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問嗎?你有房子,人家又願掏錢住下,讓他住就是了。老傳達說得很肯定。可聽人說,鄉上有規定,不讓住,說是怕客人們的大小便污染了湖水。老傳達吃驚了:這不是說的屁話嗎?你們楚王莊我去過,離著湖還有老大一段距離,人的大小便不是都在茅房裡,然後又肥田了嗎,咋能污染水?暖暖聽了這話,心裡就越加有底了,便說:大哥,能不能麻煩你替俺們去問一下管這事的領導,讓俺們得個准信!行,行,我這就去找陳鄉長。老傳達說罷就推門向政府大院里走去,片刻後回來說:剛好,你們楚王莊的詹主任也在陳鄉長那兒,陳鄉長讓你們過去,他要親自給你們說說這事。暖暖聞言心倏地一沉,本能地知道:完了。果然,到了陳鄉長的辦公室後,詹石磴正含笑坐在一邊,陳鄉長當著詹石磴的面和顏悅色地說:你們的情況你們主任已經給我說了,丹湖的水因為要向北方調,對質量要求很高,你們的楚地居既是容易污染湖水,就不要再接待遊客了,咱們從大局出發,把房子改做他用,如何?暖暖爭辯了一陣,可鄉長依舊堅持自己的說法,暖暖就明白再說下去也是白搭,鄉長只會信主任的,就閉了嘴起身走了出來。
咱們下一步咋整?開田臉也氣得發青。
去縣上!
真去?
還能假去?!暖暖火了。
到第三天的正午,暖暖和開田才從縣汽車站的大門裡走出來。縣城大街的洶湧人流和喧嘩熱鬧讓開田吃了一驚,他是第一次進縣城,縣城的闊大和熱鬧讓他感到意外。咱們去哪兒?開田沒了把握。在北京打過工的暖暖見過大世面,不慌不忙地說:先找縣政府!
兩個人邊走邊問,七拐八繞,總算找到了縣政府。可這時人家已經下班,見官只好等到第二天了。兩個人便去找旅店。城裡的旅店可是真貴,一連問了幾家,不管吃喝和導遊還收到一百多塊。開田心疼錢,說去球了,住一夜花的錢夠咱買十幾斤豬肉了,咱別吃這虧,乾脆去汽車站的候車大廳蹲一夜算了。暖暖說:住,就在這一百多塊的旅店裡住下,咱現在也開著旅店,咱得看看城裡的旅店是個啥樣兒,日後也好向人家學習。開田見暖暖下了決心,就只好進到一家旅店裡去登記交錢。這當兒,暖暖便在店中邊走邊看,先看門口的保安,邊看邊問他的收入;又看店堂里擺著的沙發,和在沙發上閑坐的一個男人拉起呱來;隨後去看總台牆上貼著的收費規定;跟著又去看店裡小賣部櫃檯上擺著的商品;進到客房裡,又把房間里的各樣擺設都一一記在了一張紙上。開田看著不解,說:你還有心管球這些閑事?暖暖道:這可不是閑事,咱難得進一趟縣城,得抓緊時間看看人家城裡人是咋樣辦旅店的,這是咱長進的一個機會,咱那楚地居雖沒法和這旅店比,可咱那也是旅店,應該朝人家學著點。現在還不知道人家讓不讓咱辦下去哩,學這有啥用?開田嘟囔著。你這就是沒主見,自己心裡先想認輸,我就不信上邊會這樣混頭,明明對人好的事會不讓咱們辦,你只管把心放寬!好,放寬放寬,趕明兒告不贏看你咋辦!開田嘟嘟囔囔地去衛生間里撒尿,洗手時無意中碰到了熱水管,一摸水是熱的,高興地跑出來對暖暖叫:他個娘哎,這裡邊還有熱水哩!明明有暖水瓶供應開水,還要熱水幹啥?暖暖笑道:洗澡呀!放些冷水再放些熱水,一摻,就可以洗澡了。邊說邊過來給開田做了示範。開田就緊忙放起了水。天哪,到底還是城裡人會享受,洗澡還用熱水。開田放好水先脫了衣服跳進澡盆里,邊往身上撩水邊叫道:冷熱正好,比咱夏天在丹湖裡洗澡還好受哩,你也快脫了衣服進來吧!暖暖卻站在那兒感嘆著:啥時咱能在楚地居里也給客人們裝上這洗澡盆,該多好啊……
第二天早上,他們天剛亮就起了床,在一家蒸饃店裡買了幾個饃,邊吃邊往縣政府趕。到那裡問了半天,才知道這種事應該找接待上訪者的地方去說,待找來找去地找到那個地方,已經是半晌午了。兩個人急急地走了進去,正要向坐在桌後的幹部傾訴冤情,忽見詹石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吸煙,兩隻眼微眯了看著他倆。暖暖的心撲通一響,和開田對望了一眼,倆人臉上原有的希冀就都一下子沒了,知道事情在這兒怕是告不贏了。果然,暖暖沒說幾句,那幹部就說:這事情已聽你們主任說過,保證丹湖水質是大事,希望你們能理解,把房子改做他用,繼續種地和打魚吧。暖暖聽罷沒有多說啥,她知道這種情況下再多說也是白搭,就朝開田點頭:咱們走吧。
兩個人來到門外,開田嘆口氣說:看來咱是鬥不過詹石磴的,他當了這麼多年的主任,到處都有門路都有熟人。開田的話音未落,詹石磴已站到了他們身後,只聽他冷笑著說:二位下一步是去市裡還是去省上,我願意自費陪你們,省得你們找不到告狀的地方。暖暖沒看他,只對開田說:走,去車站,買去省上的票,我不信就沒有我們訴冤的地方!說罷,拉上開田就走。待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開田才又問:咱還真去省上?那來回得好多天,得給家裡交待一聲才行呀!暖暖說:我那是說給詹石磴聽的,省上咱不去,市裡咱也不去了。剛才我想了一遍,詹石磴官場有人,咱這樣個告法是很難告贏的,咱去法院,法院是講法的。我當初強著嫁到你們家,詹石磴為啥沒敢阻攔?是因為他們要阻攔就是違反婚姻法。他不怕咱可他怕法!走,咱去縣法院。
兩個人來到法院,對一個接待他們的老法官說了事情的前後經過,那法官說:你們既是想告主任,就該去找個律師,他會幫助你們。暖暖問,找律師要不要錢?法官說:律師是收費的,不過像這種案子,你們花不了多少錢。暖暖當即決定:走,請律師。他們在那法官的指點下找到一家律師事務所,一個姓孫的中年律師接待了他們,在聽了暖暖的訴說後,那律師找出一本丹湖沿岸的拆遷管理規定和一本丹湖沿岸環保管理規定翻了一陣,又找來一張丹湖全圖,在圖上找到楚王莊比量了一陣,然後說:你們楚王莊不屬於後遷的村莊,凡不是後遷的村莊,除了不準建工廠外,沒有規定說不準蓋房子接待遊人。如果你們說的屬實,你們主任不准你們在自己蓋的房子里接待遊人,他就是在侵犯公民的合法商業經營權利,是違法行為。這樣吧,我先向法院申請立案,我們有勝訴的把握,待有進一步的消息後我會很快去楚王莊里找你們。
暖暖怔怔地看著那律師,眼淚慢慢流了出來,她抹了一下眼淚說:俺們到底找到了一個講理的地方,找到了一個講理的人,謝謝你了,你可一定要去俺們楚王莊喲!那律師連說:這你放心,我既然接了這個案子,我就一定負責到底。不然,以後還會有人找我辦案嗎?……
暖暖和開田走出法院時已是傍晚時分,兩個人找到一家小飯館,開田說,咱今晚高興,別只吃饃了,咱一人要他一大碗羊肉燴面,也解解饞,慶賀慶賀。暖暖笑了,轉對小飯館的老闆說:再給俺炒個辣椒肉片,來瓶啤酒,俺兩口子遇到了貴人搭救,要痛痛快快地吃他一頓……木
暖暖和開田回到楚王莊時,詹石磴沒在村裡,暖暖估計他是去了市裡或是省里,在那裡找人應對他們的上告呢。暖暖心中一笑:姓詹的,這一回你是算計錯了。第四天,詹石磴才風塵僕僕地回到村上。那天開田正在打掃楚地居門前的空地,詹石磴看見後便拎著提包徑直走過來譏諷地問:我在市裡和省里上訪辦等著你們,你們咋不去了?開田剛想開口說話,暖暖已幾步從院里趕出來介面道:俺們服你了,你是官,俺是民,俺告不贏你,俺們認輸,俺們這房子不接待遊客了,俺們準備養蠍子。上邊沒規定不讓養蠍子吧?詹石磴聽罷得意地一笑,說:養蠍子倒是可以的。記住,少跟我打別勁,在這楚王莊,說了算的是我,不是你們!
