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儀話里的意思,還有這位郡主突然在此現身,牛有道心裡暗暗嘀咕,看來那位寧王和東郭浩然交情不菲啊!難道東郭浩然做過寧王身邊的法師?
唐儀又指向牛有道介紹,「郡主,這位就是牛有道,師叔遇難後,座下弟子僅剩他一人!」
商淑清再次欠身行禮,「見過法師!」
牛有道拱手還禮道:「郡主客氣了。」眼睛瞄了瞄唐儀,不知這女人帶這郡主來是什麼意思。
「師弟,你不會想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口說話吧?」唐儀給了一句。
師弟?牛有道眉頭微動,暗罵一聲賤人,以前來見還喊聲夫君,當著外人的面喊師弟是幾個意思?老子英俊瀟洒讓你老牛吃嫩草你還覺得虧了不成?
這話只敢心裡說,嘴上是不敢說出的,趕緊伸手相請:「是我怠慢了,請!」
幾人入內後,唐儀環顧四周介紹道:「郡主,這裡便是師叔生前的清修場所,如今師叔一脈只剩師弟一人,唉!」
「清凈雅緻,好地方!」商淑清贊了聲。
相繼在院子里的涼亭落座,商淑清將身後背負的一個長匣子取下放在了一旁。
唐儀給了圖漢一個眼色,後者斟好茶水後離開了。
兩個女人用茶閑聊,牛有道在邊上基本不吭聲,也是因為不清楚上清宗的情況,不想說多了惹什麼麻煩。
誰想唐儀放下茶盞後,說道:「師弟,郡主此來是找你的。」
「我?」牛有道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腦門霧水。
商淑清將一旁的木匣子端在了桌上打開,亮出了裡面的東西給牛有道看,裡面靜靜躺著一支長劍。
牛有道還是不懂什麼意思,目露狐疑之色看向唐儀,貌似在問,送給我的?
唐儀波瀾不驚地解釋道:「這是當年上清宗受寧王恩惠時,師叔送給寧王的一把佩劍,曾對寧王有言,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內,當報此恩!如今郡主持劍而來,師叔不在了,這份恩情當由師弟去還!」
「……」牛有道啞了,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行?可也知道這裡沒自己講道理的份,試著問道:「不知如何報恩?」
唐儀平靜道:「郡主這次和小王爺一起出行,身邊缺個法師隨扈。」
這報恩聽著簡單,可牛有道又不是傻子,又冒出個小王爺,人家什麼身份出行,按這個世界的情況,如此高貴的身份,身邊能沒有法師隨扈?堂堂郡主親自跑來請這裡還人情,就只為個普通法師隨扈?怎麼聽都覺得有問題。
他看向商淑清,對方戴著紗笠,看不清反應。
「這個…」牛有道不情願道:「我去怕是不合適吧?」
唐儀起身道:「師弟,你來一下。」
牛有道只好滿肚子狐疑跟了去。
進了正堂,入了裡屋,唐儀霍然轉身盯著他,「我上清宗乃名門正派,一諾千金,絕沒有反悔的道理,師叔當年許諾於人,若是言而無信,我上清宗豈不遭人恥笑?如今師叔不在了,師叔留下的人情,你不還誰還?」
牛有道嘆道:「人家要的是法師隨扈,我跑去算什麼,你覺得我能算個法師嗎?」
唐儀道:「人家是什麼身份?你以為缺你一個隨扈嗎?門中不知多少人想去人家身邊當法師,可人家就是沖師叔來的,你說怎麼辦?」
牛有道盯著她雙眼,平靜道:「我非去不可嗎?」
此話之下的眼神,讓唐儀偏頭迴避了他的目光,「你不去就是敗壞上清宗清譽,按門規當嚴懲!」
牛有道嘴角略露一絲自嘲意味,微笑道:「看來我沒得選擇,好吧,既然是師傅欠下的人情,我去還便是!」
見他答應了,唐儀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兩人回到庭院中,牛有道收下了那支劍,等於答應了下來,當著二女的面拿了劍在手,鏘一聲拔出一截劍身,寒光凌冽,劍身帶有紋路,隱有逼人殺機透著寒意,不禁贊了聲,「好劍!」
靠近劍柄部位刻有『碧血丹心』四字,是不是東郭浩然的劍他不知道,但這刻字倒是有幾分悲壯意味。
唐儀說道幾句後,商淑清對牛有道拱手相謝:「謝法師!」
牛有道手中劍鏘一聲歸鞘,看著她,「郡主從頭到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話說一半,唐儀忽然喝聲打斷,「師弟不得無禮!」
「無妨!」商淑清倒是坦蕩大方,說著伸手挽起了面紗,露出一張臉來。
牛有道本有些期待,誰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點嚇一跳。
聽聲音看身段,聲音那麼好聽,身段如此優美,舉止那般優雅,還以為哪怕不是個美女也該還過的去吧,誰知對方那臉簡直是張陰陽臉,大半面容長著青黑胎記,實在醜陋,大白天都能唬人一跳,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什麼一直戴著紗笠。
唐儀不以為怪,顯然是見過了的,冷冷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在說,你現在滿意了?
