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變革

玄天峰，幽冥教總壇。

空曠的傳法殿，靜謐無聲，只有濃鬱黑暗在四周蕩漾起伏。

衛蘭君恭敬的站在高正陽身後，氣都不敢出。她總覺得傳法殿里濃鬱黑暗，就像黑色大海，讓她覺得窒息、壓抑。

在這裡她真的不敢喘氣，這裡太安靜了。任何呼吸聲都顯得那麼刺耳。

高正陽已經在這坐了七天了，一直在翻閱各個宗門秘籍。那些投靠過來的魔道宗門，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宗門所有秘法全部上交。

對於任何一個宗門而言，其秘法都是傳承的根本。只要秘法能傳承，宗門就能延續。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本門秘法絕不會給外人。

高正陽逼迫所有宗門獻上秘法，其實已經斷了一眾小宗門傳承的根。這些宗門當然極其抗拒，可萬鬼宗已經被毀滅，這些小宗門終究沒膽子反抗，只能認命。

衛蘭君都覺得高正陽有點過分，這樣的高壓手段，是不可能讓其他宗門修士心服。除非他能一直保持強勢。

她覺得最好的辦法，當然的徐徐圖之。不動聲色間，逐一分化吸收各個小宗門。不用三十年，就能把這些小宗門盡數消化。

可惜，高正陽並沒有問她的意見。

衛蘭君更不敢亂出主意。現在的幽冥教內，高正陽乾綱獨斷，就算三位元嬰真君都不敢吭聲。她這個掛名弟子，看起來最得厚愛，私下對高正陽卻極其敬畏。

衛蘭君原本以為高正陽看中她美貌和純陰之體。但這段時間下來，卻發現高正陽並沒有那個意思。

私底下相處，高正陽也都是指點她修鍊，或者讓她做事，從不閑聊。說實話，衛蘭君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不論高正陽是哪位大能轉世，還是就是天賦超絕，能在十七歲這個年紀，一統千山魔道宗門。這個成就讓人讚歎佩服。

衛蘭君雖然以前很自信，自覺是個天才。但在高正陽面前，她那點自信早都被碾成渣了。她有時候也會想，能靠著這位大佬，哪怕當個侍妾爐鼎，也不錯。

現在卻的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難道高正陽真的看中了她的天賦，要把她培養成才？衛蘭君總覺得很不踏實。

坐在前面的高正陽突然說話了，「小花，你的心有點亂啊。」

衛蘭君急忙跪倒，「弟子錯了。」

「無妨。」

高正陽也沒轉身，只是放下了手裡玉簡，柔聲說：「你心思靈動，才難以控制萬千思緒。這是優點，也會限制你更上一步。所以，你第一步就要掌握幽冥觀想之法，讓所有思緒沉澱，心如深淵，幽深不動，卻能容納萬物。」

衛蘭君點頭應是。高正陽這番話出自幽冥經，只是解釋的略有不同。就是這些微差異，對她觸動極大。讓她好像突然觸摸到了幽冥經的根本要義。

在她識海中，一尊黑色神像迅速成型。神像面目模糊，唯有雙眸黑亮。身披黑色長衣輕輕飄擺。

這尊神像身上帶著靜謐悠遠的氣息，黑亮雙眸卻讓神像顯得帶著活力生氣。偏偏一切都很收斂，哪怕明亮眼眸也是如此。

衛蘭君心中暗喜，她修鍊幽冥經十多年了，卻一直無法真正在識海中觀想出幽冥神尊法相。就是因為她總是掌握不了幽冥神尊的精髓。

觀想幽冥神尊法相併不容易。尤其是像她這種，在識海中形成了穩定法相，整個人從神魂到法力都以幽冥神尊法相為中樞，重新統合起來。

衛蘭君試著吐納元氣，只覺內外通透，沒有意外的話，憑藉這個穩定觀想法相，她可以穩步邁入元嬰層次。

但她又隱隱覺得還有點不對，幽冥神尊法相雖好，卻不完全契合她。她心思一轉，凝固成型幽冥神尊法相又生出變化。

黑亮雙眸變成了紫色，妖異的紫色又分成千萬片花瓣形狀。這些花瓣隨生隨滅，似乎無有窮盡。

紫夜蘭君所化的紫眸，讓這尊幽冥神尊立即靈動起來，有了獨屬於衛蘭君的氣息。

衛蘭君只覺內外無比契合，形神如一，再無半分滯澀。

如果說剛才的幽冥神尊法相是一件漂亮新衣，現在這件新衣服就依照她身材做了調整，無比的合身。

衛蘭君以神識催發幽冥神尊，只覺無窮無盡純凈深沉元氣不斷吸納進識海，幽冥神尊身體很快就呈現出鋼鐵般的質感。

按照築基的層次，這已經是法相最強狀態。衛蘭君本來想收斂力量，可心中卻突然生出一抹靈機。

幽冥神尊法相紫眸一閃，身軀不斷收縮。不過幾個呼吸，就已經變成一個花生粒大小的紫色丹丸狀。

衛蘭君知道到了關鍵時刻，她神識一沉，和那顆丹丸融合到一起。

轟的一聲巨響，衛蘭君就覺神魂如被雷擊，腦子立即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清醒過來。

