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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比劍(2)

所屬書籍: 笑傲江湖

  此言一出,群雄登時聳動。有人道:「岳先生要做五嶽派掌門人?」有人大聲道:「難道泰山、衡山、嵩山、恆山四派的武功,岳先生也都會嗎?」

  岳不群朗聲道:「小女信口開河,小孩兒家的話,眾位不可當真。」

  岳靈珊卻道:「嵩山左師伯,如果你能以泰衡華恆四派劍法,分別打敗我四派好手,我們自然服你做五嶽派掌門。否則你嵩山派的劍法就算獨步天下,也不過嵩山派的劍法十分高明而已,跟別的四派,終究拉不上干係。」

  群雄均想:這話確然不錯。如果有人精擅五嶽劍法,以他來作五嶽派掌門,自是再合適不過。可是五嶽劍派每一派的劍法,都是數百年來經無數好手嘔心瀝血鍛煉而成。有人縱得五派名師分別傳授,經數十年苦練,也未必能學全五派的全部劍法,而各派秘招絕藝,都是非本派弟子不傳,如說一人而能同時精擅五嶽派劍法,決計無此可能。

  左冷禪卻想:「岳不群的女兒為什麼說這番話?其中必有用意。難道岳不群當真痰迷了心竅,想跟我爭奪這五嶽派掌門人之位嗎?」

  玉音子道:「原來岳先生已然精通五派劍法,那可是自從五嶽劍派創派以來,從所未有的大事。貧道便請岳姑娘指點指點泰山派的劍法。」

  岳靈珊道:「甚好!」刷的一聲,從背上劍鞘中拔出了長劍。

  玉音子心下大是著惱:「我比你父親還長著一輩,你這女娃娃居然敢向我拔劍!」他只道岳不群定會出手阻攔,就算真要動手,華山派中也只有岳不群夫婦才堪與自己匹敵,豈知岳不群只是搖頭嘆息,說道:「小孩子家不兒天高地厚。玉音、玉磬兩位前輩,乃是泰山派的一等一好手。你要用泰山派劍法跟他們過招,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玉音子心中一凜:「岳不群居然叫女兒用泰山劍法跟我過招。」一瞥眼間,只見岳靈珊右手長劍斜指向下,左手五指正在屈指而數,從一數到五,握而成拳,又將拇指伸出,次而食指,終至五指全展,跟著又屈拇指而屈食指,再屈中指,登時大吃一驚:「這女娃娃怎地懂這一招『岱宗如何』?」

  玉音子在三十餘年前,曾聽師父說過這一招『岱宗如何』的要旨,這一招可算得是泰山派劍法中最高深的絕藝,要旨不在右手劍招,而在左手的算數。左手不住屈指計算,算的是敵人所處方位、武功門派、身形長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計算極為繁複,一經算準,挺劍擊出,無不中的。當時玉音子心想,要在頃刻之間,將這種種數目盡皆算得清清楚楚,自知無此本領,其時並未深研,聽過便罷。他師父對此術其實也未精通,只說:「這一招『岱宗如何』使起來太過艱難,似乎不切實用,實則威力無儔。你既無心詳參,那是與此招無緣,也只好算了。你的幾個師兄弟都不及你細心,他們更不能練。可惜本派這一招博大精深、世無其匹的劍招,從此便要失傳了。」玉音子見師父並未勉強自己苦練苦算,暗自欣喜,此後在泰山派中也從未見人練過,不料事隔數十年,竟見岳靈珊這樣一個年輕少婦使了出來,霎時之間,額頭上出了一片汗珠。

  他從未聽師父說過如何對付此招,只道自己既然不練,旁人也決不會使這奇招,自無需設法拆解,豈知世事之奇,竟有大出於意料之外者。情急智生,自忖:「我急速改變方位,竄高伏低,她自然算我不準。」當即長劍一幌,向右滑出三步,一招『朗月無雲』轉過身來,身子微矮,長劍倒刺,離岳靈珊右肩尚有五尺,便已圈轉,跟著一招『峻岭橫空』,去勢奇疾而收劍極快。只見岳靈珊站在原地不動,右手長劍的劍尖不住幌動,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玉音子展開劍勢,身隨劍走,左邊一拐,右邊一彎,越轉越急。

  這路劍法叫做『泰山十八盤』,乃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所創,他見泰山三門下十八盤處羊腸曲折,五步一轉,十步一徊,勢甚險峻,因而將地勢融入劍法之中,與八卦門的『八卦游身掌』有異曲同工之妙。泰山『十八盤』越盤越高,越行越險,這路劍招也是越轉越加狠辣。玉音子每一劍似乎均要在岳靈珊身上對穿而過,其實自始至終,並未出過一招真正的殺著。

