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拔刀術
滿地的殘破血肉，烏黑鮮血匯聚成一片片水窪，濃烈的血腥氣瀰漫不散，恍如傳說中修羅殺場。
龜泉村正赤腳站在滿地血肉中，右手扶著腰間刀柄，神色平和自然，又有著幾分肅穆，卻沒有半分殺氣。
高正陽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強者。渾身刀意圓滿自然，不露一分。
他就像在流泉中的石頭，雖然本質堅硬厚重，可稜角都被流水打磨的光滑圓潤，自然、沉靜，沒有任何的煙火之氣，和血腥戰場顯得格格不入。
就算無相那樣佛門絕頂強者，出手雖然從容自若，卻也不免有幾分崢嶸稜角。
「我這一生，誠於刀，誠於武，誠於心。」
龜泉村正慢悠悠的說著，身上的氣息卻愈發淡然平和。
他的氣息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像山裡的石頭，丘陵上灌木，麥田裡麥苗，真實存在又自然、平凡。
高正陽明明感覺到他要出手了，卻偏偏看不透他的元氣變化、刀意氣勢。
就像是聽著一首彆扭歌曲，完全把握不到節奏。但這種彆扭也只是針對高正陽而言。歌曲是有著自己的旋律。
「你見識的太多了，武功太強，以往的經驗反而成了你的束縛。用你們佛門的說法就是知見障。」
龜泉村正不停的說著，似乎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
高正陽早就蓄勢以待，偏偏對方卻不動手，這讓他有些不耐。
「閣下修鍊的不止是拔刀術，還有舌刀吧？」
被高正陽譏諷，龜泉村正反而笑起來，「能用言語折服敵人，比拔刀用強更高明。」
頓了下又道：「你似乎有些心浮氣躁？」
高正陽反問道：「你看我像么？」
龜泉村正很認真的看了眼高正陽，搖頭道：「你氣勢堅凝強盛，心志堅忍不屈，不是外力能夠動搖的。我說這麼多，只是因為好多年都沒說話了……」
他嘆了口氣，「天下雖大，想找一個能聊天的也很難，別怪我嘮叨。」
高正陽不知說什麼，這老頭到是有資格說這種話，畢竟是九階巔峰刀法大宗師，看不起其他人也正常。
可一副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的樣子，總覺得有些不對。
龜泉村正收斂笑容，正色道：「閣下，我要出刀了。」
高正陽也不再等待，龍皇戟平舉直刺，雪亮戟刃瞬間跨越數丈距離，刺到龜泉村正眼前。
龜泉村正是典型的旱龜族，身材矮小又乾瘦，站在那才到高正陽胸口。
平刺的戟刃，正好對著龜泉村正的眉心。
高正陽並沒有試探的心思，也沒想留什麼後路。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沒有任何雜念。
他平時嘴賤，但動手時絕不會耍無用花招，更不會自作聰明。
到了他這個層次，力量真實不虛。只要自己不是迷惑動搖，任何小花招都不值一提。
譬如龜泉村正之前的那些話，只要心志動搖，失去信心，不用動手就輸。
反過來說，像高正陽這樣沉穩自信，任何語言、幻術都沒用。只有真正強大的力量，才能擊敗他。
龜泉村正也同樣沉穩自信，直到鋒利明亮戟刃刺到眉心前一寸時，他的村正刀才出鞘。
沒有任何絢爛刀光，也沒有強大的氣勢，就是簡單的拔刀一斬。
湛然如秋水的弧形刀鋒，就這麼簡單無比的斬在連接月牙戟刃並枝上。
站在前排的旱龜族戰士，幾乎都很清楚的看到這一刀。
旱龜族的戰士都很失望，威名赫赫的龜泉村正好像也不過如此。
站在大軍後方的山、林兩部大將卻都神色大變。
他們兩個實力不行，在九階中只能算是墊底的。眼光卻都很高明。
龜泉村正拔刀一斬，看似平平無奇，卻把龍皇戟架住了。
四部大將圍攻高正陽，也沒人能架住高正陽的龍皇戟。結果是三死一傷，差點就全軍覆沒。
數十萬大軍圍殺高正陽，死了數萬精銳，卻沒人能擋高正陽一擊。
山、林兩部大將早看出來，高正陽龍皇戟也不知有多重，不需要催發元氣，隨手揮舞就能引動風雷。
村正刀至多只有幾十斤重，在沉重的龍皇戟下和草棍沒區別。
龜泉村正拔刀一斬，卻穩穩架住龍皇戟，就像用一根草把巨石支起來。從技巧上說，神乎其神。
高正陽也有些意外，村正刀又輕又短，居然正面和他龍皇戟硬拼，頗為不智。
