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用心練」
大日金剛如來金身肅穆威嚴，低垂雙眸憐憫中更有一種決絕。
和一般的世尊化身不同，大日金剛如來是忿怒所化，更有威嚴也更有力量。
飄渺青煙繚繞下，襯托的大日金剛如來金身明暗不定，似乎連表情、眼神都在變幻不定。
圓明站在香案下恭敬上香後，卻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在耳邊回蕩的誦經聲，更讓他心情煩亂。
這時候，披著紫羅袈裟的圓通邁步走入大殿，大殿中是誦經眾僧都起身施禮問候。
圓通擺手道：「你們先下休息。」
眾僧齊齊躬身應是後，整齊有序的魚貫退出大殿。
大日如來金剛大殿內，立即安靜下來。
圓通抬眼看著大日金剛如來金身，目光深幽，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看起來頗為詭異。
「師兄，悟空去藏經堂了，圓性招待的。」圓明湊在旁邊有些擔心的道：「無塵和無我師叔，不知想幹什麼？」
圓通輕嘆口氣，「無我師叔他們不是想拉著悟空入伙吧。悟空是金剛宗嫡傳弟子，怎麼可能改投我宗。再說，佛皇無相那怎麼交代！直接殺了多乾脆。」
圓明用來點頭附和，「是啊，悟空死了可以推說他走火入魔。可要突然拜入我宗，卻怎麼也解釋不清。無我師叔他們真是老糊塗了。」
大日金剛如來大殿，歷經數千年加持，大日如來金剛金身已經自成法陣，擁有不可思議的威能。
無我是九階強者，心念一動，就能洞悉降龍下院眾人的言行舉動。大日如來金剛大殿，卻能阻隔所以窺探監察。
圓明在大殿里說話，也就沒了任何顧忌。
「無我師叔年紀是大了，考慮事情未免不夠周全。」圓通徐徐說道。
圓明又道：「千名處女血祭，魔龍反饋的精血卻有限。我們幾個尚且不夠分。哪有多餘的分給外人。」
圓通沉吟起來，的確，冒著身敗名裂的天大危險，卻要平白便宜悟空這個外人。他心裡也很不舒服。而且，悟空這人來歷不凡，很容易惹出大麻煩。
但在降龍下院，無我才是真正的主事者。圓通雖然很不滿他的決定，卻沒膽子堅決反對。
「你說怎麼辦？」
圓明臉上露出一絲狠厲之色，「先殺掉悟空就解決問題了。無我師叔要是責怪，我們這裡還有宗主的法旨。」
「這樣啊……」
圓通猶豫起來，殺悟空不難，問題是悟空在九江城炙手可熱，他要是死在降龍下院，必然會惹來無數麻煩。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可不能出任何問題。
圓明看出圓通的為難，獻計道：「悟空和江正功的小女兒來往密切，等他們再出去時，就安排人動手。哼，這個黑鍋就讓江正功這老狐狸去背。」
「江正功，這老頭又陰又狠，把他牽扯進來很容易出事啊。」
圓通有些顧慮，他和江正功打過多次交道，從來都占不到便宜。對江正功其實頗為忌憚。
圓明勸道：「我們可以安排血劍閣的殺手，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哼，血劍閣也不是什麼好鳥。」圓通想了下定決心道：「就讓十八夜叉去動手。我們自己的人，才能把事情做的乾淨。」
圓明一凜，「十八夜叉他們都是無我師叔的弟子。讓他們去做這種事，只怕不妥吧。」
「呵呵，」圓通自信的道：「這些人逆練夜叉明王咒，腦子都練壞了。只會服從命令。不會多想……」
圓明急忙點頭：「我這就去安排。一定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商議妥當，圓明從大殿出來，落日餘暉映照下，走進了高正陽所住的院落。
