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號拍品。」拍賣商抽了一下鞭子。「一對侏儒,技藝精良,竭誠為你獻上歡樂。」
拍賣行高高地立於寬廣的棕色Skahazadhan河與奴隸灣交匯的河口之上。提利昂·蘭尼斯特聞到空氣中鹹鹹的味道,混合著一股奴隸展欄後面茅坑散發的惡臭。悶濕比炎熱更讓他難受。這裡的空氣似乎像一條濕乎乎的毯子罩在他的頭上和肩上,壓迫著他。
「狗和豬也包括在內,」拍賣商稱。「侏儒騎它們。在下次款待賓客的盛宴上來點餘興節目或讓他們做點蠢事,任君選擇。」
買家坐在木製長椅上品味著果汁。有些有奴隸在旁扇扇吹風,而很多則穿著托卡,這是種深受奴隸灣的古老血統們歡迎的獨特服飾,雖然他們華而不實。其他人則穿著普通——男人們穿著短上衣、披兜帽斗篷,女人們則穿著染色的絲綢。是妓女還是修女,看起來都差不多;在這遠東地帶很難把他們分開。
在長椅後面則站著一堆西方人,他們互相間就拍賣的過程打趣。僱傭騎士,提利昂知道。提利昂偷看著長劍、短劍、匕首、一對板斧,他們斗篷下的盔甲。他們的鬚髮顯示他們大多自由城邦的人,但是零星的有幾個可能是維斯特洛伊人。你們會買么?又或僅僅為看場好戲?
「誰來為這對侏儒開價?」
「300,」一個坐在轎子上的婦人出價。「400,」一個像海怪一樣攤據著一個轎子的極端肥胖的淵凱人出聲加價。他穿著墜著金子的黃色絲綢,看起來足有四個伊利里歐那麼大。提利昂有點為不得不抬著他的奴隸而悲哀。至少我們不會用來干這個,作個侏儒真好。
「加價一塊,」一個身著紫羅蘭色托卡的乾癟老太婆說。拍賣商給了她一個酸溜溜的眼神,但是並沒有反對。
Selaesori Qhoran號的奴隸水手論個賣,價格從500到900不等。經驗豐富的海員可是珍貴的貨品。他們在奴隸販子登上他們的破船上後沒有一個人反抗,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切僅僅意味著換一個主人。船上的大副都是自由人,而河濱的寡婦為他們寫過契約書,若他們遇到這種情況,她會贖回他們。三個倖存的燃燒手指還沒被賣掉,但是他們都是光之王的奴僕,可以指望有紅神廟會買回他們。他們臉上的火焰刺青就是他們的契約書。
提利昂和佩妮就沒這種保障了。「450,」叫價繼續上升。「480.」
「500.」
有些人用高等瓦雷利亞語叫價,有些則是吉斯的混合語。很少一部分的買家則僅需動動手指,扭扭手腕,或者揮一揮彩扇示意。
「真慶幸,我們被放在一起賣。」佩妮低聲說。
奴隸商人給了他們一個嚴厲的眼神。「不許說話。」
提利昂按了按佩妮的肩。淡金色和黑色的頭髮粘在他的額頭,破爛的衣服粘在背上。有些地方是汗,有些地方是結痂了的血。他可沒有蠢到像喬拉·莫爾蒙那樣去和奴隸販子搏鬥,但這並不是說他沒受到懲罰。禍從口出,狠賺一鞭。
「800。」
「加價50.」
「加價一塊。」
「我們差不多有一個水手的價了,提利昂暗想。但也許買主想要的是美麗豬。一頭訓練有素的豬可稀罕的很。他們肯定不是按磅算的。
到900銀幣的時候,叫價沒那麼火熱了。到了951(那個乾癟老太叫的),叫價終於停止了。然而拍賣商察覺到如果不讓侏儒們給現場觀眾來一場秀的話,就於事無補了。咬咬狗和美麗豬被領到平台上。在既無鞍又沒上韁的情況下騎上他們可是個棘手的活。當母豬開始移動時提利昂滑下來,結果只是由豬臀坐墊變做以自己的屁股為坐墊,引發了競拍者中的一陣狂笑。
「一千,」那個巨肥的男人說。
「加一塊。」老太婆又來了。
佩妮咧開嘴驚呆了。為娛樂事業而奮鬥——時刻準備著。她那不知道在哪個專為侏儒預留的小地獄裡待著的父親和這個不無關係。