  他雙目所注,不離岳靈珊左手五根手指的不住伸屈。昔年師父有言:「這一招『岱宗如何』,可說是我泰山劍法之宗,擊無不中,殺人不用第二招。劍法而到這地步,已是超凡入聖。你師父也不過是略知皮毛,真要練到精絕,那可談何容易?」想到師父這些話,背上冷汗一陣陣的滲了出來。

  那泰山『十八盤』,有『緩十八、緊十八』之分,十八處盤旋較緩,另外十八處盤旋甚緊,一步高一步,所謂『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發頂』。泰山派這路劍法,純從泰山這條陡道的地勢中化出,也是忽緩忽緊,迴旋曲折。

  令狐沖見岳靈珊既不擋架,也不閃避,左手五指不住伸屈,似乎在計算數目,不由得心下大急,只想大叫:「小師妹,小心!」但這五個字塞在喉頭,始終叫不出來。

  玉音子這路劍法將要使完,長劍始終不敢遞到岳靈珊身周二尺之處。岳靈珊長劍倏地刺出,一連五劍,每一劍的劍招皆蒼然有古意。玉磬子失聲叫道:「『五大夫劍!』」泰山有松極古,相傳為秦時所封之『五大夫松』,虯枝斜出,蒼翠相掩。玉磬子、玉音子的師伯祖曾由此而悟出一套劍法來,便稱之為『五大夫劍』。這套劍法招數古樸,內藏奇變,玉磬子二十餘年前便已學得精熟,但眼見岳靈珊這五招似是而非,與自己所學頗有不同,卻顯然又比原來劍法高明得多,正驚詫間,岳靈珊突然纖腰一彎,挺劍向他刺去,叫道:「這也是你泰山派的劍法嗎?」

  玉磬子急忙舉劍相架,叫道:「『來鶴清泉』,如何不是泰山劍法,不過……」這一招雖然架開,卻已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敵劍之來,方位與自己所學大不相同,這一劍險些便透胸而過。岳靈珊道:「是泰山劍法就好!」刷的一聲,反手砍向玉音子。玉磬子道:「石關回馬!你使得不……不大對……」岳靈珊道:「劍招名字,你記得倒熟。」長劍展開,刷刷兩劍,只聽玉音子「啊」的一聲大叫。幾乎便在同一剎那,玉磬子右膝中劍,一個踉蹌,右腿一屈,跪了下來,急忙以劍支地撐起,力道用得猛了,劍尖又剛好撐在一塊麻石之上,拍的一響,長劍斷為兩截,口中兀自說道:「『快活三』!不過……不過……」

  岳靈珊一聲冷笑,將長劍反手插入背上劍鞘。

  旁觀群雄轟然叫好。這樣一位年輕美貌的少婦,竟在舉手投足之間,以泰山派劍法將兩位泰山派高手殺敗,劍法之妙,令人看得心曠神怡,這一番采聲,當真山谷鳴響。

  左冷禪與嵩山派的幾名高手對望一眼,都大為疑慮:「這女娃娃所使確是泰山劍法。然而其中大有更改,劍招老練狠辣,決非這女娃娃所能琢磨而得,定是岳不群暗中練就了傳授於她。要練成這路劍法,不知要花多少時日,岳不群如此處心積慮,其志決不在小。」

  玉音子突然大叫:「你……你……這不是『岱宗如何』!」他於中劍受傷之後,這才省悟,岳靈珊只不過擺個『岱宗如何』的架子,其實並非真的會算,否則的話,她一招即已怪勝,又何必再使命『五大夫劍』、『來鶴清泉』、『石關回馬』、『快活三』等等招術?更氣人的是,她竟將泰山派的劍招在關鍵處忽加改動,自己和師哥二人倉促之際,不及多想,自然而然以數十年來練熟了的劍招拆解,而她出劍方位陡變,以致師兄弟倆雙雙中計落敗。倘若她使的是別派劍法,不論招式如何精妙,憑著自己劍術上的修為,決不能輸了給這嬌怯怯的少婦。但她使的確是泰山派劍法,卻又不是假的,心中又是慚愧氣惱,又是驚惶詫異,更有三分上了當的不服氣。

  令狐沖眼見岳靈珊以這幾招劍法破敵,心下一片迷茫,忽聽得背後有人低聲道:「令狐公子,這幾招劍法是你教她的?」令狐沖回過頭來,見說話的是田伯光,便搖了搖頭。田伯光微笑道:「那日在華山頂上,你和我動手,記得你便曾使過這一招來鶴清什麼的,只不過那時你還沒使熟。」

  令狐沖神色茫然,宛如不聞。當岳靈珊一出手,他便瞧了出來,她所使的乃是華山思過崖後洞石壁上所刻的泰山派劍法。但自己在後洞石壁上發現劍招石刻之事,並未與人提過,當日離開思過崖,記得已將後洞的洞口掩好,岳靈珊怎會發見?轉念又想:「我既能發見後洞,小師妹當然也能發見。何況我已在無意中打開了洞口,小師妹便易找得多了。」