隨著她神識轉動，識海中心一顆紫色金丹悠悠運轉，每一次轉動都釋放出淳厚無盡的法力。

那種強大又柔和的法力，完全順從衛蘭君的支配。神識一動，立即響應。

衛蘭君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再看周圍，世界都變了個模樣。

傳法殿內原本一片區幽深，她只能憑著神識隱隱感應到高正陽位置。現在，高正陽卻在她眼中清晰可見。

包括牆壁上刻著的幽冥神尊法相，也是那麼清晰深刻。隱隱之間，她和幽冥神尊還有種氣息上的呼應。這讓她感覺很親切溫暖。

衛蘭君也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冰冷可怕的幽冥教內，居然有這麼讓人覺得溫暖舒適的地方。就像，就像母親的懷抱。

「你的天分是很高，只是靈機一動，就順勢凝結金丹……」

高正陽還是背對著衛蘭君，聲音也溫和平靜，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情緒。

衛蘭君看著高正陽，她還是第一次準確感應到高正陽的氣息。以紫夜蘭君為根基成就的金丹，讓她神識敏銳又輕靈。

她紫色雙眸中千萬花瓣不斷開合切換，從各個層面去探測高正陽的力量。神魂，身體，氣血，法力，從各個層面而言，高正陽都是穩穩的金丹。

雖然法力比她更為淳厚，兩者卻相差不多。

衛蘭君不禁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現在全力一擊，也許就能滅掉高正陽。畢竟，她手裡還有白骨傀儡和鬼虎。

這兩位元嬰真君轉化成的強大器靈，都擁有元嬰級戰力。猝不及防下，也許她能殺掉高正陽。

突然冒出來的殺意，轉即被衛蘭君理智的壓下去。她神魂還在高正陽手裡握著，殺高正陽就是自殺啊。

而且，幾個元嬰真君都被高正陽收拾的服服帖帖。她拿什麼去殺高正陽。她不過是突然力量暴漲，有點膨脹了。

衛蘭君生怕她剛才殺意被高正陽察覺，在高正陽身後再次跪倒，叩首說：「多謝師尊點化，弟子才能成就金丹。」

高正陽笑了笑，他當然能感覺到衛蘭君的小心思。正因為對方的不服帖，這才有趣。

如果衛蘭君對他異常拜服，忠心不二，她天生靈慧就會被壓制。正因為有著反抗的心思，她才能激發一切潛力。

現在，衛蘭君還太稚嫩。至少要把她培養到元神層次，才有機會收穫。

他柔聲說：「金丹只是開始。如果你努力的話，十年之內元嬰可期。」

衛蘭君有些不能置信，從金丹到元嬰的跨度太大了。她原本估計自己至少需要一百年時間，才有可能成就元嬰。

「其實元嬰沒你想的那麼難，我願意的話，可以現在就讓你成就元嬰。」

高正陽說：「只是那樣完全是跟隨我的道路，提升也沒有意義，你要走出自己的路。」

衛蘭君似懂非懂，也不知該說什麼。

高正陽繼續說：「此界修者億萬，大宗門傳承幾十萬年。按理來說，修鍊之法早就積累的無比雄厚，掌握了修鍊正道。可惜，此界完全被三千仙門、八百旁門掌握。」

衛蘭君更不懂了，只是聽著聽著，不知怎麼的，心裡就隱隱的有些害怕。

高正陽也不管衛蘭君是否理解，繼續說：「三千八百宗門幾乎不變，就形成了一個固化穩定的階級。他們把持著各種強大秘法傳承，制定森嚴秩序，約束著所有修者，也扼殺了此界所有活力。」

說到這裡，高正陽輕輕嘆了口氣。三千八百宗門太強大了。以至於他們制定的秩序，沒人能夠推翻。

這和其他世界不一樣。其他世界的階層一旦固化久了，沒有活路的底層就會奮起反擊。當然，底層也都缺少力量。很難做到自下而上的革命。

人界其實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人界有紀元之力推動。最多一萬年，再強大階層也會被紀元法則推翻。然後，從各個種族中篩選出最有活力的種族。

太虛世界，就沒有紀元力量推動。幾十萬年來一直如此。三千八百宗門把持下，沒有活力的太虛世界再不斷萎縮。

雖然底層修者依然層出不窮，但這些修者無法改變世界。有機會改變世界的修者，要麼接受大宗門收編，要麼被滅殺。

太虛世界的本源並沒有枯萎，因為這個封閉世界所有力量都會回到原點。失去生命力的修者世界。

沒有革命和變化，修者世界死氣沉沉。如同一潭死水。所有的修者，包括最強大的元神道君，其實都從神魂層面腐朽墮落了。

高正陽這幾天研究了各宗門秘法，對於此界也有了更深理解。

正常來說，億萬修者經過幾十萬年的修鍊，此界力量早已經該達到極限。正是因為三千八百宗門故步自封，讓此界修者力量不斷衰退。

高正陽為了掌握此界真正法則，就必須去推翻三千八百宗門，讓這腐朽世界天崩地裂，重換新天。

唯有最激烈的戰鬥，才能激發此界活力，才能推動此界修者進步。

衛蘭君此時還很稚嫩，自然無法理解高正陽的想法。但只是那麼一點隱約的理解，就讓她覺得惴惴不安。

高正陽轉過身，輕輕拍了拍衛蘭君纖細肩膀，勉勵說：「你現在雖然卑微，卻是一點星火，將來必然能成燎原之勢，讓這天地翻覆！」

衛蘭君滿臉的茫然失措，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