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賭約
紫衣男子劍眉紫眸，言行氣度自有種居高臨下堂堂皇者之氣。尤其是深沉紫眸中，能看到兩隻紫色長龍首尾相連，如輪般轉動不休。
紫色長龍鱗角俱全，帶著恆古不朽的蒼茫和無盡威嚴。紫色長龍圈住的中間，則是無盡幽深的紫色虛空。再仔細看，那虛空中似乎又有一顆顆星辰，每顆星辰上又有無窮無盡的生靈。
對方的一雙眼眸似乎藏著一座宇宙。高正陽只是看了一眼，就像墜入了那座宇宙，不斷向內陷落。
高正陽雖然不懼這等手段，卻沒必要被對方眼神牽引著走。他心神一收，自然切斷了和對方眼神接觸。
雖然他從沒見過這人，心裡卻已經有了判斷：魔皇紫元弘。魔族最高首領。
魔族還有十二魔神和七位至高魔主。但這些魔神、魔主都不管理魔族的具體事務。魔皇紫元弘，才是魔族最重要的管理者。
或者說，十二魔神、七位至尊魔主都是董事會的董事。他們資格老，權力大，掌握著魔界大部分股份。但他們不插手具體管理。紫元弘是CEO兼任董事會主席。他不是最強者，卻是權力最大的那一個。
高正陽對魔界有一些了解，知道這位魔皇紫元弘年紀不算大，只有兩千多歲。當然，這是按照魔族強者的年齡來說的。
譬如赤燭魔神，活了幾十萬年。紫元弘還不到赤燭魔神年齡的零頭。但對於強大智慧生命而言，兩千多年也不短了。
在紫元弘身上，還充滿了勃勃向上的精力。從這點上看，他就像剛進入三十歲的人族，正是年富力強，又有著足夠的智慧經驗，處在一個積極向上的上升期。
和紫元弘相比，無相、陸九淵還不到五百歲，可都已經垂垂老矣，精氣雖然都鎖住了，但那種衰敗氣息卻鎖不住。
這裡有很多原因，種族的不同，修為的不同，境界的不同，心態的不同。
高正陽覺得最重要是心態。陸九淵和無相在聖階蹉跎太久了，或者說他們覺得太久了。在魔族強大攻勢下，他們也失去了逆天的豪情和信心。
衰老，由內而外散發出來，讓兩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強者，已經走到了人生盡頭。
五百歲和兩千多歲的強烈反差，讓高正陽對此有著極深感慨。他也很慶幸，自從十七歲時候，他在心態上就一直保持沒變。
對於巔峰始終保持著強烈熱情，對於世界始終保持著簡單的態度。他現在雖然活了二百多年，卻一如少年。
對於這一點，魔皇紫元弘有著很直觀的感覺。堂堂人族第一強者，或者說人界第一強者，明明心思深沉如海，卻有著赤子般的純粹簡單和勃勃活力。
魔皇紫元弘聽過高正陽太多傳聞，但親眼看到本人後，他試著解析高正陽的力量，卻發現對方渾然成一，沒有任何破綻空隙。
這可比傳說中的高正陽，更為強大可怕。紫元弘隱隱有種感覺，真要和高正陽動手，他十有七八要輸。
正是這種直覺的判斷，紫元弘更多了幾分尊重。高正陽能稱霸人界，屢屢重挫魔族大軍，靠的絕非運氣。
因此，魔皇紫元弘很客氣當先招呼，並使用了敬稱。
高正陽笑了笑：「魔皇紫元弘，我可是聞名已久。不知你駕臨大光明宮，有什麼指教？」
紫元弘擺手說：「指教不敢當。我久聞高神君大名，始終沒機會見面。這一次冒昧來訪，還請神君不要見怪。」
作為魔族皇者，紫元弘表現的很謙恭。展現謙恭姿態，不是因為卑微，而是因為內心足夠強大。
他也不需要裝腔作勢，更不需要對高正陽展現強硬。何況，他來是為了溝通交流，而不是來和高正陽叫號的！
「你太客氣了。」