那當然——暖暖拖了長腔附和著……
這期間,又來過一幫旅遊的人。那些人剛上岸,詹石磴就上前像上次那樣喊:楚王莊不接待遊人食宿,請諸位天黑前務必向東岸返。眼睜睜看著要到手的錢又飛走了,暖暖真是急得雙腳亂跺,她只能在心裡叫:孫律師,你可要快點來呀!
不能接待客人,暖暖和開田只得去地里找活做,開田做農活有一套,所以地里那點活路根本不夠兩個人干。這天,兩個人正在沒活找活地修地埂,禾禾急慌慌地跑了來,說村裡來了個姓孫的人,還有幾個戴大檐帽的官,要找你們。暖暖一聽,知道是孫律師來了,扔下工具就向村裡跑。果然,到家時,孫律師正領著兩個法官在看楚地居里的房子。見她回來,孫律師說:今天,法院的巡迴法庭來你們這一帶的村子辦案,我請法官們順便來了解了解你們的案情……暖暖因為奔跑也因為激動,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詹石磴根本沒想到暖暖和開田會把他告到了法院,法官們派人把他叫到村委會後,他還以為是上邊的例行檢查,直到法官讓他說說不準曠家接待遊人的理由時,他才有些明白,才真的慌了,才結結巴巴吞吞吐吐胡亂地找著理由。法官後來正式宣布:……楚王莊村主任詹石磴阻止曠開田一家用自己的房子接待遊人,屬於干涉公民商業經營權利的行為,應立即終止,並向曠開田一家賠禮道歉……
詹石磴驚得目瞪口呆。一旁的暖暖先是淚流滿面,隨後因為極度激動,突然眼冒金星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
暖暖看到詹石磴在法官督促下寫的那封賠禮道歉信已是第二天了。她從昏迷中醒過來後,開田怕她再受刺激,一直沒有提案子的事,直到她身體完全恢復正常了,才拿出了那封賠禮道歉信讓她看。暖暖看完不但沒有臉露歡喜,反而將眉頭皺得更緊了。咋?你不高興?開田疑惑地問,這可是詹石磴當了主任後第一迴向別人賠禮道歉。
正因為這樣,他才不會同咱們善罷甘休!暖暖微聲說。咱們讓他丟臉了,而他是不能丟臉的。
你說這話倒是真的,那咱咋辦?
不管他,咱要怕他就不同他打這一場官司了,咱只管讓咱的楚地居重新開業,掙咱的錢。你只有有錢了,你的腰桿才能硬起來!
楚地居當天就敞開了大門,雇來當接待員的幾個姑娘也開始晾曬被褥擦拭門窗,青蔥嫂和惠玉也忙著刷洗碗筷收拾鍋灶,九鼎和曠家雇的另一個船工也開始沖洗遊船做下湖的準備。村裡人這時也都知道了曠家同主任打官司打贏的事,種花椒的大埂伯在門口悄聲對開田說:中,你小子有種,敢跟咱這兒的皇帝爺上公堂論理,老伯我佩服!石匠汪鐵鎚對暖暖伸出大拇指低聲說:行,你這個女子膽可真大,敢跟他較較勁,也算替你老汪哥我解了恨,我過去可是有點小看你了。青蔥嫂把暖暖拉到一邊,輕聲說:村裡好多女人都在說,法院應該罰詹石磴吃泡屎才好,才能解了大夥的氣!暖暖看著和善的青蔥嫂也這樣說,料定她家過去也受過詹石磴的欺負。一旁的惠玉聽見了青蔥嫂的話,介面道:要我說,法院應該罰他把兩腿中間那個亂擺動的東西割掉!青蔥嫂在一邊撲哧笑了,說:那還咋叫人家撒尿?暖暖聽得心中一驚,以為惠玉是知道了詹石磴對自己做的事才要這樣說,後看惠玉咬牙切齒的樣子,才倏然猜到,詹石磴可能對惠玉也凌辱過。詹石磴不是多次說過,他願睡哪個女人就一定要睡了她嗎?!
第二天早晨起床後,暖暖發現丹根在流清鼻涕,她怕兒子是傷風了,就去梅家藥鋪里為兒子拿了點葯。拿了葯出藥鋪門不遠,忽然看見詹石磴迎面走過來,她本能地想躲開,可那會兒身邊已沒有巷道可閃身,就只好迎著他走了過去。呦,這不是那個楚地居的老闆娘嗎?!詹石磴故意誇張地大聲叫著。暖暖知道他是因了被法院判輸心裡生氣,就裝著沒聽見,只照直向前走。站住!詹石磴這時又喊。暖暖聞聲停了腳,扭過頭瞪住詹石磴,故意問:是叫我?是叫你!詹石磴咽了一口唾沫:我是想告訴你,你這一狀告得不錯!是嗎?暖暖裝出快活的樣子:能受到主任的誇獎可不易呀。只是別高興得太早!詹石磴咬了牙說。暖暖照舊笑著:對,對,我會記住主任的叮囑,以後再高興。詹石磴腮幫子上的肉都打起顫來,分明是被暖暖氣壞了。暖暖那天轉身向家走時,在心中叫:詹石磴,為啥就不該你生生氣?氣死你!
吃早飯時,暖暖故意讓自己笑聲朗朗,先是為兒子鼻子上粘的飯粒大笑,後是為開田放了個屁大笑,再是為家裡養的那條狗啃一根沒肉的骨頭大笑。開田狐疑地盯住暖暖說:你笑得可是有點反常,又沒吃笑葯,幹嗎笑成這個樣子?
