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殺害玄痛、玄難二僧,乃少林派大仇。少林群僧聽說他到了少室山上,登時便鼓噪起來。玄生大呼:「今日須當人人奮勇,活捉丁老怪,為玄難、玄痛兩位師兄報仇。」
玄慈朗聲道:「遠來是客,咱們先禮後兵。」群僧齊道:「是。」玄慈又道:「眾位師兄,眾位朋友,大家便出去瞧瞧星宿派和慕容氏的高招如何?」
群雄早已心癢難搔,正在等他這句話。輩份較低、性子急的青年英豪一窩蜂的奔了出去。跟著四大噁心、各路好漢、大理國段氏、諸寺高僧,紛紛快步而出。但聽得乒乓嗆啷之聲不絕,慧字輩的少林僧將師父、師伯叔的兵刃送了出來。
玄慧虛空四代少林僧各執兵刃,列隊出寺。剛到山門門口,派在半山守望的僧人便奔來報訊:「星宿派徒眾千餘人,在半山亭中將慕容公子等團團圍住,惡鬥不休。」玄慈點了點頭,走到石板路上向山下望去,但見黑壓壓的都是人頭,只怕尚不足千餘之數。
呼喝之聲,隨風飄下山來:「星宿老仙今日親自督戰,自然百戰百勝!」「你們幾個幺魔小丑,竟敢頑抗老仙,今真大膽之極!」「快快拋下兵刃,哀求星宿老仙饒命!」「星宿老仙邕臨少室山,小指頭兒一點,少林寺立即塌倒。」
新入星宿派的門人,未學本領,先學諂諛師父之術,千餘人頌聲盈耳,少室山上一片歌功頌德。少林寺建剎千載,歷代群僧所念的「南無阿彌陀佛」之聲,千年總和,說不定遠不及此刻星宿派眾門人對師父的頌聲洋洋如沸。丁春秋捋著白須,眯起了雙眼,薰薰然,飄飄然,有如飽醉醇酒。
玄生氣運丹田,大聲叫道:「結羅漢大陣!」五百名僧眾應道:「結羅漢大陣!」紅衣閃動,灰影翻滾,五百名僧眾東一簇、西一隊,漫山遍野散了開來。
群雄久聞少林派羅漢大陣之名,但一百多年來,少林派從未在外人之前施展過,除了本寺僧人之外,誰也未曾得見。這裡但見群僧衣帽分色,或紅或灰,或黃或黑;兵刃不同,或刀或俞,或杖或鏟,人人奔跑如飛,頃刻間便將星宿派門人圍在核心。
星宿派人數遠較少林僧為多,但大多數是新收的烏合之眾,單獨接戰,多少也各自有點兒技藝。這等列陣合戰的陣仗,卻從來沒經歷過,不由得都慌了手腳,歌頌星宿老仙的聲音也不免大大減弱,不少人默不作聲,心中暗打改而歌頌「少林聖僧」的主意。
玄慈方丈說道:「星宿派丁先生駕臨少室山,是與少林派為敵。各路英雄,便請作壁上觀,且看少林寺抗擊西來高人何如?」
河朔、江南、川陝、湖廣各路英雄紛紛呼叫:「星宿老怪為害武林,大伙兒敵愾同讎,誅殺此獠!」各人抽出兵刃,欲與少林派並肩殺敵。
這裡慕容復、鄧百川等已殺傷了二十餘名星宿派門人,眼見大援已到,當即躍開數丈,暫且罷手不鬥。星宿派眾六人中心栗六,也不上前進迫。
段譽東一竄、西一晃,沖入人叢,奔到了王語嫣身旁,說道:「王姑娘,待會倘若情勢兇險,我再負你出去。」
王語嫣臉上一紅,道:「我既沒受傷,又不是給人點中穴道,我……我自己會走……」 向慕容復瞧了一眼,說道:「我表哥武功高強,護我綽綽有餘。段公子,你還是出去吧。」
段譽心中老大不是味兒,心想:「我有什麼本領,怎及得上你表哥武功高強?」但說就此出去,卻又如何捨得?訕訕地道:「這個……這個……啊,王姑娘,我爹爹也到了,便在外面。」他和王語嫣數度共經患難,長途同行,相處的時日不淺,但段譽從不向她提到自己的身份來歷。在他心目中,王語嫣乃是天仙,自己是塵世俗人,自己本來就不以王子為榮,而在天仙眼中,王子和庶人又有什麼分別?
