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9章 借月觀劍
「這是兩儀珠，兩儀劍訣就在這裡。」
玉璃遞給高正陽一顆金色寶珠，她神色淡然，明顯帶著幾分疏遠。再沒有前兩天聊天時的親近。
玉璃能接受交換劍訣，卻不能接受這種方式的交換。高正陽的兩劍，也給所有兩儀劍派弟子留下了深深傷痕。
也就是明御天器量不凡，否則，肯定會有元果神君下場，給高正陽一個深刻的教訓。
玉璃對於高正陽也有了一些看法，但她自知不是高正陽的對手，也不會真的翻臉。只是難免表現幾分敵意。
高正陽接過兩儀主，神識一轉就把裡面兩儀劍訣傳承收入識海。
明御天到是說話算話，並沒有藏私。不過，劍訣里並沒有劍意傳承。
這等高階劍訣，劍意傳承里才包含了各種細節，修鍊關卡的種種理解等等。只依靠劍訣，沒有劍意傳承，這就相當於給了一本秘籍只配上圖譜，卻沒有各種文字解釋。
高正陽以前練不成長生九咒，就是因為長生問道經殘缺不全，沒有神意傳承。他才不得不跑到的永輝城，想盡辦法才拿到了永生仙訣。
好在高正陽早有預料，這等宗門傳承根本，對方肯讓他看一眼就不錯了，絕不可能給他劍意傳承。
試劍台上，他又展現出了絕世劍道天賦。換做心胸狹窄之輩，當場就會拔劍斬了他以絕後患。
好在劍法和法術卻又大大不同。
高正陽在武道上的天賦太高了，他以武證道，成就煉體神皇。
此界雖然都是以飛劍為主，兩儀劍訣卻闡述的劍道至理，並不是飛劍的劍訣。如何使用兩儀劍訣的力量，因人而異。
更重要的是，兩儀劍訣中有很大一部分神月劍的內容。兩儀劍訣中至陰之變，可以說是建立在神月劍的基礎上。
具體變化自然是更加精微神妙，但其核心無疑還是陰陽兩儀之變。在這方面，高正陽更是大宗師。
明御天在修為上遠勝高正陽，但在陰陽兩儀的大道層面，卻沒辦法和高正陽比。
這不止是天賦上的差距，更是閱歷智慧上的差距。
高正陽縱橫諸天萬界，見過太多太多強大的力量。對於陰陽兩儀自然有著無比深刻的認識。
明御天困在混元界，修為雖高，見識上卻沒辦法和高正陽相比。
正是因為種種優勢，高正陽雖然只拿到了沒有神意傳承的兩儀劍訣，卻並不影響他參悟兩儀劍訣。
就精微變化而言，兩儀劍訣其實還遠不及陰陽龍輪。但其意象恢宏，所謂兩儀，又不僅僅包含陰陽，而是一切對立統一的變化。
譬如生死，譬如正反，譬如光暗，譬如愛恨……
小到人的情緒，大到生命始終、天地輪迴，盡可以用兩儀之道去理解體會。
經過幾十萬年的不斷傳承，兩儀劍訣已經是非常完善的劍道體系。包括其思想內涵，也非常高明。
高正陽通讀了一遍兩儀劍訣，也是大有收穫。
果然，任何一界的強者都不可小覷。此界元氣充裕，成道容易。正因為如此，此界的元果強者非常多。
單個的元果強者，可能會出現濫竽充數的狀況。但眾多的元果強者不斷積累，自然有所成就。
很可怕的是，在一個大宗門中往往有多名元果強者。這些元果強者在一條路上互相參照印證，這可比一個人悶頭苦想要強太多了。
高正陽在見識上是勝過明御天等眾多元果強者，但就兩儀劍訣，卻是眾多元果強者歷代智慧積累而成。
陰陽龍輪比兩儀劍訣更精微，但在高度和厚度上，就要差了一層。
「果然是絕世劍道，不虛此行。」
高正陽頗為感嘆，也毫不吝嗇的表達了對兩儀劍訣的欣賞。
「你看懂了？」
玉璃有點難以相信，雖然高正陽在劍道上異常厲害，但這和領悟兩儀劍訣關係不大。
她有明御天這的名師教導，學了差不多十年兩儀劍訣了，也不過剛剛入門。距離懂了還有很大距離。
