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找到大猩猩,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安娜並不是他所想像的純情少女,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同性戀,最起碼也是一個雙性戀。她和他的結合,沒有任何性快感,只是一種利用。我會把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照片給他看,這就是證據。」桑珊有備而來。
「你設想了後果嗎?」賀頓和她討論細節,以便更深入地了解情況。
「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大猩猩相信了。稍微補充一句,我是一個環保主義者,在我眼裡,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當我說到大猩猩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貶義,只是一個形容詞一個代指而已。如果大猩猩信了,我想結果又是兩種。一是他放棄了安娜,因為他不能接受一個同性戀的女人。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我那時會敞開心扉原諒我的安娜,我們很有可能會和好如初。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大猩猩雖然相信了我的話,但他依然接納安娜,這樣,就會很麻煩。」桑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願看到這種後果。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呢?」賀頓覺得桑珊並沒有說完。
桑珊說:「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大猩猩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們依然在一道。這樣的結局也是一樣的。」
「那你怎麼辦呢?」賀頓實在看不到出路。
「我想好了,不管是大猩猩信了我的話,可是還要和安娜在一起,還是根本就不信我的話,依然和安娜在一起,反正只要是他們兩個在一起,安娜回不到我身邊,我就會採取決絕的步驟。」桑珊的臉板了起來,冷若冰霜。
「那將如何?」賀頓感到緊張。
「你知道俄羅斯的大詩人普希金是怎麼死的嗎?」桑珊說。
「是為了情人和法國爵士丹尼特決鬥而死。」
「不是情人,是妻子。普希金和岡察洛娃是正式結婚的夫妻,所以普希金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寧可選擇決鬥,選擇死亡。」桑珊的表情變得平靜了,但這種平靜比剛才的暴躁更令人戰慄不安。
「你的意思是……」賀頓其實想到了,或者是說感覺到了,但是賀頓不能說出來,只能發問。
「我的意思是——如果大猩猩不肯放棄安娜,我就和他決鬥。」桑珊清俊的臉龐帶出殺氣。
賀頓嚇了一大跳。不僅是決鬥這個解決情愛的方法,在現今的中國如何罕見,更是因為面前這個纖巧的女子,居然要和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決一死戰,實在有以卵擊石之感。
賀頓不能驚訝,那會被誤認為藐視。賀頓必須保持鎮靜,以示尊敬。她說:「你是只停留在思考的階段,還是已經有所準備?」事關喋血和人命,不可等閑視之。
面前的窈窕淑女用手輕輕撩了一下耳邊的碎發:「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學過跆拳道和女子護身柔術,我會先奔他的下三路而去,他一定沒有防備,所以我得手的概率還是很高的。然後再給他一個橫掃腿,這樣任憑他的個子再高,也會被我放倒。之後如果他乖乖認輸,也就罷了,如若不然,我還有一手絕招,就是雙龍搶珠。你知道雙龍搶珠嗎?」
賀頓聽得心跳驟升,老實承認:「不知道。」
桑珊說:「就是用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直搗他的雙眼窩,這一招,輕則讓他眼前昏黑劇痛難忍萬念俱灰,重則就能讓大猩猩變成殘疾動物,從此雙目失明……」桑珊說得興起,不禁大幅度地打起手勢,手起刀落的樣子,讓賀頓真的從中看到凶暴戾氣。
賀頓還是半信半疑,想那外國公司的老總,又是非歐混血,相貌如何且不說,骨頭架子一定魁偉悍壯。如果桑珊借著冷不防突然襲擊,也許會佔到一點便宜,但真的動起手來,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是這男子的對手呢?況且,如果真把大猩猩打傷致殘,桑珊就要負法律責任,說不定有牢獄之災,又怎能如她所想像的和安娜重修秦晉之好,過世外桃源的日子呢?
