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國,國都,月神宮,天機殿。
高大古樸的黑色天機碑前,皇帝月長空肅然而立,英俊清癯的面容上都是凝重之色。
國師月觀山、帝國三位掌權的親王,站在皇帝身後,也都是一臉的嚴肅。
最後面的是一位清麗女子,一襲黑色法衣,眼神清冷高遠,正是月輕雪。
此刻,站在天機碑前面的幾個人掌握著月國的最強力量,可以說是月國最重要的支柱。
月輕雪能夠站在這裡,並不是因為她父親是月長空,而是她是下一代中唯一有資格操縱鎮國神器的人。
在這個重要時刻,月國必須集合最強的力量。月輕雪雖然年紀小,卻不容無視。
「陛下,時間到了。」
國師月觀山看了眼手中的玉如意,計算著時間,提醒著前方的月長空。
「開始吧。」月長空沉聲說道。
所有人早就準備就緒,月長空一聲令下,所有人同時催發力量,運轉起皇天六道輪迴劍。
站在這裡的人,都是皇天六道輪迴劍的劍主。同時激發神器,眾人的力量又通過神器聯合起來,推動著皇天六道輪迴劍加速運轉。
在眾人的神宮中,皇天六道輪迴劍碩大無比的六個輪盤,轟然轉動。
那種磅礴浩然的聲勢,就像是整座世界在旋轉、震蕩。
月輕雪只覺神搖心蕩,人就像在怒潮中起伏掙扎,似乎時刻都會陷入沒頂之災。
別說是月輕雪,就是幾位親王臉上都露出吃力的神色。身上元氣如潮水般起伏波盪,難以控制。
只有月長空和月觀山,還能保持幾分從容。可臉上的凝重也是難以掩飾。
「疾!」
作為最主要的劍主,月長空負責掌控皇天六道輪迴劍。在其他人推動神器時,他控制著皇天六道輪迴劍的無匹偉力,貫入了面前的天機碑。
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黑色天機碑,被恢宏磅礴的力量一激,散發出億萬金光。
隨著皇天六道輪迴劍力量的不斷貫入,天機碑上的金色神光越來越盛,最後衝天而起,就像一道刺入九天的金色利刃。
與此同時,人族其他六國,也都激發了天機碑。包括蠻族,共有十三座天機碑被激發。
分布在東神州四方的十三座天機碑,發出的衝天金光在最頂點處自然匯合成一團。
子時四刻,整座東神州都被最深沉的黑夜所籠罩。
十三座天機碑所化的金光,卻像一輪金色烈日般,撕破黑夜。
金光籠罩八方,上至九天,下至九幽,無遠弗至。
整座東神州內,任何有情眾生都能感應到這股輝煌金光。
億萬萬生靈,都在金光中茫然失措,不知發生了什麼。
金色烈日的神光強盛到極致,猛然爆散成無量金光,覆蓋天地。那樣子就像是一面遮天蔽地的大網,把整座東神州完全籠罩住。
東神州的智慧生靈們,就像是魚蝦一般,都被金色大網兜住,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能漏網。
地下深處的魔界領域,一片濃郁的金光籠罩在黑河平原上。
黑河平原的各種魔族,都驚慌失措的看著上方金光。不知為什麼,所有魔族都感覺到很恐懼。
在黑河平原之外,金光則完全被魔界的無形力量吞噬。無法越過黑河平原半步。
對於廣闊無盡的魔界而言,金光就像荒野中的一堆篝火,只能照亮很小很小的範圍。
但和魔界完全不相容的奇異力量,卻刺激了魔族的強者們。
無盡深淵的深處,一座龐大晦暗的宮殿中,某個全身黑甲的高大身影,斜靠在高大華美的魔龍皇座上,眯著眼睛看向前方的虛空。
縱然遠隔億萬里,出於對天界神祇力量的強烈厭惡,他依然感應到天機碑的氣息。
「蠻族也會耍花招了,和軟弱的無毛猴子一起待的太久、連僅有的勇氣也失去了!可惜、天機碑可救不了你們……」