  他在華山思過崖後洞,見到石壁上所刻五嶽劍法的絕招,以及魔教諸長老破解各家劍法的法門,雖於所刻招數記得頗熟,但這些招數叫作什麼名字,卻全然不知。眼見岳靈珊最後三劍使得猶似行雲流水,大有善御者駕輕車而行熟路之意,三劍之間擊傷泰山派兩名高手,將石壁上的劍招發揮得淋漓盡致,心下也是暗自讚歎。又聽得玉磬子說了『快活三』三字,想起當年曾隨師父去過泰山,過水簾洞後,一條長長的山道斜坡,名為『快活三』,意思說連續三里,順坡而下,走起來十分快活,想不到這連環三劍,竟是從這條斜坡化出。

  一個瘦削的老者緩步而出,說道:「岳先生精擅五嶽劍派各派劍法,實是武林中從所未有。老朽潛心參研本派劍法,有許多處所無法明白,今日正好向岳先生請教。」他左手拿著一把撫摩得晶光發亮的胡琴,右手從琴柄中慢慢抽出一柄劍身極細的短劍,正是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

  岳靈珊躬身道:「莫師伯手下留情。侄女胡亂學得幾手衡山派劍法,請莫師伯指點。」

  莫大先生口說『今日正好向岳先生請教』,原是向岳不群索戰,不料岳靈珊一句話便接了過去,還言明是用衡山派劍法。莫大先生江湖上威名素著。群雄適才又聽得左冷禪言道,嵩山派好手大嵩陽手費彬便死在他的劍下,均想:「難道岳靈珊以泰山劍法傷了兩名泰山派高手,又能以衡山劍法與他對敵?」

  莫大先生微笑道:「很好,很好!了不起,了不起!」岳靈珊道:「侄女如敵不過莫師伯,再由我爹爹下場。」莫大先生喃喃的道:「敵得過的,敵得過的!」短劍慢慢指出,突然間在空中一顫,發出嗡嗡之聲,跟著便上嗡嗡兩劍。岳靈珊舉劍招架,莫大先生的短劍如鬼如魅,竟然已繞到了岳靈珊背後。

  岳靈珊急忙轉身,耳邊只聽得嗡嗡兩聲,眼前有一團頭髮飄過,卻是自己的頭髮已被莫大先生削了一截下來。她大急之下,心念電轉:「他這是手下留情,否則適才這一劍已然殺了我。他既不傷我,便可和他對攻。」當下更不理會對方劍勢來路,刷刷兩劍,分向莫大先生小腹與額頭刺去。

  莫大先生微微一驚:「這兩招』泉鳴芙蓉『、鶴翔紫蓋』,確是我衡山派絕招,這小姑娘如何學得了去?」

  衡山七十二峰,以芙蓉、紫蓋、石廩、天柱、祝融五峰最高。衡山派劍法之中,也有五路劍法,分別以這五座高峰為名。莫大先生眼見適才岳靈珊所出,均是『一招包一路』的劍法,在一招之中,包含了一路劍法中數十招的精要。『芙蓉劍法』三十六招,『紫蓋劍法』四十八招。『泉鳴芙蓉』與『鶴翔紫蓋』兩招劍法,分別將芙蓉劍法、紫蓋劍法每一路數直招中的精奧之處,融會簡化而入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強,為衡山劍法之冠,是以這五招劍法,合稱『衡山五神劍』。

  眾人只聽得錚錚錚之聲不絕,不知兩人誰攻誰守,也不知在頃刻之間兩人已拆了幾招。

  莫大先生事事謀定而後動,『比劍奪帥』之議既決,他便即籌思對策。他絕無半分要當五嶽派掌門人之念,更知不是左冷禪和令狐沖的敵手,但身為衡山掌門,不能自始至終龜縮不出。他氣惱玉磬子為虎作倀,逼死天門道人,本擬和這道人一拚,豈知泰山三子一上來便先後受傷,於是勝下的對手便只岳不群一人。他在少林寺中,已將岳不群的武功瞧得清清楚楚自己不致輸了於他,但上來動手的竟是岳不群的女兒。岳靈珊會使衡山派劍法,他已是一驚,而她所使的更是衡山劍法中最上乘的『一招包一路』,更令他心中儘是驚懼怕惑。

  莫大先生的師祖和師叔祖,當年在華山絕頂與魔教十長老會斗,雙雙斃命。其時莫大先生的師父年歲尚輕,芙蓉、紫蓋等五路劍法是學全了,但『一招包一路』的『泉鳴芙蓉』、『鶴翔紫蓋』那五招衡山神劍,卻只知了個大概。莫大先生自然也未得師父詳加傳授指點。豈知此刻竟會在別派一個年輕女子劍底顯了出來。雖然岳靈珊那兩招只得劍形而未得其意,否則的話,莫大先生心神激蕩之際,在第二招上便已落敗。