「自然是懂了。」
高正陽有些好奇的問：「兩儀劍訣在劍道上雖然達到了巔峰，卻講的簡潔明白，所謂大道至簡，不外如此。」
玉璃將信將疑，忍不住試探問：「那我問你，『劍分陰陽心有神』此句何解？」
「你不是不懂吧？」
高正陽好笑的說：「這一句卻是兩儀劍訣的綱要，說起來就繁複了。簡單點說，你要是懂得陰陽之道，就在心中孕育出劍神。此法卻是需要劍意傳承，才能明白如何分陰陽，如何養劍神……」
玉璃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異常震驚。高正陽能看出這一句是綱要沒什麼，關鍵是他領悟了其中的道理，並明白具體修鍊需要劍意傳承，這就厲害了。
不能說高正陽真的就學會了兩儀劍訣，至少他讀懂了兩儀劍訣。
玉璃想了下說：「道友真是劍道天才。你若真想學兩儀劍訣，何不拜入我宗？」
「你們還收男弟子？」高正陽自從進了兩儀劍派，就沒見過一個男人。
他其實也有點奇怪，如果是三五十人的小宗門，都是女人到正常。幾百萬劍修，都是女人，這就很難搞了。
不說人的基本慾望，只是這些女人怎麼傳承？要有多少人口，才能提供足夠多的女修者？
要知道劍修本就要求很高，一萬個人中也未必有一個能做劍修的。注意，這一萬個還要的適齡的孩子。
兩儀劍派的路子，卻又篩選掉了一半男人。這選拔機制就更苛刻了。
但此界廣闊無邊，兩儀劍派實力夠強，如果能統御個幾百億人口的話，到也能支撐這樣選拔。
高正陽也只是有點興趣，卻不會尋根問底。別人家宗派都不著急，他一個外人更不用操心。
玉璃解釋說：「我宗原本是一派兩宗，一半男一半女。結果陽宗多年被陰宗統治，心生不忿，爆發內亂。結果，陽宗的人大半逃散，從此，兩儀劍派就只有女人了。」
她安慰高正陽說：「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是大家都習慣了沿用舊習，這才不收男人。你劍道天賦絕世，可以直接拜入我師父門下。而且，兩儀劍訣中有轉化陰陽之法，你變成女人也很容易。日後，甚至有機會執掌宗門……」
玉璃越說越興奮，忍不住給高正陽畫了一個大餅。兩儀劍派，要輪實力可是上階仙門，做這樣宗門的宗主，一聲令下，百萬劍修無有不從。
這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氣勢。
玉璃覺得，只是這一點就有足夠的吸引力。更別說拜入宗門，就能拿到劍意傳承，獲得完整兩儀劍訣。
至於其他劍器，丹藥，更是應有盡有。
高正陽連劍器都沒有，可想而知，過的是相當窘迫。直接成為兩儀劍派真傳弟子，這樣的好事，他絕不應該拒絕。
高正陽似笑非笑的看著玉璃：「你到是好心，但我猜你是擅作主張，你師父可不知道這件事。」
玉璃有點窘迫，她的確是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沒有和明御天商量過。但以她對師父的了解，相信明御天一定不會反對。
「師父是不知道，但只要你來，她一定歡迎。」
高正陽哈哈大笑：「你師父就不會和我說這種話。」
「你怎麼知道？」玉璃有點不高興，她一番好意，卻被高正陽嘲笑。
「這是基本的尊重。」
高正陽舉例說：「這就好比我不會對你師父說，你有劍道天賦，不如跟著我學劍吧。」
「那、怎麼一樣！」