「小女面容醜陋,讓法師受驚了。」商淑清露著淺淺貝齒抱歉一聲,又將面紗放下了。
牛有道一臉尷尬,拱手道:「是牛某唐突了,郡主勿怪。」
「好了!」唐儀打住了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現在天色已晚,出行不便,你趁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陪郡主下山。」
「知道了。」牛有道點頭。
唐儀伸手請了商淑清一起離去。
牛有道送到門口,和守在外面的圖漢相視一眼,後者也尾隨走了,短暫的人氣就此散去,又恢復了平常的冷清。
桃花依舊笑春風,牛有道又走到桃樹下坐下了,抽出手中寶劍,劍鋒在地面上不費力地一划便是一道深痕,非常鋒利,心中嘖嘖,前有暗藏玄機的銅鏡,如今再看這寶劍,看來這世上的鑄造工藝的確超乎自己的想像。
把玩著寶劍欣賞,心思卻不在劍上,想著終於可以脫困離開這裡正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高興不起來,他明顯察覺到了這次的出行似乎有什麼貓膩,是好是壞,他卻一無所知。
他真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脫離上清宗的軟禁。
日頭漸漸西下,躺在燦爛如霞的桃樹下,沐浴著夕陽餘暉,美雖美,卻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冷清殿宇內,唐素素盤膝靜坐在蒲團上,唐儀款款入內,來到唐素素身旁行禮道:「長老!」
唐素素問道:「掌門,事情都辦好了?」
唐儀「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唐素素:「掌門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有點過了?」
唐儀:「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上清宗當年受了寧王的恩惠,就應該是上清宗去還,何必將責任全部推倒東郭師叔身上去。」
唐素素:「他難道不是上清宗弟子嗎?何況當年贈劍許諾的也的確是他東郭浩然,現在寧王的兒女遇到了麻煩,師傅許的諾,弟子去還也算是天經地義,並無不妥。」
唐儀低頭看著地面,輕嘆道:「他們兄妹又不是傻子,牛有道有沒有能耐,相隨他們身邊遲早要讓看出端倪,到時候自然會明白上清宗在糊弄他們。」
唐素素:「那又如何?若真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上清宗,不該讓上清宗難做。他們找上門了,我上清宗名門正派也不好言而無信,自然是要兌現承諾的,人給了他們,他們還想怎樣?」
唐儀:「可咱們這樣做,無異於讓牛有道去送命。」
唐素素慢慢站了起來,盯著她的雙眼,「掌門,你不會是對他動了真情吧?掌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肩負的是上清宗的復興大任,我們幾個老傢伙力頂你上位,對你抱著希望,你不可因兒女私情而忘卻大義!」
唐儀搖頭:「長老想多了,我和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哪來的什麼兒女私情。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做又豈是名門正派所為?」
唐素素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那都是他東郭浩然自找的,明知道寧王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天下修士的公憤,遲早要不得好死,他還敢和寧王眉來眼去,當年師兄想讓他接掌掌門的位置,被幾位師長壓下了,事實證明沒錯,如今寧王的下場如何?真要卷進去了的話,你以為那些人會放過上清宗?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來找上清宗,不是給上清宗找麻煩是什麼?以上清宗如今的底子是真的經不起折騰了,搞不好會帶來滅門之禍,你是掌門,該知道輕重!」
唐儀平靜道:「長老似乎忘了一點,他是我名分上的夫君,讓他出面,消息一旦傳出,和上清宗捲入其中有什麼區別嗎?」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唐素素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淡淡道:「丫頭啊,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以後不會有什麼牽連的機會,如今你地位已穩,不需要再留下什麼後患!」
唐儀悚然一驚,意識到了她話中的深意,驟縮瞳孔死死盯著她……