王語嫣對段譽數度不顧性命的相救自己,內心也頗念其誠,意存感激,但對他這個人本身卻從來不放在心上,只知他是個學會了一門巧妙步法的書獃子,有幾手時靈時不靈的氣功劍法,為了怕表哥多心,微覺好奇,說道:「令尊是從大理來的么?你們父子倆有好久不見了,是不是?」
段譽喜道:「是啊!王姑娘,我帶你見爹爹好不好?我爹爹見了你一定很歡喜。」王語嫣臉上又一紅,搖頭道:「我不見。」段譽道:「為什麼不見?」他見王語嫣不答,一心討她歡喜:「王姑娘,我的把兄虛竹也在這裡,他又做了和尚。還有,我的徒弟也來了,真是熱鬧得很。」王語嫣知道他的徒弟便是「南海鱷神」,但他為什麼會收了這天下第三惡人「 凶神惡鰍」為徒,卻從來沒問過他,想起南海鱷神的怪模怪樣,嘴角邊不禁露出笑意。段譽見引得她微笑,心中大喜,此刻雖身處星宿派的重圍之中,但得王語嫣與之溫言說笑,天大的事也都置之度外。
少林群僧布就羅漢大陣,左右翼衛,前後呼應,有幾名星宿派門人向西方衝擊,稍一交峰,便即紛紛負傷。丁春秋道:「大家暫且別動。」朗聲說道:「玄慈方丈,你少林寺自稱為中原武林首領,依我看來,實是不足一哂。」
眾弟子群相應和:「是啊,星宿老仙駕到,少林寺和尚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天下武林,都是源出我星宿一派,只有星宿派的武功,才是真正下統,此外儘是邪魔外道。」「 償們不學星宿派武功,終不免是牛鬼蛇神,自取滅亡。」突然有人放開喉嚨,高聲唱了起來:「星宿老仙,歌德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千餘人依聲高唱,更有人取出鑼鼓簫笛,或敲或吹,好不熱鬧。群雄大都沒有見過星宿派的排場,無不駭然失笑。
金鼓絲竹聲中,忽然山腰裡傳來群馬賓士之聲。蹄聲越來越響,不久四面黃布大旗從山崖邊升起,四匹馬奔上山來,騎者手中各執一旗,臨風招展。四面黃旗上都寫著五個大黑字:「丐幫幫主庄。」四乘馬在山崖邊一立,騎者翻身下馬,將四面黃騎插在崖上最高處。四人都是丐幫裝束,背負布袋,手扶旗杆,不發一言。
雄群都道:「丐幫幫主庄聚賢到了。」眼見這四面黃旗傲視江湖的聲勢,擎旗人矯捷剽悍的身手,比之星宿派的自吹自擂,顯然更令人心生肅然之感。
黃旗剛豎起,一百數十匹馬疾馳上山,乘者最先的是百餘名六袋弟子,其後是三四十名七袋弟子、十餘名八袋弟子。稍過片刻,是四名背負九袋的長老,一個個都默不作聲的翻身下馬,分列兩旁。丐幫中人除人身有要事之外,從不乘馬坐車,眼前這等排場,已與尋常江湖豪客無異,許多武林耆宿見了,都暗暗搖頭。
但聽得蹄聲笞笞,兩匹青聰健馬並轡而來。左肩馬上是個身穿紫衫的少女,明艷文季,一雙眼珠子卻黯然無光。阮星竹一見,脫口叫道:「阿紫!」她忘了自己改穿男裝,這一聲叫,是本來的女子聲音。
右首馬上乘客身穿百結錦袍,臉上神色木然,儼如殭屍。群雄中見多識廣之士一見,便知他戴了人皮面具,不欲以本來面目示人,均想:「這人想來便是丐幫幫主庄聚賢了。他要和少林派爭奪武林盟主,卻又如何不顯露真相?」有的猜想:「看來此人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庄聚賢只是個化名。他既能做到丐幫幫主,豈是名不見經傳的泛泛之輩?」有的猜想: 「多半這一戰他並無多大把握,倘若敗於少林僧之手,便仍然遮臉而退,以免面目無光。」 更有人猜想:「莫蜚他便是丐幫的前任幫主喬峰;他重掌丐幫大權,便來和少林派及中原群雄為難。」雖然也有人從「庄聚賢」三字想到了「聚賢庄」,但只由此而推想到喬峰,聚賢庄游氏兄弟已雙雙命喪喬峰之手,後來連莊子也給人放火燒成了白地,誰也料想不到,這個丐幫新幫主竟是聚賢庄當年的少莊主游坦之。
阿紫聽到了母親的呼叫,她此刻身有要事,不欲即與母親相會,婆婆媽媽的述說別來之情,當下只作沒聽見,說道:「賢哥,這裡我多得很啊,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大唱什麼『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丁春秋這小子和他的蝦兵蟹將,也都來了么?」 游坦之道:「不錯,他門下人數著實不少。」阿紫拍手笑道:「好好極了,倒省了我一翻跋涉,不用千里迢迢的到星宿海去找他算帳。」這時步行的丐幫幫眾絡繹不絕的走上山來,都是五袋、四袋、三袋的弟子,列隊站在游坦之和阿紫身後。