賀頓決定把自己的憂慮掰開了揉碎了講給桑珊聽,期待她能回心轉意。賀頓剛開口說:「桑珊,我覺得你發動這場襲擊……」桑珊糾正她的話說:「不是襲擊,是決鬥。」
「好好,是決鬥。我覺得凶多吉少……」賀頓還沒說完,又被桑珊打斷:「我知道您會覺得我是一個弱者,無論我的性選擇是怎樣的,在體魄上我還是一個女子,完全不是大猩猩的對手,對此我也心知肚明。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勸阻我,就像當年沒有人能勸阻住普希金。不要以為體魄弱小的人性格就一定怯懦,不要以為同性之愛就可以褻瀆和背叛。在我的心裡,嫉妒之火熊熊燃燒,如果不報仇雪恨,我情願自殺!在殺死別人和殺死自己之間,我當然要選擇先殺死別人。體魄上的弱勢我也充分考慮到了,我會藉助工具。」
話說到了這個分上,賀頓更不敢掉以輕心,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工具是什麼呢?」
桑珊說:「就是武器。」
賀頓說:「能說得更具體一點嗎?武器是個很大的概念,從砒霜到******都在此範疇。」
桑珊難得地笑了起來,說:「這兩樣我都不會使用。前者太卑鄙了,後者太昂貴了。」
賀頓見劍拔弩張的氛圍稍事緩和,繼續探問:「那你會選擇什麼工具呢?」
桑珊言簡意賅:「槍。」
賀頓失口道:「可是你搞不到槍。」
桑珊莞爾一笑:「你也把槍看得太神秘了。我去了很多次警察博物館,那裡有各種各樣的槍,真的非常精彩,琳琅滿目秀色可餐啊。如果有那樣卓越的槍就好了,我會是百發百中的好射手。但是,搞到優秀的槍太危險也太困難了。普通的能殺人的槍,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難以獲取。過去根據地的軍民們在山溝里都能造出槍來,現在科技比那會兒發達多了,有什麼難的?!我在網上聯繫到了一家賣槍的,條件談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我就到雲南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是這種槍的精度不是很好,有效射程不到十米。這對於打劫和拒捕來說都太近了,效果不良。但對於我來說,足夠了。我完全可在逼近大猩猩十米以內開槍,我確信自己可以一槍斃命……」
桑珊說得興緻勃勃,好像血案就在面前發生,大猩猩已陳屍在地血流成河……賀頓毛骨悚然地看著她,心裡默念110。大猩猩是外國人,有法國人的血統……賀奶奶的女兒黃阿姨,也在法國。法國是一個充滿浪漫的地方……
絳香正在院子里晾單子,一位身穿名貴皮草的中年女人走過來。她注意地看了看絳香手中的白布單子,問她:「這都是你洗的嗎?」
絳香摩挲著紅腫的手指說:「是。」
女人說:「沒洗衣機嗎?」
絳香說:「有。可是拉的屎尿吐的膽汁洗不幹凈,還得用手搓。」
「那豈不太辛苦?」女人說。
絳香回答:「乾的就是這個活兒,就得干好。」
女人聽了就點點頭,走進了范院長的辦公室。護工湯小希正好抱著一包皮穢物出來,警覺地朝女人的背影努努嘴,問:「幹什麼的?」
絳香說:「你都不知道,我剛來哪裡會知道?許是檢查衛生的吧?我看她對單子乾淨不幹凈挺在意的。」
湯小希搖頭道:「不像。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絳香說:「許是微服私訪的領導也說不定。」
湯小希說:「美的你!只有要害的事情才會有人微服私訪,比如冤案殺人什麼的。一個專門照顧快死的人的地方,有什麼可私訪?晚上來或許能訪到鬼。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想住進來。」
絳香半信半疑說:「不能吧?我看她身體挺好的,離那一天還遠呢!」
湯小希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開竅?當然不是她來住院了,定是她家的什麼人。也許是媽,也許是婆婆。對,婆婆的可能性大,她伺候煩了,所以就送咱們這兒來了。」
絳香說:「你在臨終養老院里真是屈了才,應該當包皮公。」
兩人正說著,那個華貴的女人和范院長走了出來。湯小希怕院長看到她上班時間閑聊,一溜煙奔污物桶去了。
「您這兒就這麼大點地方?」華貴女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