「1200。」黃色海怪說。旁邊的一個奴隸遞給他一杯飲料。毫無疑問是檸檬。那對死盯著站台的黃眼睛讓提利昂渾身不自在。
「1300。」
「加一塊。」老太婆。
我老爹總說一個蘭尼斯特的價都值任何普通人的10倍。
當價格升至1600時,競拍又緩和了下來,所以奴隸商人邀請一些買家上前近距離觀察兩個侏儒。「女的還年輕,」他保證,「你能讓他們兩個繁殖,生下的小崽子還能賣個不錯的價。」
「他沒了半個鼻子,」那個老太婆一上前看就抱怨道。她滿是褶子的臉因為不滿而更皺了。她有著蛆白色的皮膚,裹在紫羅蘭色的托卡里活像發霉的西梅干。「他的眼睛也不對稱。丑東西。」
「夫人還沒見識我最好的一面呢。」提利昂抓著自己的胯部生怕她不會意。
那個醜陋的老太憤怒地發出嘶嘶聲,而提利昂則背上挨了一鞭,傷口的刺痛讓他直接跪了下來,接下來是滿嘴血腥,他笑了笑吐了口吐沫。
「2000,」長椅後面傳來一個新的聲音。
一個僱傭騎士要侏儒幹嘛?提利昂掙扎著站起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新的競拍者是個年長的男人,雖然頭髮已白但是依然高大勻稱,有著堅韌的棕色皮膚,留著花白的鬍子。半掩在褪色紫斗篷下的是一把長劍和一對匕首。
「2500,」這次是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女孩,個子不高,豐乳粗腰,穿著華麗的盔甲。她磨損嚴重的黑鐵護胸上鑲嵌有金制的爪子上懸著鎖鏈的鷹身女妖圖案。一雙奴隸士兵用一塊盾牌將她抬到齊肩高度。
「3000。」棕色皮膚的男人越眾而出,他的隨從僱傭騎士將買家推到一邊為他清出一條道路。是的,來近點。提利昂知道如何應付僱傭騎士。他一點不認為這個人買他是為了在宴會上娛樂的。他認識我。這意味著他想把我帶回維斯特洛伊將我賣給我老姐。侏儒搓搓嘴巴以藏起笑容。瑟熙和七大王國可在半個世界以外。在他到那兒之前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我就策反過波隆,給我半點機會,我也許也能拉攏到這個。
老太婆和盾牌上的女孩在3000銀幣這個價位放棄了,但是穿黃色的胖子沒有。他用黃色的眼睛打量著僱傭騎士,用舌頭彈了彈牙,說,「5000銀幣。」
僱傭騎士皺起眉頭,聳聳肩,轉身走了。
七層地獄啊。提利昂非常清楚他絕不想成為肥胖的黃肚皮大人的財產。只是看著他陷在他的轎子里,一座蠟黃色的肉山長著豬一樣的黃眼睛,和美麗豬一樣大的胸脯撐起他的絲綢托卡就足夠讓侏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而他身上的味道在高台上都能聞得到。
「如果沒有更高的出價——」
「7000,」提利昂大喊道。
長椅上的的笑聲一浪接著一浪。「侏儒想買他自己,」盾牌上的女孩評論道。
提利昂給了她一個淫蕩的笑容。「聰明的奴隸需要一個聰明的主人,而你們看上去都是白痴。」
這引起了競標人更多的笑聲,以及拍賣商的皺眉,他猶豫不決地撥弄著他的鞭子,想看看這是否能帶來更多的好處。
「5000銀幣是一種侮辱!」提利昂高聲叫道。「我會騎射、會唱歌、會講有趣的事情,我會讓你的老婆為我尖叫。或者你敵人的老婆,如果你喜歡的話,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去羞辱他呢?我會用十字弓殺人,三倍於我這麼大的人在和我下錫瓦斯棋的時候都會害怕和顫抖。我甚至有時會以廚藝聞名呢。我為我自己出價一萬銀幣!我值這個價,我值,我值。我父親告訴過我,我有債必還。」
