」薛慕華無奈,只得嗆咐家人出去雇車。
到得午間,十輛驢車先後僱到。丁春秋道:「將車夫都殺了!」薛慕華大吃一驚,道: 「什麼?只見星宿派眾弟子手掌起處,拍拍拍幾聲響過,十名車夫已然屍橫就地。薛慕華怒道:「丁老賊!這引起車夫什麼地方得罪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丁春秋道:「星宿派要殺幾個人,難道還論什麼是非,講什麼道理?你們這些人,個個給我走進大車裡去。一個也別留下!薛賢侄,你有什麼醫書藥材,隨身帶一些,我可要燒你的屋了。」
薛慕華又是大吃一驚,但想此人無惡不作,多說也是白饒,各種醫書他早已讀得爛熟,不用再帶,但許多精心炮製聽丸膏丹卻是難得之物,當下口中咒罵不休,撿拾藥物。他收拾未畢,星宿派諸的弟子已在屋後放起火來。
少林僧中慧鏡、僧本來受了玄難之囑,要逃回寺去後訊,豈知丁春秋置嚴密,逃出不遠,便都給抓了回來。少林寺玄難等七僧,姑蘇慕容莊上鄧百川等四人,函谷八人,十九人中除了薛慕華一人周身無損之外,其餘的或被化去內力,或為丁春秋掌力所傷,或中游坦之的冰蠶寒毒,或中星宿派弟子的劇毒個個動彈不得。再加上薛慕華的家人,數十人分別給塞入十輛車之中。星宿派眾弟子有的做車夫,其餘的騎在旁押送,車上帷幕給拉下後用繩縛緊,車中全無光亮,更看不到外面情景。
玄難等中心都是存著同樣的疑團:「這老賊要帶我們到哪裡去?」人人均知若是出口詢問,徒受星宿弟子之辱,決計得不到回答,只得各自心道:「暫且忍耐,到時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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