  他好容易接過了這兩招,只見岳靈珊長劍幌動,下是一招『石廩書聲』,跟著又是一招『天柱雲氣』。那『天柱雲氣』主要是從雲霧中變化出來,極盡詭奇之能事,動向無定,不可捉摸。莫大先生一見岳靈珊使命出『天柱雲氣』,他見機極快,當即不架而走。所謂不架而走,那不過說得好聽,其實是打不過而逃跑。只是他劍法變化繁複,逃走之際,短劍東刺西削,使人眼花繚亂,不知他已是在使三十六策中的上策。
  他知衡山五大神劍之中,除了『泉鳴芙蓉』、『鶴翔紫蓋』、『石廩書聲』、『天柱雲氣』之外,最厲害的一招叫做『雁回祝融』。衡山五高峰中,以祝融峰最高,這招『雁回祝融』,在衡山五神劍中也是最為精深。莫大先生的師父當年說到這一招時,含糊其詞,並說自己也不大清楚,如果岳靈珊再使出這一招來,自己縱不喪命當場,那也非大大出醜不可。他腳下急閃,短劍急揮,心念急轉:「她雖學到了奇招,看來只會呆使,不會隨機應變。說不得,只好冒險跟她拚上一拚,否則莫大今後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眼風岳靈珊腳步微一遲疑,知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到底要追呢還是不追,莫大先生暗叫:「慚愧!畢竟年輕人沒見識。」岳靈珊以這招『天術雲氣』逼得莫大先生轉身而逃,他雖然掩飾得高明,似乎未呈敗象,但武功高明之士,人人都已見到他不敵而走的窘態。倘若岳靈珊立時收劍行禮,說道:「莫師伯,承讓!侄女得罪。」那麼勝敗便已分了。莫大先生何等身份地位,豈能敗了一招之後,再轉身與後輩女子纏鬥?可是岳靈珊竟然猶豫,實是莫大先生難得之極的良機。

  但見岳靈珊笑厭甫展,櫻唇微張,正要說話,莫大先生手中短劍嗡嗡作響,向她直撲過去。這幾下急劍,乃是莫大先生畢生功力之所聚,劍發琴音,光環亂轉,霎時之間已將岳靈珊裹在一團劍光之中。岳靈珊一聲驚呼,連退了幾步。莫大先生豈容易她緩出手來,施展那招『雁回祝融』?他手中短劍越使越快,一套『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有如雲卷霧涌,旁觀者不由得目為之眩,若不是群雄覺得莫大先生頗有以長凌幼、以男欺女之嫌,采聲早已大作。

  當岳靈珊使出『泉鳴芙蓉』等幾招時,令狐沖更無懷疑,她這幾路劍法,是從華山思過崖後洞的石壁上學來的,尋思:「小師妹為什麼會到思過崖去?師父、師娘對她甚是疼愛,當然不會罰她在這荒僻的危崖上靜坐思過。就算她犯了什麼重大過失,師父、師娘也不過嚴加斥責而已。思過崖與華山主峰相距不近,地形又極兇險,即令是一個尋常女弟子,也不會罰她孤零零的去住在崖上。難道是林師弟被罰到崖上思過,小師妹每日去送飯送茶,便像她從前待我那樣嗎?」想到此處,不由得心口一熱。

  又想:「林師弟沉默寡言,循規蹈矩,宛然便是一位『小君子劍』。他正因此而得到師父、師娘和小師妹的歡心,怎會犯錯而被罰到崖上思過?不會,不會,決計不會。」猛然想起:「難道小師妹……小師妹……」內心深處突然浮起一個念頭,可是這念頭太過荒唐,剛浮入腦海,便即壓下,一時心中恍恍惚惚,到底是個什麼念頭,自己也不大清楚。

  便在此時,只聽得岳靈珊「啊」的一聲驚呼,長劍脫手斜飛,左足一滑,仰跌在地。莫大先生手中短劍伸出,指向她的左肩,笑道:「侄女請起,不用驚慌!」

  突然間一聲響,莫大先生手中短劍斷折,卻是岳靈珊從地下拾起了兩塊圓石,左手圓石砸在莫大先生劍上,那短劍劍身甚細,一砸之下,立即斷成兩截。跟著岳靈珊右手的圓石向左急擲。莫大先生兵刃斷折,吃了一驚,又見她將一塊圓石向左擲出,左側並無旁人,此舉甚是古怪,不明其意。驀地里那圓石竟然飛了轉來,撞在莫大先生右胸。砰的一聲,跟著喀喇幾響,他胸口肋骨登時有數根撞斷,一張口,鮮血直噴。