穿紫色斗篷的僱傭騎士轉回身來。他的眼睛穿過一排其他競標者對上提利昂的眼睛,然後他笑了。一個溫暖的微笑,侏儒意識到,友善的。但是我的,那些眼睛是冰冷的。或許我並不想讓他買下我們。
淵凱大黃胖子在他的轎子上艱難的扭動,他的大餅子臉上看起來十分煩惱。他用提利昂聽不懂的吉斯卡里語喃喃的說了些尖酸的話,但是口氣卻十分平靜。「還有下一個出價嗎?」侏儒高昂起頭。「我出凱岩城全部的金子。」
他在挨打之前便已經聽到鞭子劃破空氣的短促尖嘯。提利昂被抽的悶哼一聲,但是這次他努力維持站姿。他的思緒閃回到他旅程的開始,那時他面對的最緊迫的問題是選擇哪種葡萄酒來搭配他的蝸牛早茶。看看逐龍都帶來了些什麼。他的嘴唇綻放出笑容,血和吐沫飛濺到第一排的買家身上。
「成交,」拍賣者宣布。然後他又打了提利昂,只因為他有這個權利。這一次提利昂倒下了。
一個守衛猛的把他拉了起來。另一個用矛尾狠敲佩妮把她趕下平台。下一件拍品已經被領上來替他們的位置。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提利昂不認識她,看來不是Selaesori Qhoran號上的人。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一樣或十分接近的年紀。奴隸主很快把她扒光。至少我們免受了這種侮辱。
提利昂透過淵凱的營地凝視著彌林的城牆。那些大門看起來真近……而且如果奴隸圍欄里的傳言可信的話,彌林仍然是一個自由的城市。那些搖搖欲墜的牆壁里禁止奴隸制和奴隸交易。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到達那些大門然後穿過去,然後他就又是一個自由人了。
但是這幾乎不可能,除非他拋棄了佩妮,她不會把豬和狗單獨留下的。
「還不算特別糟,是嗎?」佩妮小聲說。「他為我們付了那麼多錢,他會仁慈的對待我們,是嗎?」
只要我們取悅他。「我們很有價值,不會被虐待,」提利昂安慰她,他背上最後兩次被鞭打的地方依然在滴血。然而,當我們的表演變得過時……而且它一定,一定會變得過時。
他們主人的督察正在等著帶走他們,他帶著一輛騾車和兩個士兵。他長著長長的驢臉(容我吐槽下),下巴上的鬍鬚系著金線,而他刻板的紅黑色頭髮從他的太陽穴處形成一對張開的手。「多麼可愛的小東西啊,」他說。「你們讓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的小傢伙們沒有死的話。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佩妮。」她的聲音如同耳語,小而害怕。
蘭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凱岩城的合法領主,你這鼻涕蟲。「尤羅。」
「冒失的尤羅。聰明的佩妮。你們現在屬於高貴和勇猛的耶贊·祖·喀高茲,淵凱賢主大人中的學者和戰士。想想你們有多幸運吧,耶贊是一位「慈祥和仁慈的主人」。想起他就像想到你父親一樣。」
太棒了,提利昂想,不過這次他管住了他的舌頭。毫無疑問,很快他們就會為他們的新主人表演,他可不想再挨一鞭子。
「你們的父親最愛他的特殊藏品,他會珍惜你們的,」督察說。「至於我,把我想像成你們小時候照顧你們的保姆吧,我所有的孩子們都叫我保姆。」
「第九十九號拍品,」拍賣者喊道。「一個戰士。」
女孩很快便被拍走,攆到她的新主人那兒,緊攥那點遮身物蓋住那細小的粉乳頭的胸。兩個奴隸將喬拉·莫爾蒙牽到高台上取代了女孩的位置。騎士除了塊遮羞布外幾近全裸(容我花痴一下……那個老太婆拍他也許另有所求==),後背因鞭打而遍布紅印,臉龐青腫到無法辨認,手腕和腳踝則有鎖鏈的束縛。讓他也嘗嘗曾為我準備的那頓美餐的滋味。提利昂想,但他發現自己從騎士的苦難中並沒得到什麼樂趣。
