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和九寶蓮燈倆人一個是城市貧民子弟,一個是農村貧民子弟。倆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願意回那個貧寒簡陋的家,寧願睡在馬三這個遊戲廳。他們睡就是睡在幾張椅子拼成的「床」上,還要時不時的被「上分」聲吵醒,想洗個澡都得去公共浴池。但他倆,還真就倆月仨月的不回一次家。
二狗每次騎自行車路過馬三的遊戲廳,都能看見這二位。而且看見這二位的時候,他倆總是稀鬆著睡眼,一副沒睡醒的架勢。這兩個當時年僅20歲的孩子,總能讓二狗感覺已經垂垂老矣,暮氣沉沉,頹廢的很。也難怪,成天就這休息條件,怎麼可能讓人有精神。
黑社會成員的小弟,過著就是這樣的生活,他倆如果想翻身,除非等馬三混到張岳那地步。可全市混成張岳那份上的,無非也就張岳一個而已。
馬三可沒逼著他倆讓他倆成天沒日沒夜的泡在遊戲廳里,這是他倆自願的。在馬三這裡,總是能有口飯吃,而且吃得還不錯,馬三按月給他們發工資,工資也不低,而且馬三還不定期的甩給他們幾百讓他們出去好好吃兩頓。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聽說大志的爸爸曾經來遊戲廳找過幾次大志,連打帶踢,把大志強拽回家。但過不了三天,大志就又來了。大志的媽媽來遊戲廳連哭帶鬧,拉大志回去上學,大志嫌他農村的媽媽丟人,不願意讓他媽媽在這裡鬧,只能跟著回家。但不出一禮拜,大志也又回來了。
像張岳這樣的城裡的流氓,已經把大志的夢照亮了,這倔強的農村孩子,下了決心要混社會,混出個名堂里。在他們農村,混子都是被全村人瞧不起的,但是在城裡,好像張岳、趙紅兵這樣的大混子是很受人敬仰的。大志,就想成為像趙紅兵、張岳這樣的人。
大志煩自己的父母,嫌自己的父母又墨跡又給自己丟人,但九寶蓮燈倒還挺羨慕大志,羨慕大志有個完整的家庭和愛他的父母。
九寶蓮燈由於在上初三時偷了自己貧寒的家裡父母僅有的4000塊錢存摺在半個月內全部花光,被父母暴打一頓後逐出家門,雖然沒有正式斷絕父子及母子關係,但是也和斷絕也差不多了。九寶蓮燈的姐姐也只比他大兩歲,學習成績一向不錯,但是在上高一的時候和同班的一個男同學相戀,一不小心懷了孕,懷孕以後她又不跟任何人說,也沒去做人流,直到肚子里孩子已經6、7個月了的時候,被太多的同學都發現了她肚子的異樣,風言風語傳到了老師耳中、家中,九寶蓮燈的姐姐才承認。此事,曾在我市X中轟動一時,九寶蓮燈的姐姐,也成了知名人物。
當時九寶蓮燈的姐姐自殺過,但自殺未遂。隨後,流產、退學,在九寶蓮燈被逐出家門一年以後,九寶蓮燈的姐姐也被性格暴躁的父母逐出了家門。一個年僅17歲的女孩子那纖弱的肩膀怎麼能承受這些?被逐出家門後又怎麼樣去生活?從此,九寶蓮燈的姐姐成了妓女,這個清清秀秀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就在我市距離火車站約100米的洗頭按摩一條街的低矮的洗頭房裡賣淫,一賣就是四年。
雖然九寶蓮燈的父母在一年之內把兩個孩子都逐出了家門,完全不顧骨肉親情,但是九寶蓮燈姐弟倆感情卻是極深,九寶蓮燈的姐姐經常來遊戲廳里看望九寶蓮燈,每次來,都給九寶蓮燈帶一些好吃的,而且,偶爾還給九寶蓮燈買一兩件新衣服。姐倆兒,總是相談甚歡。
據說,九寶蓮燈在收拾老古時領到第一筆安家費三萬元的時候,曾經找過他姐姐。
「姐,這三萬塊錢你拿去開個店吧,現在租個店面也沒幾個錢。」九寶蓮燈說。
誰願意讓自己的親姐姐去賣淫?受人欺凌?