阿紫向身後一揮手,兩名丐幫弟子各從懷內取出一團紫色物事,縛上木棍,迎風抖動,原來是兩面紫綢大旗,在空中平平鋪了開來,每面旗上都銹著六個殷紅如血的大字:「星宿派掌門段。」
這兩面紫旗一展開,星宿派門人登時大亂,立時便有人大聲呼叫:「星宿派掌門乃是丁老仙,四海周知,哪裡有什麼姓段的來作掌門人了?」「胡混冒充,好不要臉!」「掌門人之位,難道是自封的么?」「哪一個小妖怪自稱是本派掌門,快站出來,老子不把你搗成肉醬才怪!」說這些話的,都是星宿派新入門的弟子,至於獅吼子、天狼子等舊人,自然都知道阿紫的來歷,想起她背後有蕭峰撐腰,都不禁暗生懼意。
一眾僧侶和俗家英雄忽見多了個星宿派掌門人出來,既感駭異,也暗暗稱快,均想這干邪魔窩裡反,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阿紫雙手拍了三拍,朗聲說道:「星宿派門下弟子聽者:本派向來規矩,掌門人之位,有力者居之。本派之中,誰的武功最強,便是掌門。半年之前,丁春秋和我一戰,和我打得一敗塗地,跑在地下向我磕了十八個響頭,拜我為師,將本派掌門人之位,雙手恭恭敬敬的奉上。難道他沒告知你們么?丁春秋,你忒也大膽妄為了,你是本派大弟子,該為眾師弟的表率,怎可欺師滅祖,瞞騙一眾師弟?」她語音清脆,一字一句說來,遍山皆聞。
眾人一聽,無不驚奇萬分,瞧她只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幼女,雙目又盲了,怎能做什麼掌門人?段正淳和阮星竹更相顧駭然。他們知道這個女兒出於丁春秋門下,刁鑽古怪,頑劣無比,但武功卻是平平,居然膽敢反徒為師,去捋丁春秋的虎鬚,這件事只怕難以收場。以大理國在少室山上的寥寥數人,實不足以星宿派相抗,救她出險。
丁春秋眼見在群雄畢集、眾目睽睽之下,阿紫居然打出「星宿派掌門」的旗號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胸中努發如狂,臉上卻仍笑嘻嘻地一派溫存慈和的模樣,說道:「小阿紫,本派掌門人之位,唯有力者居之,這句話倒也不錯。你覬覦掌門人大位,想必是有些真實功夫了,那便過來接我三招如何?」
突然間眼前一共,身前三尺處已多了一人,正是游坦之。這一下來得大是出其不意,以丁春秋眼力之銳,竟也沒瞧清楚他是如何來的,心驚之下,不由得退了一步。
他這一步跨中帶縱,退出了五尺,卻見游坦之仍在自己身前三尺之處,可知便在自己倒退一步之時,對方同時踏上了一步,當然她是見到自己後退之後,這才邁步而前,後發齊到,不露形蹤,此人武功之高,當真令人畏怖。丁春秋眼見他有一張死沉沉的木黃臉皮,伸手可觸,已來不及開口質問:「我是要和阿紫比武,幹麼要你來橫加插手?」立即倒竄出去,抓住一名門人,便向他擲了出去。
游坦之應變奇特,立即倒躍丈許,也是反手一抓,抓到一名丐幫三袋弟子,運勁推出。那三袋弟子竟如是一件極大暗器,向丁春秋撲去,和那星宿派門人在半空中的一撞。旁人瞧了這般勁道:「這兩名弟子只怕要撞得筋斷骨碎而死。」
哪知二人一撞之下,只聽得嗤嗤聲響,跟著各人鼻中聞到一股焦臭,真是令人慾嘔,群雄有的閉氣,有的後退,有的伸手掩鼻,有的立服解藥,均知丁春秋和庄聚賢都是以陰毒內勁使在弟子身上。那兩人一撞,便即軟垂垂的摔在地下,動也不動,早已斃命。
丁春秋和游坦之一招相交,不分高下,心中都是暗自忌憚,同時退開數尺,跟著各自反手,又抓了一名弟子,向前擲出。那兩名弟子又是在半空中一撞,發出焦臭,一齊斃命。
兩個所使的均是星宿派的一門陰毒武功「腐屍毒」,抓住一個活人向敵人擲出,其實一抓之承,先已將該人抓死,手抓中所喂的劇毒滲入血液,使那人滿身都是屍毒,敵人倘若出掌將那人掠開,勢非沾到屍毒不可。就算以兵刃撥開,屍毒亦會沿兵刃沾上手掌。甚至閃身躲避,或是以劈空掌之類武功擊打,亦難免受到毒氣的侵襲。