暖暖的眼立時瞪了起來:咋?我笑笑有啥不對?憑啥不讓俺笑?別人不讓我笑,你曠開田也不讓俺笑?姑奶奶遇了喜事,我就是要笑你能怎麼著?嗬嗬嗬……
開田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有些發獃地看定暖暖,不知她今早喜怒無常是咋著回事。暖暖笑著笑著,眼淚可就出來了,只見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叫:姑奶奶就是要笑!我看看誰能阻止我笑?!……
早飯後,開田拿上鋤頭想下地看看,剛出門就被暖暖叫住了:你這個死人,地里那點活不是早幹完了嗎?還去幹啥?開田說:又沒有遊客來,家裡也沒活干,還不如到地里看看去。暖暖就嘟起嘴說:真是個死腦子,沒有遊人來,咱不會去找?
找?去哪裡找?開田愣住了:那些旅遊的人都住城裡,咱知道哪些城市裡的人想來咱這丹湖西岸看景緻?
咱到東岸去!暖暖揮了一下手,我估摸東岸會有遊人的,只是因為前段日子詹石磴不停地對遊人們說楚王莊不讓遊人吃住,才使他們不來了。咱今天就主動到東岸去接遊人,咱不能就在家裡死等。
能行?
咋不行?
那好吧。開田便放下鋤頭,給娘做了番交待,就和暖暖向湖畔的碼頭走去。兩個人剛上了自家的那條遊船解開纜繩,碼頭上的魚販子馬午就笑著跑過來叫:我的好哥哥好嫂子,二位今兒個是要用遊船下湖捕魚吧?咱先說定了,你們網上來的魚,一定要批到我馬午手上賣,托哥哥嫂嫂你們這對富人的福,讓我馬午也發他一回。
行呀,你就耐心等著吧!暖暖邊答邊發動了機器。
今日無風,船犁開平靜的湖面,飛快地向東岸駛去。已經有多少日子沒去東岸了?暖暖邊看著飛速後退的水浪邊在心裡想。因為家裡的用物大都能在西岸的聚香街上買到,所以暖暖自從由北京回來後,就再沒去過東岸。
船靠東岸的碼頭時已是正午,碼頭上的熱鬧景象令暖暖吃驚,和幾年前她看到的情景已全然不同。到處都是船,除了漁船和客船之外,就是各色的遊船。開往湖北省幾座城市的客船,又大又漂亮,上下船的客人熙熙攘攘。上得岸來,只見賣各種吃食、飲料和小件紀念品的小販到處都是。開田看得饒有興味,在一處賣羊肉燴面的攤子前站住,先聞了聞攤主切好的羊肉的味道,然後說:來兩碗。暖暖聽見,忙扯住開田的手瞪他一眼:先記著吃?!餓死鬼托生的?開田笑笑:日頭都偏西了嘛!你肚裡不叫喚?暖暖說:走,先去那些長途汽車站前看看有沒有要去西岸的遊人,然後再吃。開田便只好跟了暖暖走。
在岸上公路邊的一個停車場上,停有一片大客車小轎車,從車牌子可以看明白,這些車有從省城和附近幾個地級城市開來的,有從北京、河北開來的,也有從南府各縣開來的。有兩輛由省城開來的大客車大約剛到,客人們正從車上走下來。暖暖扯著開田緊走幾步剛想上前詢問有沒有願到西岸遊覽的人,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人群中喊道:諸位遊客,丹湖西岸不接待遊人,特此通知,請妥善安排自己的行程!暖暖和開田聞聲相視一愣,急忙向人群里擠去。擠近了才看清,喊話的竟是村裡那個到處混吃混喝的懶漢詹小耳。開田惱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照他的臉上就是一巴掌:你狗東西在這胡咧咧啥?誰說西岸不接待遊人了?!那詹小耳突然被打了耳光十分光火,正要發作,可待看清了是開田和暖暖後又一下子蔫了,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句:是…是開田哥……嫂子?
我說我的楚地居開了幾天門咋一直不見有客人來,原來是你小子在這兒搗亂!開田扯住小耳的耳朵咬了牙叫。你他娘的故意壞我的生意,走,咱們到公安局說理去!
別,別,我的開田哥。詹小耳嚇得急忙後退著。
老子跟你無冤無仇,說,為啥要壞我的生意?!開田從衣兜里摸出一個削蘿蔔的小刀,做出一個要割對方耳朵的樣子,惡狠狠地叫:今兒個不說清楚,我非把你這對小耳朵削下來喂狗不可!
我……我……
是有人指使你吧?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的暖暖這時開腔道。
是……不是……
你這樣做,詹主任一天給你多少錢?暖暖聲音平靜地問。
你……你咋知道是主任叫我來的?詹小耳一驚。
說吧,他一天給你多少錢?暖暖瞪住小耳問。
三塊。夠我喝糊辣湯吃鍋盔饃了。詹小耳很感滿足地說,這東岸上的糊辣湯是六毛錢一碗,再有四毛錢買鍋盔饃,能吃飽了。
你狗日的為了吃飽肚子就來害我們?!開田氣得又舉起了刀。
暖暖推開了開田的手,看定了小耳問:現在有樁活,干一天能掙六塊錢,你干不幹?
幹啥?累不累?小耳來了興趣。
還在這兒干,和你現在乾的活路差不多一樣,只是你喊的話和過去不同。
喊叫些啥?
歡迎諸位到西岸去遊覽,那兒有楚長城,有凌岩寺,有湖心三角迷魂區,更歡迎你們食宿在楚王莊的楚地居里,我們將會為你們提供一切遊覽方便!
就這些?小耳瞪大了眼。
就這些。暖暖肯定地點點頭。
中,我干!小耳表了態。
他爹,給小耳先發三天的工錢。暖暖轉對開田說。
開田看定暖暖,有些吃驚地:這就給他錢?
對。暖暖說得毫不猶豫。
開田遲遲疑疑地掏出十八塊錢遞到了小耳手上。
你每三天要保證有一批客人去西岸遊覽,人數可多可少,但必須有。暖暖望定小耳又說道,當然,天天有更好。我每過三天會專門派船來拉客人,不來船的日子,你可讓客人坐別家的船過湖去。每去楚地居一個客人,獎勵你一元錢;如果一批客人超過了二十位,再另獎你十塊!
