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萬古寂寞一桃花
落英繽紛，飛花如雨。
高正陽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粉白花瓣略有些枯萎，在金色手甲上顯得那麼柔嫩脆弱。
坐在對面的無盡劍主悠悠道：「累了么，要不要再喝杯茶？」
高正陽洒然一笑，大步走到茶桌前坐下，說道：「恕我直言，你泡茶的手藝可真不怎麼樣。」
「長生漫漫，若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完美，豈不是無趣的緊。」
無盡劍主又笑著道：「告訴你個秘密，沒人的時候，我可是不喝茶的。」
高正陽也不禁跟著笑起來，這的確是個很好笑的笑話。不得不承認，無盡劍主雖是敵人，卻是個有魅力也有趣的敵人。
「我武功有成以來，你是我遇到的最強大強敵。」
高正陽收斂笑容，正色道：「一百天來，我們交手一萬七千次，從拳法到劍法、戟法，我都獲益良多。謝謝。」
高正陽也不是客套，有個怎麼也打不死的聖階陪練，這段時間他的武功大有精進。尤其是劍法，在無盡劍主磨礪下，突飛猛進。
以他的現在劍法層次，足以和天下群雄爭鋒。所以，高正陽這句謝謝是由衷而發。
「不用這麼鄭重，時間還長著呢……」
無盡劍主不以為意，輕鬆的道：「你有雙聖之力，可以循環休息，戰力生生不盡。手上幾件神器也都極其了得。沒有幾百年的時間是磨不死的。」
和高正陽交戰一萬多次，無盡劍主一次沒贏過。但他對高正陽的各種武技已經異常熟悉。所以一次沒贏，就是因為高正陽聖體太過強橫。偶爾輸一招，也能硬挺住。何況他還有十階龍皇甲護體。受到的傷害更是微乎其微。
無盡劍主能做無盡時光循環，怎麼輸都不怕。只要贏一次就行。但按高正陽的狀態估算，至少需要幾百年的時間，才能逐步消耗他的本源，把他硬生生磨死。
區區幾百年，對無盡劍主來說和幾個月也沒多少差別。他自然不會急於一時。
「抱歉，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陪閣下在這玩耍了。」
高正陽道：「閣下交出彼岸花，我就此離開。如何？」
「呵呵呵……」
無盡劍主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頓了下又道，「你要能殺了我，隨便你拿什麼都行。」
高正陽點點頭，輕嘆道：「果然如此。」
「嗯？」無盡劍主有些不明白，高正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從你第一次復活，我就在想，你是依靠是什麼力量復活的，你的力量根源是什麼。」
高正陽也不賣關子，不等無盡劍主發問就繼續說道：「一百天的反覆印證，證明時空的確在循環。更準確的說，是你的劍域在不斷循環。」
「就這樣么？」無盡劍主微微搖頭道：「只是這樣可不行啊。」
「你的劍域核心是彼岸花。」
高正陽直視著無盡劍主，慢慢說出了最關鍵的核心。
無盡劍主臉上笑容不變，也慢悠悠的道：「進入無盡劍域的聖階，都看到了這一點。」
他話沒說完，但言外之意卻很明白，知道彼岸花是核心沒用。
高正陽沒急著分辨，他端起粗陶茶杯看了一眼，說道：「我總是在想，無盡劍域內存在的一切是你的神識投影，還是真實存在。」
高正陽說著，手掌一合，茶杯被他捏個粉碎，粗陶茶杯如同紫紅細沙一般灑落到桌子上。他搖頭道：「這一切看起來像是真的，但終究不是真的。」
