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4章 天蟬九變

峨眉天秀峰，金頂。

天秀峰是峨眉最高的山峰，風景也最為秀麗。號稱集天下山川之秀，故名天秀峰。

天秀峰到處都青松翠竹，奇石流瀑，半山腰以上都繚繞著淡淡雲氣。天秀峰有數千仙鶴，每一隻仙鶴都是天生異種，可以和十階金丹修者對戰。

數千仙鶴在天秀峰時起時落，飛舞的靈動身姿，讓天秀峰更有了幾分仙山意境。

峨眉歷代強者都在不斷改造天秀峰，此峰匯聚了方圓億萬里地脈，也是峨眉劍派護法大陣中樞。

天地靈氣盡數匯聚於此，也是為了抵消天秀峰金頂上純粹劍光。

金頂金光，就是歷代強者元果劍神所化。最是精純鋒銳。正因為如此，才需要以天地靈秀之氣中和蘊養。

如果沒有天地靈氣作為劍鞘包裹，金頂的強盛劍光就會被無盡元氣衝擊消磨。

峨眉掌門齊天蟬，最喜歡待在金頂上悟劍。他十世轉生，每一次都修鍊同樣的太上道德劍。

十世轉生，每一次身體都不盡相同，每一次重修，都是對於太上道德劍的重新理解。

正因為這種奇異的修鍊方式，才讓齊天蟬完全掌握了太上道德劍。只是十世轉生，他也沒能找到突破十三階的道路。

齊天蟬對此也很無奈，峨眉歷代祖師加起來，也沒人比他更理解太上道德劍。但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不論如何嘗試都是絕路。

這種進無可進，對於修者來說很絕望。

齊天蟬能明顯感覺的到，前面還有更高的層次，但他只能遙望，卻無法觸及。這種無力，讓他很挫敗。

但能十世轉生不斷修鍊，就是為了突破絕路。

齊天蟬有著可怕的韌性，他明知前方是絕路，還是願意待在金頂上悟劍。

在純粹的劍光中，他能感到無比的平靜。

紅日，照常從東方升起。晨曦下的金頂，金光也多了幾分柔和的流光霞彩。

齊天蟬每次看到旭日初升，都會感嘆紅日的無盡偉力。這個時候，他就能真切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再如何強大的神劍，卻都無法觸及紅日。所以，元果神君根本不算什麼。和這方天地相比，也不過是一粒塵埃。

這個時候，齊天蟬劍心反而愈發通明，以紅日為標尺，他對於天地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知，也更能明確自己位置和重量。

「與天地日月相比，修者不過是一顆塵埃。」

齊天蟬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聲音，說的正是他心裡的想法。

那聲音清朗又淳厚，極有魅力。齊天蟬敢確定，他從沒聽過這個聲音。更可怕的是，這人竟然讀懂了他的想法，還不知不覺來到他身邊。

以他的修為，都沒有感應到任何不對。

齊天蟬拂袖而起，轉身看過去，就發現不知何時身後來了一個男人。

這男人玉白道衣，高髻長袖，五官深刻雋永，站在風姿飄逸如仙，不染一塵。

純凈強大的金頂劍光，似乎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高正陽？」

齊天蟬遲疑了下，立即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在李芸芳的神魂記憶中見過高正陽的樣子。雖然對方衣著略有變化，那氣度風姿卻太特殊了。