可是當真?小耳有些喜出望外。
剛才給你的錢是假的?我啥時說話不算話了?暖暖瞪住小耳。
行,你等著看咱的本領吧!小耳顯得很激動。
當然,你要是偷懶耍滑的話,我們也不是沒法子治你!頭一個法子,斷你的工錢,你繼續過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二一個法子,我們會告訴詹石磴說你主動提出為俺們辦事,他可是最恨反水的人,他不會輕饒了你;三一個法子,俺娃他爹在這東岸有個表叔,那表叔家有六個兒子,六弟兄都是打架不怕死的角色,他們會——
別,別,我為啥要偷懶耍滑?小耳嚇慌了……
離開了詹小耳兩人去吃燴面時,開田罵開了:娘的,沒想到詹石磴會使出這一招,真陰損!幸虧今天來一趟,要不,咱還一直蒙在鼓裡,以為沒人願去西岸哩。
我當初就給你說過,詹石磴不會跟咱善罷甘休的。
我明兒個得找他說說。
說啥?暖暖瞪開田一眼,說了他就會不治你了?就會幫你忙了?甭理他,看他還有啥招數,讓他都使出來!從明天起,咱家的那隻遊船每天來這東岸跑一趟,接遊客,有人沒人都來,變成班船,讓這東岸的人都知道,每天都有一趟去西岸楚王莊的班船。再就是回去找個會寫大字的人,在一塊大木板上寫上西岸幾處可看的景緻,包括楚長城、凌岩寺和湖心迷魂區;還要寫上咱那兒好吃的東西:綠豆面芝麻葉麵條、地菌菜炒柴雞蛋、野山菌燉土雞、紅燒丹湖鯉魚、用酒米和甜曲做的黃酒等等,然後把那木牌子用船拉過來就豎立在這東岸的空地上,好招惹人的眼睛,好引起人們去西岸看看的興緻。
中。
再就是要多長個心眼,防著詹石磴些,別讓他給咱使絆子。
中!……木
從東岸返家的第三天傍黑,曠家的班船和其他的客船就一下子拉來了二十幾個遊客。這些客人中,有些是聽了小耳的宣傳,有些是看了開田豎在東岸上的那個大木牌,有的是看了報紙上刊載的有關楚長城的文章。這是楚地居重新開張後來的第一批客人,是一個新的開始,暖暖心裡著實高興,一邊忙著給客人們安排房間,一邊喊青蔥嫂快給客人們做飯。開田也急忙去找麻老四和另外一個導遊還有所雇的船工九鼎,交待第二天接待遊客的事。兩口子待遊客們吃罷飯都進了房間歇息,才想到自己也該吃晚飯了。兩個人剛要向灶屋裡走,忽聽不遠處的暗影里響起了詹石磴的聲音:恭喜你們哪,又來遊客了!暖暖和開田聞聲都一驚,一齊扭臉看過去,只見詹石磴不慌不忙從近處的暗影里走過來,一副面帶笑容要賀喜的樣子。暖暖的雙眉刷地豎了起來,只聽她冷聲回道:謝你了主任,這還不是托你的福?!
呵呵。詹石磴乾笑了一聲,轉向開田:你又該數錢了,有福哇,開田!
開田想起詹石磴讓詹小耳在東岸做的那事,也只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這會兒來,是有件事要通知你們。詹石磴繼續帶了笑說:從明天起,咱村通後山的那條小路封了,我想派人把那條小路修修,待修好了再開放。
咋能封路?開田急了:在俺家住著的這些遊客,明天是要上山遊覽楚長城的!
所以嘛,我要早來通知你們,你可以對他們說,讓他們下次再來看,時間不是多的是?
你?!開田氣得一時不知說啥了。
暖暖冷笑著看定詹石磴,她當然知道他封路是要幹啥,以她心裡的那股怒氣,她自然想立刻同他大吵一頓:狗東西,哪有如此欺負人的?可她明白,現在公開吵鬧,不但不會讓他收手,只會更刺激他利用手中的權力來與自家作對。罷,再咽下一口氣。她以盡量平和的語氣說:謝你了主任,你這樣摸著黑來通知俺們,處處為俺們著想,俺們會記住這份情的……
看著詹石磴得意洋洋地消失在遠處後,暖暖才呸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咬了牙說:開田,日後你只要有一點點辦法,你就一定要去當主任!
說瘋話吧?誰會讓我去當主任?俺老曠家的祖墳上有那棵草嗎?
這主任快該重選了,選的時候你一定要想法把他擠下去!
做夢吧你!上邊會提咱的名?詹家在楚王莊也是個大姓,他們姓詹的會投咱的票?老老實實當咱的百姓吧。
我咽不下這口氣。暖暖跺了一下腳。
還是說說明天咋辦吧。遊客們真要上不了後山看不了楚長城,肯定會吵鬧,因為咱豎在東岸的木牌子上寫得清清楚楚是能看楚長城的,內中的不少人也是奔著這個來的。
看,憑啥不看?他詹石磴不讓走那條路咱走別的路!
別的路?別處都是立陡立陡的,上得去?
前些年不是不讓上山砍柴嗎?我和爹為了弄柴做飯,偷摸著上山,算是找著了一條小路,就在老范家那塊玉米地的頂頭處,撥開樹叢和茅草,能夠隱約看見。不過那小路上也有一處一丈來高的陡坡,得豎個梯子才成。
能行?開田顯然不放心。
行,明天我來帶路,你記著背個梯子跟上就成……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飯,暖暖把丹根交給婆婆照看,又給青蔥嫂和惠玉交待了做晚飯的事,開田也對其他的事做了些安排,兩口子就領著遊客們出了村。在村口,剛好碰見詹石磴。詹石磴得意地笑著高聲問:開田、暖暖,你倆今兒個帶客人們去看啥呀?凌岩寺?咋還扛架梯子?暖暖沒理他,暖暖只是含混地哦了一聲算是應答。
快走到山根那條小路前時,暖暖高聲對遊客們說:為了提高大家看楚長城的興緻,咱們今天故意走一條險路上山,體驗一下楚地山路之險。遊客們聽了不僅沒有生氣,相反都很興奮,一個個摩拳擦掌地叫:好呀!……
那天上山的速度雖然很慢,可也算順利。眾遊客在出了幾身大汗後猛然看見橫卧山頂的石砌長城時,一齊嗷一聲快活地叫了起來……
天傍黑時,暖暖和開田又領著遊客們下山回到了村裡。兩人正要洗臉吃飯,麻老四喜滋滋地進院說:天哪,你們今天可是把詹主任快氣死了!
為了啥?開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暖暖卻已經聽明白了,問:他咋個氣法?
他在後山那個上山的路口,把兩個負責把門賣票的小夥子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他們憨蛋,沒給他提個醒,說早知道你們可以從別的路上山看楚長城,還不如把票賣給你們,賺他二百多塊錢哩!他氣得直捶屁股,連說便宜了你們。
暖暖聽了,冷了一天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笑意,她大聲地轉對青蔥嫂說:嫂子,快熱幾碗黃酒,我也要喝他個痛快,要跟麻四哥碰一碗酒喝!……
第二批遊客是兩天後來的,這一批有十幾個人。當這批遊客再上山看楚長城時,詹石磴沒有再說要修路封路的話,而是讓買了門票上去。這批遊客是讓麻老四帶上山的,暖暖只把他們送到路口,看著他們買了票進了柵欄門後就轉了身。詹石磴,認輸了吧?你還有啥子招數?!暖暖剛在心裡這樣高興,忽聽背後傳來了詹石磴的聲音:那是楚地居的女老闆嗎?暖暖聞聲扭頭,看見詹石磴正從售票的棚子里走出來,便故意平靜了聲音問:有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詹石磴乾笑著:就是想告訴你,為了保護楚長城,也為了育林保持水土,這整座後山很快就要封了,封山之後,若有人再上山,不管他走的哪條路,都要受到懲處!暖暖臉上的那絲笑意倏然間飛走,身子不自主地一抖,她知道一旦上邊真的下了封山令,那遊客們就確實看不成楚長城了。詹石磴,你下手可是真夠狠的!