開門的惠普，看到圓明過來急忙鞠躬問禮。
「悟空師弟在么？」圓明邁步進了院子，隨口問道。
「師叔出去了。」惠普低頭小聲說道。
圓明臉色一沉，訓斥道：「不是讓你好好侍奉，人都走了，你怎麼不跟上去。」
「圓性師叔不讓我跟著。」惠普委屈地說道。
「圓性？」圓明神色陡然凝重起來，「他這麼晚過來幹什麼？」
惠普很無辜的搖頭。圓性身份尊貴，想幹什麼也不可能和他說。
圓明神色一變，一拂袖大步邁出門，匆匆奔往藏經堂。
降龍下院佔據整座卧龍山，殿宇從山腳一直延綿到山巔。
高正陽所住的院落位於山腰，藏經堂卻在位於大日金剛如來殿右下方。
圓明心急之下，也顧不得別的，催發元氣直飛而起，向著藏經堂飛過去。
等到了藏經堂，才發現大門緊閉。圓明心裡更急了。恨不能一拳轟碎大門。
但這裡的藏經重地，就是主持圓通在這裡也不敢放肆。圓明長長呼了口氣，平靜下心情，才伸手叫門。
大門開了個縫隙，一個小和尚探出頭看了眼圓明。他還是認識這位知客首座的。
小和尚收起臉上的不高興，施禮道：「圓明師叔。」
「圓性在么？」圓明直接問道。
小和尚猶豫了下，沒說話。
圓明一揮袖，把小和尚掃到一旁。他大步闖進藏經堂。
「圓明師叔、藏經堂不能擅入……」踉蹌退了幾步的小和尚，看到圓明闖入也有些焦急，大聲的提醒道。
圓明急著找到高正陽，哪會聽一個小和尚的。他迅速穿過藏經堂的前廳，繞過照壁，進了中庭。
藏經堂是環狀結構，四面的高樓圍成一圈，中心形成一個封閉的中庭。
書最怕火，在中庭還特意挖掘一口泉水，圍成一個小小水潭。水潭裡鋪滿七色河卵石，還有數百尾漂亮的金晶魚，在水潭中游弋。
這些金晶魚，本身對於任何元氣變化異常敏感。尤其是火行元氣。養在這裡不但是為觀賞，也是為了防火。
高正陽和圓性就坐在水潭旁，兩人中間的木桌上，擺著一部典籍。外殼如金玉一般，在四方懸掛的靈光燈下閃著溫潤光澤。
兩人似乎也才坐下，那部典籍顯然還沒打開。這種典籍上都是符文，想要打開可不那麼容易。
「你們、在幹什麼？」圓明心裡暗自鬆口氣。臉上神色卻愈發嚴肅，聲音也多了幾分冷厲。
圓性有些不悅的皺著眉頭，「藏經堂不得擅入。圓明師弟，你進來幹什麼！」
圓明正色道：「我是怕你們把宗門秘典私相授受。」
頓了下又苦口婆心的對高正陽道：「悟空師弟，私學其他宗派秘典可是大忌。輕則被逐出宗門，重則廢掉神宮。你千萬不要在這方面犯錯。」
高正陽露出一絲愕然，對圓性道：「後果這麼嚴重？」
圓性環眼一瞪，拍著胸脯豪氣的道：「師弟，這是我們兩宗之間的秘法交流，絕不是私相授受。」
圓性相貌粗豪，眉毛只剩下三五根，身材又高大，哪怕穿著僧衣也沒有一絲和尚的祥和，反而像個土匪惡棍。他拍著胸口的樣子，更帶著濃重的江湖草莽氣息。
「交流秘法？」圓明有些憤怒的道：「這件事經過誰同意了？」
「無塵首座同意了。無我首座也同意了。」
圓性裂開大嘴，有些得意地說道。
聽到「無塵」、「無我」兩個名字，圓明氣勢立即弱了許多。主持圓通也不敢得罪這兩位。他就更不行了。
但事關他的切身利益，圓明絕不能退讓。他想了下問道：「兩宗秘法交流，悟空師弟要用什麼秘法和我宗交流？」
圓明逼問的樣子，讓高正陽有些不爽。他本來對真言宗法咒並不在意。圓性晚上急著把他找過來，更讓他心裡嘀咕。
這種迫不及待要送上門的好事，一般來說都不會是好事！
圓性這麼急著把真言宗秘咒送他，絕對有問題。
要不是想從圓性那套些消息，高正陽早就直接拒絕了。
可圓明緊張的樣子，卻讓高正陽意識到，這法咒里不知藏了什麼。也許，事情的關鍵就在這裡。這也激發了他的濃厚興趣。
高正陽微笑道：「圓明師兄，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就拿出本宗的絕世秘法和貴宗交流。」