  這幾下變幻莫測,岳靈珊的動作又是快得甚奇,每一下卻又乾淨利落,眾人盡皆呆了。人人都看得分明,莫大先生佔了先機之後,不再進招,只說:「侄女請起,不用驚慌。」那原是長輩和晚輩過招戰勝後應有之義。可是岳靈珊拾起圓石所使的那兩招,卻實有鬼神莫測之機。令狐沖卻明白,岳靈珊這兩招,正是當年魔教長老破解衡山劍法的絕招。不過石壁上所刻人形所使的是一對銅錘。岳靈珊以圓石當銅錘使,要拆招久戰,當然不行,但一招間擲出飛回,只要練成了運力的巧勁,圓石與銅錘並無二致。

  岳不群飛身入場,拍的一聲響,打了岳靈珊一個耳光,喝道:「莫大師伯明明讓你,你何敢對他老人家無禮?」彎腰扶起莫大先生,說道:「莫兄,小女不知好歹,小弟當真抱歉之至。尚請原諒。」

  莫大先生苦笑道:「將門虎女,果然不凡。」說了這兩句話,又是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衡山派兩名弟子奔了出來,將他扶回。岳不群怒目向女兒瞪了一眼,退在一旁。

  令狐衝動見岳靈珊左邊臉頰登時腫起,留下了五個手指印,足見她父親這一掌打得著實不輕。岳靈珊眼淚涔涔而下,可是嘴角微撇,神情頗為倔強。令狐沖便即想起:「從前我和她同在華山,她有時頑皮,受到師父師娘的責罵,心中委屈,便是這麼一副又可憐又可愛的神氣。那時我必千方百計的哄得她喜歡。小師妹最開心的,莫過於和我比劍而勝,只不過我必須裝得似模似樣,似乎真的偶一疏忽而給她佔了先機,決不能讓她看出是故意讓她……」

  想到這裡,腦海中一個本來十分模糊的念頭,突然之間,顯得清晰異常:「她怎麼會到思過崖去?多半她是在婚前婚後,思念昔日我對她的深情,因而孤身來到崖上,緬懷舊事。後洞的入口我本是用石子封砌好了的,若非在崖上長久逗留,不易發現。如此說來,她在崖上所留時間不短,去了也不止一次。」轉頭向林平之瞥了一眼,尋思:「林師弟和她新婚,該當喜氣洋洋,心花怒放才是。為什麼他始終神色鬱郁?小師妹給她父親當眾打了一掌,他做丈夫的既不過去勸慰,也無關心之狀,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他想岳靈珊為了挂念自己而到思過崖去追憶昔情,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可是他似乎已迷迷惘惘的見到,岳靈珊如何在崖上淚如雨下,如何痛悔嫁錯了林平之,如何為了辜負自己的一片深情而傷心不已。一抬頭,只見岳靈珊正在彎腰拾劍,淚水滴在表草之上,一根青草因淚水的滴落而彎了下去,令狐沖胸口一陣衝動:「我當然要哄得她破涕為笑!」在他眼中看出來,這嵩山絕頂的封禪台側,已成為華山的玉女峰,數千名江湖好漢,不過是一棵棵樹木,便只一個他刻骨相思、傾心而戀的意中人,為了受到父親的責打而在哭泣。他一生之中,曾哄過她無數次,今日怎可置之不理?

  他大踏步而出,說道:「小師……小……」隨即想起,要哄得他喜歡必須真打,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說道:「你勝了泰山、衡山兩派掌門人,劍法非同小可。我恆山派心下不服,你能以恆山派劍法,和我較量較量么?」

  岳靈珊緩緩轉身,一時卻不抬頭,似在思索什麼,過了好一會,這才慢慢抬起頭來,突然間臉上一紅。令狐沖道:「岳先生本領雖高,但居然精通五嶽劍派各派劍法,我可難以相信。」岳靈珊抬起頭來,說道:「你本來也不是恆山派的,今日為恆山掌門,不是也精通了恆山派劍法嗎?」臉色頰上兀自留著淚水。

  令狐沖聽她這幾句話語氣甚和,頗有友善之意,心下喜不自勝,暗道:「我定要裝得極像,不可讓她瞧出來我是幫意容讓。」說道:「『精通』二字,可不敢說。但我已在恆山多時,恆山派劍法應當習練。此刻我以恆山派劍法領教,你也當以恆山派劍法拆解。倘若所使劍法不是恆山一派,那麼雖勝變敗,你意下如何?」他已打定了主意,自己劍法比她高明得多,那是眾所周知之事,倘若假裝落敗,別人固然看得出,連岳靈珊也不會相信,只有斗到後來,自己突然在無意之間,以一招『獨孤九劍』或是華山派的劍法將她擊敗,那時雖然取勝,亦作敗論,人人不會懷疑。