以後再有遊客們來,就領他們去看看凌岩寺和湖心的煙霧吧。詹石磴幸災樂禍卻又替對方著想似的說。
那倒也是。暖暖讓自己的聲音努力保持平靜,可她的心已經一片紛亂,她明白,一旦沒有了楚長城這個景點,遊客勢必會大幅減少。她轉身往回走時,兩條腿分明地有些搖晃起來……
暖暖到家就把開田叫過來商量對策,兩個人商量到最後也沒個主意。封山育林符合上邊的政策,你提出來反對沒有道理。最後是開田說:要不,咱給北京的譚老伯去個信,讓他幫咱想個主意?暖暖想了想後把頭點點:行,你這就去寫信,把咱遇到的這事寫仔細,後晌你就去聚香街上把信發出去!
信發出去十來天沒見動靜,暖暖真是心急如焚。這期間,詹石磴已派人做好了十幾塊木板放在村委會大門前,每塊木板上都用紅漆寫了大大的四個字「封山育林」。一旦這些木板在後山根一豎,這後山就算封了。快一點,譚老伯,你還沒收到信嗎?你不是有了病吧?
這天曠家人正吃午飯,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開田和暖暖在嗎?暖暖和開田聞聲扭頭時,只見是譚文博老人領著兩個幹部模樣的男子走進了院子。譚老伯!暖暖和開田高興至極地迎上前去。
嗬,你們家可是大變樣了,又添了這麼多的房子。能幹,真是能幹!譚老伯笑看著楚地居里的新房子,連聲贊道。
這還不是你教給俺們的法子,從遊客那兒掙點錢。暖暖邊笑邊讓著座。
我來介紹一下,譚老伯指著隨他來的那兩個男子:這是省文化廳的老曹,這位是縣文化局的小趙。他們過去都悄悄來看過楚長城,對我的考察工作也給了不少支持;隨後又指著暖暖和開田對老曹他們說:這就是我給你們說過的那小兩口。我幾次來,都是住在他們這兒。
那兩個人就同開田和暖暖客氣地握手。那個老曹坐下後說:你們寫給譚老的信我和小趙都看了,我們這次陪著譚老來,就是想就保護楚長城的事同你們商量。眼下,國家還沒錢對楚長城進行修復,但保護的事應該現在就做。怎麼保護?封山不準人上去是一種法子,但是個笨法子。遊人們聽說這兒有一座楚長城,來看看,不是壞事,石頭砌的城牆,看是看不壞的。再說,人們看了後,會加深對楚文化的理解,會增進對我們古老國家的熱愛,有什麼不好?
對呀,可俺們村主任詹石磴堅持著要封山。暖暖氣極地說。
但遊覽楚長城的事若完全放任,沒有人管,任由人們在長城上爬上爬下,造成石塊掉下和城牆倒塌,那就不行了。老曹又緊跟著說,必須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我倒有一個想法,譚老伯開口道,最好是成立一個旅遊公司,把楚長城旅遊的事管起來,誰看誰買門票,收入一分為二,一半歸公司,一半交縣上文化局以積累起來做將來的修復和保護經費。這個公司里應該有經理,有導遊員,有看護長城的保安人員,有保潔工,有賣門票的。
好主意。一直沉默著的小趙點頭。
誰來辦這樣一個公司?老曹問。這楚王莊的村委會願成立這樣一個公司嗎?
村裡要不願辦,俺們辦!暖暖這時急忙介面,跟著朝開田使了個眼色。開田見狀也趕緊表態說:對,俺們辦。好,你們有這態度就行了。老曹站起身,我們這就去見你們的支書和主任。
俺們支書有病卧床,不管事,只有主任說一不二。暖暖介紹道。
那就見見你們的主任。
是暖暖領著譚老伯和老曹及小趙去村委會的。她預感到這是一個機會,如果詹石磴不願辦那樣一個公司,自己就干。如果他願干,咱就只掙食宿費。
和暖暖的猜想一致,詹石磴一聽說不讓他封山他就很不高興,只是礙著老曹和小趙的身份他才沒有發作,及至聽到要他辦旅遊公司還要交一半門票錢的事,臉拉得就更長了。他冷冷地回絕道:辦個公司是容易的?收入就那點門票錢,你們還要拿走一半,我們能落下幾個錢?來這西岸的遊客能有多少?要是一個月只來一百人咋辦?一張門票十塊錢,總收入也就一千塊,扣掉給導遊員、保潔工、賣票員和看護長城的人發的工錢,你們再拿走一半,我們村委會不是白乾了?!
干這件事不能僅僅著眼錢,還要想到這是保護先人的文化遺產。譚老伯這時介面道。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沒有錢賺俺們農民咋樣吃飯?國家要不給你發退休金你還能這樣悠閑?還能從北京跑到俺們這兒來研究長城?!詹石磴知道對方只是個退休的研究員,所以說話就特別不客氣。
你們村委會要是干著覺得困難,就罷了,讓別人干吧。老曹斬截地揮了一下手,他對詹石磴的態度顯然不滿意。
誰會去干?誰有那樣傻?!詹石磴不屑地看定老曹。俺,俺們老曠家願干!暖暖突然開口。詹石磴轉眼狠狠地瞪住暖暖,半晌無聲,之後才冷笑道:你願干就去干吧。
小趙,這件事就這樣定了。老曹轉對小趙說:你以縣文化局的名義先和暖暖家簽一個意向合同,待她家的公司正式成立後,你們雙方再簽一份正式合同!
行……
暖暖那天往回走時,心裡滿是歡喜。她當然知道,光靠賣遊覽楚長城的門票,自己是賺不了錢的,可有了這項經營的權利,詹石磴就不能再為難自己,就可以引來更多的遊客,就能依靠楚地居來賺錢,加上領遊客看凌岩寺和湖心三角區這些遊覽項目,收入應該是不錯的。當天晚上,暖暖溫了黃酒,做了一桌子菜來款待譚老伯、老曹和小趙。譚老伯端起酒碗之後,肅穆地說:開田、暖暖,今天小趙和你們把這意向合同一簽,就等於把這座尚未引起世人注意的楚長城交由你們保護了,儘管這長城的建起年代目前在考古界還有爭執,但它是我們先人留下的一份遺產這事,已確鑿無疑。這就使你們這個地方具有了讓他人來看的價值。你們兩口子可要記住,在靠它吸引遊客來賺錢的時候,一定要保護好它,不能讓它再被損壞,不然,你們可就是先人的不肖子孫了!