「絕世秘法？」
悟空的文采天下聞名，可他武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圓明可不覺得他能拿出什麼絕世秘法來！
高正陽微微一笑，「我給師兄演練一遍。」
說著，高正陽走到中間，拉開架勢擺了一個端正的拳架。
「第一式，金剛輪，第二式金剛劍……」
高正陽把金剛拳八式，從頭到尾演練了一遍。他在這套拳法上浸淫極深，雖沒動用元氣，一招一式都極其到位，展現出了這門拳法的精髓。
「這不是金剛拳！」圓明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說道。
金剛拳流傳太廣了，這門拳法招式簡單，由內而外鍛煉身體、元氣，最適合小孩子修鍊。降龍下院低階弟子，都是練這門拳法長大的。
高正陽居然拿金剛拳作為秘法來交換，這擺明了耍無賴，和他平時一塵不染的高僧樣子反差太大，圓明氣的都說不出話來。
「正是本門秘傳金剛拳。」
高正陽淡然道：「這門拳法雖比不上《金剛經》，卻也是曠世絕學。換一門《金剛明王咒》雖然有些吃虧。但我們兩宗交好，也不必算的這麼清楚。」
圓明聽的目瞪口呆，拿一門爛大街的拳法來換本宗不傳之秘，居然說的振振有詞，好像他還吃虧的樣子。這份本事，似乎比他做的詩詞還要牛逼！
就是圓性也有些聽不過去了，皺著禿眉神色頗為難看。
圓明注意到圓性的臉色不對，急忙問道：「圓性師兄，這樣也算的交流秘法？」
「這個……」圓性臉皮可沒高正陽那麼厚，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高正陽道：「我師叔晦明憑金剛拳降魔殺妖，是天下公認的佛門強者。金剛拳雖傳遍天下，又有幾個人真正會用呢！」
幾十年前，伏魔金剛晦明，可是金剛宗最好戰的強者。他當時甚至直接跑到道門總壇，向陸九淵挑戰。
晦明最終雖然輸了，可陸九淵也當眾誇讚過晦明，認為他拳法臻於絕頂。只以拳法論，遠在他之上。
圓明、圓性年紀都不小了，也都聽過晦明的威名。
高正陽這麼解釋，到也能說的通。也許金剛拳中，真的有什麼特殊秘訣。
「好，你把秘法拿出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高正陽空口白話，圓明自然不能相信。他真要能拿出秘法，圓明也認了。
「這個么……」高正陽看了眼圓性，微笑道：「抱歉，我是和圓性師兄交流秘法。這事卻和師兄你無關。」
圓性這會也反應過來，不管高正陽說的真假，先把圓明打發走才是真的。
「圓明師弟，這事情關係到兩宗的交流，你就不要管了。天色已晚，藏經堂重地，你不方便多待。還是速速離去。」
圓明本還想爭辯一番，可圓性都拿出隨身的般若念珠。看樣子是準備動手了。
藏經堂為了保護藏經，布置著重重法陣。別說圓明自己，就是十個圓明在法陣中也要吃癟。
「你們把宗門秘咒隨意傳授，簡直是欺師滅祖。這件事我一定稟報主持和宗主，你們難逃公道。」
圓明退出藏經堂前，對著圓明大叫著威脅道。
圓性冷冷看了圓明一眼，揮袖把大門關死。這事是無塵親自吩咐，別說是主持，就是宗主來了，也輪不到他頂罪。
何況，這件事看著虧了。實際上卻是給悟空一個魚餌。
修鍊了《金剛明王咒》，再經過一次大祭，悟空就只會變成自己人。
事情辦的這麼漂亮，到時候，宗主不但不會怪罪，可能還要嘉獎他們。
圓性回到中庭，對高正陽道：「不用管他。圓明不過是個知客。這裡輪不到他說話。」
高正陽笑而不語。他本來就沒在意。只是讓圓明這麼一鬧，到激發了他對《金剛明王咒》的興趣。