游坦之那日和全冠清結伴同行,他心無城府,閱歷又淺,不到一兩天便和全冠清套出了真相。叢冠清心想:「這人內力雖強勁無比,武功卻平庸之極,終究無甚大散。」其後查知阿紫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門徒,靈機一動,便竄掇游坦之向阿紫習學星宿派武功,對著阿紫之面,卻將游坦之的武功誇得地上少有,天下無雙,要阿紫一一將所學武功試演出來,好讓游提之指點。
游坦之和阿紫年幻都輕,一個痴,一個盲,立時墮入計中。阿紫將本門武功一項項的演將出來,並詳述修習之法。游提之的「腐屍毒」功夫便由此學來。「腐屍毒」功夫的要旨,全在成帶有劇毒的深厚內力,能將人一抓而斃,屍身上隨即沾毒,功夫本來卻並無別般巧妙。這道理星宿派門人個個都懂,就是練不到如此內力而已。阿紫在南京城外捉些毒蛇毒蟲來修練,連毒掌功夫也未練成,更不用說這「腐屍毒」了。
阿紫雖然聰明剔透,但眼睛盲了,瞧不到游坦之臉上神情,而自己性命又確是這庄公子從丁春秋手下搶救出來的,再聽全冠清巧舌如簧,為游坦之大肆吹噓,憑她聰明絕頂,也決計猜不到這位「武功蓋世的庄公子」,竟會來向自己偷學武藝。
阿紫每說一招,游坦之便依法試演,他身上既有冰蠶寒毒,又有《易筋經》上的上乘內功,兼具正邪兩家之所長,內力非同小可,同樣的一招到了他手中,發出來時便斷樹裂石、威力無究,阿紫聽在耳中,只有欽佩無已的份兒。游坦之也傳授她一些《易筋經》上的修習內功之法。阿紫照練之後,雖無多大進境,卻也覺身輕體健,筋骨靈活,料想假以時日,必有神效。
其時游坦之早已明白,自己所以有此神功,與那本怪書上裸僧的圖像大有關連,為了要在阿紫跟前逞能,每日里在無我之處勤練不輟。有一日,正自照著圖中線路運功,突然間一陣勁風過去,那怪書飄了起來,飛出數丈之外。游坦之正倒轉了身子,內息在數處經脈中急速遊走,一抬頭,但見那怪書已抓在一個中年僧人手中。游坦之大急,叫道:「是我的,快還我……」突然之間驚努交集,內息登時岔了,就此動彈不得,眼見那和尚笑吟吟地轉身而去,越是焦急,四肢百骸越是僵硬木直。
奪去這《易筋經》的,正是鴆摩智。他精通梵文,明慧妙悟,比之蕭峰和阿朱瞠目不識、游坦之誤打誤撞方得濕書見圖,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游坦之垸直過到六個時辰,穴道方解,嘔出一大灘鮮血,便如大病了一場。好在他於書中圖像已練了十之六七,習練已久,倒也盡數記得,此後繼續修習,內功仍得與日俱增。
其後全冠清設法替游坦之除去頭上鐵罩,以人皮面具遮住他給熱鐵罩燙得稀爛的臉孔,然後攜同他去參與洞庭湖君山丐幫大會。以游坦之如此深厚功力、怪異武功,丐幫中自無人可與相抗,輕而易舉的便奪到了幫主之位。同時全冠清亦正式復歸丐幫,升為九袋長老。游坦之雖然當上幫主,幫中事務全憑全冠清吩咐安排。全冠清眼見幫中不服游坦之的長老、弟子仍然不少,大是隱憂,總不能一個個都殺了,於是獻議與少林派爭奪中原武林盟主,使丐幫幫主庄聚賢成為天下武林第一人,憑此武功威望,自可征服與幫中心懷不平之人。
阿紫喜事好勝的性情,雖盲不改,全冠清這一獻議,大投所好。游坦之本不想做什麼武林盟主,但阿紫既力贊其事,便便也依從遵行。全冠清精心策劃,縝密部署。邀請各路英雄好漢同時於六月十五聚集少林寺,使是他的傑作。
阿紫心想既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庄聚賢撐腰,更何懼於區區星宿老怪,當即自封為「星宿派掌門人」,命人做起紫旗,到少室山來耀武揚威。
丐幫一行來到少室山上,眼見山頭星宿派人大集,這一著倒不在全冠清意料之中,便向游坦之進言,丁春秋一出口,立即上前動手,以免阿紫為難。
丁春秋眼見對手厲害,立時便使出最陰毒的「腐屍毒」功夫來。這功夫每使一招,不免犧牲一個門人弟子,但對方不論閃避或是招架,都難免毒,任你多麼高明的武功,只有施展絕頂輕功,逃離十丈之外,方能免害。但一動手便即逃之夭夭,這場架自然是打不成了。不料游坦之已從阿紫處學會了這門功夫,便犧牲丐幫弟子性命,抵禦丁春秋的進襲。他二人擲出一名弟子,跟著又擲一門弟子。但聽得砰砰砰響聲不絕,片刻之間,雙方已各擲了九名弟子,十八具屍體橫卧地上,臉上均是一片烏青,神情可怖,慘不忍睹。
星宿派弟子人人驚懼,拚命躲縮,以防給師父抓到,口中歌頌之聲仍是不斷,只是聲音發顫,哪裡還有什麼歡欣鼓舞之意?
