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定格。
土豆死了,死相非常難看,據說他死的時候表情很錯愕,至死手還緊緊的抓著他的那把沒能打響的噴子。獵槍的子彈從他的左側臉頰穿過,直貫後腦,和一年以前費四轟他右臉上的一噴子相映成趣。
幾秒鐘前,這還是個鮮活的軀體,叫囂著與三扁瓜比狠。如今,作繭自縛,這個鮮活的軀體已經變成了一具血污的軀殼,這具血污的軀殼下面,曾經包裹著一個卑微渺小且齷齪的靈魂。
手裡依然端著獵槍的三扁瓜的表情和土豆一樣滿臉的錯愕。他今天是來幹什麼的?他可是來廢了趙山河的啊!可現在發生了什麼?他槍殺了和他素無讎隙的土豆!他殺人了!
三扁瓜端著槍的手開始顫抖。據說,這是他拿了幾年槍以來第一次開槍,就是這一槍,就殺了一個人。
可能,在他倆都認為自己是條漢子,是個敢做驚天動地的大事的漢子。可在這件事兒過後的二十年中,我市了解此事的混子每每提到這次槍戰,對他倆的評價多數情況下都是三個字:倆虎逼!
關於虎逼這個辭彙二狗在前文中已經做過名詞解釋,虎逼雖然做事不考慮後果,但多數情況下也是講義氣,敢做敢為。虎逼和漢子有一些的不同,漢子是講義氣、有擔當,又懂得適當的忍耐。漢子和虎逼的區別很小,虎逼多一點耐心多一點頭腦就會成為一條漢子。如果三扁瓜懂得忍耐,殺的是趙山河或者陳衛東而不是土豆,那麼他也會被人稱之為「漢子」,而不是「虎逼」。
三扁瓜獃獃的站了6、7秒後,拿起槍轉身就向飯店外面跑,他知道,他不得不跑路了。
等他想開摩托車跑的的時候,發現驚慌失措之下鑰匙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他扔下摩托開始跑,很快,消失在了街的盡頭,他開始了他的亡命天涯。
這個扔在了青原鹿門口的摩托車,成了公安局破案的第一條線索,這個摩托車在車管所登記的車主是趙紅兵。
據說,三扁瓜在亡命天涯期間,曾在長白山上吃著野草與樹根度日,還曾上過大興安嶺過著野人般的生活,也曾到過呼倫貝爾草原為當地的牧民打草,食不果腹,嘗受過了人世間最痛苦的折磨。
兩年以後,在霍林河煤礦的一個小工地打雜的三扁瓜被捕,當警察給他戴上鉦亮的手銬時,三扁瓜長長的舒了口氣,表情前所未有的輕鬆,一臉微笑。
「謝謝你們,終於抓到我了」三扁瓜對抓他的警察說,眼睛裡流露出感激之情。
他過夠了這樣的日子,出現在他的面前的三個穿著綠色警服的人民公安,對於他來說,是閻王爺,更是救苦救難的南海觀世音菩薩。
這就是生不如死。
共和國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但沒他的容身之所,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安穩的睡上哪怕十分鐘。或許,他曾經希望那天在青原鹿被打死的是他,而不是土豆。
當天晚上,趙紅兵被刑警隊帶走,原因有二,一是兇犯停在飯店門口的摩托車是他的,二是趙紅兵與上次在醫院的槍案有關。公安局不找他找誰?
趙紅兵在接受審問期間,無論被上了什麼手段,始終一言不發。他知道,他晚說一會,三扁瓜或許就能走得更遠一些。幾天後,當刑警隊鎖定了兇犯並且確認趙紅兵與此事無關將趙紅兵釋放。
滿臉倦容的趙紅兵見到小北京後張口剛想說話,就嘔了一口血,紫紅色的。
二狗曾經聽到過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個美國警察、一個英國警察、一個中國警察在一個森林外喝酒聊天,誰都不服誰,都認為本國的警察是全世界最厲害的警察,後來英國警察就說:「我們來個遊戲,比試一下吧!我們現在把兔子放進這個森林裡,看誰能最快把它抓出來」。中國警察和美國警察紛紛表示贊同。這個英國警察就抓了只兔子放進了森林裡,隨後英國警察派了100名特警進了森林,各個手持微沖,把森林翻了個遍,一天一夜,沒抓到這個兔子,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美國警察一看英國警察這樣不行,他調來了直升機等先進設備,GPS什麼的都用上了,200個人,三天三夜,也同樣沒能抓到這隻兔子,鬱悶至極。這時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中國警察站了出來,孤身一人搖搖晃晃的進了森林,英國警察和美國警察對中國警察的做法嗤之以鼻,「就這樣也能抓到兔子?」。五分鐘後,迷迷糊糊的中國警察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隻鼻青臉腫、鼻涕淚水全流出來的狗熊,只見這隻狗熊邊跟著中國警察走邊哭著說:「大哥,你別打了,求求你真別打了,我就是兔子,我就是那隻兔子!」