這你放心,譚老伯。暖暖把手上的酒碗在桌上放下,也莊重地表態:俺家的日子能夠轉好,和這先人留下的楚長城也有好大關係,俺們對它,還真有點感情,我和開田準定會全力保護好它……
老曹和小趙是第二天走的,譚老伯在楚王莊又住了五天。五天里,老人天天都上山去看長城。暖暖想讓開田一直陪著老人,可老人不讓,老人說上山的路我都已熟悉,每天又都有上山看長城的人,我跟著他們走就是,你們抓緊去辦你們的公司。暖暖那些天就抓緊辦公司註冊的事。老人臨走的那天,暖暖說:譚老伯,俺們這幾天在鄉上和縣裡跑了一遍,公司註冊的事辦得快有眉目了。當初這楚地居是你給起的名,你再給俺們的公司起個名吧。老人想了一陣,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刷刷寫道:南水美景旅遊公司。開田看不甚明白,問:南水是啥意思?暖暖急忙笑著介面:咱丹湖水要調往北方,北方人自然把這水叫南水了。開田這才點頭說:對,對,咱的公司就是管南水美景的遊覽事的,叫這個名字最貼切!
老人回東岸坐的船是開田親自駕的,暖暖直送到岸邊。在岸邊告別時,老人對暖暖說:河北省有個村子叫守陵村,很多年裡,那個村裡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他們的村子為何起這樣一個名字,直到有一天在他們的村後發現了漢朝劉勝的陵墓之後,人們才明白了原因。你們的村子為何起名為楚王莊,也沒人說得清楚,是因為村裡有姓楚姓王的人家?似乎不像,你們村裡的老人回憶說,一直沒聽說過村裡住過姓王的人家。這就讓我也產生了一些聯想。
暖暖聽得糊裡糊塗,不知譚老伯這是想說啥。
也許,還有一些有關楚國的秘密就藏在你們的村裡。
是嗎?暖暖驚奇了:會有一些什麼秘密?
老人笑起來:這只是我的一點猜測,我要是知道了,還能不告訴你?……
暖暖那天先是看著老人所坐的船漸行漸遠,隨後扭頭去看湖岸、村子和後山,在心裡默然自語著:真的會有關於楚國的秘密藏在俺的村子裡?……木
32
曠家的南水美景旅遊公司是半個月後正式成立的。公司的標牌就掛在楚地居的門前。掛牌的那天早上,暖暖對開田說:為了圖個喜興也為了有個動靜,你去買他幾掛鞭炮,待會兒在門前放了。開田忙點頭說:中!
鞭炮聲把楚王莊不少大人娃娃引了過來。人們都很稀奇地看著那個白底紅字的標牌,不識字的五奶奶拄著拐杖不解地問開田:你狗日的在門前掛個牌牌是玩啥名堂?開田急忙解釋:我是在辦公司。辦公司有啥好處?掙錢哪。開田答。辦母司就不能掙錢了?五奶奶很不高興,沒有你娘能有你嗎?!嗨,不是說的這個!開田急得臉都紅了,眾人都笑起來,暖暖趕忙上前把五奶奶攙進了院里……
公司註冊時經理寫的是開田的名,但實際上公司里的一應事務,都是暖暖在辦著。公司成立的那天晚上,暖暖上床後一本正經地對開田說:你現在已是南水美景旅遊公司的經理了,你說說咱公司下一步該辦些啥事?開田手攥住暖暖的奶子喜笑著說:我是個不願操心的人,除了夜裡咱倆在床上的事由我說了算,其他的事都還由你說了算,咱聽你的。暖暖用手指搗了一下開田的額頭,嗔道:沒羞!
暖暖把公司里的事分成四攤,一攤是管導遊,讓麻老四當頭,負責帶著客人去看楚長城、看湖水、看湖心區、看凌岩寺;一攤是管船,讓九鼎當頭,負責去東岸接送客人,負責用船送客人去遊覽的地方;一攤是管客人吃住,由青蔥嫂當頭,負責做飯燒水安排住宿;一攤是管錢,由開田親自管,包括出售楚長城的門票、遊覽船票、導遊費和收繳食宿費等等。暖暖同麻老四、九鼎和青蔥嫂講定,眼下每人每月的工錢是四百五十塊,以後根據業績再決定升降。由於分工明確,待遇不錯,三個人都幹得很起勁,公司很快就運轉了起來。
暖暖讓村裡的木匠新做了一塊大木牌,刷上白漆後找人在上邊用紅漆寫了一行大字:南水美景旅遊公司歡迎你去西岸看美景!然後讓駕船去東岸接客人的九鼎和黑豆叔,把牌子運到東岸豎了起來。看到有正規的旅遊公司接待,更多的遊客願意到西岸來,楚地居里幾乎每天都住得滿滿的。遊客一多,公司掙的錢自然就多了。開田每天晚上數錢時都是眉開眼笑的。他有時會邊數邊高興地叫起來:天爺呀,根他娘,照這樣子掙法,咱們晚點得專門蓋一間裝錢的屋子了!暖暖也忍不住笑了:要蓋你就蓋兩間,一間裝拾塊錢以上的大票子,一間裝拾塊錢以下的小票子……
秋收的日子在楚地居熱鬧的迎來送往中,悄然間來到了丹湖西岸。楚王莊的人們早晨下地一看,只見湖畔地里的玉米棒子撐開了胞衣,綠豆角也大都變黑,大個的紅薯拱出了地皮,棉桃也猛然間白了一地,辣椒田裡的辣椒全變得紅艷艷的,這一切都在提醒人們,又該秋收了。暖暖知道來公司打工的村裡人家裡都種著莊稼,便安排人們輪流著錯開時間回家秋收。這天早晨,家裡住著的遊客們剛剛起床,開田和暖暖就吃了飯下地了,兩口子想在午飯前把湖畔那塊地里的玉米棒子全掰完。兩個人正干著,麻老四領著二十幾個吃過早飯的遊客去凌岩寺遊覽經過地頭,麻老四站住腳同開田開著玩笑:老弟,掰棒子時可得小心,甭讓上邊的棒子砸住了你下邊的棒子,那可划算不著!開田聞言,掄起一個棒子就朝麻老四的褲襠里扔去,邊扔邊叫:我這就讓兩個棒子碰碰。麻老四急忙閃開身子。他倆這一鬧,讓遊客們認出了原來是公司里的老闆和老闆娘在掰玉米,人們也都停下了步子。這伙遊客是北京中關村一家電腦公司的,平日里難得見掰玉米的勞動場面,這時見了就感覺新鮮,就有人提出照一張掰玉米的照片。暖暖高興地答應道:照唄,怎麼照都行!於是人們紛紛下到地里,一個人掰著一個人照,只聽相機咔咔地響,玉米噗噗地被掰著。跟著又有人提出:我們掰下的玉米可以帶走留個紀念嗎?暖暖心裡一動,忙點頭說:行,誰掰的願拿走就拿走,只是每個棒子收一塊錢!成!遊人們高興起來,大家都不在乎幾塊錢,就連續掰著,想找那種最大的棒子留作紀念,最後,差不多每個人都帶了兩個棒子走,最多的一下子帶走了六個。這樣,光賣棒子,開田這個早晨就賣出了近百塊錢。待遊客們離開玉米地向凌岩寺走時,開田高興地對暖暖說:我現在相信了那句話,人越有錢賺錢越容易,想當初咱要賺個一塊錢都難,如今一個早上不動不搖就把百十塊錢弄到手了!暖暖那陣子沉思著說:你從這件事里看出了別的東西沒有?啥?還能看出啥?開田沒聽明白。
咱們還可以開展一個旅遊項目!