丐幫弟子見幫主突然使這等陰毒武功,雖說是被迫而為,卻也不感駭異,均想:「本幫行事,素以仁義為先,幫主如何能在天下英雄之前,施展這等為人不齒的功夫,那豈不是和星宿派同流合污了么?」更有人想:「倘若喬幫主仍是咱們幫主,必會循正道以抵擋星宿老怪的邪術。」
丁春秋反手想再抓第十人時,一抓抓了個空,回頭一看,只見群弟子都已遠遠躲開,卻聽得呼的一聲,游坦之的第十人卻擲了過來。丁春秋又驚又怒,危急中飛身而起,躍入了門人群中。那丐幫弟子的屍體疾射而到,星宿派眾弟子欲待逃竄,已然不及,七八人大呼「我的媽啊」聲中,已給屍首撞中。這具屍毒劇毒無比,這七八上臉上立即蒙上一片黑氣,滾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即斃命。
阿紫聽了身旁全冠清述說情狀,只樂得格格嬌笑,叫道:「丁春秋,庄幫主是我星宿派掌門人的護法,你打敗了他,再來和你掌門人動手不遲。你是輸了,還是贏了?」
丁春秋懊喪之極,適才這一仗,他內力雖強,每一次所用手法卻都一模一樣,可見他只是從阿紫處學得一些本門的粗淺功夫,其中種種精奧變化,全然不知。這一仗是輸在星宿派門人比與幫弟子怕死,一個個遠遠逃開,不像丐幫弟子那樣慷慨赴義,臨危不避。他心念一轉,計上心來,仰天大笑。
阿紫皺眉道:「笑!虧你還笑得出?有什麼好笑?」
丁春秋仍是笑聲不絕,突然之間,呼呼呼風聲大作,八九名星宿派門人被他以連珠手法抓住擲出,一個接著一個,迅速無倫的向游坦之飛去,便如發射連珠箭一般。
游坦之卻不會使這一門「連珠腐屍毒」的功夫,只抓了三名丐幫幫眾擲出,第四招便措手不極,緊急之際,一躍而上,衝天而起,這般避開了擲來的毒屍,卻不必向後逃竄,可說並未輸招。
丁春秋正是要他閃避,左手一招。阿紫一聲驚呼,向丁春秋身前飛躍過去。
旁觀眾人一見,無不失色:「擒龍功」、「控鶴功」之類功夫如練到上乘境界,原能凌空取物,但最多不過隔著四五尺遠近擒敵拿人,奪人兵刃。武術中所謂 「隔山打牛」,原是形容高手的劈空掌、無形神拳能以虛勁傷人,但就算是絕頂高手,也決不能將內力運之於二丈之外。丁春秋其時與阿紫相距六七丈之距離,居然能一招手便將她拖下馬來,武功之高,當真是匪夷之思。旁觀群雄中著實不乏高手,自忖和丁春秋這一招相比,那是萬萬不及,駭異之餘,盡皆欽服。
卻不知丁春秋擒拿阿紫,所使的並非真實功夫,乃是靠了他「星宿三寶」之一的「柔絲索」,這柔絲索以星宿海旁的雪蠶之絲製成。那雪蠶野生於雪桑之上,形體遠較冰蠶為小,也無毒性,吐出來的蠶絲卻韌力大得異乎尋常,一根單絲便已不易拉斷。只是這種雪蠶不會做繭,吐絲也極有限,乃是極難尋求之物。那日阿紫以一雙透明漁網捉住褚萬里,逼得他羞憤自盡,漁網之中便滲得有少量雪蠶絲。丁春秋這根柔絲索盡數在雪蠶絲絞成,微細透明,幾非肉眼所能察見,他擲出九名門人之時,同時揮出了柔畢索。他擲出七具毒屍,一來逼開游坦之,二來是障眼之術,令人人眼光都去注視於他「連珠腐屍毒」上,柔絲索揮將過去,更是誰都難以發覺。
待得阿紫驚覺得柔絲纏到身上,已被丁春秋牽扯過去。雖說丁春秋有所憑藉,但將這一根細若無物的柔絲揮之於八七丈外,在眾高手全不知覺下,一招手便將人抓住擒到,這份功力自也非同凡俗。他左手抓住了阿紫背心,右手點了她穴道,柔絲索早已縮入了大袖之中。他擲屍、揮索、招手、擒人,一直在哈哈大笑,待將阿紫擒到手中,笑聲仍未斷絕。這大笑之聲,也是引人分散目光的「障眼術」。