即便已帶上鐐銬,莫爾蒙依舊看起來是個長著大而結實的臂膀和傾斜背肩的巨獸,危險萬分。他胸膛上那些粗暗的毛髮則更讓他看起來像個野獸而不是人。他的雙眼都淤青了,在怪異的腫脹的臉龐上形成兩個暗坑。一邊臉上留下一個烙印:怪獸的面具。
當奴隸蜂擁至 Selaesori Qhoran號時,喬拉爵士與他們長劍相向,在被制服前已手刃其中的三個。他們船上的水手本會很樂意殺掉他,但是船長阻止了他們;戰士可是能賣個好價錢。所以莫爾蒙被拷在一根槳上,大到半死,挨餓,烙印。
「這個,大而強壯,」拍拍賣師大聲宣布。「鬥志昂揚。在斗獸場會為您呈上一台精彩演出。起價300,誰有幸第一個加價?」
沒人。
莫爾蒙對台下各色混雜的人群熟視無睹;他的視線越過圍城圈,緊鎖在遠方城市古老的多彩城牆上。提利昂能像讀書一樣輕易就讀出那個眼神的含義:咫尺天涯。這個可憐的混蛋回來的太遲了。丹尼莉斯·坦格里安已經嫁人,欄杆那的守衛這樣告訴他,大肆嘲笑。她將彌林奴隸販子納為她的國王,他富有高貴,而當和平條約簽署蓋戳後,彌林的斗獸場又將重開。別的奴隸堅稱守衛在扯謊,說丹尼莉斯·坦格里安絕不會與奴隸販子妥協。「彌莎」,他們是這樣叫她的。有人告訴他它的意思是「母親」。很快銀女王就會從她的城中出來,碾碎淵凱人,打碎禁錮他們的鎖鏈,他們一直如此口耳相傳著。
而很快她就會給我們大家烤個檸檬派,然後親親我們的小傷痕,它們就好轉了,侏儒想。他對女王的營救可沒什麼信心。若是真要的話,他會自己來料理他們的解脫。那些壓在鞋尖的蘑菇對他和佩妮來說綽綽有餘。咬咬狗和美麗豬則得自求多福了。
保姆仍然在訓誡他主人的新寶貝們。「叫你們做什麼你們原原本本照做,就會活的像小大人一樣,受盡寵愛,」他保證。「找茬的話……但你們不會那麼做的,會么?我的小可愛可不會。」他彎腰戳了戳佩妮的臉頰。
「那麼,200銀幣,」拍賣者說。「這樣的一頭猛獸,他值得這三倍的價錢。他會是多好的一個保鏢!沒有敵人敢於再騷擾你!」
「來吧,我的小朋友們,」保姆說道,「我會給你們看你們的新家。在淵凱,你們會住在喀加茲的金色金字塔里,用銀盤子進餐,但是現在我們住的很普通,在士兵的簡陋帳篷里。」
「有人想出100銀幣嗎?」拍賣者帶著哭腔。
競拍最後還是開始了,儘管起價只有50銀幣。出價者是一個穿著皮圍裙的瘦子。
「再加一塊,」穿紫色托卡的老太婆說。
一個士兵舉起佩妮放到騾車的後面。「那老女人是誰?」侏儒問他。
「扎麗娜,」男人說,「她手下那些廉價角鬥士是競技場英雄們的開胃菜。你的朋友很快就要死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但提利昂·蘭尼斯特發現自己轉向保姆說,「你不能讓她買下他。」
保姆眯起眼睛看著他。「你在聒噪些啥?」
提利昂指出。「那是我們表演的一部分。狗熊和美少女。喬拉是狗熊,佩妮是少女,我是去拯救她的勇敢騎士。我跳舞然後打他的老二(我是故意這麼翻的,嗯嗯),多麼滑稽。」
督察眯著眼睛看著拍賣區。「他?」為喬拉·莫爾蒙的出價已經上漲到了200銀幣。
「再加一塊,」穿紫色托卡的老太婆說。「你的熊,我知道了。」保姆從人群中疾速擠過,欠身對轎子上的淵凱大黃胖子耳語了幾句。他的主人點了點頭,下巴的贅肉隨之顫動,然後揚起了扇子。「300,」他氣喘吁吁的說道。
老太婆扇了扇鼻孔轉身走開。「你幹嘛那麼做?」佩妮用通用語問。
問到點子上了,提利昂想。我幹嘛那麼做呢?「你的表演越來越無聊了。每個戲子都需要只會跳舞的熊。