高正陽到有點喜歡紫元弘了，明明是一種很低的姿態，卻不會讓人覺得虛偽。反而會覺得這人氣度如海，有種折服人心的魅力。
高正陽說：「陛下，大家都很忙，有事你就直說吧。」
紫元弘看了眼地上的白心猿，嘴角露出微笑：「這位白劍神，脫胎換骨，蛻血鍊形，神功大進，可喜可賀。」
他眼光銳利，只是一眼，就看穿了白心猿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甚至知道這個變化的源頭是三十六重鍊形靈丹。
神武王對於神榜第一的獎勵，可是非常出名的。
三十六重鍊形靈丹，可以說是十一階能使用的最頂級靈丹。甚至有人藉助靈丹之力，成就了神王。
高正陽真是大方，這樣靈丹居然捨得送給白心猿這個外人。高正陽修為至純如一，到是不需要藉助外物。
三十六重鍊形靈丹雖好，對他也沒什麼用處。不過，他還有不少女人。紅日，敖貞，這都是神階強者，都可以使用這顆靈丹。
不過，由此也能看的出來，高正陽對於白心猿極其重視。
紫弘元心裡對白心猿也多了幾分好奇和重視，但表面上卻是一笑：「神君說的是，我就直說吧。」
頓了一下，紫弘元說：「我這次來，是想和神君講和的。」
「哦，願聞其詳。」高正陽到是猜到了紫弘元的來意，但他很想聽聽，對方能提出什麼條件。
紫弘元嘆氣說：「你我兩族征戰，死傷無數。如果繼續打下去，人族固然是必滅，魔族也要傷了元氣。諸天萬界輪轉，這才只是開始。」
「呵呵……」
高正陽哂笑著打斷紫弘元：「陛下，什麼人族必滅這種話就不要說了。有我在此，人族絕不會滅。」
高正陽話說的很囂張，紫弘元卻並沒反駁，反而順著高正陽說：「高神君神威蓋世，到是能保住人族不滅。可是，你又能保住人族幾許元氣？」
紫弘元自信的說：「我族有萬億之數，等到人界聖界融合在一起，萬億之數一涌而入，只憑數量就能橫掃人界，這一點沒錯吧？」
「等到兩界融合，法則開放。翻天覆地也只是舉手之間。萬億數目又算得了什麼。」
高正陽也知道紫元弘所言不虛，但這會他必須強硬。
紫元弘也不較真，如果跟著高正陽說下去，只會吵起來。他跨界而來，可不是為了和高正陽吵架的。
「神君，我是帶著誠意而來。人界廣闊，足以容得我們兩族共存。戰爭打到現在，我們都了解了對方實力，沒有必要繼續打下去了。」
紫元弘說：「神君以為如何？」
高正陽點頭說：「你想講和當然是好事。但條件呢？」
雙方握手言和，對人族來說並不是壞事。打了一百多年，人族的戰爭潛力都被挖掘出來，數量雖然銳減，但總體素質卻得到大幅提升。
不過，這種動員一切力量的戰爭模式，維持的時間太久了。人族沒有時間休養生息，也沒時間消化戰爭帶來的進步。
這樣下去，人族很可能會被戰爭重負壓垮。
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頂在最前方的石破天才那麼重要。因為他抵擋了魔族大軍前進腳步，給了後方修養喘息的機會。
高正陽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他願意講和。但要看看魔族方面是否有足夠的誠意。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紫元弘正色說：「神君，我們就以天岳都為界，天岳都以北都歸人族，我們在南面。從此以後，兩族互不侵犯。」
「哈哈哈哈……」
高正陽大笑，「陛下，這絕不可能。」
紫元弘也不生氣，淡然說：「那神君有什麼想法？」