游坦之身在半空,已見阿紫被擒,驚惶之下向前急撲,六具毒屍已從足底飛過。他左足一著地,右掌猛力便向丁春秋擊去。
丁春秋左手將前一探,將以阿紫的身子去接他這一招開碑裂石的掌力。游坦之此刻武功雖強,臨敵應變的經驗卻是半點也無,眼見自己一掌便要將阿紫打得筋骨折斷,立即便收回掌力。可是發掌時使了全力,急切間卻那裡能收得回來?本為中等武功之人,也知只須將掌力偏在一旁,便傷不到阿紫,可是游坦之對阿紫敬愛太過,一見勢頭不對,只知收掌回力,不暇更思其他,將這股偌大掌力盡數收回,等如以此掌力當胸錳擊自己。他一個踉蹌,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若是內力稍弱之人,這一下便已要了他的性命,饒是他修習《易筋經》有成,這一掌他究竟也不好受,正欲緩過一口氣來,丁春秋那容他有喘息的餘裕,呼呼呼呼,連續拍出四掌。游坦之丹田加內息提不上來,只得揮拳拍出,連接了他四掌,接一掌,吐一口血,連接四掌,吐了四口黑血。丁春秋得理不讓人,第五掌跟著拍出,要乘機制他死命。
只聽得旁邊數人齊聲呼喝:「丁老怪休得行兇!」「住手!」「接我一招!」玄慈、觀心、道清等高僧,以及各路英雄的俠義之士,都不忍這丐幫幫主如此死於丁春秋手下,呼喝聲中,紛紛搶出相救。
不料丁春秋第五掌擊出,游坦之回了一掌,丁春秋身形微晁,竟退開了一步。眾高手一見,便知這一招是丁春秋吃了點小虧,當即止步,不再上前應援。原來游坦之吐出四口瘀血後,內息已暢,第五掌上已將冰蠶奇毒和《易筋經》內力一併運出。丁春秋以掌力硬拼,便不是敵手。若不是丁春秋佔了先機,將游坦之擊傷,令他內力大打折扣,則剛才雙掌較量,丁春秋非連退五步不可。
丁春秋氣息翻湧,心有不甘,運起十成功力,大喝一聲,鬚髮戟張,呼的一掌又向前推去。游坦之踏上一步,接了他這一掌,叫道:「快放下段姑娘!」呼呼呼呼,連出四掌,每出一掌,便跨上一步。這五步一踏出,已與丁春秋面面相對,再一伸手,便能搶奪阿紫。
丁春秋掌力不敵,又見到他木然如僵死的臉孔,心生懼意,微笑道:「我又要使腐屍毒功夫了,你小心著!」說著左手提起阿紫身子,擺了幾擺。
游坦之急呼:「不,不!萬…萬萬不可!」聲音發顫,驚恐已達極點,知道丁春秋「腐屍毒」功夫一施,阿紫立時便變成了一具毒屍。
丁春秋聽到他話聲如此惶急,登時明白:「原來你這小子給這臭花娘迷住了,哈哈,妙極,當真再好不過。」他擒獲阿紫,本想當眾將她處死,免得她來爭星宿派掌門人之位,這裡見了游坦之的情況,似可將阿紫作為人質,脅制這個武功高出於己的丐幫幫主庄聚賢,便道:「你不想她死么?」
游坦之叫道:「你……你……你快將她放下來,這個……危險之極……」丁春秋哈哈一笑,說道:「我要殺她,不費吹灰之力,為什麼要放開?她是本派叛徒,目無尊長,這種人不殺,卻去殺誰?」游坦之道:「這個……她是阿紫姑娘,你無論如何不能害她,你已射瞎了她一雙眼睛,那個,求求你,快放她下來,我……重重有謝。」他語無倫次,顯得對阿紫關心已極,即哪裡還有半分丐幫幫主的風度?