她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她退回到貨車後部坐下,環抱著咬咬狗,好像那條狗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真心朋友。或許是的。
保姆帶著喬拉·莫爾蒙回來了,他們主人的兩個奴隸士兵把他丟進了螺車上侏儒之間的地方。騎士沒有掙扎。當他聽說他的女王已經結婚了便喪失了戰意,提利昂知道。一句輕語便完成了鐵拳和硬棍和皮鞭不能做到的事;它打垮了他。我真該讓那個老太婆買走他的。他就和胸甲上的乳頭一樣有用。
保姆爬到騾車前部抓起韁繩,接著他們就離開穿過營帳的重重包圍來到他們新主人——高貴的耶贊·祖·喀高茲——的營地。四個奴隸士兵伴著他們前進,一邊兩個。
佩妮沒哭,但是她的眼又紅又悲傷,從沒從咬咬狗身上移開。難道她以為只要不看一切就會慢慢消失么?喬拉·莫爾蒙則對一切人和事都熟視無睹。他縮成一團在鎖鏈的囚禁中想著些什麼。
提利昂看著一切人和事。
淵凱人的營地不僅僅是一個帳篷,而是上百個呈新月形環繞著彌林城牆的帳篷群。彌林,一個絲綢與帆布之城,它有著它的大街小巷、旅館妓院、豪華的街區和貧民窟。在圍攻的前線和海灣之間,散布者想蘑菇一樣的帳篷,有的小而寒酸,說是塊避雨遮陽的褪色帆布還差不多,但旁邊也有的大到足以容納百個人的大兵營帳,頂桿閃耀著鷹身女妖的宮殿大小的柔光華亮的行宮。有些營地看起來井然有序,以篝火為圓心,營帳則排列成同心圓環繞著它,武器和鎧甲堆在裡面的圈裡,馬匹栓在外圍。但除此之外,大部分營地看起來混亂一片。
環繞著彌林的乾燥的火光衝天的平原一馬平川的荒蕪,幾里格內都沒有一棵樹,但是淵凱船隻從南方帶了很多原木和獸皮,足夠做六個巨大的投石機。他們排列在城市的三個方向,另一面靠河的方向則堆滿了待投擲的石塊、成桶的瀝青和松脂。一個跟著騾車走的士兵看到提利昂在看,自豪地對他說每個投石機都起了名字:碎龍者、老潑婦、鷹身女妖之女、狡猾老姐、阿斯塔波之鬼、瑪茲達罕之拳。它們比帳篷還高40尺,成了圍城營地的主地標。「只消看上一眼,那龍後就該下跪了,」他吹噓道。「那兒才是她的歸宿,舔希茲達哈的老二,除此之外,我們還會將她的城牆砸成碎片。
提利昂親眼看見一個奴隸受鞭笞的樣子,一下接著一下,知道他的後背只剩下血和猩紅的肉。一列帶著鐐銬人的列隊經過,每一步都伴著金鐵交鳴的咣當聲;他們提著長矛掛著短劍,但是手腕腳踝上都連著鎖鏈。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味道,而他看見個人正為他的燉鍋準備剝皮狗。
他也看見了已死的,聽到了將死的。在飄散在四周的煙霧中,有馬的氣味,而摻雜在海灣的鹹味里最濃烈的是血和糞的惡臭。
為逃跑添了更多理由,而且得快。
四分之一里外,他又找到了個好理由。一群人圍著三個試圖一同逃跑的奴隸。「我就知道我的小寶貝既可愛又順從,」保姆說。「看看試圖逃跑的人的下場。」
被俘的奴隸被拷在橫樑上,一對投石者正對著他們磨練手藝。「托羅西,」其中一個守衛告訴他們。「世界上最好的投石者之一,他們用軟鉛球替代了石頭。」
提利昂看不出投石有什麼優點,弓箭的射程比它遠多了……但是他的確從沒看過托羅西幹活。他們的鉛球比其他投石者用的石塊造成更大的傷害,更別提弓箭了。其中一塊砸中了其中一個俘虜的膝蓋,使其碎成一團血骨的雜合體而男子的小腿則僅剩下暗紅的筋腱相連。好吧,他是再跑不了了,當那個人開始尖叫時提利昂認定。在早晨的空氣里他的尖叫混合在營妓的笑聲和賭投石者會打偏的那些人的詛咒聲里。佩妮移開了眼,但是保姆緊掰她的下巴迫使她扭回頭去。「看好了,」他命令。「你也是,大熊。」