黑甲魔神暗金色的豎立瞳孔中,閃著一層層的深邃幽光。幽光中有無數的生靈、無盡天地的投影輪轉、閃耀。
他雖居於深淵之下,九重龍眸卻能見天地、見眾生,巨細無遺,盡收眼底。
人界的巨變,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少意義。黑甲魔神似乎有些不屑,又有些是失望。
魔界積蓄了萬年的力量,十倍、百倍於人界。兩界的戰爭,以百年、千年的時間來計算時,魔界的雄厚力量必將壓倒一切謀劃、計策。
天機碑雖強,卻彌補不了雙方的巨大差距,也無法改變最終結局。
黑甲魔神的燭照九天十地的目光,遠沒有天機碑的聲勢煊赫聲勢。可對人界眾多頂級強者來說,來自九幽深淵的目光更讓他們心驚。
九重的暗金龍眸中,無數閃耀的光影猛然一定,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座巍然高山,修建了幾千層巨大台階。高山山頂上是一個巨大平台。
一位老僧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五佛冠,手持金剛明王杖,肅然盤坐在九品蓮花台上。
其華美莊嚴,威儀具足,有如在世佛尊。
在他身後,是十丈高的紫金世尊像。世尊眼眸微垂,神色柔和中帶著憐憫,盤膝而坐,手捏金剛印。
九品蓮台下方的層層台階上,坐滿了黃衣僧人。成千上萬的僧人都在閉目誦經。
通過九重龍眸,黑甲魔神甚至能看到無數誦經聲匯聚成的浩然佛光。那佛光以老僧和佛像為中心,化作一尊無形的十萬丈高的大佛。
那大佛抵禦著天機碑的漫天金光,也阻擋了他的九重龍眸。原本清晰可見的一切,因為巨佛的阻擋而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靈台山……」
黑甲魔神知道這裡是東神州佛門祖庭,斜月台是佛門祖庭核心重地。這尊紫金世尊像,據說是天界大雷音寺流傳到人界的至寶。也是東神州佛門鎮壓氣運的神器。
九品蓮花台,也是聖器。
那僧人從袈裟到法杖到鞋履,身上任何一件都是九階以上的法器。可以稱得上是人界絕頂強者。
黑甲魔神對於老僧的力量並不在意,他只是有種微妙的預感,覺得這個老僧是一個變數。
但掃了一眼,還是沒看出什麼異樣。他也不可能把精力浪費在一個人身上。七國皇帝,蠻族王者,他都需要看看。
黑甲魔神的目光,只是在老僧身上停了一下,無數光影又瘋狂疾轉起來。
東神州,靈台山,斜月台。
漫天金光,讓開闊平坦的斜月台更多了幾分神聖。
同樣鍍了一層金光的無相,正看著遠方若有所思。來自九幽的深幽目光,雖然只是一掃而過,無相卻猛然一驚。
無相心知不對,再去追尋那詭異深幽氣息時,卻一無所獲。
那一掃而過的目光,似乎比天機碑更可怕。
周圍十萬虔誠僧眾的誦經聲,漫天回蕩。淳厚溫和的佛光力量,包裹著整座靈台山。
無相心裡卻一陣冰冷,不論是天機碑,還是那莫測的目光,都讓他有種無力感。
七國和蠻族共同啟動天機碑,對於佛門來說是個巨大衝擊。
從這一刻起,沒有天機碑的勢力,就變成了聾子和瞎子。完全失去了對天地大勢的掌握。
所以,無相特意發動佛門力量,在祖庭布下十方大陣,抵禦天機碑,護佑佛門。
可惜,天機碑是原始聖帝所造神物,絕不是凡間力量所能抵擋的。
十方大陣加上雷音世尊化身,也難以阻擋天機碑。
那莫測的目光居然能穿透十方大陣,更是可怕。
無相不知道對方來歷,猜測應該是魔界的某位魔神。唯有神祇,才有和天機碑比擬的恐怖力量。
萬年的天地大劫中,人族的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