丁春秋見他內力陰寒強勁,聽他說話聲音,實在與那鐵頭人十分相似,可是他明明頭上並無鐵罩,而且那鐵頭人又怎能是丐幫幫主?當下也無暇多想,說道:「要我饒她小命也不難,只是須得依我幾件事。」
游坦之忙道:「依得,依得。便一百件、一千件也依你。」丁春秋聽他這般說,心下更喜,點頭道:「很好!第一件事,你立即拜我為師,從此成為星宿派弟子。」
游坦之毫不遲疑,立即雙膝跪倒,說道:「師父在上,弟子……弟子庄聚賢磕頭!」他想:「我本來就是你的弟子,早已磕過了頭,再拜一次,又有何妨?」
他這一跪,群雄登時大嘩。丐幫自諸長老以下,無不憤慨莫名,均想:「我幫是天下第一大幫,素以俠義自居,幫主卻去拜邪名素著的星宿老怪為師。咱們萬萬不能再奉此人為幫主。」
猛聽得鑼鼓絲竹響起,星宿派門人大聲歡呼,頌場星宿老仙之聲,響徹雲霄,種種歌功頌德、肉麻不堪的言語,非常人所能想像,總之日月無星宿老仙之明,天地無星宿老仙之大,自盤古氏開天闢地以來,更無第二人能有星宿老仙的威德。周公、孔子、佛祖、老君,以及玉皇大帝、十殿閻王,無不甘拜下風。
當阿紫被丁春秋一擒,段正游和阮星竹便相顧失色,但自知本領不敵星宿老怪,決難從他手中救女兒脫險,及後見庄聚賢居然肯為女兒屈膝事敵,卻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阮星竹既驚且喜,低聲道:「你瞧人家多麼情義深重!你……你……你哪及得上人家的萬一。」
段譽斜目向王語嫣看了一眼,心想:「我對王姑娘一往情深,自忖已是到矣盡矣,蔑以加矣。但比這位庄幫主,卻又大大不如了。人家這才是情中聖賢!倘若王姑娘被星宿老怪擒去,我肯不肯當眾向他下跪呢?」想到此處,突然間血脈賁張,但覺為了王語嫣,縱然萬死亦所甘願,區區在人前受辱之事,真是何足道哉,不由得脫口而出:「肯的,當然肯!」王語嫣奇道:「你肯什麼?」段譽面上一紅,囁嚅道:「嗯,這個……」
游坦之磕了幾個頭站起,見丁春秋仍是抓著阿紫不放,阿紫臉上肌肉扭曲,大有苦痛之色,忙道:「師父,你老人家快放了她!」丁春秋冷笑道:「這小丫頭大膽妄為,哪有這麼容易便饒了她?除非你將功贖罪,好好替我干幾件事。」游坦之道:「是,是!師父要弟子立什麼功勞?」丁春秋道:「你去向少林寺方丈玄慈挑戰,將他殺了。」
游坦之遲疑道:「弟子和少林方丈無怨無仇,丐幫雖然要跟少林派爭雄,卻似乎不必殺人流血」。丁春秋面色一沉,怒道:「你違抗師命,可見拜我為師,全屬虛假。」游坦之只求阿紫平安脫險,哪裡還將什麼江湖道義、是非公論放在心上,忙道:「是!不過少林派武功甚高,弟子儘力而為……師父,你……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不得加害阿紫姑娘。」丁春秋淡淡地道:「殺不殺玄慈,全在於你;殺不殺阿紫,權卻在我。」
游坦之轉過身來,大聲道:「少林寺玄慈方丈,少林派是武林中各門派之首,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向來並峙中原,不相統屬。今日咱們卻要分個高下,勝者為武林盟主,敗者服從武林盟主號令,不得有違。」眼光向群豪臉上掃去,又道:「天下各位英雄好漢,今日都聚集在少室山下,有哪一位不服,盡可向武林盟主挑戰。」言下之意,竟如自己已是武林盟主一般。
丁春秋和游坦之的對答,聲音雖不甚響,但內功深厚之人卻早將一字一句都聽在耳里。少林寺眾高僧聽丁春秋公然命這庄聚賢來殺玄慈方丈,無不大怒,但適才見到兩個所顯示的功力,這庄聚賢的功力既強且邪,玄慈在武功上是否能敵得住,已是難言,而各種毒功邪術更是不易抵擋。
玄慈本不願和他動手,但他公然在群雄之前向自己挑戰,又勢無退避之理,當下雙掌合什,說道:「丐幫數百年來,乃中原武林的俠義道,天下英雄,無不瞻仰。貴幫前任幫主汪劍通幫主,與敝派交情著實不淺。庄施主新任幫主,敝派得訊遲了,未及遣使道賀,不免有簡慢之罪,謹此謝過。敝派僧俗弟子向來對貴幫極為尊敬,丐幫和少林派數百年的交情,從未傷了和氣。卻不知庄幫主何以今日忽興問罪之師,還盼見告。天下英雄,俱在此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游坦之年輕識淺,不學無術,如何能和玄慈辨論?但他來少林寺之前,曾由全冠清教過一番言語,當即說道:「我大宋南有遼國,西有西夏、吐番,北有大理,四夷虎視眈眈,這個……這個……」他將「北有遼國、南有大理」說錯了方位,聽眾中有人不以為然,便發出咳嗽嗤笑之聲。