喬拉·莫爾蒙抬起頭冷盯著保姆。提利昂看到他手臂青筋暴露。他準備擰斷保姆的脖子,這樣我們三個就全完了。但是騎士只是苦了一下臉便轉過去看那場血腥秀。
東邊,彌林巨型磚牆在晨溫中閃著光芒。這是這些可悲的白痴們希望逃去的避難所。但它作為避難所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在保姆重新架起韁繩前,三個試圖逃跑的奴隸就已經死了。接著騾車吱呀呀的開動了。
他們主人的營地在「老潑婦」的東南方,幾乎遮蔽在它的陰影中,綿延數畝。傳說中耶贊·祖·喀高茲的陋帳其實是個檸檬黃絲綢搭造的宮殿。鎏金的鷹身女妖屹立在它中央頂桿的九個尖頂上,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其他的次要帳篷則眾星捧月般環繞著主帳。「那些是我們高貴的主人的廚師,小妾、戰士和一點不受寵的親戚的住所,」保姆告訴他們,「但你們這些小寶貝有幸睡在耶贊自己的行宮裡。他很喜歡留自己的小珍寶在身畔。」他對著莫爾蒙皺了皺眉。「不是你,大熊。你又大又丑,得拿鏈子栓在外頭。」其實沒什麼回應。「但首要任務是給你們每人配個項圈。」
項圈是鐵制,外面鍍了薄薄一層金這樣在陽光下就閃閃發光,上面著用瓦雷利亞語寫耶贊的名字,在耳朵下面的位置還追追著一對小鈴鐺,這樣佩戴者每走一步都伴隨著一陣悅耳的鈴聲。喬拉·莫爾蒙陰鬱默認了他的項圈,但是佩妮在武器匠將她的項圈扣上時叫了起來。「太重了,」她抱怨。
提利昂抓了抓她的手。「它是純金的,」他撒謊。「在維斯特洛伊,高貴的小姐們做夢都想擁有這樣的項鏈。」項圈總比烙印好,項圈能取下。他想起了雪伊,在她的脖子被那條金鏈一點一點勒入時,它就像這樣金光閃閃。
之後,保姆將喬拉爵士的鏈子拴在廚火旁的一根柱子上,將兩個侏儒帶進了主人的行宮,給他們展示了睡覺的地方,那是一個與主帳用黃絲綢隔開的鋪了地毯的隔間,他們和耶贊的其他珍寶們同住:長著扭曲多毛的「山羊腿」的男孩,來自(還是穿著)Mantarys的雙頭女孩,長鬍子的女人(瑟曦?),一個穿著密爾紗絲戴著月石首飾的苗條的叫糖果的人。「你大概試圖猜測我是男是女了,」當她被帶到注入面前時說。接著她掀起了裙子給他們展示了下面的景觀。「我兩種都是,而主人最愛我了。」
一個雙性人,提利昂明白了。神靈不知道躲在哪兒笑呢。「真可愛,」他對糖果說,他有著紫發和紫羅蘭色的眼睛,「我們都曾一直希望自己能變成那些漂亮的人。」
糖果咯咯笑出聲,但是保姆沒被逗樂。「把你那點笑話留到晚上吧,到時候你得為我們高貴的主人演出。若你逗他高興,便重重有賞。但若不的話……」他橫摑了提利昂一掌。
「對待保姆你可得小心點,」督察走後糖果說。「他才是這裡真正的魔鬼。」鬍子女用一種難以分辨的吉斯卡里混合語說,而山羊男孩用的是水手說的叫貿易語的混雜語。而雙頭女孩則是個低能兒;其中的一個頭還沒橙子大根本不會說話,另一個頭長著銼刀一樣的利齒,對每個靠近她籠子的人都含糊咆哮。但糖果對包括高等瓦雷利亞語的四種語言都應用自如。
「那個主人是什麼樣的人?」佩妮擔心的問,「他有著黃眼睛,臭味遍身。」十年前,他去了索瑟羅斯,自那開始他便從內到外的開始腐爛了。只要讓他忘記他快死了,就算只是一小會兒,他也能變的非常慷慨。對他,別拒絕任何事。「
他們只剩一個下午來認識奴隸們的分類。耶贊的貼身奴隸擠滿了一個盛著熱水的浴盆,侏儒被允許沐浴——佩妮先來,接著是提利昂。容納後另一個奴隸給他的後背的傷口上了葯防止壞疽滋生,但是弄的他後背被弄的刺痛不已,接著傷口上覆蓋了一層涼膏。佩妮的頭髮被剪掉了,提利昂也剃掉了鬍子。他們得到了柔軟的拖鞋和新衣服,雖然普通但是整潔。