如果說這是對方特意用的手段，這手段還真是高明。
「《金剛明王咒》修習方式很簡單，打開此書，手按在上面，觀想金剛明王法相，就能得到傳承。」
圓性指著秘典說道：「上面禁制已經打開，你隨時都可以接受傳承。」
圓性話音未落，秘典上金光流轉不定，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秘典中飛出來一般。
高正陽想了下道：「貴宗一片好意，我……」他才想出言拒絕，卻突然感應到秘典內有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龍的神識波動……」
高正陽見過兩隻神龍，自創了龍皇九變，身體里還流著敖貞的龍血，手裡拿著龍族神器定海針。他對龍的氣息太敏感了。
有了這個發現，到了嘴邊的拒絕就被高正陽硬咽了下去。
「貴宗的好意，我就生受了。」
圓性也以為高正陽要拒絕，聽到他接受也有些意外。但他立即露出喜色，「悟空師弟，你其實不必多想。交流秘法只是看重你的天賦超凡，並無它意。」
顯然，圓性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說客。他越是這麼解釋，反而越讓人懷疑。
高正陽還得配合他，點頭說道：「這事還要多謝圓性師兄，無塵師叔。我才機會一睹《金剛明王咒》。」
「《金剛明王咒》是咒武合一之法，最適合武者修鍊。若能溝通金剛明王本尊，還能演化各種神兵、戰甲。修鍊此法，最關鍵就在於信念虔誠。一定不能有任何動搖……」
圓性詳細的介紹著秘咒各種好處，尤其是說到信念虔誠，更是著重強調了一番。
高正陽有些疑惑的道：「在此界能聯繫到金剛明王本尊？」
法術，據說源自無極聖帝。從一開始，法術就強調對神祇的信仰崇拜。只有溝通神祇，才能把法術威力施展出來。
但經過萬年的發展，人族已經掌握法術核心：符文。一切法術都可以通過符文來調動元氣，釋放力量。
聯繫神祇有眾多限制，借用神祇力量也要付出相應代價。
而且，隨著天地元氣不斷變化。聯繫神祇正變得愈發困難。
通過掌握符文來修習法術，逐漸成為了世間最主流的方式。佛、道兩大宗門也不例外。
圓性說什麼信奉金剛明王本尊，要虔誠不移。高正陽就不免有些懷疑，這個金剛明王本尊到底是什麼？
因為神祇難以聯繫，反而遊盪在天地間的邪魔、妖神更容易感應到。不少邪派就專門通過邪惡方式祭祀邪魔、妖神，獲得力量。
不過，這個《金剛明王咒》內又有龍的氣息。到不那些普通的邪魔、妖神。
被高正陽懷疑，圓性顯得有些不高興，「這是自然。明王本尊分身億萬，這部秘咒就是得自他的親傳。得到法咒傳承，就能感應到金剛明王本尊。悟空師弟，你切記不要恭謹虔誠，這才能得到明王本尊的加持……」
圓性怕高正陽亂來，反覆強調虔誠信奉的重要性。
高正陽點點頭，「我知道了。」他可以肯定，這部秘咒內的傳承有問題。就是不知是哪個傢伙留下的神識印記。
邪魔也好，妖神也好，本體都不大可能進入這方天地。如果能進入，那隻能證明他們的力量不夠強。
到了高正陽這個層次，可不是分化一點神識就能迷惑的。
高正陽把打開秘典，手掌按住書頁。秘典感應到氣血波動，眾多符文閃耀，匯聚成一個尺許高的金剛明王法相。
圓性在旁邊突然問道：「悟空師弟，金剛拳真的有修鍊秘法么？」
這個問題他一直想問，眼看高正陽要接受神識傳承，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有啊。」
高正陽對圓性笑了笑：「三個字：用心練。」
圓性心裡也冒出了三個字：「你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