「很簡單，以大荒群山為界。東荒群山以南都給你們。但你們不得跨出東荒群山一步。」
高正陽說出了自己條件。一下子把分界線先前推了幾十萬里。
東荒群山就是高正陽的出生地，他對那很熟悉。東荒群山早就沒人族了，裡面的幾支蠻族也早就遷移走了。
至於東荒群山北側月國，早就被魔族佔領了。月國的人族大半都遷徙到了明國。
事實上，現在東神州已經被魔族佔領了三分之一。其中損失最嚴重當然的月國、山國。
風國、陽國、江國也都有一些小型魔界通道。但那些通道太小了，魔族無法大規模進出。小規模魔族，只能給人族送菜。
所以，魔族大軍都集結在天岳都下，就是想平推人族。但人族比他們想像的要頑強的多。
對於魔族而言，這種僵持也消耗了太多太多的資源。數十億大軍，說起來就是個數字。但真要滿足數十億大軍衣食住行，那消耗就是天文數字。
魔族又不擅長生產，大部分糧食都是低階魔族。
低階魔族智慧雖然不高，但長期充當軍糧，他們也會自發抵抗。雖然動搖不了大軍，卻也是不小的麻煩。
如果只是這樣，紫元弘到也能接受。反正消耗個幾百年，總能把人族都殺光。但高正陽回來了，卻改變了整個戰爭局勢。
高正陽在北冰洲一出手，就拔掉十絕血碑，滅了五億魔族。這個數字太驚人了！
要是高正陽每次出手都有這樣威力，那不用一天的功夫，他一個人就算滅掉天岳都下數十億大軍。
紫元弘也覺得這不可能。不管高正陽是怎麼做到的。他那毀天滅地的一掌，顯然不可複製。
但有高正陽在，他們想要在短時間內推平人族的意圖絕對無法實現。不如趁機先講和，也讓大軍有個喘息的機會。
修養個幾十年，讓魔族在人界繁衍幾代，完全適應人界法則，魔族必然能大幅提升戰鬥力。到時候，再和人族分個勝負。
紫元弘也清楚，他的想法瞞不過高正陽。但人族也需要休養生息，這是雙方共同的需求。高正陽個人戰意再強，也不會違背大勢亂來。
只是他沒想到，高正陽的態度這麼強硬。居然想讓他退到東荒群山以南，那他們這一百多年不是白折騰了。
東荒群山是山地環境，並不適合耕種。他們進入人界後，東荒群山又一直作為獵場。一百年的掠奪獵殺，讓東荒群山的樹葉子都快被吃光了。
再往南面，就是月國了。不過月國當初抵抗的非常堅決，很多地方都遭受了滅絕性破壞。尤其是豐沃的田地，幾乎都被法術破壞，幾乎淪為死地。
幾百億魔族，靠著這片土地根本無法生存。
紫元弘當然無法接受高正陽的條件，斷然說：「這絕不可能。」
高正陽說：「我不是要和你討價還價，這也不是菜市場。就是這個條件，你要麼接受，要麼大家繼續戰。」
高正陽到是語氣淡然，但他態度卻異常堅決。把東荒群山劃給魔族，已經是迫不得已了。如果以天岳都為界限，那人族沒有任何戰略緩衝，和繼續開乾沒區別。
就是這樣的條件，如果真的談成了，以後少不了要有人指著他脊梁骨罵他是人奸，賣地求榮。
高正陽對此到不在意。暫時的退讓，換取人族修養壯大，這個代價的值得的。尤其是，紀元輪迴才開始。
現在就相當於馬拉松長袍，裁判才放發令槍。這時候跑的再快，也沒多少意義。因為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保持體力，保持節奏，才能在這條長路跑的足夠遠，才有可能奪得最後的勝利。
高正陽也不需要別人理解，作為人界最強者，他只需要做出正確判斷，並對這個判斷負責，就已經足夠了。
紫元弘顯然無法接受高正陽的條件。高正陽又把話都說死了。再繼續調價還價，就太丟臉了。