接著夜幕降臨,保姆回來告訴他們他們騎士秀的時間到了。耶贊要招待淵凱軍的最高將領,高貴的雅克哈茲·佐·揚扎克,他們的節目很受期待。「我們要不要把你的熊解鎖?」
「今晚不行,」提利昂說。「這次就讓我們為主任表演騎士秀,熊留著下次吧。」
「就這樣吧。你們的小丑秀結束後,還有端茶倒水的工作。到時候小心點別灑到客人身上,否則有你好受。」
一個雜耍者開啟了晚間的餘興節目。接下來是三個精力充沛的筋斗演員,他們之後是山羊腿男孩伴著一個雅克哈茲奴隸骨笛跳的不協調的荒誕舞步。提利昂的腦中閃過是不是要問奴隸他是不是知道「卡斯特梅的雨季」的念頭。在他們等待自己節目上演期間,他自己觀察了耶贊和他的賓客們。坐在榮譽座的人型西梅干是淵凱軍的最高將領,正像坨稀屎一樣表情可怕的環顧四周。(提利昂的比喻還是那麼犀利==雖然那個詞有糖稀的意思,但是以提利昂的神吐槽,那也太給面子了)幾個其他的淵凱大人陪著他。兩個僱傭騎士長官也列席在場,每個都帶來不少他們軍團的人。其中一個是個優雅的灰發潘托斯人,周身裹著絲綢,但是依舊披著件由多條血污浸染的碎步拼接成的斗篷。另一個長官則是早上試圖買下他們的那位,留著黑白摻雜鬍鬚的褐膚競拍者。「褐色的本·普棱,」糖果說出了他的名字。「次子團的長官。」
一個維斯特洛人,還是個普棱家的。好之又好。「你們下面就上,」保姆告知他們。「秀的有趣點,小寶貝,要麼你們到時候等著祈禱,悔不當初吧。」
提利昂連格羅特那些老把戲的一半還沒掌握,但是至少他能騎上母豬了,在該掉下的時候掉下,打個滾,再彈站起來。事實證明這一切都得到了良好的回應。一看到小矮子喝醉酒一樣兜著圈,用木製武器與對方搏鬥,就像在君臨喬佛里的婚宴上時一樣,奴隸灣圍城帳的這番表演依舊滑稽歡鬧。輕蔑,提利昂想,這是通用語。
他們的主人耶贊每當他的侏儒摔到或者鞠躬時都是笑的最響最長的那個,他整個寬廣的身軀都像個地震中的板油似的晃動;他的賓客則等著看雅克哈茲·佐·揚扎克的反應後才決定舉止如何。最高將領看起來脆弱的要命,提利昂擔心笑一下他就可能歸西。當佩妮的頭盔被打掉飛進一臉酸苦穿著金綠條紋的淵凱人膝上時,雅克哈茲像個孩子似的咯咯笑起來。他將手伸進頭盔拽出一個滴著汁液的巨型紫甜瓜,直喘到他的臉變成和水果同一個顏色。他轉向東道主低語了些什麼,於是主人便哈哈大笑舔了舔嘴唇……但提利昂看來,那對細長的黃眼睛裡似乎蘊含著些許怒意。
之後,侏儒們脫下了他們的木質鎧甲和裡面汗津津的衣服,換上了乾淨的用作僕人服的黃色寬上衣。派給提利昂的是一大壺葡萄酒,而佩妮的則是水。他們在帳中轉前走後的斟滿杯盞,穿著拖鞋的腳步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只輕輕作響。這個工作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很快他的雙腿就開始嚴重抽搐,而背後的一道傷痕也開始流血,紅色直滲透他上衣的黃色亞麻布料。提利昂咬緊舌頭,繼續侍酒。
大多數賓客對他們和其他奴隸一樣沒多看一眼……但是一個顯然醉的不輕的淵凱人則稱耶贊應該讓兩個侏儒操起來,另一個則想知道提利昂丟失鼻子的故事。我用它戳進你老婆的陰道,然後她一口咬掉了,他幾乎就這麼回答了……但是當初那場風暴已經讓他明白自己還不想這麼早死,所以他改口說,「割掉它是懲戒我的傲慢無禮,大人。」
接著一個穿著藍色托卡虎眼鑲邊的大人想起來在拍賣台上提利昂曾吹噓過他錫瓦斯棋的高超技藝。「讓我們試他一下,」他說。一個棋桌和一副棋子很快便呈了上來。才一會兒功夫,那位大人便又惱又羞的滿臉通紅狂怒的推翻了棋桌,在淵凱人的笑聲中將棋子崩的到處都是。
「你該讓他贏的,」佩妮小聲說。