無盡劍主撫掌贊道：「能成就雙聖的強者，果然智慧非凡。」他感嘆的道，「時光若能倒轉，紀元又怎麼會輪迴，天地又怎麼會毀滅。神祇又怎回死亡。只可惜，天下的億萬生靈，又有幾個能懂得這麼淺顯的道理。」
高正陽沒理會無盡劍主的感嘆，繼續問道：「據說，彼岸花能復活任意一個智慧生命？」
不等無盡劍主回答，他又道：「我猜，當初你尋找彼岸花，是為了復活一位美女。」
「這不難猜。」
無盡劍主並不否認，只是情緒顯得有些低沉，「她愛桃花，但這世上所有桃花加起來，也不及她一笑的風情。在紀元之戰中，她被你們人族強者殺了……」
說起愛人被殺，無盡劍主眼中也露出幾分森然冷意。和高正陽交手萬餘次，直到現在他才顯露出幾分無盡劍主的赫赫威勢。
高正陽不為所動，又道：「我一直在想，你既然找到了彼岸花，為什麼沒有那個女子沒有復活？」
無盡劍主收斂殺意，平心靜氣地問道：「你有什麼答案？」
高正陽道：「很簡單，我覺得我們差不多都是一種人。就是那種愛自己勝過其他所有人。推己及人，我就有了個想法……」
無盡劍主並沒有反駁高正陽，他饒有興趣的道：「如果是你得到彼岸花，你會怎麼做？」
「能復活任何生命，我也許會試試復活自己。」
高正陽道：「如果有兩個自己，豈不是很牛逼。」
無盡劍主不置可否，深沉的道：「你就這樣使用彼岸花，不覺得很浪費么？」
「如果恰好有一門這樣的秘法，譬如修鍊個分身什麼的，就一點也不浪費。又譬如可以用彼岸花煉製某種神通，譬如無盡循環的劍域，也是牛、逼爆了！」
高正陽笑嘻嘻地說道。
無盡劍主沉默了一會，才有些無奈的搖頭：「你的腦子真的很特殊，這麼複雜的事，你都能猜的到。」
高正陽攤手道：「我就是這麼聰明智慧，我也沒辦法。」
「呵……」
無盡劍主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又似乎是真的好笑，他道：「我本來還想陪你玩幾百年，可你揭露了謎底，遊戲就不好玩。」
「我早說了，沒時間陪你玩啊。抱歉，讓我們結束這個遊戲吧。」
高正陽呲著整齊細密白牙，「就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這一戰，我們一決勝負。」
「好，這一戰不死不休！」
無盡劍主點點頭，長袖一拂站起身，神色前所未有的肅然。
不知何時，在高正陽身後走出一位男子。他白衣玉冠，英俊成熟，正是無盡劍主。
站在高正陽身後的無盡劍主沉聲道：「不妨告訴你，我劍、法雙修，身兼劍聖和法聖。」
站在高正陽前面的無盡劍主接著道：「我們兩個力量完全一樣，同心同意同神。你雖是萬古罕有的雙聖修為，卻絕不是我們四聖的對手！這一戰，你必敗無疑！」
最後四個字「必敗無疑」，是兩位無盡劍主一起同聲念出了。
四個字的包含的元氣、劍意，融合、匯聚、爆發，無窮無盡的力量向高正陽壓落。
無盡桃林當先崩潰粉碎，地面轟然裂開，岩漿迸發，天空黯淡，日沉星墜。兩位無盡劍主還沒真正動手，這方天地已經崩塌毀滅。
「水、火、風、土。」
天地崩塌後，元氣回歸了為四種本源元氣。兩位無盡劍主各自駕馭兩種元氣，化作無盡劍意，交錯向高正陽斬落。
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是無盡劍主自創絕世劍訣，把法術和劍術融合成先天至道。催發的劍意借用先天本源元氣，其威力強橫無匹。
可沒有任何聖階能有這般雄渾元氣，能把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催動起來。無極劍主也是通過彼岸花復活了自己，雙人合力，各自練成兩相劍，這才組合成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嚴格來說，應該稱作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陣。