游坦之知道不對,但已難挽回,不由得神態十分尷尬,幸好他戴著人皮面具,別人瞧不到面色。他「嗯」了幾聲,繼續說道:「我大宋兵微將寡,國勢脆弱,全賴我武林義士,江湖同道,大伙兒一匡扶,這才能外抗強敵,內除奸人。」
群雄聽他這幾名話甚是有理,都道:「不錯,不錯!」
游坦之精神一振,繼續說道:「只不過近年來外患日深,大伙兒肩頭上的擔子,也一天重似一天,本當齊心合力,共赴艱危才是。可是各門各派,各幫各會,卻你爭我斗,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架,總而言之,是大家不能夠齊心。契丹人喬峰單槍匹馬的來一鬧,中原豪傑便打了個敗仗,又聽說西域星宿海的星宿老……星宿老……星宿老……那個星宿老……嗯,他曾連殺少林派的兩名高僧……這個……那個……」
全冠清本來教他說「西域星宿老怪曾到少林寺來連殺兩名高僧,少林派束手無策」,游坦之原已將這些話背得十分純熟,突然間話到口邊,才覺得不對,連說了幾個「星宿老」,卻「老」不下去了。
群雄中有人叫道:「他是星宿老怪,你是星宿小妖!」人群中鬨笑大作。
星宿派門人齊聲唱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千餘人齊聲高唱,登時將群豪的笑聲壓了下去。
唱聲甫歇,人叢中忽有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大聲唱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調調和星宿派所唱一模一樣。星宿派門人聽到別派之中居然有人頗贊本派老仙,此事十分難得,那是遠勝於本派弟子的自稱自贊。群相大喜之下,鑼鼓絲竹出力伴奏,不料第四句突變急轉直下,只聽他唱道:「……大放狗屁!」 眾門人相顧愕然之際,鑼鼓絲竹半途不及收科,竟爾一直伴奏到底,將一句「大放狗屁」襯托得甚是悠揚動聽。
群雄只笑得打跌,星宿派門人俱都破口大罵。王語嫣嫣然微笑,說道:「包三哥,你的噪子好得很啊!」包不同道:「獻醜,獻醜!」這四句歌正是包不同的傑作。
游坦之乘著眾人擾攘之際,和全冠清低聲商議了一陣,又朗聲道:「我大宋國步艱危,江湖同道卻又不能齊心合力,以至時受番幫欺壓。因此丐幫主張立一位武林盟主,大伙兒聽奉號令,有什麼大事發生,便不致亂成一團了。玄慈方丈,你贊不贊成?」
玄慈緩緩地道:「庄幫主的話,倒也言之成理。但老衲有一事不解,卻要請教。」游坦之道:「什麼事?」玄慈道:「庄幫主已拜丁先生為師,算是星宿派門人了,是也不是?」 游坦之道:「這個……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玄慈道:「星宿派乃西域門派,非我大宋武林同道。我大宋立不立武林盟主,可與星宿派無涉。就算中原武林同道要推舉一位盟主,以便統籌事功,閣下是星宿派門人,卻也不便參與了。」
眾英雄紛紛說道:「不錯!」「少林方丈之言甚是。」「你是番邦門派的走狗奴才,怎可妄想做我中原武林的盟主?。」
游坦之無言可答,向丁春秋望望,又向全冠清瞧瞧,盼望他們出言解圍。
丁春秋咳嗽一聲,說道:「少林方丈言之差矣!老夫乃山東曲阜人氏,生於聖人之邦,星宿派乃老夫一手創建,怎能說是西域番邦的門派?星宿派雖居處西域,那隻不過是夫夫暫時隱居之地。你說星宿派是番邦門派,那麼孔夫子也是番邦人氏了,可笑啊可笑!說到西域番邦,少林武功源於天竺達摩祖師,連佛教也是西域番邦之物,我看少林派才是西域的門派呢!」此言一出,玄慈和群雄都感不易抗辯。
全冠清朗聲道:「天下武功,源流難考。西域武功傳於中土者有之,中土武功傳於西域者亦有之。我幫庄幫主乃中土人氏,丐幫素為中原門派,他自然是中原武林的領袖人物。玄慈方丈,今日之事,當以武功強弱定勝負,不以言辭舌辯定輸贏。丐幫與少林派到底誰強誰弱,只須你們兩位首領出手較量,高下立判,否則便是說上半天,又有何益?倘若你有自知之明,不是敝幫庄幫主的敵手,只須甘拜下風,推戴我庄幫主為武林盟主,倒也不是非出手不可的。」這幾句話,顯然認定玄慈是明知不敵,膽怯推諉。
玄慈向前走了幾步,說道:「庄幫主,你既非要老衲出手不可,老衲若再顧念貴幫和敝幫數百年的交情,堅不肯允,倒是對貴幫不敬了。」眼光向群雄緩緩掠過,朗聲道:「天下英雄,今日人人親眼目睹,我少林派決無與丐幫爭雄鬥勝之意,實是丐幫幫主步步見逼,老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群雄紛紛說道:「不錯,咱們都是見證,少林派並無絲毫理虧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