褐色的本·普棱笑呵呵地扶起遊戲桌。「下次換我吧,侏儒。我年輕時候,次子團曾和瓦蘭提斯有契約,我就是在那兒學會的這遊戲。」
「我只是區區一個奴隸。我高貴的主人才決定何時何人由我來奉陪。」提利昂轉向耶贊。「主人?」
黃色的大人看起來對這個提議頗感興趣。「你建議用錢作賭呢,長官?」
「若我贏了,這個奴隸便歸我,」普棱說。「不行,」耶贊·祖·喀高茲回答。「但是若你打敗了我的侏儒,你就能得到我買他花的那麼多金子。」
「成交,」僱傭騎士說。散落的棋子從地毯上收集回來後,他們便坐下來對弈。
提利昂贏了第一局。普棱則在第二局贏回來,為了之前下的雙倍獎金。當他們開始第三輪博弈時,侏儒研究起他的對手來。他的皮膚棕褐,雙頰和下顎則覆滿了剃短的灰白摻雜的粗立鬍鬚,他的臉溝壑交錯滿是皺紋,還有幾塊舊疤。普棱在他看來長著一副和藹面相,笑起來便更顯慈祥。忠實的僕人,提利昂清楚。每個人最愛的叔叔,總講些笑話、舊時軼事、有些民間智慧。(好吧,誰解釋下roughspun是個什麼東西,認為這句是提利昂在懷念他叔叔笑獅子吉利安,所以開始翻譯的那種智慧是滿嘴跑火車的……詹姆和他都學習了這點……色太后好像也是==不過色太后從來木有回憶過這個叔叔)這一切都是假象。笑容從來沒觸及普棱的眼,在小心謹慎的後面掩藏著貪婪。饑渴,但謹慎,這就是這個傢伙。
僱傭騎士差不多和淵凱的大人一個水平,但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感情內斂堅韌不動,而非魯莽。他開局布兵每次都不一樣,但有一點不變——保守、防禦、消極。他不是為贏而玩。提利昂發現。他只求不敗。這讓他在第二局得勝,這次小個子因為一次不完善的猛攻而鎩羽而歸。但是在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這套戰術便失效了,而第五局便成了他們的終局。
在最終局即將結束時,他的堡壘已盡數摧毀,龍業已被屠,大象在前,重騎兵則圍著馬尾繞圈,普棱抬頭笑起來說,「尤羅又將了我一軍,我已經死了四次。」
「三次。」提利昂拍了拍他的龍。「我很幸運。也許你需要在下次比賽前揉揉我的腦袋,長官。我的些許好運氣也許就搓到你手上了呢。」你還是會輸,但是你也許能讓我玩的盡興點。笑了笑,他從棋桌下退出,重新拾起酒壺,又為耶贊·祖·喀高茲斟滿,而為褐色的本·普棱就顯然少倒了不少。他那巨型的主人在第三局便已醉到人事不省,他手上的高腳杯滑落,裡面的酒全灑在地毯上,但當他醒過來大概會挺高興。
當最高將領雅克哈茲·佐·揚扎克在一對健壯的奴隸護送下離席後,其他賓客也普遍似乎收到了離席的信號。在帳子空了以後,保姆告訴僕人們他們可以用剩下的食物飽餐一頓。「快點吃。這些在你們睡覺前得清理乾淨。」
提利昂跪在地上,腿疼得要命而那該死後背的疼痛又開始叫囂了,依舊試圖擦掉高貴的耶贊灑在高貴的耶贊的地毯上的那塊酒污,這時督察用他拿鞭子的末端拍了拍他的臉頰。「尤羅,你乾的不錯。你和你老婆。」
「她不是我老婆。」
「那麼就是你婊子,你們兩個,都站起來。」
提利昂搖晃著站起來,一條腿在身下顫抖。他的大腿又打結了,痙攣的厲害導致得靠佩妮搭手他才站起來。「我們做了什麼?」
「不少,而且還會更多,」督察說。「保姆說過你們若是逗樂了父親便能被獎勵不是?雖然高貴的耶贊不願意失去他的小珍寶,你也看到了,但是雅克哈茲·佐·揚扎克還是勸他說自己留著這樣的滑稽秀太自私了。歡呼吧!慶賀和平條約的簽訂,你們有幸能在達茲納克的大斗獸場表演騎士秀。上千人都會看到你們!一萬人哪!還有,哦,到時候我們得笑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