「你先拿著吧,三萬塊錢可能不夠。我想代理個二線服裝品牌,我現在也有點積蓄,等我再干一年,最多一年,咱們就合夥開個專賣店,這錢你先留著,要麼,姐姐幫你存起來吧。」九寶蓮燈的姐姐知道,九寶蓮燈這三萬塊錢是拿命換回來的,拿命換回來的錢,不能隨便花了。
人的生命的價值很難用數字估量,但九寶蓮燈當時的生命價格是確定的:三萬塊。
此時的九寶蓮燈已經20歲了,多少懂些事兒了,再也不像上初三時那樣有錢到手就亂花了,真存下來那三萬塊錢。開個二線品牌服裝專賣店,是那段時間九寶蓮燈總掛在嘴邊的話。
二狗還記得九寶蓮燈的一件事兒,從這件事兒足以反映其姐弟情深。98年夏天的某天黃昏,九寶蓮燈等人坐在遊戲廳門口抽著煙吹牛,二狗也在。這時,大耳朵騎著摩托從旁邊路過,看見九寶蓮燈等人在門口,就停下了車。
「喂!大耳朵,幹嘛去!」九寶蓮燈和大耳朵認識。
「找你姐姐玩兒去!」大耳朵隨口開了句玩笑。
只見九寶蓮燈「霍」的站起。
「草你嗎!你說啥!?」九寶蓮燈看樣子是想動手。
「你罵誰呢?我就說找你姐姐玩,我說要把你姐姐怎麼樣了嗎?」大耳朵還是笑嘻嘻。
「草你嗎!以後你他嗎的說話注意點!」九寶蓮燈怒氣未平。
「我草你嗎,你姐姐不就是個賣X的嗎?」大耳朵當時跟著趙紅兵混,大場面見多了,此時被馬三的小弟連罵了兩句,也火了,連出惡語。
九寶蓮燈不再答話,順手抄起一塊磚頭子沖了上去。揮臂一掄就把大耳朵連人帶摩托車一起放倒。
九寶蓮燈的鐵哥們兒大志隨後也撿起來一塊磚頭子,倆人開始削倒在地上的大耳朵。
拉架的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九寶蓮燈和大志拉開,大耳朵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過了半天才被人扶起來。
大耳朵刺到了九寶蓮燈心底的最痛處,儘管九寶蓮燈很清楚,他的姐姐就是個賣淫的,但他還是不願意被人說出來,而且,還是被當眾說出來。任何人都有自尊心,即使是混在社會最底層的九寶蓮燈也不例外。
事後,馬三給張岳打了電話,張岳又給趙紅兵打了電話,才把這事兒平息,否則大耳朵非把丁曉虎等人都找來報仇不可。
「都是自家兄弟,一語不和,打起來很正常,但別再去找九寶蓮燈了昂。你要是去找他,以後我就不認識你。」趙紅兵是這麼對大耳朵說的。趙紅兵的確也沒法處理,趙紅兵和張岳情同手足,但他們倆的幾十個手下的關係可未必關係還是那麼融洽了。而且這事兒,也很難說誰是誰非,大耳朵惡語傷人肯定不對,但是九寶蓮燈出手就把自家兄弟打來個半死也說不過去。這時候,做大哥的,只能息事寧人。
頭上纏滿了繃帶的大耳朵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當晚就真的去嫖了九寶蓮燈的姐姐!
而且,一嫖就是一個月。夜夜都去洗頭房把九寶蓮燈的姐姐帶走,狠狠的糟踐,夜夜折磨到天亮。
直到大耳朵的傷好,才停下來,不去嫖九寶蓮燈的姐姐。
大耳朵這算惡搞嗎?大耳朵的所作所為很無厘頭嗎?據說大耳朵還振振有詞:她是賣的,我是嫖的,嫖誰不是嫖?她賣誰不是賣?我這是照顧她生意,她高興著呢。
九寶蓮燈想維護姐姐的尊嚴削了大耳朵,他做到了,而且乾的痛快。
但是他把本來沒有真想去糟踐他姐姐的大耳朵徹底激怒了,真的去嫖了他的姐姐。
這能怪誰呢?在我們這個社會中,生活在底層的人永遠是受欺負的命,即使能偶爾振作起來拚死反戈一擊,但還是逃不脫那悲慘的宿命。
想要從宿命中突圍,只能努力、奮鬥。
九寶蓮燈和他的姐姐當時應該都在想:快了,再過一年,我們就有自己的生意了,不用再受人家的白眼了。
九寶蓮燈不知道她姐姐連著被大耳朵嫖了一個月的事兒,他姐姐不敢告訴他,他身邊的朋友更不敢告訴他。包括大耳朵,也肯定沒膽子去跟九寶蓮燈說這事兒。他知道,說了以後九寶蓮燈說不定真殺了他。
此時,九寶蓮燈還在追求動力小火車。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九寶蓮燈就是喜歡小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