「正是。」

高正陽微微一笑，洒然說：「冒昧來訪，還請不要見怪。」

齊天蟬可笑不出來，高正陽怎麼敢來峨眉金頂？他又是怎麼悄無聲息闖進來的？

齊天蟬心思百轉，卻找不到任何答案。這也讓他不知該說什麼。

高正陽看著齊天蟬呆愣的樣子，好笑的說：「別說，你這樣還真像回答不上問題的中學生。」

齊天蟬聽出這不是好話，神色一沉：「你居然敢來峨眉金頂！」

「你不是在找我，我就來了。」

高正陽說：「怎麼樣，你找我幹什麼，說說吧。」

「殺我峨眉劍派的人，就要死。」

齊天蟬也看出高正陽情況不對，卻並不畏懼。

這裡是峨眉天秀峰金頂，他能駕馭整座峨眉劍陣之力，還能藉助歷代祖師留下的劍光。

高正陽能潛入峨眉金頂，的確有點本事。但不論是誰，敢在峨眉金頂和他動手，都是必死無疑。

齊天蟬迅速冷靜下來，雖然這個身體才幾百歲，他的心靈卻經歷了十世轉生，足夠的堅定沉穩，能應付一切異變。

「我到要佩服你的膽子，還敢潛入峨眉金頂。」

齊天蟬說：「幾十萬年來，你是第一個闖入峨眉金頂的外人。只是這一點，你就值得自豪。」

高正陽掃了眼峨眉金頂，有點無聊的說：「什麼都沒有，徒有其名。」

「呵呵呵……」

齊天蟬冷笑，卻懶得反駁。

金頂之上，只有最純粹的劍光。自然談不上風景。

高正陽又說：「我最煩就是這種虛假宣傳，說什麼名勝古迹，景色優美，去了就是個山包水溝。」

他問齊天蟬：「你們叫金頂，請問金子何在？」

齊天蟬冷著臉，這麼蠢的話他可不會搭茬。

「沒金子叫什麼金頂。」

高正陽很不屑，他又問齊天蟬：「你叫齊天蟬，又天蟬在哪？」

「你很無聊。」齊天蟬實在忍不住了，對面這傢伙看著風姿超逸猶如仙人，說起話卻前後不搭，瘋瘋癲癲。

更準確說，特別傻雕。

高正陽突然大笑：「我逗你玩的，我知道你為什麼叫齊天蟬，也知道你為什麼十世轉生。天蟬脫殼，死而再生。這個神通可是很厲害啊！」

齊天蟬小臉也變了顏色，他能轉世重生，依靠就是天蟬九變之法。

齊天蟬第一世是一隻天蟬，他跟著峨眉祖師聽道，領悟到了天蟬九變之法。

第二世，他就轉生為人，投入峨眉門下。憑著前世記憶經驗，他很快的脫穎而出，成為掌門弟子。

齊天蟬一路修鍊，最終證道元果。但他發現這條路走到盡頭，不論如何都無法前進一步。

就用天賦神通天蟬九變，再次轉生。如此轉生十世，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峨眉其他強者只知道他十世轉生，卻不知他用的天蟬九變之法。這門神通，死中求活，每死亡一次完成蛻變，就會變得更強。

此法也不是沒有弊端，萬一沒能完成蛻變，就真死了。

齊天蟬敢十世轉生，其魄力和能力也自是不凡。

只是此界法則限制太厲害，天蟬九變之法雖妙，卻只能強化身體，不足以讓他突破元果等階。

天蟬九變是齊天蟬最大秘密，也是他的力量根基。從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高正陽一句話卻指出了他的最大秘密，他怎麼能不驚。

「天蟬九變很有趣。」

高正陽很和氣的說：「你把天賦神通交出來，我也不為難你。」

齊天蟬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除了第一世求道略有波折，此後轉生，從來都是順風順水。

這也養成了齊天蟬唯我獨尊的自大性格。他當然知道天下間還有眾多強者，但他不覺得有人比他更強。

只是三千仙門，比拼的不是某個神君的力量，而是整個宗門的綜合實力。他無法突破元果限制，也就不可能壓服其他人。

齊天蟬雖然自居天下第一，卻也不會到處去宣傳，更不會去挑戰別的強者。他很清楚，混元界自有規則，他一個人再厲害，也改變不了這種大勢。

高正陽卻把他視若無物，還要他交出本命神通，這讓齊天蟬異常惱怒。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詞。」