玉璃這麼冷靜的人，都有點急了，高正陽也太自大了，拿自己和明御天比，他有那個資格么。
「你一番好意，我心領了。」
高正陽擺手：「這天下沒人有資格當我師父，也沒興趣變成女人。」
玉璃敗興離去，她覺得和高正陽說話真是浪費時間。
這人如此自大，兩儀劍派能容他，其他強者卻容不得他。早晚必出大禍。
她居然異想天開想要把高正陽收入門派，真是越想越怕。萬一高正陽真到了宗門，只會給宗門惹麻煩。
玉璃回到明心觀，一臉鬱悶的對明御天說：「高正陽這人真是狂妄的無邊無際，居然拿他和您相比。這樣人究竟是怎麼活這麼大的！」
躺在長塌上的明御天擺弄著一隻小貓，對玉璃的話似乎並不在意。玉璃忍不住訴苦：「師父，這傢伙太猖狂了，您就該動手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明御天抱起小貓咪，懶洋洋坐起來，「他到也不是狂妄，只是放不下以往的架子。」
玉璃多聰明，她一下就聽出不對，瞪大眼睛問：「難道他是元果神君轉世？」
「不然呢？」
明御天反問：「你見過哪個元嬰修者能一劍擊殺九名同階強者？你以為那浩然悠遠明月劍意從何而來？」
玉璃呆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說：「怪不得他那麼厲害，怪不得他那麼狂妄。」
她想了下說：「他會不會是明月劍主轉世？」
「可能吧。」
明御天也不太敢確定，她又不認識明月劍主，也無從判斷。只能斷定高正陽境界高深，不在她之下。
只是不知出了什麼問題，力量層次就低了很多。還大老遠跑到兩儀劍派來求劍訣。
明御天不想和高正陽結怨，卻也不想平白無故就送出劍訣。這才只給了兩儀劍訣，沒有傳承。
高正陽要能領悟出什麼來，那是他本事。他要記著這個人情。領悟不出來，那也怪不得她們兩儀劍派。
兩儀劍訣這等傳承根本，宗門內都沒有多少人有資格修習。哪會隨便傳給外人。
玉璃很聰明，但在這種大事上終究過於稚嫩，想法也太簡單了。
明御天為了培養玉璃，把事情給她簡單的分析了一遍。最後說：「這人看似溫和，骨子裡卻異常強硬霸道。我們還是少和他往來的好。」
玉璃有些擔憂的說：「如果他真是明月劍主，也許真能領悟兩儀劍訣。那怎麼辦？」
「沒有宗門的劍意傳承，他領悟了也是他自己的道。」
明御天無所謂的說：「天下間元果強者多的是，也不差他一個。」
玉璃卻有些憂心忡忡，她覺得事情一下變得複雜了。把劍訣傳給元嬰是一回事，傳給曾經的十三階元果神君又是一回事。
她看向了高正陽所在的養劍峰，目光複雜深沉。
明御天搖搖頭，卻沒多說什麼。
玉璃就是太聰明，過於喜歡計算。卻不知道，專心修道勇猛精進，才是智慧。
斤斤計較，這對修者來說可不是好事。
只是這種天性，也很難一下改過來。等到玉璃境界高了，器量自然也就有了。
養劍峰上，高正陽坐在峰頂一塊月白奇石上，遙望兩儀劍派十萬劍峰。
養劍峰並不算高，只能看到附近的幾座劍峰。
此處還有重重劍陣禁制，就算是元果神君，不懂兩儀劍派內部劍陣禁制，也無法使用神識感應周圍環境。
高正陽卻不急，他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這才催發神月劍意，和天上半月遙相呼應。
這種呼應極其靈妙，高正陽也是領悟了兩儀劍訣，才能駕馭這等變化。
通過中天半月，高正陽劍意化作茫茫月光，遍照天地。
這樣的遍照，自然不能和真正的月亮相比。高正陽神意籠罩範圍，就是十萬劍峰。