九階強者以元氣禦敵，武器一般來說只是承載元氣的器具。所以能不受物性的限制，斬山裂海，幾乎無所不能。
但面對同等層次的強者，元氣沒有優勢的情況下，就必然受到物性的影響。
就像一般神兵，遇到龍皇戟都會吃虧，甚至會被輕易打碎。這就是龍皇戟本身太堅硬又太沉重。從物性上說，已經能碾壓大多數神兵。
高正陽從沒到過，有人能有一柄輕飄飄長刀，正面架住龍皇戟。
當然，龜泉村正並不是拼力氣。這拔刀一斬，正斬在龍皇戟力量最薄弱之處，一刀下去，把龍皇戟渾然一體的力量切斷了。
如果說龍皇戟靈動如龍，那龜泉村正這一刀就把龍頭斬斷了。
靈動如神的龍皇戟，瞬間也成了一條死龍。
只以刀法而論，龜泉村正比高正陽更勝一籌。
別看高正陽都是橫衝直撞，強打硬拼。實際上他都是仗著武功精妙，批亢搗虛，這才能無往而不利。
來到這個世界上，高正陽只遇到過兩個武技比他更精妙的。
一個是絕滅女兒師涵。這女人年紀不大，修為也沒到絕頂，但在武功上的悟性讓人稱嘆。她把武技、法術結合起來，更是衍生出無窮無盡變化。
第一次在神武擂台交手，高正陽也是吃了點小虧。
龜泉村正走的路子剛好和師涵相反。如果說師涵是千變萬化，那龜泉村正就去萬法歸一。
從層次上說，肯定是龜泉村正更高明。但從難度上說，師涵的路子卻更難。如果師涵能晉陞九階，那她將變得極其可怕。
這些雜念，如電光般在高正陽心中一閃而過。
雜念就像空中浮塵，哪怕心如明鏡，空明透徹，依然無法完全摒除雜念。但這些雜念也像浮塵一樣微不足道，不足以影響高正陽的心神鬥志。
龍皇戟受挫，他自然而然的反手轉腕，以月牙戟刃絞纏村正刀。
龍皇戟複雜的戟刃，不但有刺、斬等多種變化，絞擊敵人武器也是最基本的變化。
不出意外，龜泉村正抽刀、入鞘。他身體同時跟著向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拉開了和龍皇戟的距離，也輕易破解了龍皇戟後續變化。
第一招交手，高正陽落在了下風。他也不在意，敵人越強才越有趣。
虐殺弱渣固然酸爽，對戰強敵卻更有成就感。
高正陽跟著前進一步，推動龍皇戟再刺。這一次他經過調整蓄力，催發了原龍聚變。
力量內斂又強大的原龍聚變，更方便掌控，也更適合對戰強者。
原龍聚變催發下，龍皇戟戟刃閃耀著刺目神光，似乎能夠貫穿一切。
後方觀戰的山、林兩部大將，水鏡前觀戰天王龜山步，龜田木，都緊張起來。
高正陽就是用這一招轟殺的三位大將。其鋒芒所指，無人可敵。
湛然如秋水的長刀再次出鞘，橫斬在戟刃上。湛然的神光還沒催發到極致，就被刀氣引爆。
無窮無盡的神光，從戟刃中噴薄而出。腳下的血肉、泥沙，都被爆發元氣下蒸發、炸裂。
高正陽卻很不舒服，原龍聚變還沒催發到極致，就被村正刀斬斷並引爆。
別看聲勢浩蕩，沒有神意駕馭的元氣，對龜泉村正來說就是拂面清風，沒有任何威脅。
龜泉村正這一刀真如庖丁解牛，以無間入有隙，把至強至剛的原龍聚變分解開，真是妙不可言。
連續兩刀，龜泉村正破開龍皇戟攻勢，讓龍皇戟再無餘力變化。
龜泉村正的眼神淡然平靜，手扶著村正刀，向前邁進一步，就避過龍皇戟，直逼到高正陽身前。
「高正陽是很強大，甚至是因為力量太強了，讓龍皇戟過於霸道。失去了武技的那種靈動玄妙。」
龜泉村正有些替高正陽惋惜，他還是缺少時間沉澱，稜角太強，才有此敗。
可惜，他村正刀一出，這位絕世天才就會隕滅。
龜泉村正心裡雖有些惋惜，手下卻絕不會容情。他還沒有這樣的資格。
經過此戰不死，高正陽必然更上一層。他也沒把握能再贏一次。
準備拔刀再斬的龜泉村正，突然感應有些不妥，高正陽的眼神太明亮了，如同兩道閃耀的電光一般。
站在面前的高正陽就像是水中倒影，突然隨著水波波動了一下。
龜泉村正也是恍惚了一下，又立即恢復清明。暗想道：「依靠眼神來催發拳意，剝奪六感。很有趣的拳法變化，可惜對強者影響微乎其微。」
一片血紅披風，如一柄巨劍般寫著橫抹過來。血紅披風在空中抖動飄揚，迅疾又飄忽難測。
「燕回劍！」
龜泉村正認出了這式劍法，頗有些驚奇。以披風來施展劍發，還真有些想像力。
村正刀出鞘一斬，如燕飛舞的血紅披風，頓時軟塌塌的垂落下去，靈動迅疾的劍意盡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