  岳靈珊道:「好,咱們便比劃比劃!」提起長劍,划了個半圈,斜斜向令狐衝刺去。

  只聽得恆山派一群女弟子中,同時響起了「咦」的一聲。群雄之中便有不識得恆山派劍法的,聽得這些女弟子這聲驚呼,而呼叫中顯是充滿了欽佩之意,也已即知岳靈珊這招確是恆山劍法,而且招式著實不凡。

  她所使的,正是思過崖後洞的招式,而這招式,卻是令狐沖曾傳過恆山派女弟子的。

  令狐沖揮劍擋開。他知道恆山派劍法以圓轉為形,綿密見長,每一招劍法中都隱含陰柔之力,與人對敵之時,往往十招中有九招都是是守勢,只有一招才乘虛突襲。他與恆山派弟子相處已久,又親眼見過定靜師太數次與敵人斗劍,這時施展出來的,招招成圓,余意不盡,顯然已深得恆山派劍法的精髓。

  方證大師、沖虛道長、丐幫幫主、左冷禪等人於恆山劍法均熟識已久,眼見令狐沖並非恆山派出身,卻將恆山劍法使得中規中矩,於極平凡的招式之中暗蓄鋒芒,深合恆山派武功『綿里藏針』的要訣,無不暗贊。他們都知數百年來恆山門下均以女尼為主,出家人慈悲為本,女流之輩更不宜妄動刀劍,學武只是為了防身。這『綿里藏針』訣,便如是暗藏鋼針的一團棉絮。旁人倘若不加觸犯,棉絮輕柔溫軟,於人無忤,但若以手力捏,棉絮中所藏鋼針便刺入手掌;刺入的深淺,並非決於鋼針,而決於手掌上使力的大小。使力小則受傷輕,使力大則受傷重。這武功要訣,本源便出於佛家因果報應、業緣自作、善惡由心之意。

  令狐沖學過『獨孤九劍』後,於各式武功皆能明其要旨。他所使劍法原是重意不重招,這時所使的恆山劍法,方位變化與原來招式頗有歧異,但恆山劍意卻清清楚楚的顯了出來。各家高手雖然識得恆山劍法,但所知的只是大要,於細微曲折處的差異自是不知,是以見到令狐沖的劍意,均想:「這少年身為恆山掌門,果然不是僥倖!原來早得定閑、定靜諸師太的真傳。」只有恆山派門下弟子儀和、儀清等人,才看出他所使招式與師傅並不相符。但招式雖異,於本門劍法的含意,卻只有體會得更加深切。

  令狐沖和岳靈珊二人所使的恆山派劍法,均是從思過崖後洞中學來,但令狐沖劍法根底比岳靈珊強得太多,加之他與恆山派師徒相處日久,所知恆山派劍法的範圍,自非岳靈珊所及。二人一交上劍,若不是令狐沖故意相讓,只在數招之間便即勝了。拆到三十餘招後,岳靈珊從石壁上學來的劍招已窮,只好從頭再使。好在這套劍法精妙繁複,使動時圓轉如意,一招與一招之間絕少斧琢之痕,從第一招到三十六招,便如是一氣呵成的一式大招。她劍招重複,除了令狐沖也學過石壁劍法之外,誰也看不出來。

  岳靈珊的劍招使得綿密,令狐沖依法與之拆解。兩個人所學劍招相同,俱是恆山派劍法的精華,打來絲絲入扣,極是悅目動人。旁觀群雄看得高興,忍不住喝采。

  有人道:「令狐沖是恆山派掌門,這路劍法使得如此精采,也沒什麼希奇。岳家姑娘明明是華山派的,怎麼也會使恆山劍法?」有人道:「令狐沖本來也是岳先生的門下,還是華山派的大弟子呢,否則他怎麼也會這路劍法了?若不是岳先生一手親授,兩個人怎會拆解得這等合拍?」又有人道:「岳先生精通華山、泰山、衡山、恆山四派劍法,看來於嵩山劍法也必熟悉。這五嶽派掌門人一席,那是非他莫屬了。」另一人道:「那也不見得。嵩山左掌門的劍法比岳先生高得多。武功之道,貴精不貴多,你就算於天下武功無所不會,通統都是三腳貓,又有什麼用處?左掌門單是一咯嵩山劍法,便能擊敗岳先生的五派劍法。」先一人道:「你又怎麼知道了?當真是大言不慚。」那人怒道:「什麼大言不慚?你有種,咱們便來賭五十兩銀子。」先一人道:「什麼有種沒種?咱們賭一百兩。現銀交易,輸了賴的便是恆山派門下。」那人道:「好,賭一百兩!什麼恆山派門下?」先一人道:「那個賴的,便是尼姑!」那人「呸」的一聲,在地下吐了一口痰。

  這時岳靈珊出招越來越快,令狐沖瞧著她婀娜的身形,想起昔日遇在華山練劍的情景,漸漸的神思恍惚,不由得痴了,眼見她一劍刺到,順手還了一招。不想這一招並非恆山派劍法。岳靈珊一怔,低聲道:「青梅如豆!」跟著還了一劍,削向令狐沖額間。令狐沖也是一呆,低聲道:「柳葉似眉。」