連綿十萬劍峰，或高或低，或奇或險，乍看上去似乎都差不多，仔細看卻各有意境。
十萬劍峰就像十萬把劍，每座劍峰都有自己劍意，有自己的變化。
高正陽通過無盡月光，甚至能感應到十萬劍峰間那一道道劍陣連接。
十萬劍峰就是兩儀劍派的根基，十萬劍峰所布下劍陣，則把兩儀劍訣所有變化都盡數展示出來。
高正陽與月共鳴，這才能縱觀十萬劍峰大陣，讀懂其中的精微變化。
劍陣雖然沒激發，但在月光下，劍陣彼此劍的複雜聯繫化作億萬光線，勾連交錯，織成一個無比繁瑣精妙劍陣。
以高正陽的神識，解讀這些劍陣也覺得很棘手。不止是複雜，更精妙高深。
這就像十萬個強大劍修，各自施展兩儀劍訣。他們彼此間還相互配合。
兩座劍峰的配合是一種變化，每加上一座劍峰，就多出一種變化。十萬劍峰組合成的大陣，又是何等複雜。
高正陽一直等到半月落下，他也才讀懂了一小部分。
就是這一小部分，對他卻異常重要。他原本覺得兩儀劍訣雖高卻空，更強調意境，在具體變化上卻過於簡單。
再簡單點說，兩儀劍訣主要講劍道，具體的劍法、劍技，就都輕輕帶過。
直到借月觀陣，高正陽才發現有點小看兩儀劍派了。
到底是傳承了幾十萬年，不知有多少劍修不斷增補添加，卻是把兩儀劍訣都演繹的過於繁複。
也幸虧是這些變化都放在劍陣上，通過十萬劍峰來施展。如果讓劍修來修鍊，幾萬年也未必能學會這一整套的繁複變化。
高正陽到不需要那麼多的時間，但他也沒必要學習整套劍法。
劍陣再高明，也不過歷代劍修對於兩儀劍訣的理解。高正陽只是借鑒歷代劍修的智慧，從而更深入去理解兩儀劍訣。
可以這樣說，十萬劍峰大陣就是十萬道劍意傳承。
換做其他人來，就算是明御天這等強者，也無法盡覽十萬劍陣所有變化。其他人就更沒這個資格和能力。
高正陽一個外人，神識都被劍陣鎖死，原本更不可能去觀察劍陣變化。
但有了兩儀劍訣，高正陽一下就把握到劍陣變化的核心。進一步激發劍意和明月共鳴，才能盡覽劍陣，無有任何遺漏。
高正陽在養劍峰悟劍不走，誰也不好去趕他。
而且，他終日坐在石頭上不動。恍若閉關。兩儀劍派的人也更不好說什麼。
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兩儀劍派內部也有人忍不住了。
明元劍君就找到了明御天，認真討論起高正陽的事情。明元劍君論起來還是明御天師姐，也是心劍殿殿主。
心劍殿在劍派內職權極重，能穩穩排在前三。明元劍君也一向強硬。明御天對明元劍君也是頗為尊敬。
「掌門，這人賴在此地不走，只怕是想借著本門劍陣感悟兩儀劍訣。」
明元劍君肅然說：「他學了兩儀劍訣也就算了，還竊取本門劍陣之秘，這可不行。」
明御天輕輕嘆口氣：「師姐有何打算？」
「劍陣是本門根本，不容有失。」
明元劍君冷然說：「此人不知進退，貪得無厭。自然要把他拿下。」
「真要如此？」明御天問。
「就要如此。」明元劍君森然說：「他若不反抗就罷了，敢反抗就當場格殺，永絕後患。管他是什麼神君劍主轉世！」
「好吧。」
明御天看了眼玉璃，神色淡然說，「此事全憑師姐做主。」
明元劍君點點頭，一拂袖去了養劍峰。
明御天沒好氣的看了眼玉璃：「你也不嫌累。這下高興了。」
「師父，我也是為了宗門啊。」玉璃喊冤。
「有點不對……」明御天突然抬頭看向養劍峰方向。
此時，天上一輪月如銀盤，明凈如水月光照徹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