齊天蟬不耐多說，手裡捏著劍訣，峨眉金頂無盡金光就以高正陽為中心匯聚起來。

這等劍光就像千萬神劍所化，從四面八方向高正陽斬過去。就算是元果神君，也絕難抵擋。

讓齊天蟬意外的是，高正陽既不催動神器護身，也沒施展法術，更沒有退避躲讓。

如潮般金色劍光落在高正陽身上，當即無聲崩潰消散。

這可不是幻象，齊天蟬明顯感覺到了金頂劍光在消耗減少。

「這是什麼情況……」

齊天蟬可沒有太上道君的眼光見識，更沒有太上道君的智慧心性。

他震驚過後，立即催發了太上道德劍。

太上道德劍可是太上道君親傳神劍，在此界也名列十大神劍之一。

太上道德劍並不以鋒銳著稱，其劍中正平和，名為劍器，實則是道德聖規所化劍器。

此劍一舉，以至高道德育人，教化眾生。是聖人之劍。

齊天蟬和這柄劍器其實並不是很契合，他不喜歡教化眾生，只是太上道德劍的道德至法，卻有著無盡人道之力。

作為人道至高法則，太上道德劍最能保護心神。齊天蟬十世轉生能如此順利，全憑太上道德劍護持。

齊天蟬修鍊了十世的太上道德劍，就算不是特別契合，也完全掌握了太上道德劍所有變化。

太上道德劍催發出來，就化作無數金光大字。這些大字組成一條條道德至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天地君親師……」

「道為萬法之宗，德為萬法之門……」

一個金光所化的老者，在天空上低聲吟誦這些至高道德之法。這老者明明的是一個人，卻猶如千萬人一起吟誦。

無數聲音重疊在一起，卻並不雜亂。反而層次分明，每一句都異常清晰。

「也還不錯。」

高正陽也點了點頭，不愧為太上道君親傳，只是這太上道德劍就有點意思。

作為劍器，卻並不是以鋒刃傷人。卻化成大道至理，教化眾生。

這種教化對於普通人來說，其實沒有實質傷害，只會滌盪心靈，讓人明白道理，痛改前非。

對於金丹以下的修者，也不會有太大的傷害。只有那些冥頑不靈的修者，拒不認同這些道理，才會被道德至理所化金字束縛。

但是，對於金丹以上的修者，太上道德劍就厲害了。

金丹以上的修者，必然有自己的理念，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對於道的領悟。

太上道德劍卻不管這些，只要你認同這些道理，服從劍主，就平安無事。要是有一絲反抗，太上道德劍就能激發道德法則，強行對修者進行束縛改造。

修者力量越強，信念越堅定，太上道德劍的力量就越強大。

就算是元果神君，遇到太上道德劍也會異常難受。因為都是大道至理，和此界人道法則有著緊密聯繫。

不認同這些道理，就會被人道法則排斥。元果神君也難以抵抗如此強大的力量。

認同這些道理，就要接受齊天蟬的束縛。這不是要服從齊天蟬，卻會被他在一定程度上管制。

譬如齊天蟬讓對方放棄抵抗，對方就無法違抗。這就非常可怕了。

不過，上階仙門各有神器，太上道德劍雖強，別人也有神器抵抗。

齊天蟬知道高正陽出身的心劍宗，身上能有什麼神器？他不信對方都抵抗太上道德劍束縛。

太上道德劍不能直接殺人，但只要鎖住高正陽，想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高正陽縱橫諸天，殺生無數。自然不會認同這些人道的道理。