趙紅兵不是狗熊,他雖然沒有狗熊般強健的身軀卻有著比狗熊堅強一萬倍的精神。趙紅兵能夠頂住,全是憑著「義氣」二字支撐。
趙紅兵出來以後第二天,他的飯店裡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高歡的媽媽。
「阿姨你來啦,小申去泡茶」趙紅兵趕緊招呼。
只見高歡的媽媽徑直朝趙紅兵走了過來,「撲通」一下給趙紅兵跪了下來,雙手抓住了趙紅兵的腿。
「求求你,放過我女兒」高歡的媽媽滿臉是淚。
「您怎麼了?」趙紅兵被驚得不知所措,趕緊連拉帶拽被高歡的媽媽扶了起來。
「求求你,放過我女兒,我不想讓我女兒將來守寡」高歡的媽媽繼續說著這句話,依然抽泣不止。
「阿姨您這是怎麼了?我和高歡很好啊」趙紅兵依然不解。
「我知道你在外面的名聲,我也知道你現在又和一起殺人案有關。你這樣下去,我女兒肯定得守寡啊!我求求你,放過我家女兒吧」高歡的媽媽說著又要下跪。
「………………」趙紅兵明白了,高歡的媽媽是知道了他的一些劣跡,想逼他和高歡分手。
「……我和高歡現在很好啊」趙紅兵從來沒想過要與高歡分手,他一直以為他們一定會白頭偕老。
「你知道嗎?你這樣會害死了我的女兒」高歡的媽媽帶著哭腔喊
「那您說怎麼辦?」
「和我的女兒分手,永遠不要再和我的女兒聯繫」
「那您為什麼不問問高歡的意見?您也可以去說服她啊」
「她不聽我的話,如果你不和她分開,那我今天就死在這裡」高歡的媽媽已經泣不成聲了
「阿姨你冷靜,休息一會」趙紅兵也動容了,他很善解人意,他能夠理解高歡的媽媽的所作所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源自母親對於自己女兒真摯的愛。
「求求你了…………」高歡的媽媽嗚咽著,說不出別的話,只會說這句話。
「…………我晚上就和高歡說分手的事兒,阿姨您放心吧」趙紅兵思考良久,輕聲的說出了這一句,趙紅兵此時心亂如麻。他,真的放不下高歡,但又不得不同情眼前這個他的至愛的母親。
「謝謝你了」高歡的媽媽又跪了下去。
趙紅兵再次扶起了高歡的媽媽,「阿姨您放心吧,晚上我給高歡打電話」。
「謝謝你了…………」高歡的媽媽渾身顫抖著。
趙紅兵和小北京二人把高歡的媽媽送回了家。
可能在高歡的媽媽心中,趙紅兵是個惡魔,是個她女兒即將要嫁的惡魔。
「你真的要和高歡分手?」在回來的路上,小北京輕聲的問。
「恩……」
「你捨得和高歡分手?」小北京也有點急了
「恩……或許我和高歡分手對高歡真的有好處。」半晌,趙紅兵回答出了這一句。「也許,高歡的媽媽說的是對的」
小北京不再說話,遞給了趙紅兵一支煙。
當天,趙紅兵給高歡的宿舍打了電話。
「什麼時候放假?」趙紅兵故作輕鬆
「還有一個禮拜了,很快就要又見到你了」電話那邊的高歡興高采烈。
「恩,高歡,有件事兒想跟你說」
「什麼事兒?」
「……我們分手吧!」趙紅兵鼓足勇氣,憋出這一句話,說這句話時,他的心在滴血
「你怎麼開這樣的玩笑?呵呵」高歡彷彿聽出了語氣有點不對,聲音有點顫抖,但還是故作輕鬆,她希望這句話是假的。
「我沒開玩笑,真的」趙紅兵下了狠心又說出了一句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高歡的聲音很輕。這個女孩子就是這樣,越是激動的時候表現的越冷靜。
「我喜歡上了別人」
「這不可能!」高歡說
「我們分手吧,現在我不喜歡你了」趙紅兵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盡量使自己的語音不顫抖。
「我不相信!剛才你說的是騙我的,對嗎?」高歡的聲音顫抖了。
「沒有,我不喜歡你了,你回來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聯繫了」
「你…………」
沒等高歡說完,趙紅兵掛掉了電話,顫抖的手毅然決然的掛掉了電話。他怕再聽高歡說一句以後,他改變了主意。
電話掛掉,趙紅兵柔腸寸斷。
當晚,趙紅兵和小北京二人喝了四瓶白酒,小北京人生中第一次醉酒,趙紅兵當晚被送到醫院,飲酒過量導致胃出血。
趙紅兵和高歡再次見面時,已是六年之後,那時的高歡,已身為人母。
趙紅兵幾天後從醫院出院以後回到飯店,收到了高歡的一封信,信封上的字體依然雋秀。趙紅兵沒有拆開,把它放了起來。
他不敢看。
他什麼大事兒都敢幹,但他看不得心愛的女子心碎。這封信,分明就是高歡那顆碎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