無相暗自嘆口氣,從大袖中取出一塊尺許見方的黑色石塊。
這是一塊天機碑的殘片,佛門不知費了多少力量才拿到手裡。
和七國掌握的天機碑相比,這塊尺許見方的天機碑殘片簡直像是玩具。
藉助佛門神器和十方大陣,無相激活了這塊殘片。
通過這塊天機碑殘片,無相也能查看天機碑的部分內容,甚至能有限度的做出封印、修改。
當然,這隻能是私下偷偷使用。天機碑的使用者,如果發現不對,完全能強行破開無相的封印。
天機碑散發的無盡金光,迅速消散。
無相手裡的天機碑殘片上,一段段文字迅速閃過。
「一百零八紀元一年十二月七日子時,無相於靈台山設立十方大陣,聚集僧眾十萬……」
「紀元一年十二月七日子時,絕忍於月神都講法,百萬信徒……」
一段段關於佛門的消息,在天機碑殘片上迅速閃過。這些文字消息後面,還有大段的詳細記載。
無相知道,如果是七國手裡的天機碑,甚至可以回溯時光,看到信息相關的光影聲音。
這塊殘片,至多能看到一段段文字。這裡關於佛門的消息,都是九階以上強者的。
七國和蠻族才啟動天機碑,暫時還沒時間去關注別人。
無相必須在短時間內選出一些最重要的強者,利用天機碑殘片把他們保護起來。
「紀元一年十二月七日子時,晦明於天岳都天馬寺小負悟空。」
天機碑殘片上突然閃過這樣一段文字,無相神識一動,急忙定住這段文字。
無相不能置信的又讀了一遍,「紀元一年十二月七日子時,晦明於天岳都天馬寺小負悟空!」
以無相的沉穩老練,這會也不禁茫然起來。這是什麼情況,悟空居然擊敗了晦明!!!
發了下呆,無相立即清醒過來,他不假思索的用手指在悟空的名字上划了一下。
原本清晰可見的「悟空」兩個字,立即黯淡下去,變成了一片灰撲撲的空白。
無相還是覺得不妥。這段文字上少了個名字,一看就有問題。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狠心把這段文字都劃掉了。
十方大陣匯聚的精純元氣,在這簡單的一划中消耗了足有半成的力量。
無相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又刻意在天機碑上把悟空、高正陽的名字都調出來,他口誦六字真要,一道金色符文就蓋在兩個名字上。
這次封印,又消耗了十方法陣接近兩成的力量。
為了高正陽一個人,無相消耗了大陣接近三成的力量。
巨大的消耗,有些出乎無相的意料。但他並不後悔。
世上的九階強者並不多,佛門的九階強者更是早為眾人所知。想藏也藏不住。
高正陽如此天分才情,卻還沒成長起來,這才有掩蓋的價值。
「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看著殘片上慢慢消失的高正陽和悟空兩個名字,無相在心裡自語道。
天岳都,天馬寺。
黑暗狹小的房間中,躺卧在床上的高正陽突然睜開了眼睛。神光充足的雙眸,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就在剛才的瞬間,高正陽感覺到什麼無形聯繫被切斷了。
就像是粘在頭髮上的蛛網,突然被扯掉。那種感覺輕微之極又極其分明,絕不是錯覺。
不知為什麼,高正陽就覺得渾身一松,似乎解脫了什麼無形的束縛。
正房中的晦明,也同時睜開了眼睛,看向高正陽所在的方位。他的目光中有幾分憤怒幾分疑惑幾分震驚。
晦明又慢慢閉上了眼睛,複雜的心情最後化作無聲的嘆息。「也許,無相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