金字組成是一條條至理，就如同千百金色鏈條般，重重把高正陽鎖在其中。

齊天蟬看到高正陽被鎖住，不禁放聲長笑：「無知妖孽，也敢在本座面前囂張。還不跪下……」

太上道德劍和人道法則共鳴，這等力量不是任何十三階能硬抗的。高正陽沒有同階神器，就只能跪地受死。

齊天蟬對此很有自信，但讓他意外的是，高正陽穩穩站那巋然不動。

堆積在高正陽身上的大道至理，已經堆積如山。

無窮金光中，高正陽本應該被金光淹沒。但不知為什麼，在齊天蟬眼裡，高正陽形象反而愈發清晰。

尤其是他深邃清冷眼眸，任憑無窮金光閃耀，也無法照亮他眼中的是深邃。

「你知道么，真理往往都是廢話。」

高正陽慢悠悠的說：「就像人不吃飯餓得慌，這種廢話就很真理。」

高正陽平靜的話語中，金光所化的人道至理紛紛崩碎。

太上道德劍一聲悲鳴，化作金光重回劍鞘。

齊天蟬一臉愕然，擋住太上道德劍不奇怪，奇怪的是高正陽完全沒有動用神器，也沒催發元力，他好像就是說了幾句話，太上道德劍就崩潰了。

「道德不是這麼玩的。」

高正陽教訓說：「道德應該是根大棒，誰不服就揍誰。揍完了再想個道理。先講道理有個毛用！」

齊天蟬正要說話，卻突然警覺不對。

自虛空之中跳出一個紫紅銅猴，高舉一根大棒已經砸下來，那銅猴口中還狂喝：「吃俺老孫一棒！」

這一棒威力強大之極，齊天蟬立即意識到他擋不住這一棒。但這一棒不但力量巨大，還籠罩了天地八方。

齊天蟬的識海，都被這一棒所佔據。

他知道逃不掉，無聲歷嘯一聲，背上探出三對半透明金色羽翼。

金色羽翼修長如劍，三對金色羽翼一起震蕩。瞬間已經催發出千萬重劍光。

太上道德劍只是齊天蟬護身的劍器，這三對金蟬翼劍，才是他殺伐戰鬥的殺器。

金色蟬翼是齊天蟬的天蟬本體留下的，他十世轉生，每一次轉生都跟著他一起轉生，不斷的強化，才變成現在這樣。

只說鋒銳，天蟬翼劍可以說是世上第一等。更厲害是天蟬翼劍輕若無物，能以極致速度爆發。

就算是十三階元果神君，真正戰鬥起來，也要看速度和力量。譬如老孫，那就是力量大到極致。這才讓齊天蟬避無可避。

天蟬翼劍，則是快到極致。瞬間連斬千萬次，每一次劍光都精準斬在銅棒一個位置上。

就聽轟然一聲巨響，剛猛無儔的銅棒竟斷裂開來，棍首的部分被劍光轟的無影無蹤。

銅棒的斷了，老孫驚天動地的一擊，也就落了空。

齊天蟬沒理會老孫，他看出老孫身體堅硬，不是凡物。天蟬翼劍雖銳，也很難斬破老孫的身體。

就算把老孫斬了，也未必能殺死他。這傢伙不是血肉生靈。很難對付。

有這個力量，不如直接殺高正陽，直接解決罪魁禍首。

齊天蟬身上三對金色劍翼一振，就已經到了高正陽身後。他全憑劍翼的速度，又和神通法術大不相同。

老孫甚至還沒發覺齊天蟬已經跑了，還掄著斷棍猛砸過去。

齊天蟬卻已經催發天蟬劍翼，瞬間連斬高正陽。只要對方沒有特殊護體神器，剎那間就讓他灰飛煙滅。

天蟬翼劍已經快到此界極限，高正陽也避不開。瞬間他就被齊天蟬連斬數十劍。

但劍翼卻沒能破開高正陽肌膚，甚至沒能留下印痕。

齊天蟬大駭之際，就要催發天蟬劍翼逃命。一抹血光，卻在同時印入齊天蟬眉心。

天蟬翼劍固然是快到極限，這一抹血光也不慢。

齊天蟬發現不妙，想要催發天蟬翼劍格擋之極，那冷銳又熾烈之極的血光已經深深透入齊天蟬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