他沉默了一下說：「很遺憾，我們只有繼續戰鬥了。」
高正陽想了下說：「不如這樣，我們在天岳都下決戰，你贏了，就聽你的。我贏了，你們退到東荒群山南面。」
紫元弘啞然失笑，他深深看了眼高正陽，才坦然的說：「我必須承認，在人界我不是你的對手。」
高正陽擺手說：「你錯了。」
頓了下又說：「在哪你都不是我對手。」
紫元弘哭笑不得，高正陽這自大的樣子真是好欠揍啊。但他不想鬥嘴，搖頭說：「隨便你怎麼說，我不和你打。」
高正陽轉又提議說：「你不敢也沒關係。你們魔界不是有十二魔神七大魔主。隨便哪個來都行。」
「嗯？」
紫元弘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魔神魔主隨便來一個，哪個都行？高正陽這話狂的沒邊了。紫元弘心思這麼深沉的強者，都被氣壞了。
高正陽贏了赤燭魔神，是很厲害。紫元弘也不得不承認，那一拳極其威風。
但赤燭魔神早就腐朽墮落，在十二魔神中地位墊底。現在都成了黃泉魔主的跟班小弟。贏了這位，也不值得太驕傲。距離橫掃魔界更是差的遠呢。
紫元弘忍不住譏諷的問：「神君，你是開玩笑吧？」
「我們沒那麼熟，和你開什麼玩笑。」
高正陽傲然說：「你要是不服氣，就來比啊。隨便你們派誰下場。」
紫元弘不由陷入的深思。高正陽如此自信，難道有什麼依仗？
他看不透高正陽深淺，也多了幾分謹慎。事關重大，他不說輸不起，卻不能稀里糊塗上了高正陽的當。
沉默了一會，紫弘元說：「事關聖主和祖神，我要請示一下才行。」
高正陽說：「不用急，三天之後我去天岳都。我們那時候再聊。」
紫元弘點頭：「好，三天後天岳都再見。」
他按照人族的禮節，拱手施禮後，一拂袖身影化虛，消失無蹤。
紫元弘本體還在聖皇宮，出現在高正陽面前的不過是一縷投影顯化。他神識一收，投影自然消散。
坐在九龍交纏的暗龍寶座上，紫元弘臉上罕有的露出迷茫之色。和高正陽談了半天，沒什麼實質收穫，卻被高正陽大話震懵了。
紫元弘左想右想也想不通，他乾脆起身，進入了後宮深處的聖主殿。
聖主殿內一片幽暗，七位魔主的法像並排而列，每位法像身上都裹著幽暗之氣，完全看不清面目。
但不同的聖主，散發出的氣息完全不同，絕不會認錯。
紫元弘進入聖主殿後，直接來到左首第二尊法像前，拿出一根龍髓香點燃。
這是十二階的龍髓煉製，極其珍貴。紫元弘輕易捨不得用。但今天的事情太重要了，他他必須問清楚。
龍髓香散發煙氣化作一條翻騰煙龍，在黃泉聖主法像前夭矯飛舞。過了好一會，法像上一對昏黃眼睛緩緩睜開，飛舞煙龍也飄然消散。
「黃泉聖主萬安。」
紫元弘屈膝跪倒，大禮參拜後，放開神核禁止。
黃泉聖主昏黃的眼眸看了眼紫元弘，自然讀取了他所思所想。
黃泉聖主說：「高正陽手裡有天痕劍，又有十一階神軀，在人界沒有力量能打死他。」
紫元弘有些不甘心：「如果請夜龍祖神出手，也贏不了么？」
「高正陽身上籠罩著無常的力量。不可測度。」
黃泉魔主幽幽的說：「不過，你不妨試試。輸了也無妨……」
紫元弘不太明白黃泉魔主的意思，他很厭惡這種神神秘秘故弄玄虛。但在黃泉魔主面前，他必須把這些小心思藏好了。不能露出任何不敬。
他小心的說：「弟子愚昧，還請聖主明示。」
「庇佑人族的三位聖帝很快要回歸了，高正陽可不是他們的人。呵呵……」
黃泉魔主說著幽幽笑了兩聲，「你只管去做你的，不需要考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