  他二人於所拆的恆山劍法,只知其式不知其名,適才交換的這兩招,卻不是恆山劍法,而是兩人在華山練劍時共創的『沖靈劍法』。『沖』是令狐沖,『靈』是岳靈珊,是二人好玩而共同鑽研出來的劍術。令狐沖的天份比師妹高得多,不論做什麼事都喜不拘成法,別創新意,這路劍法雖說是二人共創,十之八九卻是令狐沖想出來的。當時二人武功造詣尚淺,這路劍法中也並沒什麼厲害的招式,只是二人常常在無人處拆解,練得卻十分純熟。令狐沖無意間使了一招『青梅如豆』,岳靈珊便還了一招『柳葉似眉』。兩人原無深意,可是突然之間,臉上都是一紅。令狐沖手上不緩,還了一招『霧中初見』,岳靈珊隨手便是一招『雨後乍逢』。這套劍法,二人在華山已不知拆過了多少遍,但怕岳先生、岳夫人知道後責罵,從不讓第三人知曉,此刻卻情不自禁,在天下英雄之前使了出來。

  這一接上後,頃刻間便拆了十來招,不但令狐沖早已回到了昔日華山練劍的情景之中,連岳靈珊心裡,也漸漸忘卻了自己此刻是已嫁之身,是在數千江湖漢子之前,為了父親的聲譽而出手試招,眼中所見,只是這個倜儻瀟洒的大師哥,正在和自己試演二人合創的劍法。

  令狐沖見她臉上神色越來越柔和,眼中射出喜悅的光芒,顯然已將適才給父親打了記耳光的事淡忘了,心想:「今天我見她一直鬱鬱不樂,容色也甚憔悴,現下終於高興起來了。唉,但願這套沖靈劍法有千招萬招,一生一世也使不完。」自從他在思過崖上聽得岳靈珊口哼福建小調以來,只有此刻,小師妹對他才像從前這般相待,不由歡喜無限。

  又拆了二十來招,岳靈珊長劍削向他左腿,令狐沖左足飛起,踢向她劍身。岳靈珊劍刃一沉,砍向他足面。令狐沖長劍急攻她右腰,岳靈珊劍鋒斜轉,鐺的一聲,雙劍相交,劍尖震起。二人同時挺劍急刺向前,同時疾刺對方咽喉,出招迅疾無比。

  瞧雙劍去勢,誰都無法挽救,勢必要同歸於盡,旁觀群雄都忍不住驚叫。卻聽得錚的一聲輕響,雙劍劍尖竟在半空中相遇抵,這等情景,便有數千數萬次比劍,也難得碰到一次,而他二人竟然在生死繫於一線之際碰到了。

  殊不知雙劍如此在半空中相碰,在旁人是數千數萬次比劍不曾遇上一次,他二人卻是練了數千數萬次要如此相碰,而終於練成了的。這招劍法必須二人同使,兩人出招的方位力道又須拿捏得分毫不錯,雙劍才會在迅疾互刺的一瞬之間劍尖相抵,劍身彎成弧形。這劍法以之對付旁人,自無半分克敵制勝之效,在令狐沖與岳靈珊,卻是一件又艱難又有趣的玩意。二人練成招數之後,更進一步練得劍尖相碰,濺出火花。

  當他二人在華山上練成這一招時,岳靈珊曾問,這一招該當叫作什麼。令狐沖道:「你說叫什麼好?」岳靈珊笑道:「雙劍疾刺,簡直是不顧性命,叫作『同歸於盡』吧?」令狐沖道:「同歸於盡,倒似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還不如叫作『你死我活』!」岳靈珊啐道:「為什麼我死你活?你死我活才對。」令狐沖道:「我本來說是『你死我活』。」岳靈珊道:「你啊我啊的,纏夾不清,這一招誰都沒死,便叫作『同生共死』好了。」令狐沖拍手叫好。岳靈珊一想『同生共死』這四字太過親熱,一撤劍,掉頭便跑了。

  旁觀群雄見二人在必死之境中逃了出來,實是驚險無比,手中無不捏了把冷汗,連那一聲喝采也都忘了。那日在少林寺中,岳不群與令狐沖拔劍動手,為了勸他重歸華山門下,也曾使過幾招『沖靈劍法』,但這一招卻沒使過。岳不群雖曾在暗中窺看二人練劍,得知沖靈劍法的招式,卻並未花下心血時間去練這招既無聊又無用的『同生共死』。因此連方證、沖虛、左冷禪等人見到這一招時,也都大吃一驚。盈盈心中的驚駭,更是不在話下。