哦?
觀光秋收。暖暖笑著拍了一下腿:咱們楚王莊的人年年秋收只覺到了累,可這些大城市裡的人見了秋收卻覺著新鮮,咱們就帶他們到綠豆地里摘綠豆,到辣椒地里摘辣椒,到紅薯地里挖紅薯,到棉花地里摘棉花,到花椒地里採花椒,願干多長時間都成,願帶走多少只要交錢都行。這樣一來,就可以延長遊客們在咱家食宿的時間,咱賺的錢就會更多。
好呀,又是一條賺錢的路子!我老婆可是真聰明!開田高興得上前就朝暖暖親了一口。暖暖急忙把他推開瞪他一眼:讓別人看見?!隨後又沉思著說:這讓我想起了我在北京打工時聽到的採摘園的事。
採摘園?啥叫採摘園?
就是園子里種的東西,全是為了讓城裡的遊客來採摘,是北京郊區的農村人賺城裡遊客錢的一個法子。
嗬,還有這種賺錢的點子?開田驚奇了,園子里都種些啥?
我也沒去看過,打工的哪有心去看這個?不過這猜也猜得出來,無非是些蔬菜和水果,蔬菜類的有茄子、黃瓜、南瓜、西紅柿等等;水果類的有葡萄、蜜桃、鴨梨、蘋果等等。整天圈在城裡的人,到園子里採摘這些東西會覺著新鮮。我想著,日後咱們楚王莊要也能有這樣的採摘園,就又是一個吸引遊客的法子。
那咱們明年春天在自家的責任地里,先弄一個這樣的園子試試。開田捋了捋袖子。
中!試試……
第二天從東岸新來了一個旅遊團,是由天津來的,有幾十個人,暖暖和青蔥嫂直迎到了碼頭上。暖暖正和下船的遊人們打著招呼,忽聽背後響起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老闆娘很忙喲!暖暖扭頭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飛走,沉了聲問:主任有事?!
看見你生意這麼興隆,知道你賺的錢很多,我今兒個是特意來問問,你們家需不需要雇個數錢的,我數錢可是又快又准!
回你們家數自己的吧!暖暖厲聲說罷,轉身就往岸上走了。等等!詹石磴又在背後喊。暖暖停住腳轉過身瞪住詹石磴:有話快說!
要選主任了。詹石磴的聲音突然柔和起來:我照鄉上的要求,通知到每一戶人,以後鄉上的人來問起這事,我可是通知過你們了。
暖暖的眉頭一下子縮緊了:啥時候?
下個月,你們倒不必準備啥,不過是到時候去投張票罷了。
暖暖直直地盯住詹石磴,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姓詹的,你還想糊弄俺們,讓俺們只是投張票,然後你好繼續當主任?想得倒好!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我都不會再讓你當這主任了!狗東西,你的官運也該到頭了!不要俺們準備啥,俺們當然要準備,俺們一定要準備把你選下來!咱們走著瞧!暖暖沒再說別的,只是轉身就走了……木
33
晚飯暖暖吃得心不在焉,剛一放下碗,她就朝開田喊了一句:他爹,你來一下。邊說邊朝睡屋裡走。開田以為暖暖是問今日的收入,進屋就興沖沖地說:五千五,頂咱們過去種一年半的地。
我不是問錢,是說權的事。權?啥權?開田很意外。
你想不想真當村主任?
開田笑了:想自然是想,哪個男人不想當官?每去求一回詹石磴,他每折騰咱一回,我就想一回,老子要真當了主任,也要發發威哩!可這是你想想就能成的?誰會叫咱去當主任?詹石磴能讓給咱?
下個月就要重新選主任了。
重新選還不是重新讓詹石磴當?上次選不是那樣?人家鄉上縣上都有人,這年頭,你朝中無人能做官?
村主任是全村人投票選的,村裡人不投他票,就是上邊有人想讓他當,他也當不成!
這村裡他們詹姓人家比你們楚姓和俺們曠姓人家加在一起還要多些,姓詹的人家會投咱的票?再說,他平日張牙舞爪的,把好多人都嚇破了膽,誰敢不投他的票去惹惱他?咱還是別做那夢吧!
那可說不定。詹石磴當主任這些年,是沒欺負過姓詹的人家,可也沒給姓詹的人家帶來多少福,村裡好多姓詹的人家照樣窮得叮噹響,不是已經有幾家姓詹的來朝咱借過錢?真正沾了詹石磴光的人家,也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家,叔叔堂哥堂弟家。
這倒也是。開田搔了搔頭。
所以我想,事在人為,這是個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無論如何也要爭他一回,真要當上了主任,咱就再也不用受他詹石磴的氣了。再說,這也是讓你們老曠家榮耀的事,你們曠家過去有人當過官嗎?
沒,聽爹說,俺們曠家人多少輩子都是種地,八成是祖墳沒有選到官脈上,冒不了那股紫煙。
咱甭信那個,咱就試著爭一爭。
可一想到要和詹石磴爭這主任,我就心裡有些發慌。
呸,沒出息!慌啥?他能吃了你?瞧你還是個男子漢哩!暖暖故意撇了撇嘴:要不就讓詹大同用劁豬刀把你那倆蛋子割了它,別當男人了!
只要你願意守活寡,你就割吧!開田笑著裝出要去解褲帶的樣子。
去!暖暖朝開田的前胸上輕捶了一下,還笑?人家跟你說正事哩!
好,好,說正事,那就按你說的辦,咱爭他一回,只是爭不到了,你可別埋怨我沒本領,別夜裡賭氣不讓我上你的身子。
嗨,一說就說歪了!咱只要決定爭,就一定要想法爭到它!暖暖揚起手,在床幫上猛地拍了一掌。我已經想了,從明兒個起,咱一定要為村裡的人們多做些事,好讓他們知道,咱們是能為他們帶來福氣的人!
你吹吧,咱又沒權,能做啥事?
可咱現在手裡已經有了些錢,有錢就可以做事。
做啥?花自己的錢?
做咱眼下能做的事,頭一樁,把村裡幾家最窮的人家的兒女,不管他是姓詹還是姓楚,從每家各招聘一個到咱的公司里做事,好讓他能領到工錢以補貼家用,咱的楚地居里剛好也需要再添幾個端飯和洗換床單被罩打掃房子的人。
中,這事好辦。
第二樁,在碼頭附近和村邊,用木板搭幾個賣雜貨的小棚子,外表要好看些,這花不了幾個錢。搭好後,讓眼下在村邊和碼頭上露天擺小貨攤賣煙酒山貨土產的人家,免費搬進去賣貨,這樣,他們不再受風刮日晒的苦,肯定會感激咱們。
這倒也行,只是要花點錢。
失小抓大,懂嗎?再說,這也是咱吸引遊客的一招,讓遊客們看看,咱這兒的一切都整整齊齊規規矩矩。
成。
第三樁,遊客們不是喜歡看秋收的景緻嗎?願意採摘嗎?你告訴麻四哥,讓幾個導遊有目的地把遊客們帶到幾戶姓詹的窮戶家的地里,讓遊客們去幫忙採摘順便買些他們家種出的東西,他們肯定會對咱感激不盡。
這倒是。
第四樁,買點小學生用的鉛筆、橡皮、文具盒和作業本,頂多花幾百塊錢,給全庄每個有小學生的人家送去一份,告訴他們這是資助娃娃讀書的,並說明以後咱曠家有錢了,會擴大到資助初中生,給全庄每個初中生交一年的學費。
誰去送?