高正陽雖是金剛不壞之身，內外皆堅不可催。可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連天地都能毀滅，區區一個聖體，更不在話下。
白色水劍綿長，赤色火劍暴烈，黃色土劍厚重，青色風劍靈動，四道劍意縱橫交錯，藉助先天本源元氣重返先天，組成真正無盡劍域。
輸給高正陽一萬多次，無盡劍主早摸透了高正陽武功變化。
四劍前後夾攻，不給高正陽任何機會。
「四聖，果然吊炸天……」
高正陽眼睛雖然站在腦頂上，這會也不得不佩服無盡劍主的本事。雙聖也就算了，還弄出個四聖來。
法、劍合一，力返先天，這劍陣能誅仙斬神啊！
高正陽雖然佩服，可不會束手待斃。他厲喝一聲，眼眸中九條金龍閃耀連接，手中龍皇戟瞬間連續九擊。
以他為中心，九道交錯明銳神光閃耀飛騰如龍。
但被四道先天劍光一圍，斬裂天地的龍皇戟就被硬生生壓下去，九道飛騰如龍的神光黯然消散。
四道劍光順勢斬落，交錯著刺入高正陽身體。
兩位無極劍主都覺得劍意一滯，竟然被高正陽身體硬夾住了。他也是暗自驚嘆：「金剛不壞的聖體真是厲害，比魔龍身體似乎還強橫幾分。」
這般強敵，自然不可能再留手。兩位無極劍主引動先天本源元氣，四劍發力，一寸寸把高正陽身體切開。
四劍劍意匯聚，重演先天之變。高正陽的聖體不堪重負，無聲崩碎。四劍直進，把高正陽的聖核絞成齏粉。
至此，高正陽徹底敗亡。
兩位無盡劍主對視一眼，都流露出幾分寂寞。
「此人萬古奇才，又有雅骨，可惜……」
「以後再沒人賞花、品茶、吟詩了，我會想念他的……」
「我也會想念兩位的……」
高正陽話語才傳出來，他的龍皇戟也同時到了。
還是龍皇九擊，不同的是龍皇戟是裹著一層熾烈純金真火，九條閃耀夭矯金龍，以睥睨傲然之姿飛落。
兩位無極劍主催發先天無極四相本源劍陣，消耗極大。偏偏高正陽出手時又全預兆，等兩人發現不妙已經晚了。
再催發雙劍時，都失去了先手。雙劍遇上龍皇戟，頓時就被盪開了。龍皇戟所化金色神光飛龍，接連沒入兩位無盡劍主體內。
靈動如龍金光何等霸道，飛舞間就貫入兩位無盡劍主聖核和陽神之中。繚繞如龍金光，既是龍皇九變的霸道，又有聖體無匹力量，還有血神旗內赤陽真火。
幾種力量匯聚成一體，也不是無盡劍主能夠抵擋的。堅硬聖核和青色陽神，都在繚繞金光中化作分崩離析。
無盡劍主的分身到底差了一絲，當先化作青煙消散。無盡劍主本體的神魂未滅，他強撐一口氣道：「你怎麼沒死？」
「忘記告訴你了，我可是聖體、聖魂、聖心三聖。你在無盡劍域待的太久了，早就失了銳氣，只是苟延殘喘，這才會為我心聖之法所惑。一記絕世殺招卻落在空處……」
高正陽搖頭嘆息，他連殺無盡劍主萬餘次，不知不覺中就在他心裡種下種子。關鍵時刻，以心聖之法迷惑對方，讓他絕世殺招只殺了一個虛影而已。
這也是無盡劍主心靈上有空隙，這才會為他心聖之法所乘。
「原來如此，三聖合一，我輸的不冤……」
無盡劍主自知必死，到也坦然了，他一伸手用餘力化出一片桃花，似哭又似笑的道：「桃花常在，伊人何在……」
「人能見桃花，桃花可不會見人……」
高正陽伸手接過一片飄落桃花，淡然道：「萬古寂寞，都在這桃花中了……」
「這寂寞，有點冷啊……」
悠悠嘆息聲中，抱著雙臂的無盡劍主身影漸漸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