  只見他二人在半空中輕身飄開,俱是嘴角含笑,姿態神情,便似裹在一團和煦的春風之中。兩人挺劍再上,隨即又斗在一起。二人在華山創製這套劍法時,師兄妹間情投意合,互相依戀,因之劍招之中,也是好玩的成份多,而兇殺的意味少。此刻二人對劍,不知不覺之間,都回想到從前的情景,出劍轉慢,眉梢眼角,漸漸流露出昔日青梅竹馬的柔情。這與其說是『比劍』,不如說是『舞劍』,而『舞劍』兩字,又不如『劍舞』之妥貼,這『劍舞』卻又不是娛賓,而是為了自娛。

  突然間人叢中「嘿」的一聲,有人冷笑。岳靈珊一驚,聽得出是丈夫林平之的聲音,心中一寒:「我和大師哥如此打法,那可不對。」長劍一圈,自下而上,斜斜撩出一劍,勢勁力疾,姿式美妙已極,卻是華山派『玉女劍十九式』中的一式。

  林平之那一聲冷笑,令狐沖也聽見了,眼見岳靈珊立即變招,來劍毫不容情,再不像適才使沖靈劍法那樣充滿了纏綿之意。他胸口一酸,種種往事,霎時間都湧向心頭,想起自己被師父罰去思過崖面壁思過,小師妹每日給自己送飯食,一日大雪,二人竟在山洞共處一宵;又想起小師妹生病,二人相別日久,各懷相思之苦,但便在此時,不知如何,林平之竟討得了她的歡心,自此之後,兩人之間隔膜日深一日;又想起那日小師妹學得師娘所授的『玉女劍十九式』後,來崖上與自己試招,自己心中酸苦,出手竟不容讓……

  這許許多多念頭,都是一瞬之間在他腦海中電閃而過,便在此時,岳靈珊長劍已撩到他胸前。令狐沖腦中混亂,左手中指彈出,錚的一聲輕響,正好彈在她長劍之上。岳靈珊把捏不住,長劍脫手飛出,直射上天。

  令狐沖一指彈出,暗叫一聲「糟糕!」只見岳靈珊神色苦澀,似乎勉強要笑,卻那裡笑得出來?當日令狐沖在思過崖上,便是以這麼一彈,將她寶愛的『碧火劍』彈入深谷之中,二人由此而生芥蒂,不料今日又是舊事重演。這些日子來,他有時靜夜自思,早知所以彈去岳靈珊的長劍,其實是自己在喝林平之的醋,激情洶湧,難以克制,自不免自怨自艾。豈知今日聽得林平之的冷笑之聲,眼見岳靈珊神態立變,自己又舊病複發。當日在思過崖上,他一指已能將岳靈珊手中長劍彈脫,此刻身上內力,與其時相去不可道里計,但見那長劍直衝上天,一時竟不落下。

  他心念電轉:「我本要敗在小師妹手裡,哄得她歡喜。現下我卻彈去了她長劍,那是故意在天下英雄之前削她面子,難道我竟以這等卑鄙手段,去報答小師妹待我的情義?」一瞥之間,只見那長劍正自半空中向下射落,當即身子一幌,叫道:「好恆山劍法!」似是竟力閃避,其實卻是將身子往劍尖湊將過支,卟的一聲響,長劍從他左肩後直插了進去。令狐沖向前一撲,長劍竟將他釘在地下。

  這一下變故來得突兀無比,群雄發一聲喊,無不驚得呆了。

  岳靈珊驚道:「你……大師哥……」只見一名虯髯漢子沖將上來,拔出長劍,抱起了令狐沖。令狐沖肩背上傷口中鮮血狂涌,恆山派十餘名女弟子圍了上去,競相取出傷葯,給他敷治。岳靈珊不知他生死如何,奔過去想看。劍光幌動,兩柄長劍攔住去路,一名尼姑喝道:「好狠心的女子!」岳靈珊一怔,退了幾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得岳不群縱聲長笑,朗聲說道:「珊兒,你以泰山、衡山、恆山三派劍法,力敗三派掌門,也算難得!」

  岳靈珊長劍脫手,群雄明明見到是給令狐沖伸指彈落,但令狐沖為她長劍所傷,卻也是事實。這一招到底是否恆山劍法,誰也說不上來。他二人以沖靈劍法相鬥之時,旁人早已看得全然摸不著頭腦,眼見這路劍法招數稚拙,全無用處,偏偏又舞得這生好看;最後這一招變生不測,誰都為這突如其來的結局所震驚,這時聽岳不群稱讚女兒以三派劍法打敗三派掌門,想來岳靈珊這招長空落劍,定然也是恆山劍法了。雖然有人懷疑,覺得這與恆山劍法大異其趣,但無法說得出來龍去脈,也不便公然與岳不群辯駁。

  岳靈珊拾起地下長劍,只見劍身上血跡殷然。她心中怦怦亂跳,只是想:「不知他性命如何?只要他能不死,我便……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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