你自己呀!這可是你和村裡人拉近感情的機會!
好吧。還有嗎?
還有一樁,就是哪天來多了客人,咱介紹他們去村裡幾戶房子寬敞的人家吃住,讓那些人家也能得些食宿費,這樣,他們肯定對咱感激不盡。再就是咱倆過幾天抽空去一趟凌岩寺,去燒燒香拜拜佛,求佛祖保佑你能被選上。
佛祖懂得這些選官當官的事?開田有些不相信。
應該能懂,佛祖不是能掌管人間的一切嗎?……
從第二天起,開田就開始按照暖暖出的那些點子去辦,半個多月下來,還真有些效果出來。過去,村裡人見了開田,因為知道他手裡有錢,同他說話時口氣里不是羨慕、巴結就是嫉妒,這一點開田能聽出來;如今村裡人再見了開田,說話的聲調里就有了些真正的敬重和感激。開田把自己的這種感覺跟暖暖說了,暖暖笑道:咱要的就是這種結果。我也仔細觀察了,過去,好多人見你頭一句話總是笑著叫:開田,你狗日的又賺了不少錢吧?現在,好多人見你頭一句話總是很親熱地問一句:開田,忙著哩?別小看這兩句不同的話,它證明你在村裡很多人的心裡不再是一個和自己無關的富人。這個頭開得好。
開得好有啥用?聽說鄉里管選舉的人來了,就住在詹石磴的家裡,詹石磴天天陪他吃飯喝酒。詹石磴也已放出風來,說鄉里提出的村主任候選人還是他。
不管誰提候選人,也不管提誰當候選人,投票總是得要咱楚王莊里的人來投,鄉上縣上的人不敢去替咱村裡人投票。我前天悄悄打電話問了鄉政府那個看大門的大哥。據他說,選主任主要是看票數,誰得的票數多誰就當。因了這個,你先別擔心讓詹石磴當候選人,你不當候選人,只要投你票的人多,你也會當上主任。要緊的是得讓更多的人知道,你當了主任後,給村裡人帶來的好處會比詹石磴多!
那依你的想法接下來咱該咋辦?開田瞪大了眼問。
我想了,你就用一張大白紙,把你當了主任後想為大家辦的實事用毛筆寫出來,貼到村委會的牆上去,讓村裡人都知道你上台後願為大夥辦啥事。
咱能為村裡人辦哪些事?開田搔著頭髮:我還從來沒想過哩。
那你就仔細想想,要當主任,就得多動腦子。
得讓每戶人家一年的收入有些增加。開田揪著耳朵試探地說。
對,最好有個數字,好讓全村人一看就明白。我的想法,你要真當了主任,讓每戶人家一年的收入增添三到五百塊,行吧?暖暖笑望著開田。
我日,那得有法子才行!
我朝著在咱楚地居里的一些遊客打聽過,他們說,咱這裡出產的紅薯,可以運到東岸的粉絲廠里去賣,價錢比在西岸每斤貴二分;咱這兒出的鴨蛋、尖椒、山楂、木耳和花椒,要是運到東岸的城市裡賣,也能賣出比西岸差不多高一倍的價錢。到時候你組織專門的人按高出西岸但低於東岸的價錢來收購,然後用船運到東岸的城裡去賣,村裡的人多賺了錢,收購的人也賺了錢,這不是一個法子?還有,我聽北京來的一個遊客說,咱這兒房前屋後種的那種辛夷樹,既可美化院子供觀賞,又是藥用植物和香料植物,它的花蕾里含有桉精油、木蘭素等好多種東西,既可入葯治病,又可做香水,說是東岸有一座城裡已經建了一個做香水的廠子,專門收辛夷花蕾,我記得黑豆叔就去東岸賣過這東西,詹石磴家靠賣這辛夷花蕾也賺過不少錢,你要是當上主任,就去問問清楚,同人家廠里說好,回來號召各家都在房前屋後種辛夷樹,這種樹長得快,種下去第二年第三年就能採到花蕾,到時候家家賣花蕾不也能賺些錢?我還聽一個天津人說,如今城裡人時興吃野菜,咱後山上的野菜還少嗎?到時候讓大家得空就上山采野菜,然後晒乾了賣,不又是一個賺錢的法子?
嗨,你倒是比我知道的還多。
你得用耳朵多聽這些城裡來的人的話呀,他們見多識廣,咱在接待他們吃住的同時,還得從他們身上學點能處才對!
中,有你這幾個主意,我就敢在紙上寫那個保證了,我就寫:爺爺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嬸嬸哥哥嫂嫂姐姐妹妹弟弟們,你們要是選了我曠開田當主任,我保證讓每家每戶每年的收入,在現有的基礎上多出三百到五百塊錢。
應該這樣寫,這才像個男子漢!
那就寫,我這就去買張大紙和毛筆!……木
34
曠開田的競選保證是正午時分在村委會的山牆上貼出來的,這事立刻轟動了整個楚王莊。人們紛紛端著飯碗走到那裡去看,有的人看完很驚奇,叫:我靠,這年頭還興這個?有的人看完很高興,用筷子敲著碗沿叫:好,開田這小子有種,敢跟詹主任去比個高低!還有的人看完很緊張,走到曠家門上悄聲對暖暖說:得小心人家對你們下手!暖暖只是笑笑,不說話。一個叫保貴的老伯看完跑過來對開田低了聲說:沖這幾百塊錢,我這一票是你的了!青蔥嫂看完啥話也沒說,只是對暖暖伸了伸大拇指。詹石磴那天正在家裡招待鄉上來的幹部喝酒,等他知道這件事跑去看時已是半下午了,他看完驚在那兒,半晌沒動。他連任這麼多屆主任,這是第一次有人出來要和他爭,怒氣開始從他胸腔的各個角落向胸口聚,只聽他朝著那張白紙吼出了一句:充你娘的啥球能?!跟著,抬手就要去牆上撕那張紙。恰好暖暖這時從不遠處經過,看見詹石磴的動作就叫了一句:撕俺們貼的東西好像不妥當吧?那上邊說的又不是你的事,貼的地方又不在你家牆上,你憑啥撕?詹石磴被噎愣在那兒,他知道曠開田寫這東西不算違犯選舉規定,自己去撕是沒道理的,便只好停手轉身惡狠狠地對暖暖叫:想跟我爭主任,也不想想自己能吃幾碗乾飯,能盛幾碗幾碟?真他娘的不知天高地厚!暖暖故意笑著:那你就更不該去撕了,你把這看做是開田同你開的玩笑不就行了?
詹石磴只好悻悻地向村委會辦公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